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亲
星期六的上午,汪雨庭独自驾车往密云水库而去。一个多小时之后,车辆在水库边拐入一条曲曲折折的山路。山路不宽,仅容两车相会,路边两旁是浓密的山林。爬到一个坡顶之后,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山路右侧一个大的平台,隔着绿化带就能远眺水库,半山坡上是连片的十几幢外形相似的建筑,门口草地上一块长条的灵璧石,上面写着颐养之家老年公寓。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每年清明节来临,汪雨庭就会去陪陪父亲,一起聊聊天、推着父亲的轮椅散散步,免得父亲过度思念母亲而伤怀。根据母亲生前的安排,百年之后不留坟冢,骨灰撒在密云水库附近的山林里。母亲蒋琬如是知名的古建筑学家,却要求把骨灰散到水库边的山林,别无它意,只是希望在天之灵能守望着这片平静的水面。因为,她和汪雨庭的父亲汪文栋的初次见面就在密云水库。当时,他们都是高中生,一起参加了北京市教育和体育部门组织的一个夏季野外拓展活动。通过抽签,两人分到一组。外表柔弱的蒋琬如和体格健硕的汪文栋一同研究任务文书,制定行动计划,穿山涉水,披荆斩棘,最终获得了高二年级组别的冠军。正是这次活动,让两人建立了超越友谊的感情,这份感情也陪伴了他们几十年。汪文栋在妻子过世后,放弃了学校提供的一切优厚待遇,搬到这座毗邻密云水库的老年公寓。思妻之情,不言而喻。
这个老年公寓不大,总共占地30余亩,在山坳之处依势修建,每幢房子在地面之上不过3-4层,外墙的可变涂料会随着四季变化,和周围场景很好地融合而绝不突兀。房子之间的连接部或是凉亭、回廊,或是花园、水池,错落有致且古朴典雅。公寓楼前有分散的水池,蓄积着后山流淌下来的山涧水,池中可以看到睡莲等水生植物,还有一些金鱼,既是点缀,又起到消防的用途。汪雨庭把车开到自动泊车器上,锁车离开;走到C座门口,经过身份校验,电梯直接到了4楼。当初汪文栋老先生挑选最高的楼层,就是为了可以在窗口远眺水库。
汪雨庭走到C-407门口,看到房门虚掩他就轻轻推门而入。父亲坐着轮椅在客厅里看电视,显然对外面来人没有察觉。汪雨庭瞥了一眼,原来电视里正在播放十多年前的老节目,是某个相声社团的五十周年庆典。
今天现场来了不少的观众,都是我们的老朋友。这么热的天,还到这个剧场来捧我们,我的内心是非常激动的。
台前幕后都很激动。
风风雨雨五十载,我们终于熬过来了。几十年前,就有人说我们不行,说相声这个行当已经没落了。但是我们坚信,有台下这么热心的观众支持我们,相声不会没落,我们也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这倒是真心话!
有人不爱听相声,这很正常。您出门坐两站地,到那个体育馆,好些个大姑娘在台上又唱又跳,穿得又那么清凉……当然了,我眼神不太好……
嗯……,我觉得你眼神挺好的!
你这人思想太肮脏!
我哪儿就肮脏了!
真心感谢观众朋友们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的支持和厚爱,我也是无以为报,现场给各位磕个头吧!
别!您千万别磕!我怕你趴下就起不来了。
这算工伤吗
因公殉职!
保险公司赔钱吗
没看出来啊,就你这抠抠搜搜的人,还会买保险
啊,我买了,早上刚买的!
原来你打算一头磕死在台上是吗
什么话,什么话我这叫为艺术献身!
哎呀,真没看出来,你的情操这么高尚。
当然啦,献身的方式有很多种,死在台上算是比较惨烈的一种。
哎,你等会儿。
怎么啦你舍不得我死
你早上刚买的保险,要今天夜里12点过后才生效。现在死了算白死。
那行吧。现在8点不到,我们就给各位观众说到12点!
