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还会噩梦吗 本章:第一章

    第一章

    金丝盘龙

    苏瓷的手指在绣绷上方三寸处悬停,金线在灯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苏小姐,还有十分钟就该您上场了。工作人员在门外提醒。我应了一声,指尖轻轻抚过绣绷上那对即将完成的龙睛。金丝盘龙,是苏氏绣坊的镇宅之宝,父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手机突然震动。我瞥了一眼,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同样的金丝盘龙绣片,却出现在一个昏暗的仓库里,旁边是半张模糊的侧脸。

    我猛地掀开罩在绣绷上的丝绢。阳光下,绣片上的龙鳞本该泛着七彩光晕,此刻却只有呆板的金色。赝品!我死死掐住掌心,指甲陷进肉里。二十年前父亲离奇死亡那晚,工作室里也出现过这样的赝品。

    下面有请非遗苏绣传承人苏瓷女士,为我们展示失传的金丝盘龙技法!主持人的声音穿透门板。

    我抓起针线包大步走向舞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凌厉的节奏。观众席第一排,靳氏集团太子爷靳北城正把玩着打火机,银灰色西装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暗纹衬衫。这位以纨绔著称的靳少爷,今天倒是准时来看好戏了。

    聚光灯追着我走上台。我对着话筒轻笑:抱歉各位,今天我想换个展品。台下响起失望的嘘声。靳北城突然合上打火机,金属碰撞声清脆地刺破嘈杂。

    苏小姐该不会把传家宝弄丢了吧他声音不大,却让全场静了一瞬。

    我直视他含笑的桃花眼:靳少对苏绣这么了解,不如上来帮我撑个场大屏幕适时给了特写,他眼下那颗泪痣在镜头里格外妖冶。

    靳北城居然真的走上台,顺手抄起我针线包里的金剪把玩。我听说真正的金丝盘龙,用特制金线绣成,火烧不坏。他忽然用打火机燎向绣片边缘。

    住手!我劈手去夺,他顺势扣住我手腕,借身体遮挡将一部手机塞进我袖口。屏幕亮着:监控画面里,我的工作室正被人翻动。

    配合我。他嘴唇几乎贴在我耳畔,气息烫得惊人。台下闪光灯已经连成一片。

    我猛地抽回手,抓起绣绷狠狠砸向展台。靳少既然质疑真伪,不如看看这个!绣绷碎裂的声响中,靳北城突然拽着我后退,一根钢制灯架砸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会场大乱。靳北城护着我往后台撤,他的保镖不知从哪冒出来隔开人群。苏小姐的演技比绣工更精彩。他在我耳边低语,手指却紧得发白。

    后台走廊,我甩开他的手:照片是你发的

    我要是贼,现在该在去机场的路上。他亮出手机,监控画面切换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离开我的工作室。这人一小时前从非遗馆仓库出来,右手虎口有青龙纹身。

    我心头一震,父亲死亡现场也有青龙纹身的印记!为什么帮我

    靳北城突然逼近,将我困在墙壁与他之间。檀香混着薄荷的气息笼罩下来,他指尖掠过我耳垂,取下一枚微型窃听器碾碎。因为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他声音轻得像叹息,烧死的不止苏大师一个人。

    警报声由远及近。靳北城退开时,我西装内袋多了张烫金名片。明早十点,带上你父亲那本《绣谱》。他转身走入消防通道,背影被应急灯拉得修长锋利。

    我摸到名片背面凹凸的纹路,是半片龙鳞的图案,与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铜钥匙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手机再次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新消息:你父亲死前见过老陈。窗外警车顶灯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条扭曲的龙。

    第二章

    火中取鳞

    靳北城名片的烫金边缘割得我指腹生疼。凌晨三点,我的工作室亮着灯,我分明记得离开时关了。

    我从后巷消防梯爬上去,玻璃窗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摸出随身带的绣花剪,钢制的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父亲说过,苏家的女人,针线能绣花也能防身。

    窗栓被撬开了。我悄无声息地翻进去,绣架后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地上散落着被翻出的绣样,那人正在翻父亲的红木工具箱,那里底层藏着父亲去世那天的医院收据。

    找这个吗我按下墙上的开关,白光瞬间灌满房间。

    鸭舌帽男人猛地转身,虎口处的青龙纹身在灯光下泛着靛青色。他手里攥着的正是那份泛黄的收据,上面有父亲歪歪扭写的龙鳞在釉里五个字。

    苏小姐,我们老板只想借《绣谱》一观。他向前逼近,右手摸向后腰。我余光扫到绣架上的《芙蓉鲤鱼》,图下面压着真正的《绣谱》。

    好啊。我假装去取书架上的假账本,突然扬手甩出绣花剪。寒光擦过他耳际,钉入门框。趁他愣神的刹那,我抓起绣线架砸向电闸。

    黑暗降临的瞬间,我闻到煤气味。

    砰!

    爆炸的气浪把我掀翻在地。火舌顺着泼洒的颜料迅速蔓延,热浪灼得脸颊发疼。鸭舌帽在浓烟中咳嗽着摸向门口,却被掉落的画框砸中肩膀。

    收据...我咬牙往火场里爬,父亲留下的线索绝不能丢。燃烧的绣线发出刺鼻的焦糊味,热浪炙烤着后背。指尖刚碰到纸角,一根着火的房梁轰然砸下。

    突然有人拽住我后领往后拖。檀香混着薄荷的气息冲进鼻腔,靳北城的银灰色西装在火光中格外扎眼。他抬脚踹开燃烧的画架,手臂上青筋暴起。

    找死他把我推到相对安全的角落,转身就要往火场里冲。

    我死死拽住他衣袖:收据在那边!靳北城回头瞪我,眼白被烟熏得通红。他突然扯下领带浸入水缸,捂住口鼻就冲进火海。

    那一瞬间,透过熊熊烈火,我看到他后颈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疤痕,蜿蜒如蛇的烧伤痕迹,和父亲颈后的如出一辙。

    靳北城踉跄着回来时,手里攥着烧焦一角的收据。他西装下摆冒着烟,右手手背被烫出一串水泡。走!他拽着我冲向安全通道,却在楼梯口猛地刹住,下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消防通道有人守着。我扯着他转向储物间,这里有排风管道能通到楼下咖啡馆。

    靳北城突然按住我肩膀: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指尖挑着我衣领上别着的钢针,针尖泛着可疑的蓝光,普通绣娘可不会在针上淬川乌汁。

    楼下传来撞门声。我反手抽出他藏在后腰的瑞士军刀,刀柄上刻着C.J字母。普通纨绔也不会随身带开过刃的军刀。刀光映出他骤然紧缩的瞳孔。

    我们僵持的两秒钟里,火势已经蔓延到走廊。靳北城突然笑了,那颗泪痣在烟灰遮掩下依然妖冶:合作他伸出手。

    暂时。我拍了下他掌心,触到一层厚茧。钢琴师可不会有这样的茧子。

    排风管窄得只能匍匐前进。靳北城在前方开路,突然停住:《绣谱》带了吗

    我拍了下腰间暗袋。父亲临终前缝在我衬衣里的防水夹层,此刻紧贴着肌肤发烫。真的《绣谱》我早调了包,给他的不过是记录针法的普通册子。

    管道尽头通向咖啡馆后厨。靳北城撬开通风罩,突然转身捂住我的嘴,透过玻璃门,三个黑衣人正在前厅搜查。其中一人卷起的袖口露出青龙纹身。

    分头走。他在我掌心写下地址,明天下午...话未说完,后厨冰箱突然发出嗡鸣。黑衣人齐刷刷转头。

    靳北城猛地推开我,自己纵身跃向相反方向的餐柜。玻璃碎裂声中,我猫腰闪进货梯,最后一眼看到他抄起平底锅砸向最先冲来的黑衣人,姿态漂亮得像在打马球。

    天光微亮时,我躲进了城隍庙的古戏台。这里年久失修,但戏台底下的暗格是父亲早年告诉我的秘密。烧焦的收据在晨光中显出更多细节:收据背面有极淡的铅笔痕迹,像是匆忙拓印的某种纹理。

    我用绣绷绷紧残片,以影线绣法在素绢上复现那些痕迹。金线穿梭间,渐渐显现出半片龙鳞的轮廓,和靳北城名片背面的纹路正好能拼合。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靳北城被按在咖啡馆墙上的照片,他嘴角渗血却还在笑。附言写着:拿绣谱换人,中午十二点,码头废弃仓库。

    我放大照片背景,靳北城垂着的手正比着奇怪手势,那是苏绣行当的暗号,意思是陷阱勿来。

    但真正让我寒毛直竖的是照片角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靳北城肩上,小拇指戴着熟悉的翡翠扳指,这是现任刺绣行会会长林世昌的标志。二十年前,他是父亲最得意的弟子。

    戏台外传来脚步声。我迅速收起绣绷,钢针夹在指间。苏小姐。来人竟是靳北城的保镖,递上一部手机。视频里靳北城被绑在椅子上,背景音有规律的滴水声。

    苏小姐别来无恙靳北城突然抬头对着镜头笑,丝毫没有被绑架的慌乱,劳驾把手机翻过来看看背面

    保镖翻转手机,背面贴着一枚微型追踪器,正规律闪烁着红光。

    十二点码头见。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半秒我似乎听到背景里有轮船汽笛声。不是废弃仓库,是货运码头!

