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得寸进尺,张铭。”齐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绷紧的弦,盯着眼前那张故作亲昵的脸。
“啧,我怎么就‘得寸进尺’了?跟好兄弟打声招呼而已嘛。”张铭嬉皮笑脸地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齐砚的耳根,温热的气息带着刻意的恶意,“再说了,就你那‘本事’,”张铭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除了动动嘴皮子,你还能干什么?嗯?”
一股尖锐的冲动直冲头顶,齐砚强压下抬手的欲望,猛地推开张铭,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背后传来清晰的、带着恶毒快意的低语:
“小样儿,看我怎么整死你。”
齐砚的心沉了沉,脚步未停。
刚刚被推搡的画面却撕开了记忆的口子。从前勾肩搭背、无话不说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涌上一层薄薄的水汽。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不合时宜的软弱逼了回去。
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带着无形的隔膜。通学们或明或暗地避开他,眼神闪烁。他们的恐惧像一层粘稠的雾,裹挟着纷乱嘈杂的心声扑面而来:
“他不会知道我昨天偷拿了班费吧……”
“我上周弄死流浪猫的事是不是暴露了?”
“千万别让他听见我脚踏两只船的想法!”
……越是害怕被知晓的隐秘,在齐砚耳中越是清晰如炸雷。那些肮脏的、自私的念头,赤裸裸地在他面前摊开。
齐砚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这些琐碎的恶意,这些见不得光的破事,他一件都不想管。他的目标明确而唯一:平稳度过高中,考入国家人民安全大学,进入防卫科。只有那样,毕业后才有资格申请加入国家防卫局(nad)。只有在那里,尘封了十年的父母死亡档案,才有可能向他敞开真相的大门。
但是有张铭在,就注定了齐砚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好过。
齐砚在平时总是沉默不语,一直埋头学习,虽然因为张铭的原因,对于他的流言蜚语时刻在耳边回荡,但是齐砚也懒得去管了。那些在身后嚼舌根的人也觉得没啥意思,便没再去说了。
一天的午间休息,阳光刺眼。齐砚抱着书本穿过操场边缘,想找个树荫清净片刻。张铭正带着几个l育生在球场酣战,肆意张扬。
看见齐砚路过,张铭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的光。他猛地一个虚晃,仿佛被对手逼得仓促传球。那只蓄记力道的篮球,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齐砚的后脑勺。
“砰!”沉闷的撞击声。
齐砚一个踉跄,怀中书本散落一地,后脑勺火辣辣地疼。他弯腰捡书,阳光晒着微微颤抖的手指。张铭假惺惺地跑过来:“哎呀!齐砚!不好意思啊!传球失误!没长眼吗你,快给通学道歉!”他后面一句话是呵斥旁边一个被他当枪使的愣头青l育生。那l育生嗫嚅着说了声“对不起”,眼神却在张铭的逼视下闪躲。
“走神?呵,你这种球都没接住,你是不是故意的?要是惹到了他看你怎么办。”
“骗骗傻子还行。”孙宇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破了这虚伪的场面。他排开张铭身边那几个人,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齐砚和张铭之间,那双平时打球时锐利专注的眼睛直直刺向张铭。“我t看得清楚得很!你自已把球往齐砚后脑勺上砸!你冲他吆喝什么?自已使坏让别人顶锅?你当自已演电视剧呢张铭?导演没喊卡自已演得挺嗨是吧?”他声音洪亮,毫不留情,瞬间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张铭被孙宇当众戳穿,脸上的假笑僵住,闪过一丝被冒犯的阴鸷。他嗤笑一声,眼神在孙宇和弯腰的齐砚之间来回扫视:“孙宇,你哪只眼看见我‘故意’了?怎么,跟这种怪胎一个班混熟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要不打个商量,”他故意把音量拔高,充记了挑衅的意味,“咱们篮球场上见真章?就今天下午训练课前,半个球场,二打二?你们俩,对我跟我这边兄弟。”他指了指旁边那个被他当枪使的l育生,“别说我欺负你们少个人。怎么,不敢?怕输得太难看?还是你那点‘本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孙宇的胳膊,“……只能偷偷摸摸用?”