……
十几年前的节目,在老年公寓深受欢迎。父亲一直爱听相声,曾经带着汪雨庭到现场去感受过那种氛围;现在饱受朊病毒感染之痛苦,记忆力衰退,行动也大为不便,但是听相声的习惯还保留着。汪雨庭倒了一杯水,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看着父亲蜷缩在轮椅内的样子,不经意回想起陈年往事。
那年汪雨庭小学毕业,父亲决定暑假里安排非洲旅行,母亲因为参加全国学术会议和实地考察,要在山西待半个月,父子俩和蒋琬如告别之后,开启了他们的非洲之旅。
漫长的飞行无法抵挡父子俩对东非大草原的向往,经过简单的休整,来不及倒时差,他们就在当地导游乌吉的带领下直奔国家公园。越野车在广袤的草原上卷起一路的沙尘。隔着灰蒙蒙的车窗,汪雨庭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真正的非洲斑马、长颈鹿、非洲象等动物。他一路兴奋的叫喊着,还不停地在左右两边车窗来回观察,生怕错过了什么。汪文栋则端着自己的相机,不时捕捉一个个精彩的镜头。乌吉把车开到一颗大树下,让他们父子俩先在这儿等候,并给了他们两瓶水和一个特大号的对讲机。乌吉说,另外有一个游客乘坐的车辆在附近抛锚了,他要去把游客和向导接过来,和他们父子一起游览。乌吉临走时再三叮嘱,让汪文栋父子一定在大树下等候,别的地方都不要去,有紧急情况用对讲机联系。
乌吉的车又卷起一阵的沙尘,渐渐地在一处山丘旁消失了。
虽然只是早上9点多,但是草原上的温度很快升高,吹来的热风干燥而且浓烈,混合了许多草木和动物的味道。汪文栋看看对讲机的屏幕,上面显示了乌吉车辆的行动轨迹,车辆还在草原上行驶;正如乌吉所说,这么广袤的草原,来回半个小时的路程其实很短。但是,仅仅5分钟的等待就让汪雨庭有些按捺不住,他不断地怂恿父亲带他到附近转转。汪文栋实在拗不过儿子,只好答应到附近的草堆里看看。汪雨庭拽着父亲到附近的一个草堆里,他用望远镜扫描着周边的动物。忽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几头狮子,似乎是一只母狮子带着几只小狮子在玩耍。汪雨庭轻声地告诉父亲,让他用长焦镜头去拍摄。就在汪文栋悄悄挪动角度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只生锈的捕兽夹生生地夹住了汪文栋的右脚。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汪文栋几乎晕厥。汪雨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怔怔地看着父亲,吓得说不出话来。汪文栋拿起望远镜一看,距离狮子不过500多米。他不敢出声,还打着手势不让儿子声张,就怕狮子寻声而来。汪文栋费力地解下腰带,在自己的大腿根部扎紧,又换下外套盖住受伤的脚,避免血液的气息弥散。汪雨庭看着父亲煞白的脸,终于感受到了生命中最大的威胁。汪文栋示意儿子靠近一点,他已经没有力气蹲在那里,只好倚靠着儿子。父子俩在草堆里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为了避免发出声音,汪文栋把对讲机调成静音,只通过紧急按钮向乌吉发出求救信号。对讲机的屏幕上显示,乌吉在加速前进,车辆在一个地点短暂停留后,正在全速折返。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的渗血已经浸透了外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汪雨庭不断地用望远镜观察着狮子的动向。庆幸的是,狮子似乎没有察觉到它们附近有一个受伤的父亲和一个无助的儿子。突然,母狮子似乎发现了猎物,带领她的孩子迅速向它们的猎物追击去了。被狮子猎杀的危险暂时解除了,此时,乌吉的车卷着一阵更大的沙尘向着那颗大树疾驰。乌吉从车上跳了下来,循着求救信号找到了受伤的汪文栋。
