第一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刘七七i 本章:第一章

    我把厌恶我的太傅囚在寝宫,日日灌他软筋散。

    他眼尾通红骂我:唯死方休!

    眼前忽然飘过弹幕:【他超爱!书房藏满你的画像!】

    我嗤笑,太傅恨我入骨怎会爱我

    直到我扒开他衣袖,看见去年我咬的牙印。

    他慌乱抽手:别看……弹幕疯狂滚动:

    【快看暗室!他砍竹子是为给你做簪子!】

    【他听说你要嫁探花郎,提剑就想鲨人!】

    我捏着他下巴冷笑:装得挺像

    他睫毛颤抖吻我指尖:明月…只能入我怀。

    ——

    金兽香炉吐着丝丝缕缕的甜腻暖香,几乎要凝滞在这座华美囚笼的空气里。长信宫灯的光晕在重重鲛绡帐幔上投下摇曳的光斑,映着软榻上那个被锦缎缠绕、却如同困兽般的身影。

    谢珩。

    当朝太傅,天子帝师,清贵无双的谢珩。

    此刻,他薄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睫低垂,盖住了那双曾令朝堂衮衮诸公不敢直视的锐利凤眸。我赐下的那身月白云锦常服,此刻松垮地挂在他清瘦的肩头,更衬得他脆弱不堪。唯有那挺直的脊梁,还固执地维持着最后一点不肯折弯的骨气。软筋散的药力早已深入骨髓,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显得无比艰难,像一尊被强行褪去所有神光、只能任人摆布的玉雕。

    我端着白玉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晃动着,散发出药物特有的、带着一点苦涩的甜香。赤金护甲冰凉的尖端,轻轻刮过他失去血色的下唇,激起一阵细微的、屈辱的颤栗。

    谢卿,我的声音在这过分安静的寝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残忍,该用药了。

    他猛地抬眼。

    那双凤眸里,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渊渟岳峙只剩下被强行打碎的自尊燃起的熊熊火焰,灼烧着屈辱和不甘的水光,像被投入石子的寒潭,剧烈地动荡着。他试图偏头躲开那抵在唇边的杯沿,可绵软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换来一阵徒劳的、更显狼狈的喘息。

    ……长公主……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药力侵蚀下的虚弱,却依旧淬着冰冷的恨意,今日之辱……他日……百倍奉还!待我……脱困……

    待你脱困我嗤笑一声,指尖骤然用力,捏住他清瘦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将那点脆弱的、因激动而泛起的薄红完全暴露在我眼中。他被迫微张着嘴,像一条离水的鱼,胸膛剧烈起伏,那副引颈受戮的姿态奇异地取悦了我心中某个阴暗的角落。谢珩,认清你的处境。是本宫把你从神坛上拉下来,锁进这金丝笼里。你的清高,你的傲骨,你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凑近他,几乎是贴着他冰凉的耳廓,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垂,满意地看到那耳廓瞬间染上更深的红,在这里,一文不值。

    他眼底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屈辱的水汽终于凝成实质,悬在微颤的长睫边缘,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这副破碎又隐忍的模样,比任何咒骂都更能点燃我心头的暴戾。

    要本宫如何我冷笑着,欣赏着他眼中倒映出的、我自己那张此刻必定写满冷酷和掌控欲的脸庞,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还是……另一只手滑向他松散的衣襟,带着露骨的暗示,让本宫看看,你这副圣人的皮囊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锁骨肌肤,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和无法抑制的、更深层次的颤抖。我恶劣地想着,或许该让宫人再送一剂更烈的药来彻底撕碎他这身令人作呕的君子端方,看他彻底沉沦在欲望的泥沼里,那该是何等……畅快!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刹那,眼前景象猛地一晃。

    几行半透明的、边缘带着奇异跳动的、仿佛由流动光点组成的文字,毫无预兆地浮现在我与谢珩之间,像一层薄纱覆盖在现实之上:

    【卧槽!男主又在口是心非!这张嘴啊,活该被公主关小黑屋!】

    【女鹅别信他!他下面可比上面诚实一万倍!你现在扒了他,信不信他立刻起立致敬手动狗头.jpg】

    【啊啊啊谢珩这个死傲娇!表面恨得要杀你全家,背地里就是个爱你爱到骨子里、爱到精神分裂的究极病娇!他书房暗阁里藏的不是治国策论,全是你画像!从你及笄到上个月围猎射箭,一张不落!听说你要招那个探花郎当驸马,他白天在御书房批折子批得风轻云淡,晚上回府把书房砸了,提剑就想去把探花郎剁了喂狗啊!!还说什么此等庸才,岂堪配明月……他超爱的!!!】

    弹幕!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捏着谢珩下颌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了几分力道。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

    画像藏满我的画像从及笄到上个月围猎……如此私密的时间跨度剁了探花郎爱我

    荒谬!滑天下之大稽!

    谢珩恨我,是整个大胤朝野心照不宣的事实——

    是我,萧明昭,这个手握重兵、声名狼藉的跋扈长公主,用一道蛮横的懿旨,在他清名最盛之时,将他从文臣领袖、士林楷模的位置上强行拖拽下来,锁进这象征着皇室淫靡与强权的长乐宫深处。是我,罔顾他每一次冰冷的抗拒和沉默的反抗,将他视作一件可以随意亵玩的禁脔。

    他看我的眼神,从来都只有冰封千里的厌恶、深入骨髓的屈辱,以及那刺骨锥心的恨意,从未有过半分暖色。

    可……这些凭空出现的弹幕……它们言之凿凿,甚至提到了那个只有我自己和心腹女官才知道的、仅仅在脑海中短暂盘桓过的念头——关于新科探花郎,那个文采斐然、气质温雅的年轻人,我确实动过一丝招他为驸马的心思,但那念头如同浮光掠影,连说出口都未曾有过!

    这些弹幕……怎么会知道

    我猛地低头,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软榻上的男人身上。

    软筋散的药效似乎终于攀上了顶峰。他浑身的力量仿佛被彻底抽空,连支撑头颅都变得无比困难,只能无力地靠在锦缎堆叠的软枕上。胸膛依旧在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濒临窒息的急促。那双曾洞彻人心的凤眼,此刻水光彻底弥漫开来,眼尾染着脆弱而妖异的桃花红,长睫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翼,不住地颤抖着。他死死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试图维持那摇摇欲坠的体面和尊严,可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将他此刻的虚弱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于破碎的委屈暴露无遗。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探究欲攫住了我。

    谢珩,我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发紧,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于求证什么的迫切,你……目光扫过他染红的眼尾和颤抖的唇,当真恨本宫至此恨不得……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似乎耗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才勉强掀开沉重的眼帘。眸光涣散,失去了焦点,却依旧固执地试图凝聚起那一点寒星般刺骨的恨意,艰难地聚焦在我脸上。那眼神,冰冷依旧,却似乎因为药物的作用,少了些平日的锋锐,多了点被强行剥开外壳后的茫然和……不易察觉的狼狈

    ……长公主……他喘息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何必……多此一问他微微阖上眼,仿佛连看我一眼都耗费了太多心神,又猛地睁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绝望和决绝,你我之间……唯……唯死方休!

    唯死方休!

