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过来抱着我:「没有,只是想谢谢夫人。」
他说:「从前打了胜仗,圣上都会赏赐,我这人不爱金玉之物,除了赏赐部下,都扔在了这库房,天长日久地攒着,大半人生都在这里面了。
「从前总不懂这到底有什么意义,今日见夫人在这里清点,偶见好物,眉眼都会舒展开,当真极让我满足。我才真正察觉到原来我前半生所为,都是为了在等今日,好博夫人一笑。」
我当时笑着把头别开,却险些落泪。
从前在相府,所见只有四方的天,所有不过是和长姐互相取暖。
竟也有今日,有人见我如见明珠。
因我一笑而感幸福。
我对他说:「夫君再这样,日后怕是甩不掉我了。」
贺寿昌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生生还想去哪?生生生死都要和我在一处。」
他情急之下话都狠厉了几分。
却又像担心我怕他,又把情绪生生地压了下去。
我佯装看不见,转头把那个羊脂玉碗卖了。
反正是贺寿昌说的不能再让它出现在我面前,放在库房里也不妥当,换成金子多好。
贺寿昌知道这件事情,是在三个月后,长姐成婚之前。
12
长姐成婚,竟然比我还要草率。
姜阳自然是倾尽所有,姜家但凡能到的年轻后辈都随着来迎亲了。
只是长姐那里,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明明大婚有扇子遮脸,嫡母却依旧忌惮长姐的盲眼。
若不是家里其他姐妹的吉日快要到了,嫡母还想把长姐的日子再往后压。
我其实不懂,长姐知书达理,又温婉娴静,不过是盲了一只眼睛,竟让嫡母觉得长姐的存在就像是她的一块短处。
随时会晾出来打她的脸。
所以那一日,长姐房中,竟没有长辈上妆。
反而是三姐姐,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带了一堆贵女堵在院里。
我推开长姐的房间。
那里一如既往地安静。
三姐姐那里热闹的局面竟也没能沾染这里分毫。
我捧了两个大盒子进来。
像是多年以前,带着一点拿来的点心翻窗进来叫她长姐。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我给你准备了东西,正好你这盒子大,一会儿拿走方便些。」
然后我笑嘻嘻地打开我的盒子,里面放着银票和田契。
长姐脸色沉了下来,随手翻了翻,严厉道:「你把你嫁妆都放在这里面了?」
她看了我一瞬,说道:「算了,小十大了,日后我不这样训斥你了。」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摞银票来。
放到我的盒子里。
「一块拿回去,母亲这些年,至少在银钱上从未短了我。你不比我,你本就是高嫁,嫁妆又少。」
她劝我:「生生,不要全靠男人。」
我按下那只盒子,我早知道她不会要。
于是我捧起另一只盒子:「拒了那个不许拒这个了。」
长姐看着我笑:「好,你钱都在那了,还能再变出什么来呢。」
我打开那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纯金所制的面具。
形状是一只金凤,衔着一块红宝石。
长姐别过脸去,我头一次见她哭。
我捧起那个面具:「我自己画的图,姐姐试试合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长姐这张脸我见过这许多年。
亦比划过很久,长姐的脸真小,小到我一只手掌就能覆住。
我说:「我知道长姐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我在乎。
「我姐姐今日出嫁,她要成为整个京都最好看的新娘。」
后来姐姐的房门洞开,我扶着她出去,就看到同三姐姐在一起的一众贵女,原先探究审视的目光都收了回去。
长姐后来一直捧着我送她的那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