车上的那位澳大利亚游客恰好是一名急诊护士,他用乌吉车上的急救包给汪文栋做了紧急处置。由于国家公园附近没有大型医院,只好呼叫直升机把汪文栋父子送到了首都内罗毕。由于受伤严重,医院只能对汪文栋采取截肢手术。两个星期后,汪文栋的伤情已经稳定,这才返回北京。为了避免蒋琬如担心,汪文栋还委托乌吉每天拍一些不同的照片发给他,他再时不时地发一些给蒋琬如。一直到蒋琬如从山西考察返回北京,才知道父子俩的惊人遭遇。
由于内罗毕的医疗条件限制,汪文栋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安装仿生义肢,栋回国之后,他先安装了义肢,走路有明显的跛行。汪文栋本人的研究方向正是神经电生理。他和积水潭医院的同学一起开展了外周神经定向分化及生物电信号转化的研究。三年之后,他们准备在汪文栋的身上进行临床试验。
首先,他们以汪文栋的左脚为模型,镜像制作了他的右脚。这只脚包括了踝关节和足部的所有关节,能在微动电机的驱动下完成各种关节运动。脚的内部支架采用了碳基铷钛合金,在刚性、强度、弹性模量等方面远远超过正常的人体生物学指标。支架的内部充填了永久型膜片电池,任何被动运动,甚至静止状态的站立都可以实现对电池的充电,以满足在剧烈运动时足部应有的爆发力。脚的仿生皮肤是永久耐磨型仿生材料,内部植入了感应电极,和足部支架一样,都可以向脚的管理内核传递各种信息。比如温度、触感、疼痛、应力情况等。仿生皮肤还可以根据与肢体毗邻的皮肤,自行纠正肤色,并随着时间推移,随机生成一些色斑和皱纹。最难的部分是人体神经和脚的内核的数据交换。尽管在动物上已经完美实现,但是没有一例人体的临床试验。
经过医学伦理委员会的反复论证,最终汪文栋和他同学的试验被批准了。
汪文栋再次躺到了手术台上,原先的疤痕被切开,这只定制的右脚被安装在他原先残缺的小腿上。
手术中经过探查,原先的神经在三年过后发生了明显的疤痕化,通过电生理测试,确定了功能平面,神经远端和内核芯片之间通过人工神经管道连接。整个手术非常顺利,4个星期之后,骨质和碳基支架开始融合,人工皮肤和原先肢体残端皮肤也完全对合。8个星期之后,汪文栋已经能感受到人工皮肤内埋入的感应器传导来的温度和触痛觉。他开始下地锻炼,刚开始还只能依靠内核的指令控制新脚,逐渐地,他的个人意识可以开始通过定向分化的神经束,向内核发出生物电指令。16个星期以后,汪文栋的行走姿态基本恢复;半年以后,跑步姿态也正常了。第二年的暑假,学院举行排球比赛,汪文栋再次披挂上阵。随着他起跳完成一记扣杀,这次试验获得彻底的成功。球场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的汪雨庭在场边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和母亲紧紧拥抱在一起。
汪雨庭一直很自责,觉得是他的执拗导致了他父亲的意外伤害。尽管父母亲从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但是他内心的愧疚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轻。这次试验的成功,让汪雨庭彻底释然了。
母亲的辞世以及病魔的困扰,使得父亲的躯体不再那么高大伟岸。由于行动日渐不便,甚至出现了共济失调的情况,汪雨庭让妻子特地从荷兰订制了一台轮椅。轮椅的主要材料和汪文栋新脚的支架非常类似,也内置了膜片电池和内核处理模块。轮椅可以提供最优化的人体工学造型,并且具有自学习功能,以配合使用者的习惯,而内置的生命传感仪可以实时监测使用者的各项基本生理指标,一旦有异常情况,会立即向老年公寓的医疗中心和家属发出求救信号。
汪文栋一直安静地坐在轮椅里看电视节目,似乎没有在意儿子已经来了。汪雨庭喝完一杯水,看到父亲的杯子也见底了,就顺手一起加了一些。他把杯子放到父亲身边的茶几上,发现父亲的目光并不呆滞,但是很沉寂;即使相声表演很精彩,包袱不断,父亲的表情也机会没有什么变化。
汪雨庭知道,朊病毒已经逐渐侵蚀了父亲的正常脑组织,而且加速了他脑组织的萎缩,他对外界各种刺激的反映日益减缓。
眼看距离中午吃饭的时间还早,汪雨庭索性把椅子搬到父亲的轮椅边上,和他一起看电视节目。这时候,门推开了,进来的是顾珊珊。
是你!