    又是这句!又是这副恨不得与我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决绝姿态!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投入冰窟。方才被那诡异弹幕搅起的一丝涟漪和荒谬的期待,瞬间被这熟悉的冰冷恨意浇灭了大半。果然……是我想多了么是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力乱神在戏弄于我谢珩他……终究是恨我的,恨之入骨。

    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的失落感,悄然划过心底。

    我直起身,准备唤人将那剂更烈的药拿来。既然他如此不识抬举,如此恨我,那我也不必再有任何怜悯。彻底撕碎他,或许才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结局。

    然而,就在我唇角勾起一丝冷酷弧度,即将开口的瞬间——

    眼前的景象再次被那奇异的半透明光幕覆盖!新的文字如同盛夏骤雨般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比刚才更加密集,更加疯狂:

    【噗!‘唯死方休’谢太傅你搁这儿演琼瑶呢你倒是说说,是谁偷偷收集公主练字废掉的宣纸,还按日期编号收藏的】

    【姐妹们快看!他耳朵红了!他耳朵红了啊啊啊!被公主盯着问‘恨不恨’,他害羞了!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重点提示:女鹅快扒他左袖!手腕往上三寸!有惊喜惊吓!信我!速扒!过期不候!】

    耳朵……红了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钉死在谢珩的侧脸上。方才被我捏住下颌时,那冰凉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我指尖,可此刻,那原本苍白的、如玉般的耳廓,确实……晕开了一层薄薄的、极其可疑的绯色!那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尖蔓延至耳根,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点点红梅,刺眼得令人心慌。

    手腕往上三寸惊喜惊吓

    一股强烈到无法抗拒的冲动,如同野火般瞬间燎遍我的四肢百骸。鬼使神差地,我再次伸出了手。不再是带着施虐意味的掐捏,而是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蛮横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攥住了他垂落在身侧、被宽大云锦袖袍遮掩的左臂手腕!

    他的手腕很细,骨骼清晰,皮肤是病态的冷白,隐隐可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巨震,以及那因药力而无法凝聚的、徒劳的挣扎。

    唔……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和巨大慌乱的闷哼从他紧咬的齿关溢出。

    我充耳不闻,另一只手粗暴地攥住那碍事的锦缎袖口,猛地向上一撸!

    丝滑的布料摩擦着他细腻的肌肤,发出细微的声响。一截冷白如玉、却因为我的粗暴动作而迅速泛起红痕的小臂,暴露在摇曳的宫灯光晕下。

    然后,我的呼吸,连同我的整个世界,都彻底停滞了。

    就在那冷白肌肤的手腕内侧,往上约三寸处,一个清晰的、小巧的牙印,如同最深刻的烙印,赫然闯入我的眼帘!

    那印记的边缘已经愈合,呈现出淡淡的粉白色,但齿痕的形状却异常清晰,甚至能分辨出其中一颗略尖的虎牙留下的深痕。

    这形状……这位置……

    记忆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去年秋狝,围场惊鹿!混乱中我摔倒在地,惊慌失措间,是他扑过来挡在我身前,混乱中我的牙齿狠狠磕在了他伸过来试图扶我的手腕上!当时情急之下,咬得极深,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袖口和我自己的唇齿。事后我只觉丢脸万分,恼羞成怒地斥责他多管闲事,然后刻意地将这段狼狈的记忆深埋心底,再不愿想起。

    他……他居然没有用宫中秘藏的、足以祛除任何疤痕的玉肌膏反而任由这个丑陋的、带着屈辱意味的印记,留在了如此隐秘又私人的地方

    一个恨我入骨、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人,会珍视我留下的伤痕会将它如同勋章般烙印在自己身上

    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只有我自己胸腔里那如惊雷般疯狂擂动的心跳声,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看着那枚刺眼得几乎灼伤我视线的牙印,又猛地抬头,看向谢珩的脸。

    方才那强撑的、冰封千里的恨意,如同遇到烈阳的坚冰,瞬间消融殆尽!只剩下被猝不及防撕开所有伪装、暴露出最深秘密的惊惶与无措。他像一只被剥光了所有坚硬甲壳的蚌,只剩下最柔软脆弱的软肉暴露在空气中,剧烈地颤抖着。那双总是清冷无波的凤眸,此刻盛满了巨大的羞耻和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慌乱!他甚至不敢与我对视,眼神仓皇地四处躲闪,徒劳地试图将被我攥住的手臂抽回去,可那点微弱的力道,在震惊的我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别……别看……他破碎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求,低若蚊蚋,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难堪的湿意。

    脑中那几条疯狂的弹幕如同惊雷般反复炸响,带着排山倒海的冲击力,狠狠撞击着我摇摇欲坠的认知:

    【他超爱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前所未有的震惊、荒谬绝伦的认知颠覆、以及某种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而汹涌的狂喜,如同滚烫的岩浆,猛地冲上我的头顶!烧得我指尖发麻,浑身血液都在喧嚣奔腾!

    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我猛地松开钳制他的手,像是被那牙印烫到一般,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谢珩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回去,宽大的袖袍瞬间滑下,重新将那处惊心动魄的印记遮盖得严严实实。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锦被之中,只露出一个微微颤抖的后脑勺,仿佛要将自己彻底从这个让他羞耻欲死的境地中隐藏起来。

    空气死寂得可怕。

    方才那些激烈的对抗、冰冷的恨意、屈辱的挣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发现彻底碾碎了。只剩下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尴尬和翻江倒海般的混乱在我胸腔里冲撞。

    那些弹幕……难道是真的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疯狂滋长,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我死死盯着锦被中那个颤抖的轮廓,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怀疑、荒谬、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动摇……还有一股被愚弄的滔天怒火!

    呵……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从我喉间溢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一步步走回软榻边,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混乱的心跳上。我伸出手,不再是之前的粗暴,却带着一种更令人胆寒的、冰冷的审视意味,用指尖挑起他散落在枕上的一缕墨发。

    谢珩,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本宫倒是小瞧你了。

    被中的身体猛地一僵。

    装得挺像我的指尖顺着他的发丝,缓缓滑向他紧绷的后颈。那冰凉的触感,让他颈后的皮肤瞬间激起一片细小的栗粒。恨本宫入骨唯死方休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那这手腕上的印记……又作何解释!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重锤。锦被中的颤抖骤然加剧。

    说话!我厉声喝道,猛地一把掀开了那层他赖以藏身的锦被!

    谢珩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灯光下。他狼狈地蜷缩着,脸色惨白如纸,眼尾那抹桃花红却因极致的羞耻而晕染得更深,如同泣血。他避无可避地迎上我咄咄逼人的目光,那双总是清冷的凤眸此刻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破碎不堪,水光弥漫,里面翻涌着难堪、绝望,还有一丝……被彻底逼到悬崖边的疯狂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破碎的喘息。那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太傅的威严分明是一个被强行剥开所有伪装、赤身裸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愤欲死的可怜虫。

    就在这时,那些阴魂不散的弹幕再次如约而至,带着看透一切的兴奋和怂恿:

    【啊啊啊大型掉马现场!刺激!】

    【女鹅别停!继续扒!重点在书房!书房暗室!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那里!冲鸭!】

    【对对对!快去他府上!那些画像!还有他砍竹子是为了给你做簪子啊!纯手工!疯批恋爱脑实锤了!】

    【还有探花郎!上次他听说长公主要招驸马,表面批折子稳如老狗,背地里提剑就要去鲨人!要不是被老管家抱住大腿,探花郎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他超爱!!!】

    书房暗室画像砍竹子做簪子提剑杀探花郎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本就混乱不堪的认知上!砍竹子……我猛地想起,前些日子确实有宫人回禀,说太傅谢珩告病在家,却有人看见他连续好几日在城外竹林里挥汗如雨地砍竹子,行为颇为怪异。当时我只当他是心中郁结无处发泄,或是另有什么古怪癖好,一笑置之。

    砍竹子……是为了给我……做簪子

    还有探花郎……那次宫宴之后,探花郎确实告假了好几日,说是染了风寒……

    荒谬!可笑!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似乎能解释得通的……合理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猛地窜上头顶,瞬间浇灭了我方才被那牙印激起的混乱情绪,只剩下冰冷的、被巨大秘密愚弄后的震怒和一种必须立刻查证清楚的迫切!