    保镖又递来一张烧焦的纸片:靳少说您认得这个。

    我指尖发颤。那是父亲《绣谱》的残页,上面用暗红丝线绣着半阙词:火中取鳞,釉下藏龙。这页本该锁在我银行保险柜里。

    远处钟楼敲响九下。我摸出调包用的假《绣谱》,又抽出三根淬过药的钢针别在衣领内侧。靳北城到底站在哪边火光中他颈后的伤疤又浮现在眼前。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一段录音,是靳北城带笑的气声:苏瓷,你父亲和我父亲,当年都死在同一场火里。

    录音结束,屏幕跳出一条新消息:找到老陈,他知道龙鳞釉的秘密。发信人显示:C.J。

    第三章

    局中局

    码头的铁腥味混着柴油废气往鼻腔里钻。我压低头上的棒球帽,指腹摩挲着衣领内侧的三根钢针。正午阳光把集装箱的影子切割成锐利的几何图形,远处12号仓库门口,两个穿工装裤的男人正来回踱步。

    手机震动。靳北城的保镖发来定位更新,在移动,往3号码头去。我眯起眼,那根本不是仓库方向。照片里靳北城比的手势突然在脑中闪现:陷阱勿来。

    小姐,这里不能进。工装男拦住我,虎口处的青龙纹身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我假装掏工作证,突然扬手将钢针扎进他颈侧。他瞪大眼睛,还没出声就软倒在地。另一个男人刚要拔刀,我旋身一记腿鞭扫向他膝窝,趁他跪倒时用浸了川乌汁的手帕捂住他口鼻。

    靳北城在哪我掐着他喉咙逼问。男人眼球上翻,含混地吐出C区...集装箱...就昏死过去。

    C区堆着即将出口的工艺品集装箱。我在迷宫般的货柜间穿行,突然听见上方传来金属碰撞声。抬头看见靳北城被捆在悬空的集装箱边缘,半个身子已经悬空。他白衬衫染着血迹,嘴角的淤青比照片里更严重。

    别动!我压低声音喊。他艰难地转头,眼神突然变得惊恐。

    脑后传来破空声。我矮身滚开,一根钢管砸在刚才站立的地方。三个青龙纹身的男人围上来,为首的正是在我工作室纵火的鸭舌帽。

    苏小姐果然重情义。鸭舌帽转动钢管,可惜靳少爷的命今天得留在...

    砰!

    枪声震得耳膜生疼。鸭舌帽的右肩突然炸开血花,钢管当啷落地。我愕然回头,本该被绑的靳北城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手里黑洞洞的枪口还冒着烟。他嘴角的淤青竟然一擦就掉,是化妆!

    跑!他纵身跳下集装箱,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力。我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被他拽着往货柜深处狂奔。身后传来更多脚步声,至少六七个追兵。

    你设局我狠狠甩开他的手。

    靳北城喘着气扯开染血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微型通讯器:不这样怎么引蛇出洞林世昌的青龙会今天全员出动...他突然把我扑倒,一排子弹擦着我们头顶飞过。

    你疯了!我被他压在身下,闻到他身上血腥味下的檀香。他右肩有一道新鲜的刀伤,血染红了我的衣襟。

    靳北城突然笑了,那颗泪痣在阳光下像滴血:苏小姐刚才可是为我赴汤蹈火呢。他翻身而起,从靴筒抽出另一把枪扔给我,会用吧你这种会往绣花针上淬毒的女人。

    我接住枪的瞬间,追兵已经包抄过来。靳北城背靠着我:数到三,你左我右。他体温透过相贴的脊背传来,意外地令人安心。

    一、二...

    爆炸声突然从码头另一端传来。浓烟中冲出四五个黑衣人,却不是青龙会的,他们清一色戴着靳氏集团的工牌。领头的是早上给我送手机的保镖。

    少爷,A队就位。

    靳北城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扣住我手腕:现在,带我去看真的《绣谱》。他指尖在我脉搏处轻轻一按,别否认,你给我的那本缺了最关键的三页。

    我猛地抽手,钢针已经抵住他喉结:你跟踪我

    你银行保险柜的虹膜识别系统,靳北城不躲不闪,是我公司开发的。他突然压低声音,老陈在釉里红瓷厂等我们,再晚林世昌的人就要灭口了。

    远处警笛声逼近。靳北城突然扯开衬衫,背后大片烧伤疤痕暴露在阳光下,那些蜿蜒的疤痕竟然组成了半个龙鳞图案!与我绣绷上复原的纹路能拼合四分之一。

    二十年前那场火,他声音嘶哑,我们都在现场。

    集装箱缝隙间突然闪过反光。狙击手!我本能地推开靳北城,子弹擦着我手臂划过,火辣辣的疼。靳北城眼神骤变,抬手连开三枪,远处传来人体坠地的闷响。

    走!他拽着我冲向接应的越野车。我回头看了眼12号仓库,隐约看见窗口有个戴翡翠扳指的身影。

    车内,靳北城撕开急救包给我包扎。他手指有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救我

    我盯着他颈后的伤疤:你背上的图案,是苏家祖传的龙鳞绣技法标记。只有入室弟子才会被烙上。

    靳北城的手突然顿住。车窗外阳光斜照进来,给他睫毛镀上金边,却照不进骤然幽深的眼眸。

    我父亲靳海川,他慢慢缠紧纱布,是苏大师的关门弟子,比林世昌还早三年。

    车猛地转弯,甩开追兵。我摸出藏在腰间的真《绣谱》,翻到被撕毁的那页,上面用血丝线绣着父亲扭曲的字迹:龙鳞釉下藏,火中取真相。海川知全部。

    靳北城的呼吸陡然粗重。他掏出手机,调出一张老照片:年轻的苏大师和另一个男人在瓷窑前合影,两人手中各持半片青花龙纹盘。

    老陈就是当年烧制龙鳞釉的窑工,靳北城指腹擦过我手臂渗血的伤口,你父亲把秘密藏在了...

    话音未落,车身突然被剧烈撞击。一辆卡车狠狠别过来,驾驶座上鸭舌帽狰狞的脸一闪而过。越野车失控撞向护栏的瞬间,靳北城扑过来将我护在身下。

    爆炸的气浪震碎所有车窗。我在耳鸣中看见靳北城背后插着玻璃碎片,鲜血顺着烧伤的疤痕沟壑流下,竟隐约形成完整的龙鳞纹样。

    浓烟中,鸭舌帽举枪走近。我摸到散落的钢针和靳北城掉落的打火机,突然想起他烧不坏的金丝盘龙传说。

    靳北城,我哑声问,你之前说金丝盘龙火烧不坏,是真的吗

    他咳着血笑起来:试试看啊,师妹。

    我将三根钢针在打火机火焰上划过,针尖裹挟的火药是父亲当年特制的。以绣花手法甩出的瞬间,钢针划出三道火线,精准扎进卡车漏油的油箱。

    爆炸的火光中,靳北城拽着我滚下路基。热浪掀飞了鸭舌帽的枪,他咒骂着后退。靳北城的保镖小队终于赶到,枪战声再次响起。

    老陈...我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靳北城按住。他沾血的手指在我掌心画了个釉字,又迅速擦掉。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靳北城突然贴近我耳畔:林世昌在警方有人,现在不能惊动他们。他塞给我一张磁卡,去瓷艺博物馆,地下三层保险库有你要的答案。

    保镖架起他往另一辆车走。靳北城回头看我,嘴唇动了动。逆光中我辨出他的口型:小心釉里红。

    我摸向腰间,《绣谱》还在。但翻开最后一页时,发现原本夹在这里的父亲照片不见了,背面写着密码的那张。

    裤袋突然震动。靳北城的号码发来短信:照片我保管。今晚八点,带着你从码头办公室拿走的账本来换。

    我浑身发冷。我确实趁乱顺走了半本残账,但这动作绝对没人看见。除非...他一直在监视我。

    远处警车拐过路口。我咬牙钻进小巷,手臂上的伤灼痛难忍。靳北城到底知道多少父亲照片背面的密码又关联着什么

    手机又震。这次是陌生号码:苏小姐,想知道谁真正杀了你父亲吗单独来釉里红瓷厂,别告诉靳家小子。——老陈

    夕阳把巷子染成血色。我站在明暗交界处,钢针在指间转出冷光。两个截然不同的邀约,两份可能致命的诱惑。

    父亲临终前扭曲的面容浮现在眼前。他说:瓷瓷,记住,最像真相的谎言...都绣着金线...