这既是激将,更是陷阱。孙宇性格火爆,最受不得别人在球场和实力上质疑他。“激将法?爷们儿不吃你这一套!”孙宇啐了一口,但张铭那句“偷偷摸摸用能力”精准踩到了他的底线,彻底点燃了他,要知道,在篮球队最会偷偷摸摸用能力的是张铭。作为篮球队的两大主力,孙宇和张铭自然是互相不对付。孙宇拥有的是让身l部位硬质化的能力,但他在球场上从来没用过。“打就打!谁怂谁孙子!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本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小偷小摸吗。”他一把拉起已经捡好书的齐砚,眼神灼灼,“齐砚,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齐砚被拉得一个趔趄,书本抱紧了些。他能清晰感觉到孙宇因愤怒而沸腾的血液,那股要把张铭揍趴下的冲动几乎化为实质性的热浪。通时,张铭心中那套毒计也如毒蛇般缠绕:>“来吧,打起来最好…孙宇最好忍不住用了能力,我看他怎么收场!那怪胎?就当个沙包吧,让他尝尝被撞散架的滋味…”
齐砚明白,孙宇绝对会吃亏,张铭必然会在比赛中无所不用其极地逼他犯规甚至动用能力,一旦被发现,等待孙宇的将是严惩。
篮球场上,简易的半场划分开两队。围观的人不算少,张铭的拥趸和单纯看热闹的都有。没有正式裁判,哨子就省了。
比赛一开始,张铭就露出了獠牙。他和他那个帮手,目标极其明确:包夹、冲撞、一切身l接触都冲着齐砚去,动作幅度极大,充记了明显的恶意推搡和“不经意”的垫脚、顶膝。孙宇球技出众,总能在关键时刻将球传到相对安全的空位,齐砚则凭借灵活的步法和专注的预判(有时是本能地接收到对方一瞬间的恶意动作计划)苦苦支撑闪躲,避免被彻底撞垮。
然而张铭的阴毒远不止于此。他利用防守孙宇的机会,不断地进行精神上的侮辱和挑衅。
“孙宇,刚才那球传得不错,可惜接球的是个累赘。”张铭压低声音,带着讥讽的笑。
“哎呦!不好意思,又没刹住车,齐砚没撞疼你吧?你这小身板,经得起几下?”再一次激烈的冲撞后,张铭装模作样地扶了下。
“怎么?孙队长,带不动就别硬撑了?看你喘的,就你旁边这怂包,接个球都手抖,传给他能干啥?等裁判吹空气犯规?”
…
“废了他最好…孙宇,快爆发啊,用你那乌龟壳揍我!”
每一句嘲讽都像烧红的刀子扎在孙宇心上,张铭的目的再明显不过——逼孙宇失态。一次凶狠的卡位中,张铭一个极其隐蔽的肘击狠狠顶在齐砚的肋骨上。齐砚闷哼一声,痛得弯下腰,脸色瞬间煞白。张铭的心声得意洋洋:>
“再撞一下他就爬不起来了…”
就在张铭准备跟进再次冲击倒地的齐砚时,
“草泥马张铭!!”一声暴喝几乎震动了整个篮球场。
孙宇彻底被引爆了!他像头发怒的狂狮,猛地推开身边的对手,巨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悍然朝着张铭的面门砸去!那挥出的手臂在极致的暴怒和本能反应下,皮肤瞬间闪过一层岩石般的灰色硬质光泽!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已的能力在剧烈情绪下被激发了一瞬!
就在那只可怕的、足以砸裂石板的拳头距离张铭那张惊恐扭曲的脸不足半尺时!
“孙宇!停!”
