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联系到蓝星吗？”莫听鸿避过高足异种挥来的前肢，一个滑铲溜到高足异种之下，尖刀狠狠扎入异种的腹部，而后在地上打几个滚，避开紧随其后的疯狂袭击。
她的银色短发变得凌乱，学院制服也在打斗中染上尘灰。
其余几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宋缘作为精神力最低的成员，被近乎a+级的战斗波撞得头昏脑涨，她一边盯着通讯器反复发送求援信号，一边向莫听鸿输出精神力援助。
蓝柏源源不断地修补着精神力屏障，同时还要给宋缘输出疗愈精神力。
任务的难度比预想中要大很多，他们没有想到会莫名被传送到异种的老巢，连跑都跑不了，只能被迫一刻不停地投入战斗。
“没有，”宋缘疲惫地回复，不住喘息，“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力场的问题，什么都发不出去。
”莫听鸿的动作顿了一顿。
“小心！！”蓝柏突然高声喊，尾音几乎破音。
长期的作战已经让莫听鸿的身体和精神都很疲劳，她毕竟不是完全的前锋出身，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对她来说损耗非常大。
她没有力气逃跑，只能举起尖刀，硬生生扛了身后异种的一次袭击。
刀刃与坚硬的异种外壳碰撞，“叮”一声响后就直接飞了出去。
另一只异种也跑了上来，已经无路可走了——忽然眼前出现了一柄黑色长刀，稳稳地扛住了这一击，连抖都没有抖。
“莫听鸿从左后方撤离！”声音从上而下地炸在耳边，平稳地、清晰地将指令传达给她。
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迅速后退，紧接着沉重的一击就落在了她原先在的地方，激起一大片尘土。
江询昭利落地解决了一个高脚异种，趁它还没有倒下，踩着它的身体跃上另一个异种，精准地将长刀插入异种头与身体的缝隙，再抽出，带出一串腥苦的黏液。
她的动作太快，蓝柏和宋缘的精神力技能一时没跟上，丢空了好几次。
江询昭意识到了这点。
她环视一圈周围环境，语速很快：“宋缘撤回精神支援，蓝柏再增强一次精神屏障就撤退，和莫听鸿汇合。
你们一起，往没有异种的地方撤。
”言语间，她又斩落一只异种。
高大的虫型异种意识到了这个极具威胁性的存在，嘶鸣着围过来。
即使没有精神力的加持，她的移动速度和基本功在前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况且这些异种也仅仅是a级。
受伤的队友都已经在安全范围内，她没有了后顾之忧，动作便更加利落。
执行多了高难任务，已经很久没有处理这种数量多、难度低的任务，江询昭在顺利的清理过程中，难得地产生畅快之意。
最后的异种支离破碎地倒下，空气中被难闻的黏液气味填满，她微微皱眉，一边擦拭着长刀，一边向队友汇合的地方走。
那三人齐齐地看着江询昭走过来——战斗时的动作太激烈，她的头发本来就只随意束了个小揪揪，现在有几缕散落颊边，凌厉中透出些散漫来。
“怎么了？”她对上六只眼睛，一时不知道该看哪，有些困惑，“大家都还好吗？我们现在返程？”“昭昭——”话音刚落，宋缘就高声说：“你太帅啦！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厉害！”“能坚持下来的我们都很厉害的，”江询昭笑一笑，“很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传送到另外的重叠世界了。
如果我在的话，我们战线就不用拖这么长了。
”“这当然不怪你，”蓝柏向她温和地笑笑，面色与唇色因力竭而显得苍白，眼睛却因为战斗的兴奋感而格外明亮，“幸好队伍里有你，实在太可靠了。
”“对啊，”莫听鸿附和，“之后我们能不能切磋几局？你的招式非常流畅，我觉得我再练上五年也赶不上你半点。
”短暂的缓和、休整后，一行人登上飞行器，开始返航。
飞行器上，几人在蓝星学院系统中上报了任务完成进度，并进行了一场私下的完整复盘讨论。
回到蓝星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疲惫的几人就此分别，各自回宿舍恢复体能和精神力。
江询昭则直接回到了飞行器里，拆了两瓶抑制剂充饥，而后在座位上，枯坐到天黑。
飞行器的灯光被调到比较明亮的暖色光，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江询昭正对着笔记上的空白发呆。
片刻后，江询昭又翻到前一页。
那是她默写的、先前所见手稿的一部分。
“你总说自己是被时代、被所有人抛弃的人，我其实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知道‘理解’这样的表述会不会让你感到冒犯。
