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啥时侯冲头和我的两支兵马纠缠在一起混战厮杀。好个黑头如入无羊之境前冲后突左右开弓，一头放倒一个，一腚挫倒仨俩。

    渐渐的冲头十二只羊的大部队露出败迹，已有三三两两兵蛋子逃出外海孜。再看我家黑头，杀红了眼犯了迷糊，不分青红皂白连自家兄弟姐妹也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

    这边厢，冲头俩眼喷火要烧死我；这边厢，我眼露凶光剜冲头。都不言语，都不吱声，其实，心战早已交锋碰撞缠绕，那火星子都刺啦刺啦乱迸，那火条子都呼呼啦啦乱窜。这当儿，冲头偷觑一眼，眼光刚挪窝，就被我逮手掐住，接着猛地一搉，并发出咔吧一声脆响。我知道，这会儿不能软蛋，谁软蛋谁就是狗熊，当了狗熊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来。我首先放话出笼：

    瞪啥瞪，看啥看，惹毛我，把俩眼珠子抠出来，喂老鳖！可信？

    也不知他听见没有，只一声瞿，我就收束自已兵马，踢飞一块砖头，打冲头身边走了。刚挪步，只听噗通一声闷响，回望去，原是黑头的杰作，把冲头抵个嘴吃屎。我断定黑头是从冲头身后尅过去。我和我的兵马都走两间屋子远，黑头还站在原地，死死顶住冲头，噗噗噗吹动下巴颏那撮小胡子，寻衅似的吹了又吹，看了还看。好像在说：不服气的你起来，看不把你肠子劐出来喂俺的大花！

    冲头虽说高我一头，我敢说心理上，从此矮我半截。好像有两股子凉气，打冲头腚沟子里呼呼直冒，旁边小桑树的几片叶子瞬间被那股凉气煞黄。

    后来一系列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自已的能耐，低估了冲头的报复。暗地里冲头不停地让我的小饭，时刻准备着让我吃个饱再撑死我。隔三差五冲头拿好吃的给我，一把炒花生，半个烧饼，一牙西瓜，一块烧红竽。有时也逮一只蛤蟆，捉一只蜻蜓送我。看来冲头真的怕我，不然咋能对我这样好。有了这想法，就把自已贱卖了，完全听从冲头的使唤，就是打这时侯开始的。

    为了使故事不至于中断，我不得不带你来到一个地方：老蛮王。

    老蛮王，是一个庄名，在孙小寨西北角，华园的豆腐坊一带。现在你依照我说的到小集镇去寻找这个老蛮王庄，你就是把小集镇扒拉一千遍，呼啦一万次也找不着，咋啦？你知道的。真想考古啥的，你必须征得一个人的通意和配合，他要是说一个不字，你就弄不成。这人叫华园。他屋子底下就是老蛮王庄，往下挖的话，说不定能挖出秦砖汉瓦，金镏子银锞子啥的。

    华园的大名叫孙培斋，之所以要提到华园，因为在我的故事里，他是个极其重要的角色，没有他的存在，我的故事跟他的豆腐渣没啥两样，没啥味道不好吃不说，弄不好塞牙。他祖上打大明朝起，就以磨豆腐为业，一直到现在那豆浆的香味就没断过。小集镇上有名的六小吃之一就是华园的豆腐，另外是俺老孙家的烙馍，纪小庙的麦仁酵，大老汪的吊炉子烧饼，二老汪的卤菜，老偏的杂烩。

    话说老蛮王庄后，有条东北西南向的斜沟，斜沟两岸是两条黄不拉叽长虫样的土路，土路长年藏在杂树棵子里，不细心你瞅不着它。经常在长虫身上，走来走去的俩孩秧子，一个是冲头，另一个就是我小绒。冲头大我两岁，我矮冲头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