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列车

    西伯利亚快线的三等车厢里，暖气时断时续。钰羌透过结霜的车窗望向外面无尽的雪原，左眼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灰白色的能量流在荒原上盘旋，形成无数旋涡，仿佛有看不见的生物在其中游弋。

    "你的眼睛在流血。"古璃递来一张纸巾，声音压得很低。车厢里其他乘客大多是裹着厚重冬衣的矿工和商人，没人注意角落里的三个亚洲面孔。

    钰羌擦了擦左眼角，纸巾上沾着银红色的液体。自从传承仪式后，这只眼睛就变得异常敏感，能看到常人无法感知的能量流动。"没事，只是有点过载。"她小声回答，"这地方不对劲。能量场像是被污染了。"

    对面座位上，方仝闭目养神，但眼皮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他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自从机房那场事故后，那只手就时不时会变成半透明的数据流形态，他不得不时刻遮掩。此刻，透过布料缝隙，钰羌能看到蓝色的代码光点在他指尖闪烁。

    "还有四小时到贝洛加尔斯克。"古璃检查着藏在袖口的微型定位器，"从那里到废弃基地还要八十公里雪地车程。"

    列车突然一阵颠簸，顶灯闪烁几下。在明暗交替的瞬间，钰羌的左眼捕捉到车厢尽头闪过一个模糊人影——没有完整的轮廓，更像是许多碎片拼凑而成的剪影，在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中穿行。

    "有东西上来了。"她立刻绷紧身体，右手摸向腰间藏着的振动匕首。

    方仝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信号干扰增强不是普通安检。"他的声音里带着电子杂音，太阳穴处的皮肤下浮现出细小的蓝色纹路。

    古璃假装整理围巾，实则对着隐藏麦克风低语："边老，能听到吗？"安全屋里昏迷的边苒雯被安置在生命维持装置中，但她的意识偶尔会短暂清醒，通过古璃设计的神经链接装置与团队保持微弱联系。

    耳机里只有沙沙的噪音，接着是一段断断续续的呓语："影子的影子不是活人别被碰到"

    钰羌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借着调整坐姿的动作，悄悄扫视整个车厢。在左眼的视野中，原本均匀分布的能量流现在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汇聚，形成一张无形的网。

    "六点钟方向，穿蓝大衣的女人。"古璃用密码敲击椅背传递信息，"她二十分钟内看了我们十七次，但眨眼频率异常低。"

    方仝的手指在膝盖上无声敲打，通过摩斯电码翻译他体内病毒探测器获得的数据："体温28度无典型生命体征可能是意识投射体"

    列车驶入一段隧道，黑暗笼罩车厢。在这短暂的黑暗中，所有声音都被放大了——金属摩擦声、某人的咳嗽声、以及一种不该存在的、湿润的蠕动声。

    灯光重新亮起时，蓝衣女人已经站在了他们座位旁。近距离看，她的面容完美得不自然，像是电脑合成的图像。当她的嘴角上扬时，皮肤裂开露出下面发光的蓝色纤维。

    "查票。"她说，声音如同许多人的和声，右手伸出时，五指突然延长变成半透明的触须。

    钰羌的振动匕首瞬间弹出，银光闪过，将那截触须斩断。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荧光液体，落在车厢地板上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幽灵乘客！"方仝猛地站起，右手从口袋抽出——此刻已经完全数据化，变成由发光代码组成的手形轮廓。他直接将那只手插入最近的列车控制面板，车厢灯光立刻疯狂闪烁。

    蓝衣女人的身体开始解体，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里面由能量丝线组成的核心。同一时刻，车厢前后门同时打开，更多"乘客"以非人的敏捷度扑来——一个老人的头颅旋转180度，下巴裂开露出针状牙齿；看似沉睡的孕妇腹部突然撕裂，伸出多条机械触手。

    "去行李车厢！"古璃大喊，同时从衣领扯下一枚吊坠砸向地面。吊坠爆开释放出刺眼的白光和特定频率的声波——这是根据边苒雯古籍设计的驱邪装置改良版。

    在敌人暂时失明的几秒钟内，三人冲向车厢连接处。钰羌打头阵，左眼锁定每个敌人的能量节点，振动匕首精准刺入；方仝殿后，数据化的右手不断接入列车系统制造障碍——关闭舱门、释放灭火泡沫、启动紧急制动。

    当他们撞开行李车厢的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刹住脚步——

    这里本应堆满箱包，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血肉与机械混合的巢穴。车厢壁上爬满脉动的血管状管线，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人类肢体拼接而成的肉团，表面镶嵌着几十个显示屏，每个屏幕上都显示着不同人的脸，正齐声诵念："永恒进化意识归一"