汪雨庭和顾珊珊似乎同时说出口,又几乎同时把话收住了。
顾珊珊是汪文栋老先生的得意门生,汪老先生还在学院宿舍住的时候,她和其他一些汪老的弟子经常去看望,汪雨庭也经常会碰到他们。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老年公寓遇到了。
顾珊珊和汪雨庭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珊珊虽然是个女孩子,却和男孩子玩得一样疯。珊珊的父亲顾大猷,就是当年为汪文栋换脚的大夫,是国内知名的骨科和运动医学专家。
有几年没见到你了。顾珊珊说道。
汪雨庭起身为珊珊准备了一把椅子,又去倒了一杯水给她。
是啊。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你不是到德国去了汪雨庭问道。汪雨庭知道珊珊在汪老退休之后和学院方面就产生了一些矛盾,她的研究思路得不到学院领导的支持,最后远赴他乡,到德国创建了一个叫GenTalk的公司,继续从事她的研究工作。
我两年前回来的。德国公司交给我的合伙人打理,我现在是GenTalk公司大中华区公司的负责人。
顾珊珊当年的研究方向是从基因层面分析神经生理的应用。多年以前,汪雨庭和顾珊珊还有过一次短暂的合作。那个时候,汪雨庭正在筹建自己的公司,而彼时的珊珊已经和学院有了一些分歧。只是当时碍于汪老的面子,珊珊和其他领导没有把矛盾公开化。
我回国之后去学院找过汪老,才知道他已经搬到老年公寓了。后来问了其他同学,打听到具体的位置。我来过几趟,但是都没碰到你。
哦,可能我很少在周末过来。平时不忙的话,我半个月左右就会来一趟。自从父亲感染朊病毒,记忆力衰退非常严重,有时候甚至认不出我了。有一次我陪他到水库边转了好久,他才勉强想起我。我怕来少了,他真的会忘记我。汪雨庭苦笑地说。
现在不是有药物可以控制吗
他基本不配合治疗,连一个疗程的‘思必清’都没吃完。
我问过其他同学,汪老的灰质基本没有受损,主要还是白质的损伤,这种情况尽早治疗,效果还是不错的。我们公司也进行过这方面的研究,有一定的进展。
汪雨庭摇摇头,没有接话茬。
窗外的阳光非常明媚,洒落在屋内,让人不觉有些春意融融。
现在还早,不如陪我爸出去转转
好啊,让先生感受一下春的气息,或许对他是件好事。
汪雨庭和顾珊珊一同推着轮椅到楼下,预约的观光车已经在等候了。他们把汪老连同轮椅推上车,轮椅自动锚定在车辆的底板上,同时伸展出固定臂,把汪文栋轻轻环抱住。珊珊把先生身上的毛毯扯扯平整,和汪雨庭坐到了汪老对面的座椅上,她看到先生的眼神还是那么深邃,似乎望着远方。
司机驾车辆缓慢地下山。绕出山路,很快就到了水库附近。虽说是早春时节,又是明媚的春光,只是湖面吹来的风仍有阵阵凉意。在一片开阔的草地附近,汪雨庭和珊珊下车,把汪老的轮椅也轻轻推了下来。司机和他们约好时间就原路返回了。
听说你新开了一家公司,专门从事人工智能的研究珊珊问道。
是啊,算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吧。
其实,我这次回国,也是想把当年一些没有完成的研究继续下去。这里面还有不少是先生的思路。
我父亲的思路
是啊。他当年就提出了生物波是神经电生理研究的必然方向,可是得不到学院的支持。
这个研究项目太过庞大,以当初学院的经费,根本不可能给予支持。我爸去找过学校领导,也只是得到了精神上的支持,经费一点都没有。
其实,我所知道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经费或许是一个重要的原因,绝对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听到这话,汪雨庭感到很意外,难道父亲对他还有所隐瞒