    我猛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软榻上蜷缩颤抖、如同受伤幼兽般的谢珩,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来人!我的声音响彻寝殿,冰冷而决绝。

    殿门无声开启,我的心腹女官紫苏垂首肃立。

    备车!我拂袖转身,目光最后扫过榻上那个不敢与我对视的身影,一字一

    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从疾驰的马车车窗外灌入,吹得我鬓角散落的发丝飞扬。车轮碾过寂静的朱雀大街,发出单调而急促的辘辘声。长乐宫那令人窒息的暖香被凛冽的夜风驱散,却吹不散我心头那团混乱而滚烫的火焰。

    谢珩……那个清冷孤高、视我为毕生耻辱的太傅谢珩……

    手腕上那个清晰得刺眼的、属于我的牙印……

    弹幕里那些疯狂又具体的指控:画像、暗室、砍竹子做簪、提剑杀探花郎……

    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在我脑中疯狂冲撞、旋转,试图拼凑出一个我完全无法想象、却又似乎隐隐指向某个荒诞真相的图景。每一次想到那个牙印,想到他当时眼中巨大的羞耻和慌乱,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荒谬和被愚弄的愤怒就冲上头顶;可每一次愤怒之后,那些弹幕里言之凿凿的细节又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我自以为坚固的认知。

    不可能的!这一定是某种幻术!或者……是谢珩更深层次的、令人作呕的伪装他故意留下那个牙印,就是为了在某个时刻,像现在这样,用来动摇我让我放松警惕

    但……那眼神里的羞耻和绝望,不似作伪。

    马车猛地一顿,停在了太傅府紧闭的朱漆大门前。夜色笼罩下的府邸,静得如同蛰伏的巨兽,只有檐下几盏孤零零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晃,投下昏黄而孤寂的光晕。

    殿下,到了。紫苏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显然,深夜以如此强势的姿态驾临一位重臣府邸,连她都感到了非同寻常的压力。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扶着紫苏的手步下马车。夜风吹得我宫装裙裾猎猎作响,更添几分肃杀。府门早已被随行的禁卫强行打开,府内管家带着一群战战兢兢的下人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谢珩的书房,在何处我声音冷冽,目光扫过跪伏的众人,如同实质的冰锥。

    回……回禀殿下……老管家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在……在东院,竹……竹风阁……

    带路!

    我无视满府的惶恐,在紫苏和禁卫的簇拥下,径直穿过寂静的庭院。夜风吹过回廊,带来庭院深处隐约的竹涛声,沙沙作响。那声音,此刻听在我耳中,竟与弹幕里砍竹子的字眼诡异地重叠起来,更添几分烦躁。

    竹风阁很快到了。两层的小楼,掩映在一片潇潇翠竹之中,清雅幽静,倒是符合谢珩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流做派。书房门紧闭着。

    开门。我冷声道。

    禁卫上前,沉重的门锁被轻易破坏,厚重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清冷的、带着墨香和淡淡檀木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书房内陈设极为简朴,一桌一椅,几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垒满了经史子集、奏章卷宗,一丝不乱,干净得近乎刻板。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皆是山水意境高远之作,透着主人清冷疏离的品味。

    怎么看,都是一个一心为公、两袖清风的贤臣书房。哪里有半分病娇、藏画的迹象

    我环视四周,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丝角落。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只有一叠待批的公文,摆放得整整齐齐。书架上的书册,也按经史子集分门别类,毫无异样。

    难道……真的是我疯了被那些诡异的弹幕蛊惑了

    一丝自我怀疑和烦躁悄然升起。我走到巨大的书架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厚重的书脊。就在指尖触碰到书架最内侧、靠近墙角的一排书册时——

    眼前的景象再次被覆盖!

    data-faype=pay_tag>

    熟悉的半透明光幕疯狂跳跃起来,带着一种终于等到你的急切:

    【来了来了!女鹅看这里!书架最里面!第三排!把那本《论语集注》往里推!用力!暗门开关!】

    【对对对!就是那本!快推!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啊啊啊急死我了!女鹅快动手!里面有几千张你的画像!还有他给你削的簪子!】

    《论语集注》第三排

    我的指尖猛地一顿,精准地停在了那本毫不起眼的、甚至书脊都有些磨损的《论语集注》上。心跳,骤然失序!

    没有半分犹豫,我按照那弹幕的指引,指尖用力,狠狠将那本书向墙壁的方向推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的机括声,从厚重的书架背后传来!

    紧接着,在我和身后紫苏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排看似浑然一体的巨大书架,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带着陈旧纸张和颜料混合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新近才有的竹屑清香,从缝隙中扑面涌出!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席卷我的全身!

    我猛地推开那道缝隙,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紫苏惊呼一声殿下小心!,立刻点燃火折子跟了进来。

    暗室不大,仅有一间普通厢房大小,却足以让踏入其中的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和巨大的视觉冲击之中!

    火折子的光芒跳跃着,将暗室内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四面墙壁,从地面到天花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挂满了画卷!

    画中人,只有一个。

    是我。

    身着繁复宫装,于御花园赏牡丹,眉宇间带着睥睨之气的我。

    一身劲装骑射,于围场挽弓搭箭,英姿飒爽的我。

    倚窗观雪,指尖捻着一支红梅,神情略显慵懒的我。

    甚至还有……我伏在案前小憩,鬓发散落几缕的侧颜……

    姿态各异,神韵万千。笔触细腻到了极致,每一根发丝,每一片衣褶,都透着作画者倾注的、令人心悸的专注和……偏执!时间跨度之大,从少女初长成到如今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几乎涵盖了我生命中最显著的每一个阶段。成千上万幅!它们无声地覆盖了每一寸墙壁,像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将踏入此地的人紧紧包裹、吞噬。

    我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又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瞬间点燃!这……这哪里是书房这分明是一个精心打造的、只为囚禁一个人影像的、疯狂的祭坛!

    目光扫过,暗室中央还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书案。案上并未堆放奏章,而是铺满了画纸、各色颜料,笔架上悬挂着大小不一的画笔。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案一角,散落着一些尚未清理干净的、细碎的竹屑。竹屑旁,安静地躺着一支尚未完成的簪子。

    那簪子的主体由一段打磨得极其光滑温润的青竹制成,竹节分明,透着天然的雅致。簪头正在雕刻,隐约能看出是一轮弯月的雏形,旁边还有几点星子的凹痕,只粗粗打磨出了形状,尚未精雕细琢。旁边放着一套小巧的刻刀,刀刃上还残留着新鲜的竹屑。

    砍竹子……做簪子……

    弹幕的每一个字,都得到了铁一般的印证!