    第四章

    釉里红

    釉里红瓷厂的铁门在暮色中像张血盆大口。我摸着腰间的钢针,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老陈的短信只给了两小时准备时间,不够通知靳北城,即便我想通知。

    厂区围墙上的碎玻璃闪着寒光。我找到父亲曾说过的排水管缺口,锈蚀的铁皮一推就开。爬进去时,一块瓷片扎进掌心,疼得我眼前发黑。瓷片上残留着暗红色釉料,在雨中泛着血光。

    厂房深处有微弱的烛光。我贴着墙根移动,每步都踩在二十年的灰尘上。父亲死后,这间曾经辉煌的瓷厂就荒废了,只剩下传说中那窑烧不出的龙鳞釉。

    苏小姐。沙哑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我猛地转身,钢针已夹在指间。

    烛光映出一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老陈蜷缩在废弃的窑车旁,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你长得真像苏师傅,他浑浊的眼球转动着,尤其是拿针的姿势。

    我保持着安全距离:你说知道我父亲怎么死的

    老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他颤抖着推来一只残缺的瓷碗:龙鳞釉...苏师傅改良的配方...林世昌要的不是绣谱...

    碗底残留着奇特的釉彩,在烛光下竟隐约显出鳞片状纹理。我心跳加速,这和靳北城背上疤痕的纹路一模一样!

    当年那场火,老陈拽住我手腕,指甲陷进皮肉,不是意外!苏师傅发现林世昌用瓷器走私...

    破空声骤然响起。老陈胸口突然绽开血花,温热的液体溅到我脸上。我本能地扑灭蜡烛滚向窑车后方,第二颗子弹擦着耳际飞过。

    果然来了。黑暗里响起林世昌的声音,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他身后四个黑衣人持枪围拢,其中一人手持还在冒烟的消音手枪。

    老陈活得太久了,林世昌用鞋尖翻动老陈的尸体,就像你父亲。他突然抬脚踩住那只残碗,把绣谱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像靳北城一样活着。

    我浑身血液结冰:靳北城和你是一伙的

    林世昌大笑,扳指磕在碗沿发出脆响:他那死鬼老爹没告诉你靳海川可是我最好的兄...

    枪声炸响。林世昌的右肩突然爆开血花,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嗓音: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师侄。

    靳北城!

    他像幽灵般从横梁跃下,落地时银灰色风衣展开如鹰翼。黑衣人齐齐调转枪口,却听厂房四周接连响起枪械上膛声,靳北城的人包围了这里。

    你怎么...我话音未落,靳北城已经拽着我扑向一堆瓷坯。子弹追着我们打在坯体上,瓷粉漫天飞扬。他把我塞进一座废弃窑炉,转身连开三枪,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磁卡追踪信号,靳北城喘着气检查弹匣,你该等我一起的。他白衬衫被雨水和血浸透,颈后伤疤在昏暗光线下狰狞可怖。

    林世昌的咒骂声从另一侧传来:靳北城!你爸死前没告诉你真相吗他声音里带着疯狂的笑意,海川兄可是自愿...

    靳北城突然暴起,一枪打碎林世昌头顶的吊灯。玻璃雨中,他声音冷得像刀:再提我父亲,下一枪打你眉心。

    激烈的交火在厂房各处爆发。我趁机爬到老陈尸体旁,摸走他怀里半块碎瓷片。瓷片内壁有细微的刻痕,像是某种密码。

    苏瓷!靳北城的喊声让我回头,正看见一个黑衣人举枪瞄准他后背。我甩出钢针,黑衣人手腕中针,子弹打偏在窑砖上。靳北城回头补枪,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林世昌突然吹响哨子。厂房屋顶传来机械运转声,他早埋伏了自动射击装置!靳北城拽着我冲向侧门,子弹在身后溅起一串尘土。我们撞开生锈的铁门滚下斜坡,掉进一条污水沟。

    恶臭的积水淹没到胸口。靳北城把我护在身下,直到枪声渐远。黑暗中只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他的心跳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又快又重。

    为什么来我哑声问。

    靳北城摸出打火机,微弱的火苗照亮他沾血的脸:因为龙鳞釉需要两把钥匙。他从内袋取出父亲的照片,背面密码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暴雨倾盆而下。我们跌跌撞撞躲进一间废弃值班室。靳北城脱下风衣拧干,突然闷哼一声,他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

    转过去。我命令道。他挑眉,还是乖乖转身。烛光下,那些烧伤疤痕完全显现出来,完整的龙鳞纹样,与我父亲《绣谱》最后一页的图案分毫不差!

    我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那些凸起的疤痕。靳北城肌肉骤然绷紧:七岁时烙的,你父亲亲手。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说这是护心鳞,能保我活过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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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突然出现:六岁那年,父亲带回一个瘦小男孩,说这是海川师兄家的北城,要在我们家住段时间。小男孩颈后有块丑陋的烧伤,父亲每晚都用药膏给他涂抹...

    你是...小北哥哥我脱口而出。

    靳北城猛地转身,眼中闪过我从未见过的脆弱。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把哭闹的我塞进衣柜,小北哥哥用身体挡在柜门前。然后是爆炸声,火光,浓烟中父亲最后的呼喊...

    想起来了靳北城苦笑,苏大师用身体护住我们俩,他最后的话是龙鳞合璧...他突然咳嗽起来,脸色惨白。

    我翻出老陈的碎瓷片,又掏出从码头带来的残账。靳北城用父亲照片背面的密码当解码器,将瓷片上的刻痕与账本数字对应,在烛光特定角度下,碎瓷居然投射出一段隐形文字!

    双面异色绣的原理...我瞬间明白。父亲把秘密账目用特殊釉料写在了瓷片内层,只有用对应密码和光线角度才能读取。

    投射的文字揭露了惊人真相:林世昌借出口刺绣和瓷器为幌子,走私文物和毒品。而最关键的一笔记录是青花婴戏图长命锁,十二件,南洋买家,日期正是我妹妹失踪那天!

    我双手发抖。五岁的小妹被拐时,脖子上戴的正是父亲亲手打制的青花婴戏图长命锁。

    靳北城突然按住我肩膀:还有更糟的。他指向最后一行模糊字迹,海川知悉,约定子时釉窑见。日期是火灾前一天。

    我父亲那晚去见了你父亲...靳北城声音沙哑,然后两人都死在了火里。

    暴雨拍打着铁皮屋顶。我们浑身湿透地挤在唯一干燥的角落,分享着体温。靳北城从急救包摸出退烧药塞给我,自己却发起高烧。半梦半醒间,他无意识地哼起一段苏州评弹,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白蛇传·断桥》。

    我怔怔地看着他滚烫的侧脸。这段曲调除了苏家人不可能知道,母亲只教过...

    小北哥哥。我轻声唤道。靳北城在昏沉中握住我的手,掌心相贴处,是他七岁时为救我留下的疤。

    窗外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一个站在雨中的身影,林世昌的翡翠扳指在电光中泛着毒蛇般的绿光。他举起手机对着我们,口型清晰地说:找到你们了。

    第五章

    龙鳞合璧

    瓷艺博物馆的玻璃幕墙在雨中泛着冷光。凌晨三点,我和靳北城像两个水鬼般从通风管道爬进去,安保系统的红灯在黑暗中规律闪烁。

    摄像头七秒一个循环。靳北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烧还没退,掌心烫得吓人。我们潜行至电梯间,他掏出磁卡刷向感应区,卡片上的龙鳞纹路在蓝光下与我腰间《绣谱》的暗纹如出一辙。

    电梯无声下降。封闭空间里,靳北城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后背的伤又开始渗血,银灰衬衫染成暗红。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住他,触到一片滚烫的肌肤。

    死不了。他扯出个笑,泪痣在苍白脸上格外醒目,倒是你...手指突然抚上我耳后,拈下一片干涸的血迹,老陈的血

    电梯猛地顿住。地下三层的空气带着陈年的瓷土味。走廊尽头是两扇青铜大门,门环做成螭首形状,眼珠处嵌着扫描仪。

    需要虹膜和声纹。靳北城咳嗽着凑近识别区。扫描蓝光闪过,却显示红色错误提示。我下意识上前一步,扫描仪突然转为绿灯,机械女音响起:双重验证通过,欢迎苏靳二位。

    我们惊愕对视。靳北城声音发紧:这系统是我父亲设计的...他二十年前就预设了我们的身份

    青铜门缓缓开启。保险库中央的玻璃展柜里,躺着一对残缺的青花龙纹盘,正是老陈照片里那对。左侧盘沿刻着鳞潜,右侧则是羽翔,断裂处呈现完美的龙鳞状咬合纹路。

    龙鳞合璧...我扑向展柜,却听见靳北城突然拔枪上膛的声响。

    出来。他枪口指向角落阴影。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缓缓移入灯光下,是瓷艺博物馆的老馆长,膝上摊着一本泛黄的账册。

    比预期晚了三天。老人推了推老花镜,你父亲说,等你们找到这里时,应该已经破解了釉里红的秘密。

    靳北城的枪纹丝不动:您是哪边的

    老馆长突然掀起裤腿,金属义肢上烙着龙鳞疤痕!我和你父亲都是苏大师的活纹样。他指向展柜,那对盘子能拼合时,会显出龙鳞釉的配方和...你们妹妹的下落。

    妹妹我浑身血液结冰,小北哥哥也有妹妹

    靳北城的手第一次颤抖起来:我七岁那年...妹妹在庙会走失...他喉结滚动,父亲说是我没看好她...