“但在我们的眼里，你聪明、坚强、有毅力，无论怎样都会有很好的人生，我们也希望可以见证这一切，并尽所能帮助你、支持你。
“所以不要因此而冒险、不要参与那个项目，好吗？你只是你，就很好。
”按照蓝星出版的教科书、公开发布的相关任务实况，以及任务记录来看，精神力场中的很多东西确实来源于虚构。
但在解决寄生异种危机时，江询昭曾经亲历了几次精神力场的生成。
在记录后，她和周衡、和队友也讨论过，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精神力场基本上可以约等于归属者的精神世界。
里面会有幻觉，但也会有重要的事情、会有真实的记忆。
那个精神力场中，徐若认为的重要的事情，是两位朋友、两位朋友给她的支持、她对两位朋友的道歉，以及不希望伤害朋友的心情。
那么徐若参与了什么项目？作为当时的非觉醒者，又是如何拥有精神力场的？最后因何对朋友产生了严重的伤害、又因何而恐惧？最有可能的是腺体改造实验，然而相关实验在性别分化的最初就被明令禁止，连流放星球都会严查。
江询昭在星际网络和蓝星网络上检索了z-622星球，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报道、记录和讨论；她又去搜了搜腺体改造，是屏蔽词；用谐音缩写等挨个试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全部问题都太干净了，连怪谈和阴谋论都没有——就像有人刻意抹去痕迹一样。
她拿起笔，思索了片刻，在纸上写下“腺体改造”，又在一旁添上几个关键时间点，最后写了“精神力”，又打一个问号。
而后她打开飞行器上的显示屏。
江询昭凝视着蓝星联盟的星际精神力动态监测系统。
星球的基准精神力在d级左右，部分地区可能达到c级，在地图上分别用深绿色、浅绿色表示。
z-622小行星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浅绿色，和它毗邻的两个小行星，都是看起来非常安全的深绿色。
既然线上找不到相关线索，那只能到实体的遗迹中寻找。
这种事情不宜拖太久，因为无人居住的小行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蓝星联盟摧毁。
最好今夜就出发。
这架飞行器不是江询昭最常用的，却是来历最干净的。
飞行器的款式，全名叫做蓝星兴和初代飞行器。
兴和飞行器制造厂的寿命不长，飞行器更新迭代到第三代，就资金链断裂、彻底倒闭。
当年周衡破例允许了江询昭将这架飞行器带到特别行动处，即使当时它已经破破烂烂、完全无法使用。
在特别行动处的这几年，江询昭经常抽出长长短短的时间对它进行修复和改造，最后它外表还是经典基础款的样子，内里其实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特别行动处时，江询昭从来没有使用过它，平时出任务时，她驾驶的都是特别行动处为她提供的特制飞行器——当然一大半改造零件都购于黑市。
即使已经设置了自动驾驶，在任务途中，江询昭还是习惯性关注周边情况。
她端正坐在驾驶座，专注地盯着地图和全息屏。
突然地图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点，并开始闪烁。
智能助手的播报提醒紧随其后响起：“lxfa-9706号飞行器正在请求援助。
请问您是否改变航线、前往支援？”江询昭看到那个属于蓝星学院的飞行器编号、定向求助的标识、以及z-622号流放行星的坐标点，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她所在小队的成员都已经离开，谢知恒应该早一步就离开了。
况且三个处于叠加态的精神力场都已经消散，在蓝星学院的系统中，这个任务的状态应该已是完结态，不会再有学生来这里遇险了。
红色的点突兀地亮在地图上，有规律地闪动。
既然求助到她这里，还是去看一看，况且以她现在的状态，绝大多数意外都能应付得来。
最后她冷静道：“支援，飞行器开启接应状态。
”智能助手迅速接收指令：“收到。
”室内传来嗡嗡的细微响声，机械臂已经做好初始化准备。
江询昭在仪表盘上迅速按了几下。
确认支援的信号发出，她将自己的精神力提升至s+水平，改变了预先设置的路线，并将飞行器的速度调到高档。
蓝黑色的飞行器灵巧地降落在行星表面，是完美的降落，连尘灰都没有激起多少。
江询昭走下飞行器。
扑面而来的是带着强烈威压的精神力，以及浓郁且甜到发腻的桂花香。
信息素融在此处灼热的空气中，让江询昭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一个巨大的桂花蜜罐里，避无可避地被信息素缠了满身。