    我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支未完成的竹簪上,又猛地转向墙上那成千上万双眼睛——画中无数个我,正用或威严、或慵懒、或英气的目光,无声地回望着此刻踏入这疯狂之地的、真实的我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惊悚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

    这哪里是爱

    这分明是病入膏肓的痴妄!是令人窒息的占有!是无声无息的窥视!是隐藏在清冷皮囊下,早已腐烂发酵的、扭曲的偏执!

    他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在我看不见的暗处,用画笔,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

    殿……殿下……紫苏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颤抖着响起,显然也被这骇人的景象彻底震慑住了,这……这……

    我猛地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再次扫过那些画像,最终落在那支未完成的竹簪上。那弯月的雏形,像一把冰冷的钩子,勾起了弹幕中那句明月入我怀。

    一股暴戾的火焰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寒意!

    搜!我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来自九幽,给本宫仔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特别是……兵刃!

    禁卫们如梦初醒,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暗室的每一个角落。翻动画卷的声音、挪动物品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很快,一个禁卫在书案最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殿下!禁卫双手呈上。

    那是一柄剑!

    一柄出鞘半寸的短剑!剑身寒光凛冽,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锋锐和……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杀意!剑格处,清晰地刻着一个古篆体的谢字!

    提剑……杀探花郎……

    最后一块拼图,轰然落下!

    所有的弹幕,所有的指控——画像、暗室、竹簪、杀意!全部得到了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证实!

    好……好一个清心寡欲的谢太傅!我猛地一把抓过那柄短剑,冰冷的剑柄硌得掌心生疼。怒火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被欺骗、被窥视、被如此病态地觊觎的狂怒,彻底点燃!

    我握着剑,转身,带着一身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和被愚弄的暴怒,大步流星地冲出暗室,冲出竹风阁!

    回宫!

    马车以更快的速度在寂静的夜色中狂奔。车厢内,气压低得可怕。紫苏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我紧紧攥着那柄冰冷的短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暗室中那铺天盖地的画像、那支未完成的竹簪、这柄杀意凛然的剑,如同走马灯般在我脑中疯狂旋转,每一次旋转都添上一把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竟敢!竟敢如此!

    马车再次停在长乐宫门前。我甚至等不及宫人放下脚凳,直接掀开车帘,提着剑,如同裹挟着风暴般冲进寝殿!

    殿内灯火通明。软筋散的药力似乎随着时间流逝消退了一些,谢珩已勉强支撑着坐起身,背靠着软榻的围子。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双凤眸,在看清我手中提着的那柄属于他谢家的短剑、以及我脸上那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暴怒时,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最后一丝血色也从他脸上褪尽。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药力未清和巨大的惊惧而踉跄了一下。

    谢珩!我厉喝一声,声音如同碎裂的冰棱,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嘲弄。我几步冲到他面前,将那柄短剑狠狠掼在他面前的锦被上!

    锵啷!金属撞击锦缎,发出沉闷而刺耳的声响。

    解释!我居高临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渣,给本宫解释清楚!那些画!那支没做完的破簪子!还有这柄……我指着那寒光闪闪的短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杀意,准备用来‘剁了喂狗’的剑!你究竟背着本宫,做了多少龌龊事!

    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因盛怒而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谢珩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柄短剑上,仿佛被那寒光灼伤。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药力,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无处遁形的恐惧和被彻底撕开伪装的绝望。他猛地抬头看向我,那双破碎的凤眸里,方才的羞耻慌乱已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于疯狂的黑暗所取代!

    呵……一声低哑的、带着无尽自嘲和绝望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在寂静的寝殿里显得格外瘆人。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迎上我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褪去了所有清冷伪装,只剩下一种近乎妖异的苍白和……破釜沉舟般的偏执疯狂!

    解释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平静,却又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暗涌。殿下要我解释什么

    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空洞而冰冷地扫过那柄短剑,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解释我为何想杀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觊觎殿下的探花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喑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因为他该死啊。

    还是解释……他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死死地、如同最粘稠的毒液般缠绕在我脸上,那眼神里翻涌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爱欲、独占和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我为何画下殿下的千姿百态为何想亲手为殿下雕一支竹簪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倾身!冰冷的手指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死死攥住了我宫装的裙裾!那力道之大,指节都泛出青白!

    因为我想要殿下!他仰着头,死死地盯着我,那双破碎的凤眸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再没有丝毫遮掩!那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扭曲而滚烫的占有欲和爱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将他吞噬,也将我淹没!

    从殿下在秋狝围场,像一团炽烈的火闯入我的视线开始……我就想要殿下!想得发疯!想得骨头发疼!想得夜不能寐!

    他的声音嘶哑而癫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呕出来的血!

    殿下是九天明月!是耀眼的骄阳!合该高高在上!合该俯视众生!那些庸碌的尘埃……那个探花郎!他们凭什么他们怎配靠近殿下分毫!他们连仰望殿下的资格都没有!他攥着我裙裹的手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我想将殿下藏起来!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而迷乱,藏到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一个谁也找不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让殿下只属于我一个人!只看着我一个人!殿下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明月!

    可殿下……殿下却要用一道懿旨,将我锁进这长乐宫……他眼中的疯狂染上浓重的痛苦和委屈,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凄厉,像锁住一只供人取乐的鸟雀!殿下视我为耻辱!视我为玩物!殿下……殿下宁愿去考虑那个低贱的探花郎,也不肯……不肯……

    巨大的哽咽堵住了他的喉咙,那汹涌而出的疯狂爱语瞬间被巨大的悲恸打断。他死死攥着我的裙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从他猩红的眼眶中滚落,砸在我华贵的宫装裙摆上,洇开深色的水痕。那泪水里混杂着极致的爱、刻骨的痛、被轻贱的屈辱和无路可走的绝望。

    明月……他破碎地呜咽着,如同受伤的幼兽,高大的身躯因剧烈的情绪而蜷缩颤抖。他攥着我裙裹的手指,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缓缓向上移动,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虔诚和乞求,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我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冰冷而颤抖的指尖,如同最轻的羽毛,拂过我紧绷的指关节。带着泪水的湿意和一种滚烫的绝望。

    他抬起那张布满泪痕、苍白脆弱却又因疯狂爱意而扭曲的脸,破碎的凤眸死死锁住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那句如同魔咒般、带着毁灭性占有欲的宣告:

    明月……只能入我怀。

    寝殿内,死寂无声。

    只有他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和粗重的喘息在空气中回荡,还有那柄掉落在地毯上的短剑,反射着冰冷的烛光。

    所有的怒火、质问、杀意,在他这番歇斯底里、却又字字泣血的疯狂告白面前,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瞬间失去了所有声息。

    我站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动弹不得。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他那句明月只能入我怀如同惊雷般反复炸响,震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那些铺天盖地的画像,那支未完成的竹簪,这柄杀意凛然的短剑……一切的一切,都找到了最荒诞、最扭曲、却又最直白、最炽烈的答案。

    这不是爱。

    这是焚身以火、不死不休的执念!是深藏于清冷皮囊下、早已病入膏肓的疯狂!

    我看着他攥着我裙裹的手,那指节因用力而泛着濒死的青白;看着他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混杂着屈辱和不顾一切的绝望;看着他眼中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占有欲……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心脏。是愤怒是惊悚是厌恶还是……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如此极端疯狂的爱意所震撼的……悸动

    疯子……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简直……是个疯子!

