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上课铃响时，整间教室的地板开始下陷。

    我们不是坐在椅子上，是被连人带椅沉入了一个透明的密室。

    四面是玻璃墙，上面全是座标、街道、地名，像高德地图，却多了些从未见过的路。

    有的路名写着：

    母亲跳楼的阳台

    第一次出轨的旅店

    你撒谎说你在图书馆时，实则在看她脱衣服的房间

    你梦到全家死光后笑出声的浴室

    红袍考官的声音从耳边的耳麦传来：

    欢迎进入第八科目：地理·空间归属切割试炼。

    规则如下——你必须在以下所有地名记忆片段中，选择唯一一个保留。

    剩余地点，将从你意识中彻底抹除。

    地点不是指实际坐标，而是你灵魂的地标。

    你选择留下哪里，就只能活在那一块空间内，直到你死。

    我眼前出现一个浮动屏幕，上面是我的人生地图，其中光点闪烁的地方全都是我停留过时间超过30分钟、情绪波动超过60%的场景。

    密密麻麻，有：

    小学厕所（我曾在那藏过一个被霸凌者的鞋）

    初中走廊（我偷亲过第一个女生，后来她自杀）

    家里厨房（母亲那年摔碗自残）

    公交车站（我目睹一位老人猝死，却装作没看到）

    我开始发抖。

    一共87处地名，每一处都活着。

    它们像我身体的一块块肉。

    我必须砍掉86块，只留一块。

    那一块，就会变成我余生的空间牢笼。

    我尝试点开几个地点。

    第23号点：外公的老房子。

    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外公煮糖水给我喝。

    我点进去，画面浮现。外公躺在床上癌症晚期，我七岁那年说不想照顾他，偷偷关掉他氧气机四分钟，差点出事。

    我立刻退出。心脏在炸。

    第45号点：高中天台。

    我想过跳下去，没跳成。后来我告诉别人我看风景。

    地图判定：自我欺骗率高，建议摧毁。

    第77号点：母亲的坟。

    我靠近那点，系统突然报警：

    该坐标受情绪污染严重，若留存，将永久影响判断机制。

    是否仍选择：活在母亲的坟里

    我吼出声：操你妈！

    地图震荡一下。

    这是个测试点。

    我没疯，说明我还有过滤机制。

    我终于看到一个光点：自己房间。

    我犹豫了一下，点击。

    那一刻，房间浮现在我眼前：

    书桌上有我考前写的笔记，墙上贴着清华梦；床边一摞漫画；角落有我不敢扔掉的一个旧玩偶。

    这是我最安全的地方。

    地图提示：是否确认选择该点为归属地

    我点下是。

    下一秒，全图燃起。

    87个点中的86个，被逐一点燃，像电焊枪穿透脑皮层，烧焦了我曾经的每一块回忆。

    我听见耳鸣、哭声、妈妈的笑、女生的呻吟、外公说你长大了，全都碎成白噪音。

    最后，只有自己房间那点还亮着。

    地图合上。

    我瘫坐在座椅上，浑身像被剥了皮。

    考官出现在玻璃墙另一侧：

    编号AB-3-49，通过归属试炼。

    你现在只属于一个地方。

    你的人生，只剩下那间房间的坐标，无论你死在哪里，你的意识都要回去那里，重复活。

    我喃喃道：那我是不是，再也走不出那了

    考官：不重要了。

    你已经不是普通考生。

    你是归一者，你有资格成为主命出题人。

    我抬起头，嘴唇干裂，眼神空洞。

    还剩几场

    他回答：两场。

    一场是政治，一场是签约。

    你完成，就可以设计自己的‘地狱考场’。

    你可以让所有人，死在你写的题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