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殡仪馆的灯是白的，像死人脸。

    沈砚舟坐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指尖拂着那封信，眼神空了。

    他一夜没睡，也没回家。

    宋知言已经火化了。

    他没敢看她最后一眼，只让人把骨灰装进最贵的瓷罐，又包了整个花厅，只为给她一个体面点的安息。

    讽刺。

    他活着时没给她一丝体面，死了倒突然慌张了，怕她受苦，怕她冷。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什么。

    怕她真的恨透了他，怕她的魂魄都不愿看他一眼。

    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

    是他说的。

    宋知言，我看见你就恶心。

    也是他说的。

    她死前，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是在被他扇了一巴掌后，抬头望着他，笑了。

    我已经不配活了。

    他当时只觉得讽刺，现在......每一个字都像刀。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下。

    林瓷发来语音：砚舟哥，你怎么还不回家啊，我......我好害怕你是不是在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你也看到宋知言推我，我才会摔倒的，我......

    他没听完，直接关掉。

    刚想关机，一道女声从楼梯口传来。

    现在宋知言死了，你说你顶替她去医院的事情，他不会发现吧

    沈砚舟一僵，顺着声源看去。

    是林瓷，站在楼梯转角处，电话贴着耳朵，声音都是得意。

    你放心啦，宋知言死了，她就是再冤都翻不了身。

    我早就说了嘛，火灾那天是她救的沈砚舟，我只不过抢了个‘功劳’。谁让她倒霉，救了沈砚舟晕了三天三夜。

    现在沈砚舟还一口一个‘你救了我’，啧啧，真是好骗。

    沈砚舟浑身血气倒流，整个人像被雷劈中。

    他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火灾。

    是那场火灾。

    一年前，他在别墅起火时被人从烟雾中背出来，送去急救。

    醒来时，护士说：你运气真好，要不是你那女朋友冒死送你来，你怕是早烧没了。

    后来，林瓷哭得梨花带雨，说是她救了他。

    他说：我欠你一命。

    他信了。

    可现在

    她说：宋知言死了，她翻不了身。

    他像疯了一样冲下楼。

    林瓷还没挂电话，看到他整个人怔住：砚舟哥你怎么......

    你刚才说什么

    沈砚舟的声音像寒冰，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林瓷慌了：你......你听错了吧，我什么都没说。

    你救我，是假的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骗你，我是担心你啊！

    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只是想......

    林瓷哭着扑上去。

    我从小就喜欢你，是宋知言抢走了你！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她不值得你爱，她根本不在乎你！

    沈砚舟伸手，一把将她推开，力气大得像要把她甩出去。

    他眼眶红了，喉咙像堵着钉子。

    她救了他。

    是宋知言。

    是那个被他亲手羞辱、冷落、把恶毒两个字贴上身的宋知言。

    他以为她装病，是为了博同情。

    她是真的快死了。

    他以为她推林瓷，是心狠手辣。

    是被冤枉的。

    他以为她没救他，是冷血无情。

    她是用命救了他。

    可他信了假话，宠了个骗子。

    连一个对不起都没来得及对宋知言说。

    现在她死了，连骨灰都凉了。

    他为了一场火灾的误会，平白无故冷落了她一年！

    他们本可以拥有最完美的婚姻，最令人羡慕的爱情。

    可他居然因为一个误会白白耽误了这么久！

    久到宋知言已经不会再醒来看看他。

    他猛地跪在地上，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回响：

    我不配活。

    她真是，太狠了。

    狠得一刀封喉，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