    他似乎被这两个字刺激到,攥着我裙裹的手猛地收紧,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执拗地、绝望地、却又带着一丝病态的期盼望着我,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就在这时,那些沉寂片刻的弹幕,再次如幽灵般浮现在我眼前,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感慨和……微妙的兴奋

    【卧槽!大型病娇表白现场!这谁顶得住啊!】

    【虽然但是……这占有欲也太可怕了叭!瑟瑟发抖.jpg】

    【女鹅快答应他!锁死!钥匙我吞了!疯批美人X跋扈长公主!这CP我先磕为敬!】

    【前面的清醒点!他可是想杀人的!不过……咳,看在脸的份上……(小声)】

    【完球,感觉长公主也被震住了!这波直球打得……】

    答应锁死

    荒谬!

    我猛地甩开他攥着我裙裹的手,像是甩开一条冰冷的毒蛇!巨大的力道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猛地向后倒去,重重撞在软榻的围子上,发出一声闷哼。

    把他给本宫……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冰冷的命令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看好!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说完,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大步冲出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寝殿!将那疯狂的爱语、绝望的泪水、和满室令人作呕的暖香,统统甩在身后。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理清这团乱麻。

    夜风呼啸着灌入回廊,吹得我宫装翻飞,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我胸腔里那团混乱燃烧的火焰。

    一连数日,长乐宫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谢珩被严密地看守在他那间寝殿内,如同真正的囚徒。我没有再去见他。那道紧闭的殿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然而,那些弹幕却并未消失,反而以一种更加频繁、更加贴心的方式,无孔不入地侵入我的视野和思绪。

    【女鹅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得!想想他给你削的簪子!多用心啊!】

    【就是就是!虽然方式变态了点,但爱是真的!你看他这几天,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

    【对对对!他天天对着你画像发呆!眼神那叫一个望穿秋水!】

    【女鹅你行行好去看看他吧!孩子知道错了(虽然下次还敢)!】

    甚至在我批阅奏章、心神不宁地望向窗外那片在秋风中摇曳的竹林时,弹幕也会立刻跳出来:

    【看!那片竹子!就是他给你削簪子的地方!】

    【对对对!就是那几根!他砍了好几天呢!手都磨破了!】

    这些聒噪的、带着现代调侃口吻的文字,如同最烦人的苍蝇,嗡嗡作响,不断提醒着我那间暗室里令人窒息的秘密,提醒着谢珩那双绝望又疯狂的眼睛,提醒着他那句明月只能入我怀的魔咒。

    它们一遍遍地试图软化我的怒火,为那个疯子开脱,将他扭曲的占有欲包装成某种深情。

    我烦躁地将手中的朱笔狠狠掷在御案上!墨汁溅开,染污了明黄的奏章。

    闭嘴!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低吼,声音里充满了被窥视和操控的暴怒。

    然而,弹幕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以更密集的姿态刷屏:

    【啊呀女鹅发火了!好凶我好爱!】

    【心疼一秒被迁怒的奏章……】

    【别气别气!想想他为你神魂颠倒的样子!想想他哭唧唧的样子!不香吗】

    香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夹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就在我被这些弹幕搅得心烦意乱、寝食难安之时,一道加急的军报,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朝堂和后宫诡异的平静!

    报——!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碰撞的铿锵声,撕裂了长乐宫清晨的宁静。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血的禁卫将领连滚爬爬地冲入殿内,扑倒在地,声音嘶哑而惊惶:

    启禀殿下!京畿西大营哗变!叛军……叛军已攻破外城永定门!打着‘清君侧、诛妖女’的旗号,正……正朝着皇城杀来!为首者……是……是靖安侯世子,李炎!

    什么!我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案几被带得一阵摇晃。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靖安侯世子李炎!那个素来与我不睦、在朝堂上屡次因兵权之事与我针锋相对的年轻将领!他竟敢……竟敢趁此机会勾结西大营发动兵变!还打出了诛妖女的旗号这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皇城卫呢羽林卫呢!我厉声喝问,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皇城卫指挥使……指挥使王大人他……他临阵倒戈,打开了永定门!羽林卫正在宫门拼死抵抗,但叛军人多势众,且……且有人从宫内接应,恐……恐难以支撑太久!将领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

    内外勾结!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长乐宫外的喧嚣声、喊杀声,隐隐约约,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清晰地传来!

    殿下!紫苏脸色煞白地冲到我身边,声音颤抖,叛军来势汹汹,宫门只怕……只怕守不住了!请殿下速速移驾!暂避锋芒!

    移驾避到哪里去

    这深宫之内,此刻哪里还有安全之地李炎既然敢打出诛妖女的旗号,不取我性命,他绝不会罢休!

    就在这时,那些沉寂了片刻的弹幕再次疯狂地跳动起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一种奇异的指向性:

    【卧槽!打仗了!女鹅快跑!】

    【跑往哪跑外面全是叛军!】

    【啊啊啊急死我了!女鹅别慌!快去找谢珩!】

    【对对对!快去找他!只有他能救你!】

    【姐妹们快刷屏!让女鹅去找谢珩!他是隐藏大佬!】

    【信我!女鹅!现在只有他能稳住局面!他手里有东西!快去找他!】

    谢珩

    找他!

    我脑中一片混乱!叛军兵临城下,内外勾结,宫门即将失守!如此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之际,这些弹幕竟然让我去找那个被我囚禁在深宫、手无缚鸡之力、精神还明显不正常的谢珩!

    荒谬!简直荒谬绝伦!

    然而,那弹幕像是疯了一样,密密麻麻地刷着同一句话:

    【去找谢珩!只有他能救你!信我!快!没时间了!】

    那信我二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于预言般的笃定,狠狠地撞在我的心上!暗室、画像、竹簪、短剑……他那双疯狂绝望又带着毁灭性占有欲的眼睛……那句明月只能入我怀……

    一股极其强烈的、荒谬绝伦的直觉,如同闪电般劈开我混乱的思绪!

    也许……也许这个疯子……真的……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宫门方向传来!伴随着骤然爆发的、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和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

    宫门……破了!

    保护殿下!殿外的禁卫发出凄厉的嘶吼。

    时间,没有了!

    我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提起繁复的宫装裙裾,朝着囚禁谢珩的寝殿方向,发足狂奔!紫苏和几名忠心的禁卫紧随其后。

    通往寝殿的回廊上,已是一片混乱。宫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珍贵的瓷器摆设碎裂一地。远处,叛军士兵狰狞的面孔和染血的刀锋,已经隐约可见!

    我冲进寝殿,反手砰地一声关上沉重的殿门,用身体死死抵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殿下!殿内看守谢珩的几名宫人看到我闯进来,满脸惊愕。

    我顾不上他们,目光急切地扫向软榻——

    谢珩依旧坐在那里,背靠着围子。几日不见,他整个人清减得厉害,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的乌青浓重,嘴唇干裂。听到巨响和我的闯入,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凤眸,在看清是我、以及我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惊惶和仓促时,先是一愣,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迅速凝聚——有惊愕,有担忧,有瞬间燃起的、不顾一切的急切,但最终,都被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的冰冷和……一丝隐晦的疯狂所取代。

    他并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宫门外传来的震天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濒死的惨叫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叛军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我抵着门板,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死死锁住他:李炎……勾结西大营,宫门已破……打着‘诛妖女’的旗号……

    妖女谢珩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杀意和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暴怒!他也配……如此称呼殿下!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死神的敲门声,猛烈地砸在我身后的殿门上!木屑簌簌落下!殿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妖女萧明昭就在里面!冲进去!杀了她!叛军士兵疯狂的叫嚣声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保护殿下!门内仅存的几名禁卫和宫人脸色惨白,抽出兵刃,绝望地挡在门前。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殿下!谢珩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不知何时已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不稳,扶着软榻边缘的手微微颤抖,但那双凤眸却锐利如出鞘的寒刃,死死地盯着我!

