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的手指深深掐进檀木椅背:“不过是一篇报道,让报社撤了就是!”
“我会把她找回来,先让报社发声明稳住局面。”
情报处长犹豫片刻,将一叠《申报》放在在桌上:“昨天记者在码头堵住孟院长,她的采访全登在头版头条!”
沈清辞扯过报纸,情报处长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内回荡:“孟院长说,您为了给柳如烟买宅子,挪用了三师的冬衣款;说您勾结烟商,根本不配当军人!”
他看了眼沈清辞骤然苍白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道:
“据目击者说,孟院长亲口讲,离开上海,离开沈家,是她这辈子最轻松的决定。”
热炉的风扑在沈清辞脸上,却让他浑身发冷。
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她真这么说?”
情报处长默默按下留声机,孟妙漪清冷的声音在议事厅回荡:
“沈清辞,这座城我再也不会踏足半步。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尽管录音嘈杂,他还是听出来了,这是他的妙漪。
熟悉的嗓音,吐出的却是最决绝的告别。
沈清辞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关了吧。”
这场军事会议从午后一直开到华灯初上。
沈清辞刚踏出司令部的门,迎面撞上要走的林副官。
“啪!”林副官扬手就是一记耳光,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廊下值岗的卫兵齐刷刷屏息,长枪杵地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沈清辞捂着发烫的脸,目露凶光:“林建安,你疯了?”
林建安扯开军装上的铜扣,脖颈青筋暴起:“对,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你能枪毙我,还能堵住全城人的嘴?”
他指着沈清辞的鼻子,声音发颤:“这一巴掌,是替孟院长打的!”
“你当年不过是个逃兵,要不是妙漪用她爹留下的金条给你招兵买马,你以为你能坐上少帅的位子?”
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脚边。
三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
孟妙漪变卖了所有嫁妆,跟着他在破庙里啃冷窝头;
前线缺药,她顶着炮火在死人堆里扒绷带;
他发着高烧说想吃桂花糕,她连夜骑马跑了八十里。
林建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眶通红,“她在战地医院三天三夜不合眼,就为了给你的士兵换药!”
“结果你呢?用她换来的军权养戏子!”
沈清辞攥紧腰间配枪,喉结上下滚动:“是她先登报揭露我的!”
“我是她的丈夫,她走了,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痛?”
林建国后退两步,对着沈清辞啐了一口:“自欺欺人!”
“当年她爹被土匪害死,都没掉过一滴泪。可你把她亲手组建的医疗队解散那天,我听见她在祠堂哭了整整一夜!”
“孟妙漪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不会再给你当垫脚石!我咒你众叛亲离,等你落难那天,连条狗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沈清辞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等缓过神时,手里正攥着份《军医调配名单》,下达命令:“这批新到的盘尼西林,先给妙漪的医院留着。”
参谋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默默将物资清单收好。
孟妙漪还在时,偶尔能从沈少帅冷峻的脸上窥见一丝温情。自她离开后,沈清辞彻底变回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军阀。
叩门声响起。
柳如烟端着燕窝进屋,月白旗袍勾勒出柔媚曲线:“清辞,你从早上就没吃东西。”
正在整理卷宗的参谋们对视一眼。
这屋子里有两个人能让少帅笑。
一个是穿着沾满血渍白大褂的孟妙漪,另一个就是眼尾含春的柳如烟。
柳如烟没注意到男人攥着茶盏的指节泛白,径自揭开碗盖:“这是我亲自炖的,放了你最爱喝的九曲红梅。”
沈清辞挥退参谋们,用力的把门关上。
柳如烟以为沈清辞是要与她温存,媚笑着挽上他的手臂:“清辞,孟妙漪都走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沈清辞太阳穴突突直跳,猛地甩开她的手,一把扣住她的脖子:“谁准你派人往沈公馆送我们的合照?”
柳如烟先是一愣,随即红着眼瞪他:“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沈清辞,难道要我们的孩子顶着私生子的名头?”
他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在她脖子上勒出红痕。
沈清辞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柳如烟,别痴心妄想不属于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