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没有任何情绪，只关注着那片重新亮起来的鳞片。

    第七日的黄昏，残阳如血，将整片海域染成猩红。

    靳言川踉跄着跑到海边，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颤抖着双手捧出那片泛着光芒的护心鳞，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希冀。沐绫，你看，它真的活过来了，我把它还给你。

    他拿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我面前：沐绫，嫁给我，我们重新开始。

    我伸手接过鳞片，却避开他试图将戒指套在我手指上的手。

    海风卷起我的长发，我盯着那片曾经属于我的鳞片，突然笑出了声。

    靳言川，我慢慢抬起眼，你不觉得靳家父母突然知道你的身世，很蹊跷吗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我继续道，从我失忆回来的第一天起，就在策划这场报复。那份亲子鉴定，是我亲手送到靳家的。

    他的身体晃了晃，像被雷击中般跪倒在沙滩上，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嘴唇颤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指责的话，可最后只是颤抖地伸出手。

    没关系，我原谅你......

    原谅我我觉得无比荒唐可笑，你配谈原谅

    潮水开始上涨，打湿了我的裙摆。靳言川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不是要报恩吗我最后的愿望是你嫁给我，重新和我在一起！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在你剜走护心鳞的那一刻，恩情就两清了。

    现在的你，不过是在赎罪。更何况......我勾起唇角，我现在是人类，再也不用受报恩的束缚。

    转身的瞬间，我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喊声。

    海浪中，靳言川拼命挣扎着想要追来，却被潮水一次次冲回岸边。

    他的哭喊淹没在波涛声中，而我向着深海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海水彻底淹没头顶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岸边那个疯狂挣扎的身影。

    落日下，他胸口渗出的鲜血在海水里晕开，一如我当初被剜鳞时染红的浴缸里的水。

    女巫将那片靳言川心头血滋养的护心鳞按回我心口，我人类的双腿重新化作鱼尾。

    孩子，我不用你用什么来换，我给你暂时的人类身份，去复仇吧，带回你的护心鳞，回到大海，大海会再给你一次生命。

    ......

    潮起潮落间，偶尔会有小鱼游来告诉我岸边的消息。

    说有个疯疯癫癫的人类男人，每天黎明时分就跪在当初我消失的那片沙滩上哭嚎。

    他很吵闹，扰得他们不得安生。

    海蟹们很生气，经常组团去夹他，海鸥们也讨厌他，总往他头上扔腐烂的海草。

    我抚摸着渐渐与我重新融为一体的护心鳞，任由海水带我游向更深处的珊瑚礁。

    这些琐事已经与我无关了，就像沙滩上那些被潮水抹平的脚印，终究会被遗忘在深海的记忆里。

    许多年后，海边再也没人见过那个疯癫的男人。有人说他病死了，有人说他跳了海。

    而我的鳞片已经重新闪耀，我不再为任何人流泪，也不再为任何誓言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