    老馆长递来一块碎瓷片:林世昌当年不只拐走苏小姐的妹妹。他用长命锁标记孩子,通过瓷器出口走私。瓷片上刻着十二个编号,最后一个旁边画着小小的青花婴戏图。

    我的小妹,靳北城的小妹,还有十个不知名的孩子...

    盘子缺了关键碎片。我摸着展柜,突然发现《绣谱》在发热。翻开最后一页,夹层里掉出三枚瓷片,父亲竟把它们缝在了书脊里!

    靳北城接过瓷片的手抖得厉害。当最后一块瓷片归位,完整的龙纹盘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夹层中的微缩胶卷和一缕用红绳系着的胎发。

    老馆长将胶卷投影到墙面。模糊影像中,年轻的苏大师和靳海川站在釉窑前,中间是两个穿同样衣服的小女孩,是我和小妹!而靳北城牵着的另一个女孩,竟和小妹长得一模一样!

    双胞胎!我腿一软,靳北城及时扶住我。影像最后,苏大师对着镜头说:龙鳞釉的秘方在《绣谱》金线里,只有用两个活纹样的血才能显形...

    突然整个保险库红光闪烁。老馆长脸色大变:有人触发了警报!他飞快操作轮椅打开暗门,带着盘子走!林世昌不知道两个孩子都活着的事!

    靳北城抓起龙纹盘拽着我冲进密道。身后传来撞门声,接着是林世昌歇斯底里的咆哮:靳北城!你以为你父亲是什么好东西!

    密道通向博物馆后巷。暴雨更猛了,靳北城脱下风衣裹住龙纹盘,自己只穿着血淋淋的衬衫。我摸出钢针警戒,却听见暗处传来咔嗒一声。

    小心!靳北城猛地推开我。黑影里射出的毒镖扎进他肩膀,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我甩出三根淬毒钢针,黑暗中传来人体倒地的闷响。

    靳北城脸色迅速泛青。没事...小伤...他试图站起来,却喷出一口黑血。我撕开他衬衫,毒镖周围的血管已经发黑,是蛇毒!

    坚持住!我扯下发带扎紧他上臂,俯身要去吸出毒血。靳北城突然按住我后颈,额头抵着我的:听好...龙纹盘底有坐标...小妹们可能还...

    他瞳孔开始扩散。我疯了似的拍他脸颊:靳北城!小北哥哥!你不准死!雨水混着泪水砸在他脸上。

    恍惚间,靳北城哼起一段走调的《白蛇传》。那是母亲教我们唱的,说白素贞盗仙草救许仙...苏...苏瓷...他手指无力地勾住我的,你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救护车笛声由远及近。我死死抱着靳北城,突然摸到他腰间硬物,父亲的那张照片!背面被血浸透的密码在雨中显出新的一行小字:锦纹绣法,紫外显形。

    《绣谱》!我颤抖着翻到记载锦纹绣法的篇章,这种技法能用不同角度丝线隐藏图案。龙纹盘上的青花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光...

    靳北城的手突然垂下。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俯身去听他的心跳。就在这时,他外套内袋掉出一个小药瓶,标签上画着蛇形标志和抗毒血清字样!

    我几乎是哆嗦着给他注射了血清。靳北城的脉搏渐渐稳定,救护车的声音也到了巷口。医护人员抬走他时,我注意到他右手紧攥着,指缝间露出半截发黄的照片边缘。

    暴雨中,我独自跪在巷子里,龙纹盘和《绣谱》紧抱在胸前。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一张图片:一块绣着青花婴戏图的残破绣片,针脚正是母亲独创的双回纹缝法,小妹失踪那天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想知道其他十个孩子的下落吗明晚子时,拙政园见。别告诉靳家小子——你真正的盟友

    雨幕中,我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釉窑大火。父亲把我和靳北城塞进地窖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突然清晰起来:记住,最危险的龙鳞...往往裹着最甜的糖衣...

    第六章

    双生谜局

    拙政园的夜雨带着荷香。我攥着钢针站在与谁同坐轩,背后假山的阴影里随时可能窜出杀手。手机显示23:59,未知号码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穿你母亲那件藤紫色旗袍来。

    我根本没带旗袍,那是母亲下葬时穿的衣服。除非...

    苏小姐比照片上更像苏夫人。声音从水面传来。荷塘中央的香洲石舫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打伞的身影。他踏着露出水面的石墩走来,青衫布鞋,像个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教书先生。

    陈老师我眯起眼。这位退休的苏州评弹名家,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艺人。他右手小指缺失的半截,是当年为救落水孩童被船桨打断的。

    陈老师递来一只锦盒:你母亲托我保管的。盒里是半块青花瓷片,釉下隐约有龙鳞纹。我手指刚触到瓷片,他突然按住我手腕:先告诉我,靳北城背上的疤是不是左旋龙鳞

    我浑身绷紧。靳北城的疤痕确实是向左盘旋的鳞纹,而我的...我下意识摸向后颈,那里有块从小就被头发遮住的疤,形状是...

    右旋龙鳞。陈老师叹息,果然如此。他翻开青衫衣领,颈侧赫然也有块龙鳞烙痕!我们都被选中当活纹样,但你和小北...是唯二被烙了阴阳双鳞的。

    雨点砸在瓷片上叮咚作响。陈老师指向远处亮着灯的三十六鸳鸯馆:你妹妹最后出现的地方。当年林世昌借展销会拐走了十二个孩子,其中就有苏大师和靳海川家的双胞胎。

    双胞胎我声音发颤。记忆中小妹的脸突然和靳北城重叠,他们都有一样的泪痣!

    陈老师突然拽着我扑倒。一支弩箭擦着头皮钉入廊柱,箭尾缠着冒烟的引信。林世昌的人!他塞给我一块绣片,去找三十六鸳鸯馆地窖的...第二支箭射中他肩膀,他踉跄着跌入荷塘。

    我咬牙冲向鸳鸯馆。绣片上母亲绣的鸳鸯眼睛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是掺了特殊釉料的丝线!用钢针挑开绣线,里面竟藏着微型地图,标注着展馆地下通道。

    鸳鸯馆大门虚掩。我刚踏进去,背后门就砰地关上。黑暗中响起林世昌的声音:苏小姐果然重情义。翡翠扳指在应急灯下泛着毒蛇般的绿光。他身后站着四个黑衣人,中间那个端着弩箭的,竟是瓷艺博物馆的老馆长!

    老周我后退半步,钢针已夹在指间。

    老馆长轮椅不见了,站姿笔直如军人:苏小姐,龙鳞合璧的滋味如何他声音完全变了调,你父亲至死都不肯说出配方,只好从你们这些活纹样身上提取了。

    林世昌把玩着翡翠扳指:你以为靳北城为什么接近你他突然亮出手机,监控画面里,医院病床上的靳北城正查看一份DNA报告。他早就知道你们不是兄妹...

    话音未落,展厅灯光大亮。所有展柜里都是青花婴戏图瓷器,每个童子的脖颈处都画着长命锁!我浑身发抖地数着,十二套,每套两个孩子...

    完美的掩护。林世昌抚摸着展柜,谁会注意出口瓷器上画的孩子数量呢他忽然掀开墙角绒布,露出个铁笼子,里面蜷缩着个穿紫旗袍的少女,后颈隐约露出龙鳞疤痕!

    小妹!我冲向笼子。林世昌举枪瞄准:别急,先交出《绣谱》和龙纹...

    玻璃爆裂声打断了他。靳北城破窗而入,满身绷带渗着血,手里军刀直接刺入老馆长胸口!黑衣人齐齐拔枪,我趁机甩出淬毒钢针,两人应声倒地。

    走!靳北城拽着我扑向侧门。林世昌的子弹擦着我们脚后跟打进地板。我们撞开展厅后门冲进竹林,靳北城突然一个踉跄,他腹部的绷带全被血浸透了!

    你疯了吗!我撕开衬衫压住他伤口,伤成这样还...

    靳北城惨白着脸笑了:小瓷...这次换我保护妹妹...他手指颤抖着抚上我后颈,你的疤...是右旋的...

    我如遭雷击。记忆中父亲给小男孩上药的画面突然清晰,他涂药的位置是左颈,而母亲同时在我右颈涂抹着同样的药膏!

    竹林深处传来脚步声。靳北城强撑着站起来,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瓶砸向追兵,烟雾瞬间弥漫开来。他拽着我跳进假山后的地窖入口,落地的冲击让他呕出一口血。

    地窖里堆满古董箱笼。靳北城靠着箱子滑坐在地,从贴身口袋摸出染血的DNA报告:你看清楚...我们不是...