    过来!他厉声道,同时猛地伸手,探入自己松散的衣襟内侧!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殿门被撞开一道缝隙、叛军士兵狰狞的面孔和染血的刀锋即将涌入的刹那,扑向了谢珩!

    就在我扑到他身前的瞬间,谢珩从衣襟内猛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兵刃。

    那是一枚令牌!

    一枚通体玄黑、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却又沉重异常的令牌!令牌正面,雕刻着一个繁复古奥、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符纹!背面,则是一个铁画银钩、气势磅礴的玄字!

    玄甲令!

    我身后,一名见多识广的老禁卫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玄甲令!

    传说中,太祖皇帝秘密设立、只传于历代帝王或指定的托孤重臣手中、用以在社稷倾覆之时力挽狂澜的……玄甲卫调兵符!

    它怎么会……在谢珩手里!

    谢珩根本无暇解释!

    在叛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入殿门、刀光即将劈落的电光石火之间!谢珩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枚沉重的玄甲令高高举起!他的脸色因用力而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君临天下般的威压和决绝,朝着殿外混乱的夜空,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厉啸:

    玄甲何在!

    护驾——!!!

    护驾二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谢珩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滔天的杀意,撕裂了长乐宫内的血腥喧嚣!

    那枚被他高高举起的玄黑令牌,在殿内摇曳的烛火和涌入叛军刀锋的寒光映照下,古朴的符纹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流转起一层幽邃而威严的光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涌入殿门的叛军士兵,脸上狰狞的杀意还未褪去,就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和那枚散发着无形威压的令牌震慑得微微一滞。

    殿内绝望抵挡的禁卫和宫人,脸上则是一片茫然和惊疑不定。玄甲令那只是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啊!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

    轰!!!

    不是一声,而是无数声沉闷如雷、整齐划一的巨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又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高墙之外!

    紧接着,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铁蹄声!那声音沉重、密集、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由远及近,瞬间充斥了整个天地!

    杀——!!!

    一声低沉、雄浑、如同金铁交鸣般的战吼,猛然炸响!这声音蕴含着千军万马的意志,瞬间盖过了所有叛军的喧嚣!

    长乐宫坚实无比的琉璃瓦顶,骤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数道身披玄色重甲、如同钢铁堡垒般的身影,手持造型狰狞的巨型战刃,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沉重的身躯砸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坚硬的金砖瞬间龟裂!

    噗嗤!咔嚓!

    利刃切入血肉、骨骼断裂的恐怖声响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叛军士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就被从天而降的玄甲巨刃如同砍瓜切菜般劈成了两半!鲜血和内脏如同喷泉般泼洒开来,染红了华美的地毯和雕梁画栋!

    这仅仅是开始!

    殿门之外,那沉重如雷的铁蹄声已近在咫尺!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巨大门栓被暴力撞断的轰然巨响!沉重无比的长乐宫正门,竟然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生生撞开!

    烟尘弥漫中,一支沉默的、令人绝望的钢铁洪流,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清一色的玄黑色重甲!覆盖全身,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漠然、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他们胯下的战马同样披着玄甲,高大雄壮如同洪荒巨兽!手中的武器是清一色的加长陌刀和重型连弩,锋刃在火光的映照下流淌着死亡的寒芒!

    人数并不多,只有百骑。但这百骑玄甲,散发出的铁血杀伐之气,却如同千军万马,瞬间冻结了整个战场!

    为首一员玄甲将领,面甲遮脸,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他手中陌刀向前一指,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玄甲卫在此!乱臣贼子——杀无赦!

    杀——!!!

    百骑玄甲,齐声应和!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人耳膜生疼,肝胆俱裂!

    下一刻,钢铁洪流动了!

    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整齐划一的、令人心胆俱寒的铁蹄踏地声!如同死亡的鼓点!玄甲重骑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朝着陷入巨大混乱和恐惧的叛军碾压而去!

    陌刀挥砍!带起一片片腥风血雨!沉重的刀锋轻易劈开皮甲,斩断骨骼,所过之处,叛军如同被收割的麦草般成片倒下!

    重型连弩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声!手臂粗的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厉啸,轻易洞穿数人!将叛军死死钉在宫墙之上!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战斗!

    这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叛军的阵型在玄甲卫出现的瞬间就彻底崩溃了!他们引以为豪的勇武,在绝对的力量和碾压性的装备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绝望的哭喊、惊恐的尖叫、濒死的哀嚎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喊杀声!李炎那清君侧、诛妖妃的旗号,早已被践踏在玄甲卫冰冷的铁蹄之下!

    长乐宫内,涌入殿中的一小股叛军,早已被从天而降的几名玄甲重卫砍杀殆尽。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空间。

    我依旧被谢珩紧紧护在身后。他单薄的身体此刻挺得笔直,一只手仍死死地高举着那枚仿佛拥有魔力的玄甲令,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急促,但那双凤眸,却死死地盯着殿外那一边倒的杀戮战场,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掌控生杀予夺的神祇。

    方才他厉啸玄甲何在时爆发出的孤绝气势,此刻沉淀为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掌控力。他不再是那个被我囚禁在深宫、眼尾通红的脆弱囚徒,而是执掌着帝国最恐怖利刃的……无冕之王!

    殿外的杀戮声渐渐平息。

    叛军的抵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土崩瓦解。李炎被两名玄甲重卫如同拖死狗般从尸山血海中拖了出来,丢在殿前冰冷的金砖上。他华丽的铠甲破碎不堪,沾满血污,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殿下!叛首李炎、逆贼王崇山已擒获!余孽正在清剿!为首的玄甲将领大步走入殿内,单膝跪地,声音冰冷而恭敬。他身上的重甲还在往下滴落着粘稠的鲜血。

    谢珩的目光,终于从殿外收了回来,缓缓垂下,落在那枚被他紧握的玄甲令上。那流转的幽光似乎黯淡了些许。他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晃,一直强撑的气势如同潮水般退去,剧烈的咳嗽猛地爆发出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身体也控制不住地软倒下去。

    谢珩!我下意识地惊呼,反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一片冰凉和惊人的瘦削。

    他靠在我身上,急促地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抬起眼,看向我,那双凤眸里的冰冷和掌控感消失了,又变回了熟悉的……带着一丝水汽的脆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而复得般的眷恋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依旧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

    殿下……他声音沙哑虚弱,带着咳嗽后的余韵,叛军……已平……殿下……安全了……

    安全了。

    这三个字,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闭上眼,沉重的身体几乎完全倚靠在我身上,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唯有那只紧紧攥着我的手,依旧固执地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守护。

    我扶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凉和微弱的心跳,看着殿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再看向手中这枚沉重冰冷的玄甲令,以及昏迷中依旧死死攥着我不放的谢珩……

