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夏咬碎第三包鱼皮花生时，便利店的电子钟显示02:57。玻璃门外的梧桐叶被夜雨打得贴在地上，像一张张皱巴巴的过期彩票。她踢了踢脚边的进货箱，箱角还沾着昨天洒的关东煮汤汁，在日光灯下泛着油腥的光。

    欢迎光临。她机械地扬起嘴角，连头都没抬。

    要一包人间的悲伤。

    沙哑的男声像砂纸擦过水泥地。林小夏抬头，看见个穿灰布长袍的男人，腰间别着个葫芦形的青铜挂件，正用指尖敲着收银台。他的头发和衣摆都滴着水，却没在瓷砖上留下任何痕迹。

    您说什么？林小夏往后退了半步，手悄悄摸到了货架后的防狼喷雾。

    男人抬起头，瞳孔是琥珀色的竖纹，像猫科动物在夜里反光：你们人类不是把负面情绪装在玻璃瓶里卖吗？我要最浓的那种。他的指尖划过收银台上的货架，罐头、杂志、饭团包装纸突然全部浮到半空，在他掌心聚成一团幽蓝的光雾。

    林小夏听见自已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想起上个月看过的《走近科学》——说是有人在便利店目击灵异顾客，监控却只拍到空气流动的异常波纹。她突然意识到，那些被店长骂上班走神的凌晨，或许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玻璃门外徘徊。

    那个我们这儿只有快乐水。她颤巍巍地举起一罐可乐，拉环声在寂静的店里格外刺耳，要不您试试这个？喝完会想笑。

    男人皱眉接过可乐，指尖刚触到铝罐，罐身突然结记冰霜，可乐在里面剧烈晃动，发出火山爆发前的闷响。林小夏尖叫着蹲下，却听见噗嗤一声——拉环被打开了，深褐色的液l冒着气泡，在男人掌心凝成一颗水晶般的水珠。

    这是人间的情绪？他舔了舔指尖，琥珀色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有焦虑的气泡，疲惫的沉渣，还有他盯着林小夏的眼睛，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不甘？

    您您到底是谁？林小夏膝盖发软，索性坐在地上，反正夜班工资低到就算被鬼杀了也没什么损失，神仙吗？

    算你有点眼力。男人甩了甩袖子，浮在空中的商品纷纷归位，葫芦挂件发出清脆的鸣响，我是忘忧司的勾魂使，负责收集人类的负面情绪。不过最近他皱眉看着掌心的水珠，你们人间的悲伤越来越淡了，像兑了十斤水的孟婆汤。

    林小夏想笑，却咳出两声带着腥味的气：怎么可能，房贷、996、催婚现代人的崩溃都是默不作声的，像海底的火山。

    男人突然凑近她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林小夏闻到他身上有松针和焚香的味道，混着雨夜特有的潮湿气息。你的灵魂他喃喃道，有裂缝。

    话音未落，林小夏眼前突然炸开强光。她听见便利店的玻璃门发出地震般的轰鸣，货架上的商品全部漂浮起来，组成漩涡状的光洞。男人抓住她的手腕，葫芦挂件突然变大十倍，像张开嘴的巨兽，将两人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