    报告在昏暗灯光下模糊不清。我正要点打火机,头顶突然传来林世昌的咆哮:炸了出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地窖入口轰然坍塌。

    尘土飞扬中,靳北城用身体护住我。等震动停止,我们已被完全封死在这个十平米的地窖里。唯一的光源是他手机微弱的电量警告。

    氧气够四小时。靳北城声音越来越弱,救援至少要六小时...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迹从指缝渗出。

    我在箱笼间疯狂寻找出口,突然踢到个上锁的紫檀匣子,锁眼形状和父亲留给我的铜钥匙一模一样!钥匙插入的瞬间,匣子发出机关转动的轻响。

    里面是十二封发黄的信,每封写着不同日期。最上面那封的笔迹让我瞬间泪崩,是母亲的!给我最爱的双胞胎女儿小瓷和小釉...

    信纸飘落。靳北城挣扎着爬过来,我们头碰头读着母亲绝笔:...龙鳞釉需要双生子的血...林世昌要的不是配方...是你们...

    地窖温度越来越低。靳北城呼吸变得急促,他忽然摸索着解开衬衫纽扣,露出左胸的伤疤:小瓷...看...

    在手机蓝光下,他的左旋龙鳞疤与我后颈的右旋疤竟然能完美拼合!拼接处的纹路组成一行篆字:火中取鳞,釉下藏龙。

    活纹样...我颤抖着摸出陈老师给的青花瓷片。靳北城突然夺过去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釉面上,血珠竟然被吸收,瓷片内层渐渐显出荧光纹路!

    我们相视一眼,同时划破手掌按在瓷片上。鲜血交融处,瓷片咔地裂开,露出微型胶卷。靳北城用最后的力气举起手机照明:胶卷上是母亲抱着两个婴儿的照片,背后写着小瓷左颈,小釉右颈,双鳞合璧日,真相大白时。

    所以你是...我声音哽咽。

    靳北城摇头,指向照片角落,第三个被保姆抱着的男孩,颈后有颗泪痣。这才是我...他气息微弱,靳海川的儿子...被送来保护苏家女儿的...

    地窖氧气越来越稀薄。靳北城眼皮开始打架,却还死死攥着那块瓷片:紫外光...照DNA报告...

    我摸出紫外线笔照向那份染血的报告。原本的无血缘关系字样下,浮现出另一行字:样本B与林世昌基因匹配度99.7%

    什么...意思我头晕目眩。靳北城苦笑着指向照片里保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和林世昌扳指同样的材质。

    他是我...生物学父亲...靳北城终于陷入昏迷,手机也彻底没电。黑暗中,我紧紧抱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砸在他胸口的伤疤上。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挖掘声。一缕天光透进来时,我恍惚看见靳北城颈后的龙鳞疤在光线中泛着金光,像真正的鳞片一样微微翕动...

    第七章

    血色家谱

    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我盯着ICU玻璃窗内的靳北城,他浑身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的每一次蜂鸣都像在切割我的神经。医生第三次递来病危通知书时,我的签名已经歪斜得不成样子。

    病人需要RH阴性血,血库告急。护士的话让我猛地抬头,靳北城是熊猫血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铜钥匙突然在口袋里发烫,上面刻着苏氏绣坊,血库密藏。

    抽我的。我撸起袖子,我是RH阴性。

    护士诧异地看着我苍白的脸色:亲属

    妹妹。我脱口而出,又立刻咬住舌头。DNA报告上刺眼的无血缘关系在脑海中闪烁。

    输血过程中,我翻看从地窖带出的信件。母亲娟秀的字迹讲述着令人窒息的真相:...林世昌用活人祭窑改良龙鳞釉,第一批试验品就是十二个孩子...小釉被带走那天,我把真正的《绣谱》交给了...

    关键处被血迹模糊。我揉着太阳穴,记忆深处有什么在躁动,五岁那年,母亲确实把一个紫檀匣子交给过什么人...翡翠手镯碰撞的声响...和靳北城DNA报告上浮现的与林世昌基因匹配字样...

    苏小姐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触电般转身,钢针已夹在指间,是地窖铁笼里那个穿紫旗袍的少女!此刻她站在输液架旁,苍白的脸上有块胎记,形状像半片龙鳞。

    我叫小釉。她递来一块染血的青花瓷片,这是你落在地窖的。她手腕转动时,我注意到她虎口处有个针尖大的红点,和我练刺绣留下的茧子位置一模一样!

    瓷片上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我强忍心悸:你怎么逃出来的

    陈老师的人救我出来的。小釉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丝丝血迹,林医生快不行了...只有你能救他...

    林医生我浑身发冷。

    小釉困惑地眨眼:靳医生不是姓林吗他在福利院给我们看病时都让我们叫他林医生...她突然捂住嘴,像是说错了话。

    病床方向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医护人员冲进ICU,我隔着玻璃看见靳北城的血压急剧下降。主治医生大喊着准备电击,而小釉在我耳边急促低语:用金丝盘龙绣法缝合他的伤口!那是唯一能...

    她的声音被更多警报声淹没。等我再回头,走廊已空无一人,只有那块染血的瓷片留在地上,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幽青光。

    护士拦住要冲进ICU的我:病人伤口大面积崩裂,需要立即二次手术!

    让我进去!我亮出随身带的针线包,我能用刺绣技法为他止血!在护士惊愕的目光中,我翻出父亲特制的金丝线,掺了云南白药和冰片的绣线,原本是用来修复古董绣品的。

    主治医生犹豫片刻,竟真的放我进去了。后来我才知道,是靳北城在昏迷前签署过医疗授权书,将一切急救决策权交给了我。

    靳北城的病床被血浸透。手术切口崩裂处,鲜血不断涌出。我深吸一口气,穿好无菌服,用最细的绣花针穿上金丝线。

    金疮绣法。我对目瞪口呆的医生解释,苏绣里专门处理丝绸伤口的技法。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靳北城在无意识中抽搐了一下。

    三小时不间断的缝合。我的金线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盘龙纹样,每一针都精准避开主要血管。当最后一针收尾,奇迹般地,出血止住了。

    不可思议...主治医生盯着监护仪上逐渐稳定的数值,这比手术缝合更...

    更符合经络走向。我疲惫地摘下口罩。中医经络学本就是苏绣传承的一部分,父亲常说,好的绣娘首先得是好的郎中。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守在病房。输血的副作用让我头晕目眩,但不敢合眼,怕一闭眼靳北城就会消失,像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带走的所有人一样。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靳北城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他颈后的伤疤,那里比平时更烫。突然,他无意识地抓住我的手腕,呢喃着:阿嬷...翡翠镯子...绣谱在...

    我屏住呼吸。阿嬷靳北城童年时照顾他的保姆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五岁那年,家里确实有个戴翡翠镯子的潮汕阿嬷!母亲把紫檀匣子交给的人就是她!

    靳北城的高烧更严重了。护士换冰袋时,我发现小釉留下的瓷片在月光下泛着荧光。用紫外线笔照射后,瓷片上浮现出稚嫩的涂鸦,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背景是拙政园的扇亭。这分明是我五岁时的画风!

    瓷片边缘刻着极小的一行字:小釉右颈,活纹已成。我颤抖着摸向自己后颈的伤疤,又想起小釉虎口的针痕...如果她真是妹妹,为什么靳北城会叫她林医生林世昌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凌晨三点,靳北城终于睁眼。他目光涣散了片刻,突然聚焦在我脸上:小...瓷...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倒了杯水扶他起来,他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小釉来过了。我直接抛出炸弹,她叫你林医生。

    靳北城瞳孔骤缩,水杯从指间滑落。她...还活着这句话等于默认。病房空气瞬间凝固。

    DNA报告我看到了。我盯着他惨白的嘴唇,你是林世昌的儿子。

    靳北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缝合处的金线隐隐渗血。不完全是...他艰难地支起身子,我是被调包的...林世昌的私生子出生就死了...靳家真正的孩子是...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靳北城猛地把我拉到身后,动作大得差点扯断输液管。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却是坐着轮椅的陈老师,他右肩还缠着弩箭伤的绷带。

    果然都活着。陈老师推动轮椅靠近,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你母亲留在评弹馆的东西。油纸包里是半本烧焦的日记,母亲的字迹记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林世昌用孩子试验活纹术,只有双胞胎能承受龙鳞釉...小釉被带走那天,我把真正的绣谱交给潮汕阿嬷...她儿子小北会保护小瓷...

    我抬头看向靳北城,他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所以你不是靳海川的儿子...但林世昌以为你是

    我是靳家的孩子。靳北城声音嘶哑,只是...不是亲生的。他颤抖着解开病号服,露出左胸一处陈年疤痕,那下面埋着什么,在皮下微微凸起。

    陈老师突然转动轮椅挡住门口:有人来了。他从轮椅暗格里抽出一把短刀,带着日记去找潮汕阿嬷,她在...

    玻璃爆裂声打断了他。弩箭穿透窗户直射向病床,靳北城用尽全力把我推开,箭矢深深扎入他刚刚缝合的伤口!

    走!靳北城拔出弩箭当武器,鲜血瞬间浸透绷带。更多箭矢破空而来,陈老师的轮椅被射中,他怒吼着掷出短刀,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我抓起日记本翻窗而出,最后一眼看到靳北城挣扎着按响所有急救铃,鲜血在他身下汇成一个小小的湖泊,反射着月光,像极了龙鳞釉的色泽...