    朝堂的风暴,在玄甲卫如雷霆般碾碎叛军后,并未平息,反而以一种更加汹涌诡谲的姿态席卷了整个大胤。

    谢珩,这个被长公主强行禁锢于深宫、声名狼藉的前太傅,手持太祖玄甲令、力挽狂澜于既倒的惊天逆转,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滔天巨浪。质疑、揣测、恐惧、谄媚……种种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而风暴的中心——长乐宫,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谢珩在力竭昏迷后,被安置在寝殿旁的暖阁内,由太医精心诊治。软筋散的余毒未清,加上心力交瘁,他昏睡了整整一日一夜。

    我并未再将他囚禁回原来的寝殿。那道门,仿佛失去了意义。玄甲令被我贴身收着,那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我,这个看似脆弱的男人背后,隐藏着怎样恐怖的力量和秘密。

    他醒来时,我正在窗边看着外面宫人清理叛乱的痕迹。听见动静,我转过身。

    他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些。看到我,他眼中瞬间亮起微弱却执拗的光,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我走过去,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他顺从地躺好,目光却如同粘稠的丝线,紧紧缠绕在我身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玄甲令,我开门见山,从袖中取出那枚冰冷的令牌,放在他手边的锦被上,怎么回事

    谢珩的目光落在令牌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哑而平静:先帝……临终所托。

    先帝我微微蹙眉。先帝,我的父皇

    是。他轻轻咳了一声,先帝……知我精于潜行暗卫之道。更知……我……他顿住,抬眼飞快地看了我一下,耳根泛起熟悉的薄红,声音更低了下去,对殿下……之心。

    父皇知你对我之心我挑眉,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和冰冷的审视,知你画我满墙画像知你提剑欲杀探花郎知你……这病入膏肓的痴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谢珩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更白了几分,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羞耻和痛苦。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煎熬。良久,他才艰涩地开口,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是。先帝……知我……不堪。但……但他更知,这天下,若有一人……愿为殿下燃尽己身、不惜化身修罗……便只有我。

    他睁开眼,那双破碎的凤眸里,水光弥漫,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和绝望的执拗:先帝说……殿下性情刚烈,树敌无数,他日恐有倾覆之危。他……他将玄甲令予我,并非信我品性……而是信我……这颗为殿下而疯魔的心。

    他令我……蛰伏暗处,非社稷倾覆、殿下危殆之时,不得动用此令。他要我做殿下……最后的盾,最疯的刀。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我,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疯狂,纵然殿下……视我为尘泥,厌我入骨……我亦甘之如饴。只要能……守着殿下……护着殿下……

    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压抑的、带着泪意的喘息声。

    原来如此。

    父皇……竟是知道的。知道我强取豪夺的荒唐,知道谢珩这扭曲的爱意,甚至……利用了这份扭曲,将帝国最恐怖的利刃,交到了一个为我可以彻底疯魔的人手中。

    荒谬。讽刺。却又带着一种帝王心术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

    所以,我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目光落在他苍白脆弱的脸上,带着审视,你被本宫囚禁,日日受辱,也是……心甘情愿甘做这枚……暗棋

    谢珩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像是在忍受巨大的屈辱和痛苦。但最终,他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那双眼里的水光更盛,却奇异地燃烧着一种近乎于毁灭的火焰。

    是。他嘶哑地吐出一个字,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只要能……靠近殿下……哪怕是以阶下囚的身份……哪怕受尽折辱……我也……甘愿。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砸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殿下……可以杀我……可以继续囚我……可以视我为玩物……但……他猛地向前倾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再次死死攥住了我的衣袖,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声音带着泣血的卑微和疯狂,求殿下……别赶我走……别……再不要我……

    别……再不要我……

    这五个字,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卑微,绝望,却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偏执。

    我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卑微乞求的男人。他是权倾朝野、清贵无双的太傅谢珩他是执掌玄甲令、一声令下伏尸百步的暗夜主宰不,此刻的他,只是一个被爱欲彻底摧毁了所有骄傲和尊严、卑微到尘埃里的疯子。

    我沉默着。

    暖阁里只剩下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轻轻拂过他脸上冰凉的泪痕。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啜泣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呆呆地看着我,那双破碎的凤眸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近乎于惶恐的希冀光芒,如同溺水之人终于看到了一根稻草。

    我没有说话。只是指尖的力道,似乎……微微加重了一分。

    指尖拂过他冰凉泪痕的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柔软。那滚烫的泪,仿佛灼伤了我的指尖,也灼烫了我心头那层厚厚的冰壳。

    谢珩的身体僵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那双破碎的凤眸,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于献祭般的惶恐和希冀,一瞬不瞬地锁着我。仿佛我指尖的每一次细微移动,都牵动着他的生死。

    寝殿内的气氛,因这无声的碰触,变得粘稠而微妙。

    弹幕不失时机地再次涌现,带着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激动:

    【啊啊啊!摸脸了!摸脸了!有戏!】

    【呜呜呜谢珩哭得我心都碎了!女鹅快抱抱他!】

    【虽然病娇可怕,但哭包美人谁能拒绝!】

    【女鹅冲!给他一个家!(bushi)】

    这些聒噪的字幕,此刻却奇异地没有引起我的反感,反而像是某种催化剂,让我心头那点陌生的柔软,悄然扩散了一丝。

    我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泪水的微凉。目光扫过他依旧苍白脆弱的脸,落在他紧攥着我衣袖、指节发白的手上。

    放手。我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谢珩的指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那点刚燃起的希冀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再次席卷而来。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整个人如同失去所有支撑般向后缩去,眼神仓皇躲闪,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传太医。我没有看他,转身对侍立在一旁的紫苏吩咐,再送些清粥小菜来。

    紫苏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恭敬应道:是,殿下。

    接下来的日子,谢珩被安置在长乐宫一处更为宽敞舒适的偏殿养伤。软筋散的余毒在太医的调理下渐渐清除,他的气色也一日日好了起来。只是人依旧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看书,或者……目光追随着我的身影。

    我并未限制他的行动。那道曾经囚禁他的宫门,对他形同虚设。但他也从未试图离开长乐宫的范围,如同一种无声的自我囚禁。

    朝堂之上,因玄甲令的出现和谢珩身份的微妙转变,暗流汹涌。李炎叛乱被迅速平定,其党羽被连根拔起,朝局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清洗。不少曾经对我阳奉阴违、或对谢珩落井下石的官员,此刻都变得噤若寒蝉,望向长乐宫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谢珩,这个曾经的阶下囚,如今成了朝臣们心中讳莫如深的存在。没人知道长公主会如何处置他,更没人敢质疑那枚玄甲令的归属。

    这日午后,秋阳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我处理完堆积的奏章,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无意间扫过窗边小几上放着的一个锦盒。

    那是前几日,紫苏在整理谢珩原先寝殿的物品时发现的,就放在他枕边。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支在暗室里看到的、尚未完成的竹簪。

    青竹温润,簪头的弯月和几点星子,只粗粗打磨出了轮廓,边缘还带着刻刀的痕迹。旁边还散落着几片更细碎的竹屑。

    弹幕又适时地冒了出来:

    【看!定情信物!】

    【女鹅快戴上试试!纯手工,心意无价!】

    【虽然糙了点,但胜在是病娇亲手削的啊!】

    【话说他手好了没削竹子肯定磨破皮了!】

    我盯着那支未完成的簪子,指尖无意识地捻起一小片竹屑。粗糙的触感,带着竹子特有的清香。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在殿门外响起。是谢珩。

    他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脚步放得极轻,走到我书案前,将茶盏轻轻放下。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殿下……请用茶。他的声音依旧有些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没有看他,也没有碰那盏茶。目光依旧落在那支竹簪上。

