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晃晃的走出去。
身后是我妈叫骂不休的声音:”你个不孝子,用你点钱,你一副死人样,死在外面算了!”
我脑子里的紧紧绷住的那根弦随着这个死字断掉。
我走到了几条街外的护城河边。
远处是霓虹灯火万千和喧闹躁动的广场舞,走过来的每个人脸上都是夜晚的惬意和欢愉。
我被隔绝在了幸福外,脑子里闪现的全是我这些年挨过的日子,冒充我弟被戳穿后的场景。
没有流出的眼泪在心里积攒的越来越多,将我淹没。
我迷迷糊糊站到了护城河的栏杆上。
周围许多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他们不敢靠近我,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啊?要自杀吗?”
“看起来很年轻啊,不会是神经病吧?”
“真烦,要跳快点跳,在哪儿站着怪吓人的。”
“多大的事儿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玩儿这招吸引关注。”
我渐渐地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河水湍急的激流在召唤我投入解脱的怀抱
所有不理解我的人,不理解我此刻崩溃的人,他们都太幸运了,我希望他们永远不要理解,嘲讽我吧,尽情嘲讽我,希望你们一辈子幸福。
我纵深一跃,河水灌入我的心肺,我觉得整个人被水扯成了无数块。
我开始接受死亡的时刻。
一个有力的手臂将我的头提了起来。
瞬间新鲜的空气重新灌入我的身体,我大口大口贪恋的汲取。
那人拉着我往岸边游过去,岸上站满了人,伸出手要接应我们。
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救了,救我的是晏阳,我还没见过他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
岸上的人将我们拉了上去。
立刻有人将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有事情就解决事情嘛,轻生是最傻的!”
“好好的,小年轻。”
“一切都会好的。”
人群渐渐散开,只剩我和晏阳两人。
我张口又闭嘴,最后一字一句道:”谢谢…谢谢你。”
晏阳的脸色依旧难看:”为什么要做这事儿?就因为混到学校里上课被拆穿了?”
我摇摇头,突然有了十八年以来第一次的倾诉欲,也可能是因为他是这十八年来第一次问我的人。
我从父母离婚讲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晏阳的脸色从震惊到错愕:”兄弟,哦不,姐妹,原来你是女孩儿?!”
我原本以为他会对我的遭遇露出和周遭邻居般的同情,但是他居然第一句说的是这个。
我没了那种被同情的无措,噗的笑出声来。
他和我一起笑,收住笑后他说:”姐妹,这世界让人挫败,但还没到时候离开。”
“我爸你认识吧,他三年前做生意被他兄弟骗了我们家全部的家当,他也站在过楼顶上,最后他自己下来了,今年我家还完账后,他才说这件事儿。”
他指了指:”那栋楼看到了吧?”
我点头,那是我们这儿最早的商场。
“我家的。”他在我惊讶的目光中补充道:”三年前。”
原来那个动不动就咆哮,那个为了省下一个人力自己上手的包工头,还有这么辉煌的过去。
这世间下雪的时候,各人有各人的隐晦。
晏阳说:”所以啊,活着才有翻盘的可能,我借你辆电瓶车吧,你白天跑点外卖,晚上学习,参加明年的高考,正儿八经的走到大学。”
我像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恬不知耻的不想拒绝这份名叫希望的诱惑。
他让我跟着他去家里取车。
路上我问:”你今天怎么会在这么远的地方。”
他说:”我回家听我爸说工地结束了,他又说了些你的事儿,我想着你今天情绪不对,问我爸要了你的地址,想着来看看,谁知道才走到这儿就看到你跳下去了。”
晏阳真是个好名字,他在我晦暗的生命中照进了光亮。
我想他如果骗我回家要割我腰子,我也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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