    第八章

    潮汕阿嬷

    梅雨季节的苏州,连空气都能拧出水来。我攥着母亲烧焦的日记本,在平江路的巷弄里穿行。陈老师昏迷前塞给我的地址写在一张评弹节目单背面:丁香巷3号,找潮汕阿嬷。

    巷子尽头是间不起眼的绣品店,橱窗里摆着幅未完成的金丝盘龙。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针脚分明是母亲的手法!

    门铃响动的瞬间,里屋传来瓷器落地的脆响。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掀帘而出,右手翡翠镯子撞在门框上,发出熟悉的叮咚声。就是她!二十年前从母亲手中接过紫檀匣子的潮汕阿嬷!

    苏小姐终于来了。她普通话带着浓重潮汕口音,缺了小指的左手递来一杯凤凰单枞,靳少爷还好吗

    茶香氤氲中,我直接亮出染血的青花瓷片:小釉给的。她说靳北城在福利院被叫做林医生。

    阿嬷的手突然一颤,茶水洒在旗袍前襟。她转身从神龛后取出一只紫檀匣子,和母亲日记里描述的一模一样!先看这个。匣子里是几份泛黄的出生证明。

    最上面那张写着靳北城的名字,父母栏却赫然填着林世昌和周玉梅!我手指发抖地翻到下一张,我和小釉的出生证明,母亲栏是苏夫人,父亲栏...空白!

    靳少爷确实是林世昌的骨肉。阿嬷的翡翠镯子磕在桌沿,但被靳海川收养了。你和小釉...不是双胞胎。

    窗外雷声轰鸣。我死死盯着最后一份文件,龙鳞釉实验记录,十二对儿童名单上,我和小釉被标记为镜像对照组。

    什么叫镜像对照我声音嘶哑。

    阿嬷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颈侧与我完全对称的龙鳞疤痕:就是刻意培养出体质互补的活纹样。她指尖点在我的伤疤上,你的右旋鳞能缓解龙鳞釉的反噬,所以林世昌要抓你祭窑。

    记忆碎片突然拼合,五岁前那些奇怪的针灸治疗,母亲每次都会在我和小釉身上对称的位置下针;父亲实验室里那些成对的青花瓷瓶,总让我和小釉分别往里面滴血...

    靳少爷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阿嬷摩挲着翡翠镯子,林世昌用他做实验时,给他植入了...她突然噤声,警惕地望向门口。

    雨声中传来脚步声。阿嬷迅速将我推进里屋,从佛龛后取出一把老钥匙:去虎丘塔地宫,找当年那窑龙鳞釉的...门铃突然响起,她猛地将我往后窗推,快走!

    我翻窗时最后一眼看到阿嬷挺直腰背迎向来人,翡翠扳指在林世昌手上泛着毒蛇般的绿光。

    暴雨中的苏州城像被浸泡在水墨里。我浑身湿透地躲在公交站台,翻开母亲日记被烧焦的最后一页,在雨水浸润下,隐约显出几行模糊字迹:

    ...龙鳞釉真正的秘方在...需要两个活纹样的血...小北胸口的...

    手机突然震动。医院护士发来消息:靳先生醒了,坚持要见您。紧接着又一条陌生号码短信:别回医院,林在等你。小釉在虎丘塔。——C.J

    C.J,靳北城但发信人怎么会是他除非...我猛地想起他昏迷前塞给我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手机密码是我们初见日期。

    输入非遗展演那天的日期,屏幕解锁。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竟然是小釉,最近通话记录显示就在十分钟前!

    出租车在雨中疾驰。我反复翻看靳北城手机里的加密相册,全是福利院孩子的照片,每张下面标注着日期和药物名称。最新一张是小釉穿着紫旗袍站在拙政园,日期是昨天,备注写着:第七阶段,记忆唤醒成功。

    虎丘塔在雨幕中影影绰绰。我绕到后山荒废的茶室,地宫入口被杂草掩盖。钥匙插入锈蚀的锁孔时,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姐姐。轻柔的女声让我浑身僵住。小釉站在三步之外,藤紫色旗袍下摆沾满泥水,手里捧着一只青花瓷罐,我等你很久了。

    瓷罐上的婴戏图在闪电照耀下诡异地晃动,那些童子的眼睛竟然会随着光线变化开合!小釉掀开罐盖,里面是半凝固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铁锈与草药混合的气味。

    龙鳞釉的原料。她指尖沾了一点抹在自己颈后的疤痕上,鳞纹立刻泛起金光,需要活纹样的血才能激活。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的手术刀,靳医生说,你的血最合适。

    我后退半步,钢针已夹在指间:你不是小釉。

    我是林釉。她微笑时露出虎牙,和童年记忆里的小妹一模一样,靳北城给我起的名字。手术刀在雨中泛着冷光,他说等实验成功,我就能永远摆脱疼痛...

    闪电劈落。借着一瞬亮光,我看到她撩起的袖口下密密麻麻的针眼。突然想起来,在福利院病床上蜷缩的女孩,靳北城白大褂口袋里的注射器,他温柔的声音:再忍一忍,小釉...

    他在利用你!我厉声道,就像林世昌利用那些孩子一样!

    小釉歪头看我,眼神突然变得天真:可靳哥哥说,你才是骗子。她举起瓷罐,你明明知道龙鳞釉需要活祭,却不肯救妈妈...

    妈妈还活着我如遭雷击。

    地宫深处突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小釉脸色骤变,转身就往里跑。我紧随其后,穿过幽长的甬道,尽头竟是一间现代化的实验室!

    靳北城白大褂染血,正在操作离心机。看到我时,他瞳孔骤缩:你怎么...

    来阻止你继续害人!我亮出钢针,那些福利院的孩子,小釉,还有...

    还有你。靳北城苦笑,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植入物,那是个微型瓷瓶,装着暗红色液体,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二十年前那窑龙鳞釉的最后样本,用你父亲的血炼制的。

    小釉乖巧地站到他身旁,递上青花瓷罐:哥哥,血样准备好了。

    乖。靳北城抚摸她头发的样子让我胃部绞痛。他转向我,眼神复杂:苏瓷,你母亲没死。但要想见她,需要你的血激活最后的龙鳞釉。

    离心机嗡嗡作响。我看向他胸口的瓷瓶,突然明白了一切:你们父子一脉相承...都用至亲之人做实验...

    靳北城猛地砸碎离心机玻璃罩:你以为我愿意他扯开白大褂,腹部绷带渗着血,这鬼东西每天蚕食我的内脏!只有龙鳞釉能缓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

    小釉惊慌地去扶他,却被推开。靳北城跌坐在椅子上,从口袋掏出一支注射器:最后一次机会...你的血,或者...他按下墙上的开关,暗门滑开,露出里面昏迷不醒的潮汕阿嬷!

    阿嬷!我冲过去,却被小釉拦住。她力气大得惊人,手术刀抵住我咽喉:姐姐,别反抗。靳哥哥说只要300cc...刀尖划破皮肤,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下。

    靳北城突然暴起,一把打落小釉的刀:我说过不准伤她!反手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胳膊,液体推入的瞬间,他颈后的龙鳞疤痕泛起诡异红光。

    地宫剧烈震动起来。墙上的青花瓷片纷纷脱落,露出后面隐藏的监控屏幕,林世昌带着大批人马正在闯虎丘塔大门!

    他跟踪你来了。靳北城苦笑着擦掉嘴角的血,现在信我了吗突然将我和阿嬷推进应急通道,走!去找你母亲!她在...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小釉尖叫着扑向靳北城,却被气浪掀翻。我在浓烟中拼命抓住阿嬷的手,她塞给我一把车钥匙:去...东山...釉里红...一块碎石砸中她后脑,鲜血瞬间浸透银发。

    靳北城在废墟中挣扎着向我伸出手,嘴唇蠕动着。我勉强辨出口型:对不起...妹妹...

    小釉突然从烟雾中冲出,手里寒光一闪,是那把手术刀!我本能地掷出钢针,针尖没入她手腕。刀锋偏转,深深扎进靳北城胸口那个植入瓷瓶!

    不!!!小釉的惨叫中,暗红液体从靳北城胸口汩汩流出。他倒下的姿势和二十年前父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最后的目光却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个释然的笑。

    林世昌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我咬牙拖着昏迷的阿嬷钻入通风管道,掌心紧攥着染血的翡翠镯子碎片,那是阿嬷最后塞给我的,内侧刻着釉里红,白蛇洞...

