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梨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将孩子抱了过来。

    眼见孩子渐渐安静下来，在自己怀里乖乖巧巧的样子，苏时梨的心就化成了一滩水。

    顾屿舟伸手，轻轻握住孩子胡乱挥舞的小手：“媳妇，辛苦你了。医生嘱咐我你身体虚要好好休息，等孩子吃饱了，我就送她去思悦那里，你不用操心太多。”

    苏时梨激动地收紧了抱着孩子的手臂：“顾屿舟，你要把孩子带走，除非我死！”

    她话音刚落，大儿子顾远突然从病房外闯了进来。

    “爸爸，既然妈妈不答应，那就把我过继给思悦阿姨吧！”

    苏时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小远，你说什么？”

    顾远板着跟顾屿舟如出一辙的小脸：“妈，从小你就教育我要乐于助人，可现在思悦阿姨那么可怜，你却不管不顾。”

    他皱着眉厉声道：“妈妈，你太让我失望了。”

    听见这话，苏时梨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瞬间遍体生寒。

    她颤声问：“我尽心尽力养了你六年，你现在因为觉得别人可怜，就要认别人当妈？”

    顾远一愣，随即拉紧顾屿舟的军装袖口：“我们是军属，应该牺牲小我，帮助他人。”

    苏时梨心口一刺，机械一般转头看向顾屿舟：“这是你教他的？”

    顾屿舟没回答，而是叹了口气，反问：“时梨，你难道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吗？”

    看着两父子的眼神，苏时梨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刀狠狠插入。

    她当初生顾远时，在产房里熬了一天一夜，都没喊过一声疼。

    可此刻，那些久违痛意像是加倍地涌了上来，蔓延到全身，让她失去了所有争辩的力气。

    苏时梨眼睛发红地抱着女儿躺下，闷声道：“既然你们父子俩决定了，你们就去吧！”

    耳边，那有些失真的男声再次响起。

    【时梨看起来好像真的生气了，我要不要哄一哄她？】

    【算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是等她气消了再说吧，上辈子我们一直白头到老，她那么爱我，最后会理解我的。】

    随着顾屿舟的心里话消失，再次传来的是他跟顾远没有停顿的脚步声。

    随着病房门关上，一片静谧中，苏时梨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在滴血的声音。

    多么荒谬啊，就因为她爱顾屿舟，就活该承受他肆无忌惮的伤害。

    她抱着女儿，低声呢喃：“可是顾屿舟，你说上辈子我们白头到老，是因为你没有把我的孩子送人啊！”

    因为害怕自己睡着之后，顾屿舟会将孩子带走，苏时梨根本不敢合眼。

    下午时，军区大院的妇女主任田主任来了。

    田主任将一袋红糖放在床头：“苏时梨同志，我代表大院的军属来慰问你，这些是我们的心意。”

    想到大院里那些跟自己相处了十年的婶子姐妹们，苏时梨心里微微发暖。

    “谢谢田主任，等我出了院，我就煮些红鸡蛋分给大家，让婶子们都沾沾喜气。”

    田主任笑笑：“苏时梨同志，其实我这一次来，除了探望你，还要纠正一下你的错误思想。”

    苏时梨不明所以：“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她年年都评为军工厂的先进员工，还从来没人批评过她。

    田主任敛了笑：“你身为我们大院的军嫂榜样，理应设身处地为其他女同志着想，佟思悦同志现在情况特殊，你也应该多多关心她才是，怎么能……”

    苏时梨只觉得像是有只大手攥住她的心脏，搓扁揉圆，让她呼吸滞涩。

    她不过是不想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拱手让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的错呢？

    苏时梨微吸一口气，压下心脏上翻涌的疼痛，打断道：“佟思悦死了丈夫确实可怜，但她要是缺男人，部队里面的单身男同志明明多得是，为什么偏要霸着别人的老公孩子呢？”

    “田主任，要是她要的是您丈夫和孩子，你会同意吗？”

    田主任皱了皱眉，沉默了半晌，只说：“你好好休息吧，要不是顾团长来找我，我也不会说这些。”

    看着田主任离开的背影，苏时梨扯唇自嘲地笑了笑。

    看吧，谁都知道这是错的，可顾屿舟还是觉得理所当然，甚至不惜用领导来压她。

    病房安静下来，空荡的冷意袭来。

    苏时梨抱紧女儿，极力想从那小小的身躯里汲取一丝温暖。

    等她出院那天，顾屿舟才出现接她回家。

    一进门男人就揉了揉她的头：“辛苦了媳妇，妈做了你最喜欢红烧肉，待会儿多吃点。”

    这亲昵自然的举动如今却让苏时梨心里无端涌起一阵酸涩。

    她偏开头环顾一周，却见顾远不在家，他的玩具也少了许多。

    她脸色一变：“小远呢？”

    顾屿舟顿了一下：“我让小远住到思悦家去了。”

    苏时梨蓦地想起顾远那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