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秋抱着沉甸甸的木盒回到家中,屋外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低声诉说着什么。她将木盒藏好后,坐在窗前望着月色出神。白天集市上那场与顾云深的合作谈妥后,她本应轻松些,可心头却莫名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地落不下来。
她知道,苏家那边绝不会就此罢休。果然,第二天一早,刚到集市支起摊位,就听见几个熟人议论纷纷——说是昨晚她刚走,苏大柱便带着苏大勇闯进她房里翻找,连床板都被撬了开来。幸亏她早已把银钱锁进了暗格,否则这一番折腾怕是难逃一劫。
苏晚秋一边整理绣品,一边听着这些话,嘴角微微扬起,却不带一丝笑意。她如今已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女儿,她有自已的路要走,也有自已的底线不容侵犯。
正想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人群中传来,引得周围几人纷纷侧目。只见一位身着青衫长袍的男子缓步而来,衣料考究,剪裁合l,腰间一枚玉坠随步摇轻轻晃动,泛着温润光泽。他走到苏晚秋摊前,目光落在那一排精巧的手工艺品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这位姑娘,”他声音温和,语调轻快,“你这香囊绣得太好了,尤其是这只凤凰回首,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去。”
苏晚秋抬眼打量来人,见他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又带着商贾般的干练,举手投足皆显从容。她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微笑回应:“多谢夸奖,这是我自已设计的样式。”
“难怪旁人说你的手艺与众不通。”那人笑着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锦袋,从中抽出几张银票,“我想把这些全部买下,不知价格如何?”
苏晚秋低头扫了一眼银票面额,心中微惊。那数目竟比她这批货的实际价值高出数倍有余。她抬头望向对方,眼神平静如水:“公子豪爽,但小女子不敢贪心。这批货按市价算,不过二十两银子。”
那人却摆摆手:“不必讲价,我愿意出五十两,只要姑娘肯卖。”
围观人群顿时哗然,有人低声议论:“五十两?这不是疯了吗?”
“这人是谁啊?出手这么阔绰?”
苏晚秋心中疑窦更甚,面上却依旧从容:“公子如此厚爱,实在令小女子受宠若惊。只是……这批货还未完全完工,有些还需三天才能交付。”
“无妨。”那人笑道,“我可以等。姑娘只需每日送一些过去,我住在城西的悦来客栈。”
他说完便留下银票,转身离去,动作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意。
苏晚秋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手指轻轻摩挲着银票边缘,心中已有盘算。
接下来几日,那位神秘顾客果然每日都会派人前来取货,且每次都带着不通的订单,甚至有一次还要求定制一套婚嫁盖头,绣样复杂至极,用料也极为讲究。苏晚秋虽觉此人举动反常,却并未拒绝,反而更加用心对待每一件作品,力求完美。
然而,她的目光早已不再停留在眼前的利益上,而是悄然开始观察起这位神秘顾客的一举一动。
第三日午后,她借口要去隔壁摊位拿针线,悄悄跟上了那位前来取货的仆从。一路穿过熙攘街巷,最终停在了悦来客栈门口。她远远站在拐角处,看着那仆从提着包裹走进客栈,门内隐约传出几句低语,似是在谈论什么生意上的事。
她不动声色地退回原路,脑海中却已将种种细节串联起来:此人不仅出手阔绰,还频繁打听集市上的商业往来,甚至对某些商行的进货渠道都问得极为细致。
“他到底是谁?”她喃喃自语,眉头微蹙。
翌日清晨,她早早来到集市,在自已摊位不远处找了位熟悉的布庄老板娘帮忙照看摊子,自已则换上一身素净衣裙,混入人流之中,继续跟踪那位神秘顾客的仆从。
她发现,除了每日来取货之外,那位仆从还会时不时前往其他摊位,向摊主们打听最近哪些货物最热销、哪些商人新开了铺子、哪些商队即将启程南下等等。甚至还有一次,他在一家茶馆里与一名外地客商低声交谈,神色谨慎,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
苏晚秋躲在一旁,听得心头一震。她虽未听清全部内容,但从零星话语中,已然察觉出一丝不通寻常的味道。
“难道他是……”
她没有继续往下想,而是迅速离开茶馆,回到自已摊位上。她必须尽快理清思路,弄清楚这个神秘顾客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为何会对自已的绣品如此感兴趣。
当天傍晚,她回到家中,将今日所见所闻细细梳理一遍,越想越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决定亲自去一趟悦来客栈,试探一下那位神秘顾客的底细。
次日清晨,她以送货为由,提着装记绣品的竹篮,独自一人来到了悦来客栈门前。
客栈内灯火通明,侍女穿梭其间,端茶倒水,忙碌非凡。她报上名字后,被一名小厮引入二楼一间雅间。
推门而入,那位神秘顾客正坐在窗边喝茶,见到她进来,脸上露出温和笑意:“苏姑娘来了,请坐。”
苏晚秋将竹篮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房间内的陈设。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笔法苍劲,墨色浓淡相宜;桌案上放着几本古籍,封面整洁,显然常有人翻阅。
“公子这几日订购不少,不知是打算自用,还是另有用途?”她一边解开包裹,一边随意问道。
那人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苏姑娘聪慧,想必已经猜到了几分吧?”
苏晚秋心头一跳,表面却依旧平静:“我只是好奇,毕竟像公子这样的人,出手阔绰之余还如此关注市井之事,实在少见。”
那人轻笑一声,缓缓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为替家父考察民间商机。听闻姑娘的手艺独步一方,便特地前来一探究竟。”
“哦?”苏晚秋挑眉,“那你是否已经考察完毕?”
那人目光幽深,语气忽然变得认真:“尚未结束。因为……我还在等一个人。”
“谁?”苏晚秋脱口而出。
那人却只是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仿佛刚才那句话从未说过。
苏晚秋心中警铃再响,但她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收拾好东西,起身告辞。
走出客栈大门时,夕阳正好洒在她的肩头,暖意融融。可她的心,却比夜色还要冷冽。
她知道,这个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他的出现,或许正是她命运转折的关键一步。
夜风拂过,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光芒。
“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轻易踏进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