    "中枢节点！"方仝的电子眼快速分析着，"它在用乘客的大脑做分布式运算！"

    肉团突然剧烈收缩，所有屏幕上的脸同时转向他们，诵念变成尖叫。车厢壁上的"血管"爆裂，喷出带着麻醉剂的黏液。

    钰羌左眼的灼烧感达到顶点，视野完全变成了银红色。在这种视角下，她能看到肉团中央有一个旋转的黑色核心，周围缠绕着数百条银线——每一条都连接着一个被吞噬的意识。

    "掩护我！"她将振动匕首调到最高频，冲向肉团。古璃立刻从包里掏出几个金属球扔向四周，落地后展开成小型力场发生器，暂时阻挡飞射而来的黏液和机械触手。

    方仝跪倒在地，数据化的右手直接插入车厢地板。他痛苦地嘶吼着，皮肤下的蓝光剧烈闪烁："我在尝试切断它与列车能源的连接坚持住"

    钰羌跃起，匕首直刺黑色核心。就在即将命中的瞬间，核心周围突然浮现出一圈熟悉的符文——与边苒雯古籍上记载的控梦秘法如出一辙，但被扭曲成了防御形态。匕首被无形的力场弹开，高频振动直接烧毁了电机。

    "它也会秘法？！"钰羌在空中扭转身体，险险避过一条突袭的机械触手。

    古璃突然冲上前，手中举着一个小瓶——里面是从边苒雯伤口收集的、混合了银朱砂的血液。"钰羌，接住！"她将瓶子抛来。

    瓶子在空中被触手击中破碎，但钰羌的左眼精准锁定了每一滴飞散的液体。她伸手一捞，指尖沾上混合液体，在空中画出一个简易符文。血液与朱砂在接触到肉团力场的瞬间，如同酸液腐蚀金属般烧出一个洞。

    "现在！"古璃大喊。

    钰羌将剩余液体抹在掌心，直接探入那个正在愈合的洞口。她的手指触碰到黑色核心的瞬间，无数陌生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一个雪夜中的科研基地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们围着一个发光的球体惨叫血溅在雪地上形成诡异的图案两个身影在争执其中一个突然将另一个推入光球

    幻象突然中断，因为她的手指已经握紧核心，用力扯了出来。肉团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所有屏幕同时爆裂，整节车厢开始剧烈震动。

    "车要脱轨了！"方仝从地上爬起来，数据化的右手恢复正常，但整条手臂都变成了不健康的青灰色，"我勉强稳住了动力系统，但撑不了多久！"

    三人跌跌撞撞冲向车尾，在车厢连接处找到紧急制动阀。方仝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操作，古璃检查后方追兵，钰羌则紧握着那个仍在抽搐的黑色核心——现在它缩小成了核桃大小，表面浮现出北极星基地的微缩影像。

    "下个停靠站还有二十分钟。"古璃喘着气说，"这些东西是什么？"

    "活体服务器。"方仝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幽影组织把人类意识数字化后植入改造体能在现实和梦境夹缝中活动完美的间谍和杀手。"

    钰羌凝视着手中的核心，左眼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残缺的意识体。她犹豫片刻，将手掌覆在上面，尝试建立连接。核心突然发光，一段加密信息直接投射在她的视网膜上：

    "北极星第七实验室原始代码休眠中等待密钥血脉认证赵氏序列"

    信息突然中断，核心在她手中化为一滩黑色黏液。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无论是敌是友，他们都暴露了。

    "改变计划。"钰羌擦掉手上的黏液，"不在贝洛加尔斯克下车，直接跳车去废弃的工业区。我们需要另找交通工具去基地。"

    方仝检查着右手的状况，皮肤已经恢复了部分，但指尖仍是半透明状态："好消息是，通过这次实战测试，我确认自己能够短暂入侵简单电子设备。"他苦笑一下，"坏消息是，每次使用都会加速病毒对我身体的转化。"

    古璃从行李袋取出三套伪装用的当地工人服装："先活过今晚再担心明天的事。"

    列车开始减速，远处城镇的灯光在雪夜中如同模糊的星点。钰羌望向窗外，左眼看到的能量漩涡更加密集了，全部朝着一个方向流动——北方，北极星基地所在的位置。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呼唤着她的血脉。

    列车完全停下前，三人已经消失在暴风雪中，身后只留下一串很快就被新雪覆盖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