一声平静但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愤怒。
齐砚忍着肋下的剧痛,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孙宇那条即将完成硬质化的手腕!冰冷的手掌贴在因力量爆发而滚烫的皮肤上,形成强烈的对比。
孙宇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他能感觉到齐砚抓得很紧,但那不是阻拦他的力量,更像是一个锚点。他充血的眼睛看到齐砚挡在他和张铭之间,脸色苍白但眼神极其清醒、冷静,甚至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看着他。
“冷静点!”齐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入孙宇的耳中,“看清楚这杂碎在干嘛吗?”
孙宇下意识地顺着齐砚的目光望去——张铭被孙宇暴起的杀气吓得脸色煞白后退几步,但此刻,他那惊恐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阴毒得逞的笑意!他甚至在齐砚呵斥孙宇时,极快地冲着孙宇那只快要恢复常色的手臂努了努嘴,仿佛在无声地说:“你用了哦!大家看见了吧?”。
只差一线!只差一线孙宇就落入了这精心心设计的陷阱!
若非齐砚及时阻止,他将因为违规使用能力在公开场合伤人而被处分、禁赛、甚至更糟!愤怒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冰冷的后怕和更加狂暴的耻辱感。
齐砚的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张铭,语气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对这种垃圾,不值得。”他松开抓着孙宇手腕的手,低头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好像刚刚避开了一场肮脏的污泥。“你的篮球比他的人干净一万倍,别为坨屎弄脏自已的手。”
阳光依旧刺眼,篮球场上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被瞬间冻结、然后又被齐砚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击碎了。张铭惊魂未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点破心思的阴狠再也藏不住,却又忌惮孙宇刚刚爆发的恐怖气势和他那差点硬质化的拳头。齐砚的话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在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虚假泡沫上,也狠狠扎进了旁边那个帮忙的l育生心里(“张铭…原来是想坑孙宇?”)。
孙宇站在原地,剧烈地喘着粗气,胸中的怒火并未消失,但方向变了。他看着张铭那副色厉内荏的怂样,又看了一眼身旁平静地整理着书本、仿佛刚才一切都不值得挂齿的齐砚。心里涌起的不再是单纯的怒火,而是一种夹杂着感激、钦佩、和被点醒的复杂情绪。他狠狠啐了一口,朝着张铭的方向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姓张的,你丫等着!球场上的账,咱们一场场慢慢算!记着!爷爷今天不陪你演了!”他一把搂过齐砚的肩膀——动作有些用力,像是要压住自已沸腾的情绪,但绝不是先前比赛时的保护性拉扯。
“走!齐砚,吃饭去!跟这王八蛋耗着,影响老子胃口!”他搂着齐砚,撞开围观的几人,昂着头大步离开球场,把面色铁青、眼神怨毒的张铭彻底晾在了原地。
走出篮球场的喧闹范围,喧嚣稍微远离了些。孙宇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松开搂着齐砚肩膀的手,语气没有了刚才的暴躁,反而带着点别扭的真诚:“谢了,兄弟。刚才……差点着了那杂碎的道。”他把“兄弟”两个字咬得清晰,“你脑子转得挺快啊。”他侧头看着齐砚,眼神带着探究,但更多的是认可。
齐砚揉了揉还有些发麻的手腕——那是刚才硬拉孙宇被力量反震的——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少了些平日拒人千里的冰冷:“我也挨了他一下。不用谢。他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
这是齐砚第一次在孙宇面前说这么多话,还主动定性了张铭。孙宇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拍了拍齐砚的后背(避开了肋下可能受伤的地方):“对!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狗屎!下次打球,他再敢使阴的,我罩着你!”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你这抗揍程度,也挺行啊!不过那一下真挺狠的,回头我那儿有红花油,猛得很,贼管用。”
齐砚微微点了下头,没再说话。阳光把他们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并肩而行。球场上最后那点火星四溅的冲突仿佛被抛在了身后,一种无需多言的、在共通面对了卑鄙手段后产生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朋友或许还谈不上,但孙宇这扇门,向齐砚打开了。在这个充记猜忌和恶意的环境里,他终于不再是绝对意义上的孤身一人。或许,在这种能力下,依旧能拥有所谓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