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询昭向前走一步。
钟罩的玻璃门缓慢打开,留出一条仅供单人通过的缝隙。
她走进去。
钟罩的正中央安静地放置着一把枯黄色的、藤编的椅子,没有上过漆和油,显出一种未经打磨的粗糙和干涩。
在椅子的旁边,挂着一个透明袋子,内装整齐叠好的黑色眼罩。
椅子上方,投影仪投出了参与精神力疗愈的注意事项。
亲爱的游客:您好!恭喜您被选中参与此次精神力疗愈项目。
下面请按照以下提示行动,以达成最好的疗愈效果。
首先,请您取出旁边的黑色眼罩,蒙住眼睛,这样可以使您更加专心地进行、体验与植物的交互。
随后,请您将双臂和双手自然搭在椅子扶手,身体放松靠上椅背,植物感受到您的放松后,会主动前来和您互动。
最后,请自然而然地释放出您拥有的精神力,以便与植物互相感知,找到适配的疗愈模式。
江询昭仔细读完通知,拿起眼罩蒙住眼睛,略略整理下头发,就坐在镂空长椅上静静等待。
空气中带着湿气浓重的植物味道,一直处在这种环境中,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吃力。
她铺展开自己的精神力,以更好地感知环境。
藤蔓起初处在比较安静的状态,大约半分钟后,植物感知到她的存在,向她探了过来。
最先探过来的藤蔓,轻轻搭上了她的手腕。
植物的藤蔓是纤细的、柔软的,表面介于光滑与粗糙之间,触感很脆弱,但江询昭知道,它内里必定有着相当韧的植物纤维,真正发生意外时,它会很难被切断。
藤蔓在她的手腕上绕了三圈,将她固定在藤椅上。
静默片刻后,沙沙的摩擦声响起,植物再次探出了藤蔓,这次的藤蔓更加纤细,上面带了微凉的、滑腻的液体。
她感到藤蔓轻柔地攀附上了她的脖子,试探性地加重了力度,在保持着适中力度稳定下来后,藤蔓的顶端碰了碰她的颈侧。
对于alpha和oga来说,这是腺体的位置。
腺体的发育程度通常和精神力强度挂钩,腺体尚未分化前,除了极少数的天赋极高的人,其余普通人的精神力一般都在b级及以下。
大多数人在十三至十四岁就开始分化,最少也会显现出分化的偏向预兆,有偏向预兆的可能分化成alpha、oga,而没有出现的分化预兆的,极大概率会成为beta。
极少数的情况也有,比如延迟分化,目前没有外力干涉的条件下,最迟的例子在十六岁。
分化完成后,属性和信息素将不再变动,但精神力可以通过训练等方式提升。
江询昭的腺体就依然保持着未分化的状态,所以她对于这样的触碰并没有什么反应。
找到合适位置后,那藤蔓就停留不动,静静盘踞在那里,像是贴了一张冷敷贴。
空气里的植被气味愈加浓郁,江询昭思考着所谓“精神力疗愈”的原理,意识到植物可能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刺激她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现有的精神力疗愈方法主要有三种原理。
取义,而正当她准备拒绝采访开溜时,另一个念头悄然浮上。
尝试和想研究的事物多产生些交集,说不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机会,即使不一定是“好机会”。
如此一想,江询昭停下脚步,弯弯眼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也变得轻快:“我既不是alpha,也不是oga,我是一个非常普通得beta,能够被选中体验,我觉得非常非常意外,也真的很开心、很荣幸。
”“但很可惜,我的精神力感知像向来比较迟钝,对于疗愈体验没有太明显的感受,可能是有效果吧,有点像精神力融合?我不是很清楚,大概有用吧。
”说完之后,她又以一个无害的浅笑收尾,呈现出一种“看起来并不是很聪明”的效果。
对于其他问题,江询昭就通过装傻说废话绕过去。
得到有用的答复、又问不出什么新东西,这群人没有什么可以再纠缠,就一哄而散了。
散去的不仅仅是人——还有一只鸟也不知所踪。
胖乎乎的、毛绒绒的、身上有着惹眼的金色绒毛的小鸟。
在刚进展厅时,江询昭就捕捉到了它一闪而过的身影。
精神力疗愈结束时,透过密集的藤蔓,她又注意到那只小鸟。
江询昭被人群围住时,那只小鸟再次出现,遥遥地徘徊几圈,没靠近,但也没有飞远。
早些年混迹黑市时,江询昭对于各种稀有的技巧略有了解,其中一个就是训鸟。
依照这只鸟的飞行轨迹以及反侦察能力,江询昭可以断定,这只鸟并不是不小心飞进来的野生鸟类,也不是技巧纯熟的机械鸟,而是一只人为训练过的鸟类。
江询昭并不急于找到这只鸟的主人,既然这个人也这么关注相关的信息,说不定很快两个人就能碰面了。
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在闭馆之前把其他的场馆也转完,看看能不能找到更重要的信息。
她走出温室。
外面的温度比展厅内要低一些,天空中的云愈加浓密,天色更暗了些。
人潮流向另外的展馆,江询昭看一眼指示牌,按照游览顺序,下一个应该去的地方是观赏盆景展馆。
正欲加快脚步向下一个展馆去,江询昭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刚才注视她的那个东西,似乎跟着她出来了。
她感知着它——虽然她并不清楚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它有意引导的。
依然看不清它的具体形状,但江询昭知道,它正在从人群中脱离出来,转到了另一条小道上,而后就在那里停下,似乎是等待着江询昭的选择。
那条路并不是游览的道路,而是进山的道路。
这几年这条路都没有变化吗?江询昭再次回想起帖子的描述。
回复人:初始id36548302回复时间:983年8月9日我宁愿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可是无论怎样我都无法将自己唤醒,所以我无法把它当成一场梦来看待。
“不对,出问题了,”我又往前了几步,和她说,“我们的营地里好像进东西了,它一直在监视我们。
”“哪里有东西?”她歪头看我,站起来,盲人一般向周围摸索一圈,“你是不是做梦啦。
快点回去吧。
”我想和她再解释一些,我想让她掀开帐篷看一看里面的人,或者实在不行我和她一起守夜吧。
最后我只是说:“我觉得帐篷里有点不对劲。
你要不要来看一看?”“好啊,”她说,“我这就来了。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掀开帐篷,我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帐篷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躺进了原来那人所在的地方。
我艰难地说:“你要休息吗,那我替你守夜?”对方沉默。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我看到她,不,是他,坐了起来。
那张脸,赫然是科考队成员的那张脸!他盯着我,平静地问:“怎么不睡觉?出什么事了?”我再一次狼狈地逃出帐篷。
外面依然是极明亮的月光。
守夜人——我的朋友——缓慢地回过头,笑得很温柔。
我无法考虑更多的事情,求生的本能占据了头脑,所以我没有再说什么话,一心想要沿着我们的来时路下山。
如果离开封锁区,是不是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如果离开这个地方,是不是就能摆脱这一切了?上山的路只有一条。
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却没有找到那条破败的、连护栏都没有的小路。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被月光照得过于干净的路,它明亮又诱人地绵延到山下,像一条流淌成河的单向路。
我踏上去,跌落其中。
现在那条路,就在她眼前。
只不过不是白色的,而是狭窄的、破败的、杂乱铺着枯枝落叶的。
再向上,有几级石阶被粗壮的树根顶起,显得更加崎岖。
江询昭开始犹豫。
是继续向上走,还是就此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