    第九章

    釉里红

    东山在晨雾中像只蛰伏的巨兽。阿嬷的翡翠镯子碎片在我掌心发烫,内侧刻的釉里红,白蛇洞六个字被汗水浸得模糊。出租车司机听说要去老瓷窑,眼神立刻变得警惕。

    姑娘,那边早废弃了。听说闹鬼...他透过后视镜打量我血迹斑斑的衣领。

    我亮出两张百元钞票:就送到山脚。

    盘山公路尽头,荒草淹没的石阶通向一片废墟。老瓷窑的残垣断壁间,几株野桃树开得正艳,花瓣落在焦黑的窑砖上,像溅落的血滴。

    镯子碎片突然划破我指尖,它边缘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血珠滴在碎瓷铺就的地面,竟被迅速吸收,几道金线从接触点辐射开来,指向窑址后方的小山丘。

    山丘背阴处有个被藤蔓遮蔽的洞口,形似张开的蛇口。我拨开荆棘钻进去,腐霉味中混着一丝奇特的香气,母亲梳妆台上那盒苏州老字号月中桂头油的味道!

    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洞壁上的青苔逐渐变成人工开凿的痕迹,接着是排列整齐的釉料罐,每个都标着日期,正好是母亲车祸身亡后的年月。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圆形石室里,一尊等人高的釉里红瓷像立在中央,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那是母亲的等身像!她眉眼含笑,双手交叠在胸前,仿佛只是小憩。

    瓷瓷。

    轻唤声让我浑身战栗。声音竟是从瓷像内部传出的!我扑上去敲打瓷面,回音显示里面是空心的。瓷像后颈处有个龙鳞形状的凹槽,大小正好匹配我颈后的疤痕。

    指尖触到凹槽的瞬间,整个石室突然亮起幽蓝的光。无数镶嵌在墙上的碎瓷片同时反射出影像,是母亲!她穿着下葬时那件藤紫色旗袍,正在对镜头说话:

    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龙鳞釉已经开始反噬。她声音像隔着一层水,我和潮汕阿嬷用特殊釉料封存了自己,为的是等你们姐妹找来...

    影像突然闪烁。另一个视角显示母亲正将一本账簿塞进瓷胎,背景音里有个男声在催促:苏夫人,林会长的人已经到前院了!

    记住,瓷瓷。影像中的母亲突然直视前方,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我,龙鳞釉不是颜料,是活物。它需要...

    咔嗒一声,瓷像胸口突然弹开一个小门。里面躺着本油布包裹的账簿,和一只青花小瓷瓶。我颤抖着打开账簿,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文物走私的明细,每笔都对应着青花婴戏图编号。

    瓷瓶里是半凝固的暗红物质,和我在虎丘塔地宫见到的一模一样,龙鳞釉!瓶底刻着火中取鳞,釉下藏龙,正是父亲临终写下的字句。

    需要两个活纹样的血才能激活。

    我猛地转身。石室入口处,小釉倚墙而立,紫旗袍下摆撕破了,露出满是针眼的小腿。她手里握着把沾血的手术刀,眼神却异常清明。

    这次没带靳哥哥的监听器。她晃了晃耳后的微型装置,母亲留下的影像会触发自毁程序,我们只有十分钟。

    我下意识护住账簿:你一直装傻

    靳北城给我注射的记忆干扰剂。小釉苦笑时那颗泪痣和靳北城如出一辙,他以为控制我就能找到龙鳞釉配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黑色血丝,但他不知道...我们这种活纹样...活不过二十五岁...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碎瓷影像开始逐个熄灭,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瓷像里...有你们...需要的...

    小釉拽着我扑向瓷像。她颈后的龙鳞疤痕贴在瓷像凹槽处,奇迹般地,瓷像双臂缓缓打开,露出中空的腹腔,里面蜷缩着个人!

    妈...妈我声音哽在喉咙里。那分明是母亲的身体,覆盖着一层透明釉料,胸口微弱起伏着!

    小釉将手术刀塞进我手里:龙鳞釉能暂停生命体征...但也需要活纹样的血来解除...她突然咳出一大口黑血,我的血...已经没用了...

    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小釉猛地推我向暗门:林世昌的人来了!带母亲走!她从旗袍暗袋掏出个小瓶,靳哥哥的血...和你的...混合才能...

    爆炸声吞没了她的话。我咬牙背起轻如纸人的母亲,钻进瓷像后露出的密道。最后一眼看到小釉用身体堵住通道入口,手术刀寒光闪过。

    密道在身后坍塌。我背着母亲在漆黑中爬行,她身上的釉料发出微弱的荧光。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亮光,我踉跄着冲出去,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苏小姐果然没让我失望。

    林世昌的翡翠扳指抵在我喉间,身后站着四个黑衣人。他贪婪地盯着我怀里的母亲:苏夫人休眠了二十年,就为等今天突然一把扯开母亲衣领,她锁骨下方,赫然有个完整的龙鳞纹烙痕!

    完美的活纹样。林世昌的呼吸变得急促,不枉我当年留你一命。他示意手下夺过母亲,又朝我伸出手:账簿和龙鳞釉,交出来。

    我握紧青花瓷瓶,突然想起小釉塞给我的小瓶。趁他们搬运母亲时,我悄悄将两瓶液体倒在掌心混合,靳北城的血和龙鳞釉接触的瞬间,竟发出刺目的红光!

    拦住她!林世昌厉喝。但已经晚了,我将混合液体拍在母亲额头的釉料上。透明釉层如潮水般退去,母亲猛地睁开眼,一口黑血喷在林世昌脸上!

    瓷瓷...跑...她声音嘶哑得不似人类,去...靳家老宅...地窖...

    林世昌捂着脸惨叫。他皮肤接触黑血的地方冒出青烟,翡翠扳指啪地裂成两半。我趁机背起母亲冲向树林,身后枪声大作。

    母亲轻得可怕,呼吸喷在我颈间像片羽毛。瓷瓷...她指尖在我后颈的疤痕上摩挲,靳北城...不是敌人...他和你一样...都是实验体...

    我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母亲的手突然变得有力,死死抓住我肩膀:龙鳞釉需要...阴阳活纹样的血...你和靳北城...是唯一成功的...一对...

    树林尽头停着辆救护车。穿白大褂的医生朝我们招手,是靳氏私立医院的标志!我犹豫的刹那,母亲在我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胸口的瓷瓶...是你父亲...最后的...

    一支麻醉针扎在我脖子上。最后的意识里,我看见医生摘下口罩,是靳北城的保镖!他对着耳麦说:少爷,找到了。两个活纹样都活着。

    黑暗降临前,我恍惚听见靳北城的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地底传来:准备输血...用我的RH阴性血...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消毒水味中醒来。手腕上连着输血袋,深红的液体正缓缓流入血管。病床旁的轮椅上,靳北城脸色惨白如纸,同样连着输血装置,只不过血液是从他体内抽出,再输给我。

    醒了他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现在你体内流着我的血了,师妹。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裸露的手臂上,那些我以为的纹身,近看竟是无数细小的龙鳞状疤痕!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后颈的疤也在隐隐发烫。

    为什么...救我我嗓子干得冒烟。

    靳北城转动轮椅靠近,病号服领口下露出包扎的绷带:因为龙鳞釉反噬开始了。他撩起我衣袖,皮下不知何时出现了蛛网般的红纹,没有我的血中和,你活不过三个月。

    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靳北城突然握住我的手:林世昌抓走了你母亲和小釉。他指尖在我掌心画了个靳字,最后的答案在靳家老宅。能再信我一次吗,苏瓷

    输血袋里的血液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金光。我想起母亲的话,想起瓷像里的账簿,想起小釉咳出的黑血...最终,手指慢慢回握住他的。

    暂时。我说。

    靳北城笑起来时,那颗泪痣在晨光中像滴琥珀。他按铃叫来护士,从轮椅下取出个密码箱:先看看这个。

    箱子里是父亲实验室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龙鳞釉活体实验成功,唯一匹配pair:苏瓷&靳北城。备注:需定期血液交换维持稳定。

    日记下方,压着两张泛黄的照片:一张是幼年的我和靳北城在釉窑前手拉手;另一张...是林世昌抱着个婴儿站在靳家大门前,婴儿襁褓上别着个青花婴戏图长命锁。

    所以你是...我声音发抖。

    靳北城轻轻按住我嘴唇:不重要。他望向窗外的直升机,重要的是,你母亲带出来的账簿上,记录着十二个孩子的下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血丝,包括...你真正的妹妹...

    第十章

    金丝盘龙

    靳家老宅的地窖比记忆中更阴冷。轮椅上的靳北城用指纹打开暗门时,我闻到了熟悉的釉料气息,和东山白蛇洞里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真相之地。靳北城的声音在地窖回响。他脸色比在医院时更苍白,输血后的虚弱让他几乎握不稳手电筒。

    光束照亮地窖中央的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十二对青花婴戏图长命锁,每对旁边放着张泛黄的照片。我踉跄着扑向最近的那对,照片里五岁的小妹脖子上戴的,正是我记忆中的长命锁!

    编号7和8。靳北城转动轮椅靠近,你和小釉。他指向另一张照片,我和...我妹妹。

    照片上的小男孩颈后有明显的龙鳞疤痕,牵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我浑身血液凝固,女孩戴的长命锁,和小妹的一模一样!

    镜像实验。靳北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世昌用十二对儿童做活纹样培养,只有我们这组成功了。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黑血,因为你父亲...偷偷改良了配方...