她惊讶了一瞬，很快地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加快脚步走向那架飞行器，急匆匆把门推开——坐在面前的，正是前不久才与她不欢而散的人。
谢知恒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脊背依然挺得很直，依然没什么表情，但脸上泛起潮红，眼尾也洇出一尾水色，意外地让他显得鲜明起来。
江询昭盯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没说话，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
他无言地承受了这样的目光，起伏的胸膛和将抱枕抓皱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你易感期到了，之前在幻觉世界中和融合体搏斗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兆，”江询昭没什么表情地陈述，“不久前蓝星学院停泊港进入易感期的也是你。
”谢知恒迟钝地理解了她的意思，小幅度地点头。
“我需要一个解释。
”谢知恒在混乱中理出一点思路，艰难地开口：“上次的抑制剂我没有用，我没想到两次会间隔这么短。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完全是避重就轻的回答，江询昭这样定义。
“谢知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向前走一步，居高临下地着他，“你应该能看到，这是设置了自动巡航的飞行器，精神力也只有a级。
在发信号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指望所有人都能随身携带抑制剂，还是希望a级精神力能帮你把飞行器开回去？”看着面前再次沉默的青年，江询昭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你把所有事情都算得清楚，是否与你有关也有分明的判断，但你的行为很矛盾。
还是说，你认为这只是一种交易，而你已经有了交易的筹码——”“那你…，”谢知恒突然开口，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抬头看她，“你可以帮我吗。
”目光相对间，江询昭突然意识到他们离得很近，她清晰地看到了他颤动着的眼睫、漂亮桃花眼里的水光，平静却暗潮汹涌。
江询昭感到有些疲倦，但又异常地清醒，她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感受，那一瞬的思绪介于细微的愤怒与荒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间隙里，竟催生出一些，想要彻底打碎这平静的冲动。
她继续向前一步。
“怎么帮？是这样…”江询昭抬手搭上他颈侧，缓慢地摩挲几圈，指尖忽然稍用力地向下按压。
谢知恒骤然感到一阵眩晕，他几乎已经不能思考，只是本能地随着她的动作而颤抖。
她俯身，掌心覆在他腺体之上，勾着他到她身前。
她凑到谢知恒耳畔，压低声音：“还是…这样？”一片迷茫混沌中，谢知恒想，还是被她看到了。
他应该解释的。
他其实认出来了，他看过她登记的资料…他本来应该等蓝星学院的人来，或者联系蓝星联盟，但当看到那个熟悉的编号出现在范围内时，他突然想到，如果他发出求援，她一定会来。
像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一样，他发出了求援信号，紧接着就熄灭了显示屏。
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复。
谢知恒后知后觉感受到难堪，他刚想取消求援，那边就确认了支援。
在之后，强撑着的理智就分崩离析，他感到恍惚。
随后他意识到，有一个问题尚被悬在半空。
“随你，”他哑声道，“毕竟是…你在帮我。
”江询昭是beta，即使标记也只能临时标记，所以即使她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也没有关系。
这样想着，他没有躲避，江询昭却收回了手。
令人舒适的凉意骤然消失，体内的火又燃烧起来。
谢知恒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他看到江询昭退到了两步外。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睛弯起来，声音带了戏谑的笑意。
“你想和我交易吗？可以啊。
”“你求我一次，我帮你解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