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八岁那年的夏天,沈芸芸拉着我偷偷溜进训虎场玩耍。
我担心有危险,百般劝阻,可她死活要摸那刚刚换牙的虎崽。
虎崽受了惊,将她扑倒,爪子划花了她的脸。
沈孟淮赶来时,她却指着我告状,说是我指使虎崽袭击她。
沈孟淮不问青红皂白,将我关进空虎笼,饿了我整整三天三夜。
不堪回首的往事像块大石头堵在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为了早日远离这个地方,我忍着痛楚催促:【大哥既然这么恨我,就赶紧签了断亲书吧。】
【将来也好让沈芸芸入宗庙,做你的嫡妹……】
【很好!你这样心思歹毒的人本就不配做我妹妹!】
沈孟淮接过丫鬟送上来的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将断亲书砸在我脸上,冷哼一声:【你别后悔!】
【也不想想你现在这个样子,谁还会要?】
【断了亲又怎样?不还是得留在尚书府,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吗?!】
我捡起地上的断亲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袖袋,平静道:【沈大公子放心,玉瑶不会赖着不走的。】
沈孟淮眼睫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逼近一步怒问:【你叫我大公子?!】
我后退,继续跟他保持距离:【你我已断亲,自然当改口了。】
沈孟淮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好!很好!你最好多硬气几日,别轻易来求我!】
不会了,三日后离开了沈家,我便不会再回来了。
后悔也好,艰难求生也罢,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第二日,我闯进二哥沈孟泽的书房。
父亲病逝后,他作为沈家最有学识最有出息的儿子,接替了父亲的官位,成了户部尚书。
大概是在官场上混久了,沈孟泽比沈孟淮沉稳多了。
见我擅闯进来,他没有生气,而是眼皮都没抬一下地继续写字。
嘴里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敷衍的关心。
【手好些了吗?】
我看着虽然已经治好,却再也握不住笔的手,自嘲地笑道:【好多了,多谢二哥还给我留了一点生机。】
沈孟泽见我没有大哭大闹,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才像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嘛。】
【玉瑶,你别怪二哥狠心,芸芸幼时吃了太多苦,写字作诗论策都比不上你。】
【若是这次我们不帮她,只怕她会因为错过太子而选择孤老终身……】
我抚摸着墙上那副我送给沈孟泽的兰花图,酸楚涌上心头,一滴泪划过眼角。
【二哥,那我呢?我的婚姻也毁了,我该怎么办?】
【孤独终老吗?】
沈孟泽看见了我的眼泪,却误以为我是在跟他要说法。
原本还有些愧疚的神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悦。
【玉瑶,二哥是想给你留脸面,你和太子的婚约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当年救下太子的本来就是芸芸,是你恬不知耻偷了太子留给芸芸的定情信物,才使得太子误会,提错了亲!】
【这是你欠芸芸的!】
十岁那年的上元灯节,我在护城河里救起来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少年。
奄奄一息的他在昏迷之前塞给了我一个玉佩。
我并不知道他是溜出宫看灯会的太子,所以便将玉佩随意放在了妆台上。
沈芸芸的母亲做样子来给我送伤寒药的时候看见了玉佩,她差人打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几日便带着沈芸芸上门来污蔑我。
说我偷了沈芸芸的玉佩。
母女俩抢在我前头,将玉佩的纹样,事情发生的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
三个兄长和父亲自然就信了她们。
可太子上门提亲时,却不认玉佩,而是闭着眼睛摸了摸我的手,斩钉截铁道:【没错,救孤的就是四小姐!孤当时摸到了她的手,不会错的!】
太子的明断是非并没有帮我洗脱嫌弃,父兄反而因此更加看不起我。
认定我用了龌龊手段迷了太子心智。
也是从那时起,我的二哥彻底对我失望,站到了沈芸芸身边。
他牢牢地记着父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务必帮芸芸夺回属于她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