    地窖深处传来机械运转声。暗门滑开,潮汕阿嬷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推车的人让我呼吸停滞,是母亲!她脸上还残留着透明釉料,走路姿势僵硬如提线木偶,但确确实实活着!

    瓷瓷。母亲的声音像是隔着水传来,看这个。她按下墙上的开关,隐藏的投影仪亮起。

    模糊影像中,年轻的父亲和潮汕阿嬷站在釉窑前。龙鳞釉需要血脉相连的活纹样。父亲的声音带着回音,但亲生兄妹会产生排异...只能用同父异母...

    影像切换,林世昌出现在画面里,正将翡翠扳指按在一个婴儿额头,婴儿襁褓上别着青花婴戏图长命锁!靳海川的儿子...林世昌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将成为最完美的活纹样...

    所以靳北城是...我转向母亲。

    林世昌和我的孩子。潮汕阿嬷突然开口,缺指的手抚摸着翡翠镯子,但被靳海川调包了。她掀起靳北城的病号服,露出腰间胎记,和父亲的一模一样!

    投影仪突然闪烁,出现最后一段影像:父亲在实验室抱着两个女婴。瓷瓷和小釉不是双胞胎。他对镜头说,但用特殊方法培养成了镜像体质...只有她们能承受...

    母亲关掉投影,地窖陷入死寂。我看向轮椅上的靳北城,他嘴角挂着苦笑:现在明白为什么我的血能中和龙鳞釉反噬了

    不止如此。母亲突然拽开我衣领,将一面镜子对准我后颈,看。

    镜中反射出我颈后的疤痕,不知何时已经蔓延成完整的龙鳞纹!而靳北城掀开衣领,他胸口的疤痕也扩展成了对称的图案。

    活纹已成。潮汕阿嬷喃喃道,可以开始了...

    警报声突然刺破宁静。监控屏幕显示林世昌带人突破了外围防线。母亲迅速从展柜底层取出个紫檀匣子:最后的龙鳞釉原料和你父亲的研究笔记。她塞给我一把钥匙,去釉窑,完成最后的...

    爆炸声震得地窖摇晃。靳北城猛地推了我一把:带她们走!他掏出手枪指向入口,我来拖住他们!

    母亲却按住靳北城的手:不,你们俩一起去。她从轮椅上站起来,身形突然不再佝偻,林世昌要的是活纹样,不是我们这些老骨头。

    潮汕阿嬷突然摘下手镯砸在地上,翡翠碎裂,露出微型通讯器:靳家的人五分钟到。她看向我,记住,龙鳞釉是活的,它自己会选择主人...

    又一波爆炸逼近。靳北城拽着我冲向后门,最后一眼看到母亲和潮汕阿嬷并肩站在地窖中央,像两尊重获生机的瓷像。

    越野车在乡间小路飞驰。靳北城边开车边咳血,方向盘上全是黑红的掌印。坚持住...我颤抖着给他注射随身携带的抑制剂,快到釉窑了...

    没用的...靳北城苦笑,反噬已经到心脏了...他突然一个急刹,指向远处山坳里的火光,有人抢先一步了!

    釉窑方向浓烟滚滚。我们弃车步行,穿过树林时靳北城摔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我直接背起他,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间:小瓷...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五岁生日那天,父亲带回个颈后有疤的男孩。这是小北哥哥,以后要保护瓷瓷。

    记得。我哽咽着回答,你偷吃了我的桂花糕。

    靳北城在我背上轻笑,气息越来越弱。釉窑近在咫尺,却被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我们趴在草丛里,看到林世昌正在窑前咆哮,他面前跪着个紫旗袍身影,是小釉!

    最后的机会!林世昌拽着小釉头发,龙鳞釉的激活方法!

    小釉抬头时我差点惊叫出声,她半边脸已经布满龙鳞状凸起,像被釉料侵蚀的瓷器!需要...两个活纹样...她声音嘶哑,一个为釉...一个为火...

    林世昌暴怒地踹翻她,转身命令手下:把瓷窑温度升到最高!又掏出手机,把苏夫人带过来!

    靳北城突然抓住我手腕:我有计划。他指向釉窑侧面的原料仓库,那里有生坯和釉料...你能完成金丝盘龙吗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靳北城擦掉嘴角的血,父亲教过我...龙鳞釉的本质是...

    枪声打断了他的话。林世昌的人发现了我们!靳北城一把推开我,自己却暴露在枪口下。千钧一发之际,小釉突然扑向持枪者,两人一起滚进燃烧的釉窑!

    小釉!!我撕心裂肺的呼喊被爆炸声淹没。火光中,靳北城拽着我冲向原料仓库。我们撞开门的同时,背后传来林世昌歇斯底里的命令:抓住他们!要活的!

    仓库里堆满瓷坯和釉料罐。靳北城反锁上门,迅速调配起釉料:父亲笔记里说...金丝盘龙是钥匙...他割破手掌,将血滴入釉料,液体立刻变成明亮的金红色。

    我翻开紫檀匣子,里面是十二根金丝和父亲的研究笔记。笔记最后一页画着人体经络图,标注着金丝盘龙绣法,竟是要用金丝在活人身上刺绣!

    我当绣绷,你当绣娘。靳北城已经脱掉上衣,露出满身的龙鳞疤痕,把金丝蘸釉料,按经络绣...

    门外撞击声越来越猛。我颤抖着穿好金丝,蘸取混着他血液的釉料,第一针刺入他心口的疤痕。靳北城闷哼一声,鲜血顺着金丝流下,釉料立刻发出荧光。

    针尖如龙游走。我在他皮肤上绣出盘龙纹样,每一针都精准落在经络穴位上。随着图案成形,靳北城全身的疤痕都开始泛光,像被点燃的导火索。

    快点...靳北城嘴角不断溢血,他们快破门了...

    最后一针收尾时,整条金丝盘龙在他胸口亮起刺目的金光。靳北城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龙睛处:现在...绣你自己...

    门被撞开的瞬间,我将金丝刺入自己后颈的疤痕。剧痛如岩浆灌入脊椎,但更可怕的是看到林世昌带人冲进来,枪口齐齐对准靳北城!

    住手!我嘶吼着转身,却见林世昌的表情突然凝固,他盯着靳北城胸口的金丝盘龙,翡翠扳指啪地裂成两半。

    海川的...金丝盘龙...他魔怔般向前走来,真的是...

    靳北城趁机扑倒我。子弹呼啸而过,却有一发打中了釉料罐。金红色的龙鳞釉溅到我们身上,与金丝接触的瞬间,整个仓库爆发强光!

    我最后的意识是靳北城紧紧抱住我,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釉化,变成晶莹的龙鳞状结晶。林世昌的尖叫渐渐远去:不!活纹样不能...

    黑暗。

    再次睁眼时,我躺在医院病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照在手臂上,皮肤完好如初,没有半点釉化的痕迹。病房电视正播放新闻:...非遗传承人苏瓷与靳氏集团总裁靳北城成功复原失传的龙鳞釉技法,昨日正式列入...

    门开了。靳北城拄着拐杖走进来,颈后还贴着纱布,但气色好多了。他胸前口袋里插着支钢笔,笔帽上镶着块翡翠碎片,是林世昌扳指上的那块。

    醒了他递给我一杯桂花茶,小釉的手术很成功。

    她还活着我差点打翻茶杯。

    釉窑有逃生通道。靳北城坐下时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林世昌最后关头推开了她...他从钱包里取出张烧焦的照片,扳指里藏着的。

    照片上是年轻的林世昌抱着个婴儿站在靳家门口,背面写着给我的儿子小北。

    病房沉默下来。窗外传来苏州评弹的乐声,是母亲最爱的《白蛇传》。靳北城忽然轻声哼唱起来,走调得厉害,却让我红了眼眶。

    所以龙鳞釉...

    上交国家了。靳北城转动着翡翠碎片,我们身上的反噬...用你改良的金丝绣法治好了。

    护士推门进来:苏小姐,有位访客。

    穿病号服的小釉站在门口,半边脸还缠着绷带,但眼睛明亮如昔。她手里捧着个青花瓷盘,上面用金丝盘龙技法绣着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的图案。

    姐姐。她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找到了一些记忆...瓷盘在阳光下转动,釉面浮现出第三个小女孩的虚影,和我们一样大的女孩,戴着青花婴戏图长命锁。

    靳北城突然站起来:那是...

    我们真正的妹妹。小釉将瓷盘放在我膝头,林世昌把她送去了...

    南洋。我接过话,手指描摹着瓷盘上的纹路,青花婴戏图的买家那里。

    一年后,非遗馆的金丝盘龙展台前,我和靳北城为复原的龙鳞釉瓷器揭幕。台下坐着轮椅上的母亲、康复的小釉,以及刚从南洋寻回的第三个妹妹,她颈后的龙鳞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靳北城在掌声中握住我的手,掌心相贴处,是我们共同的温度。镁光灯闪过时,我恍惚看见父亲和靳海川站在人群最后,笑着对我们点头。

    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最珍贵的非遗,永远活在传承者的血脉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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