    谢珩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当他看清锦盒里的东西时,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煞白!他像是被最不堪的秘密当众剥开,巨大的羞耻和难堪瞬间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指节泛白,头垂得极低,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这……这个……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是臣……一时昏聩……污了殿下的眼……臣……臣这就拿去……毁了它……他说着,竟真的伸手要去拿那锦盒,动作慌乱而绝望。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锦盒的刹那——

    放下。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谢珩的手猛地顿在半空,如同被冻结。他惊惶地抬眼看向我,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更深的恐惧。

    我没有解释。只是伸手,从锦盒里拿起了那支未完成的竹簪。青竹温润的触感传递到掌心,带着一丝微凉。簪头的弯月轮廓,有些硌手。

    我平静地看向前方那个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男人,然后,在谢珩骤然收缩到极致的瞳孔倒影中,在紫苏和殿内宫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在那些疯狂刷着【】和【啊啊啊】的弹幕覆盖中——

    我抬起手,动作有些生疏地,将这根由他亲手削磨的、还略带粗糙的竹簪,缓缓地、稳稳地,簪入了自己披散的发髻之中。

    粗糙的竹簪,替代了华丽的东珠金簪,斜斜地绾住了一缕青丝。

    没有言语。

    整个长乐宫,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谢珩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他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那双死死盯着我发间竹簪的凤眸,瞬间被汹涌的泪水彻底淹没!那不是绝望的泪,而是巨大的、足以将他灵魂都焚毁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他苍白的脸颊肆意流淌,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死死地、贪婪地看着我发间那支简陋的竹簪,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瑰宝。然后,他像是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又像是被那汹涌的情感彻底击垮,猛地双膝一软——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

    权倾朝野的帝师谢珩,大胤最神秘力量玄甲卫的执掌者,那个爱我爱到疯魔、病入膏肓的男人,竟然当着满殿宫人的面,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跪拜他的神明,直挺挺地、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

    他匍匐在地,额头紧紧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晕开深色的、绝望与狂喜交织的印记。

    他像一个终于得到救赎的罪人,像一个漂泊半生终于找到归途的游子,像一个在无尽黑暗里跋涉、终于窥见天光的信徒……所有的骄傲、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疯狂,在这一跪中,尽数化为尘埃。

    唯有那支斜插在我发间的、粗糙的竹簪,在秋日的阳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坚定的微光。

    三日后,大朝会。

    金銮殿内,气氛庄严肃穆,却又暗藏着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叛乱虽平,余波未了。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位手持太祖玄甲令、身份已然变得深不可测的谢太傅,以及他与长公主之间那扑朔迷离的关系,究竟会走向何方。

    我端坐于珠帘之后,垂旒轻晃。发髻间,那支粗糙的青竹簪,在一众华服重臣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比醒目。

    珠帘外,谢珩身着崭新的、代表帝师身份的紫色麒麟官袍,长身玉立。几日调养,他清减依旧,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脆弱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沉静。只是那份沉静之下,似乎有什么更深邃、更不容动摇的东西在涌动。他的目光,不再刻意回避,而是坦然地、带着一种无声的守护,落在我珠帘的方向。

    朝议进行到尾声。有老臣出列,声音带着试探和不易察觉的谄媚:

    启禀殿下,今逆贼授首,朝野初定。然太傅谢珩,身负太祖玄甲令,于社稷危难之际力挽狂澜,功在千秋!且谢太傅学识渊博,清名素著,实乃国之柱石!臣等斗胆,恳请殿下……老臣顿了顿,声音拔高,为谢太傅与殿下赐婚!以彰其功,以安社稷,亦全……亦全一段佳话!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暧昧。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或惊愕、或了然、或嫉妒、或畏惧,齐刷刷地聚焦在珠帘之后的我,以及殿前长身玉立的谢珩身上。

    赐婚

    将那个曾经被我强取豪夺、囚禁深宫、声名扫地的阶下囚,重新扶上帝夫之位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是对之前所有强权行为的彻底否定!

    不少官员脸上露出荒谬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但慑于玄甲令的威势和谢珩如今深不可测的地位,无人敢出言反驳。一道道目光,都带着窥探,等待着我的反应,等待着珠帘后那位跋扈长公主的雷霆震怒或是……其他

    珠帘后,一片静默。

    谢珩站在殿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宽大的袍袖下,无人看见他紧握成拳、指节已然泛白的手。他在等待。等待一场审判,或是一个……他连想都不敢奢望的奇迹。

    时间,在无数道屏息的等待中,流淌得异常缓慢。

    终于。

    珠帘后,响起了我的声音。没有预想中的震怒,也没有丝毫的讥讽。那声音平静、沉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威仪,清晰地传遍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

    谢卿之功,社稷铭记。然……

    一个然字,让殿内所有人心头一紧。谢珩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本宫曾言,我的声音继续响起,平静无波,唯死方休。

    这四个字一出,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无数道惊恐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谢珩身上!长公主这是……要秋后算账还是要彻底斩断前尘

    谢珩的身体,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猛地绷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果然……还是不行么……他闭上眼,等待着那最终的、冰冷的裁决。

    然而,我的声音并未停止,反而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只有极熟悉我的人才能听出的……玩味

    本宫金口玉言,自当……践诺。

    践诺如何践诺唯死方休……难道真要赐死谢珩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令满朝文武、包括谢珩自己在内,都彻底石化的宣告:

    本宫与太傅谢珩……

    死生契阔,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偕老!

    不是赐婚的旨意!

    而是……最古老、最庄重的誓言!是超越帝王赐婚、超越世俗礼法的……生死之约!

    轰——!

    整个金銮殿彻底炸开了锅!如同滚油中泼入了沸水!所有大臣都失去了往日的庄重,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死生契阔长公主对谢太傅那个她曾打断腿囚禁的谢珩这……这怎么可能!

    谢珩猛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破碎含泪、或是深沉晦暗的凤眸,此刻睁得极大!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足以颠覆一切的风暴!震惊、茫然、狂喜、难以置信、巨大的冲击……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死死地看着珠帘的方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听清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他灵魂最深处!

    死生契阔……与子……偕老……

    这不是梦

    这不是他疯魔后的幻觉

    巨大的狂喜如同灭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朝堂重臣的端方姿态,猛地向前一步,朝着珠帘的方向,声音嘶哑破碎到了极致,带着泣血的狂喜和不顾一切的呐喊:

    臣——领旨!

    谢——殿下——隆恩!

    他再次跪伏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之上!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请罪,而是最虔诚的、以生命为祭的臣服!

    金銮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眼前的弹幕,此刻也仿佛被这巨大的情绪所感染,疯狂地刷过一片模糊的泪目表情:

    【呜呜呜呜呜!HE了!终于HE了!】

    【死生契阔!与子偕老!我爆哭!】

    【谢珩哭死我了!他等这句话等了一辈子!】

    【虽然过程很病娇,但结局我磕爆!锁死!钥匙融了!】

    【正文完结!撒花!后续洞房花烛夜请移步付费内容(狗头保命)】

    ——end


如果您喜欢,请把《看到弹幕后,我和冷面太傅HE了》,方便以后阅读看到弹幕后,我和冷面太傅HE了第一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看到弹幕后,我和冷面太傅HE了第一章并对看到弹幕后,我和冷面太傅HE了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