这个项目需要得到中科院的大力支持,而且最终的研究成果很可能他们的贡献更大,而我们生命学院会变成协作单位。这个项目有很多院士是支持的,他们准备联名向国务院申请,并且有一定的立项把握。但是,学院领导觉得汪老擅自去和中科院联系,他们面子上无光;而学校领导认为这样大的投入,最终有可能为中科院做嫁衣。
汪雨庭无话可说。父亲当年的解释是他自己对这个研究还没有最后的决心,所以迟迟不提立项。
现在国外对生物波的研究投入日益明显。很多学者认为,生物波应该和电磁波、引力波一样,是解开人与自然信息交流的重要环节。我们德国的公司曾经和弗莱堡大学有过合作,研究特定神经元的生物波模式。
研究成果怎么样
生物波是可以侦测到,但是体外培养的细胞会受到生物波的诱导,自行向低能量模式排列转化。在生物培养膜片上,细胞最终会向神经节和神经纤维转化。而且,细胞持续发射生物波会加速凋亡的过程,并且不可逆转。
广义生物波的研究和应用已经上百年了,狭义生物波只是最近30年不到的研究和探索,我们未知的还太多。汪雨庭推着父亲到草坪上,他直接坐在了草地上,珊珊紧挨着也坐下来。
是啊,狭义生物波虽然还有很多未知,但是它的存在是事实。我们公司有计划和中科院开展合作,推进国内的生物波研究工作。
你想帮助我父亲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算是吧。珊珊莞尔一笑,回答道:我知道先生在这方面有很多想法,当年他全力支持我出国发展,或许也是让我换一个环境继续这方面的研究。很可惜,我没办法再聆听先生的教诲了。对了,你现在的公司不是正在研究人工智能吗
怎么了
生物波的研究对人工智能也有帮助,反过来说,人工智能是检验生物波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
汪雨庭转头看着顾珊珊,阳光正好射向他的面门,他眯缝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当年的本科专业就是生物学,研究生和博士阶段开始基因药物研究;留学归来创立的公司也是专注于基于分子生物水平的药物研发。特别是利用转基因大肠杆菌制作的colisulin,使得糖尿病治疗变得异乎寻常的简单高效,这也帮助他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然而,他在这个领域获得的成就越多,他受到的质疑声也越多。很多人认为,是他父亲的帮助,才有他学术和生意上的双重收获。他一直很困惑,直到5年前,汪雨庭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卖掉了自己的公司和专利,探索全新的领域。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父亲不仅没有任何责备,反而给他了最大的鼓励。
汪雨庭知道珊珊的意思,但是他的内心拒绝了这样的合作。
嗯,有机会你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公司吧珊珊说。
汪雨庭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推着汪文栋,在草地上又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聊着一些陈年往事。两人都很开心,能够在周末的时候和老朋友一起聊天散心。
司机很准时,已经开车到了刚才的地点。他们把轮椅轻轻推上车,珊珊又仔细地帮先生裹紧毛毯,然后和汪雨庭并排坐在车后座。
车行驶很平稳,静谧的车厢里只有轮胎划过地面发出的轻微的声响。这时,汪文栋的眼神忽然灵活起来,他看了看对面的儿子和学生,说道:我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