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城破敌的捷报尚未冷却,一封密函却悄然送到陆远手中。泛黄的信笺上字迹潦草,王天成的印章边缘还沾着半片茶叶:“朝中阉党余孽勾结东林党人,以‘私扩军备’为由参奏孙督师,陛下已派锦衣卫南下彻查。”
陆远捏着信纸的手指骤然收紧,火盆里的炭块突然爆开火星。三日前孙承宗派人送来的加急文书还摆在案头,催促他尽快将新铸的二十门红衣大炮运往山海关。如今看来,这或许是阉党设下的陷阱——一旦火炮离城,松山城将失去最强大的屏障。
“先生,锦衣卫的人已到县城!”张大柱撞开房门,腰间长刀还在滴水,“听客栈掌柜说,领头的公公袖口绣着金线蟒纹!”陆远瞳孔微缩,蟒纹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专属纹样,看来这次来者不善。
夜幕降临时,陆远孤身潜入县城。王天成的绸缎庄后院里,十几个黑影正围着火炉密谈。“那锦衣卫指挥使叫曹化淳,”王天成将一杯浓茶推过来,茶汤表面漂浮着几片枸杞,“当年魏忠贤倒台时他装聋作哑,实则暗中保存了不少阉党人脉。”
陆远盯着杯中的倒影,突然想起史书上曹化淳后来开城迎李自成的记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他沉声道:“明日我去见曹化淳,你们准备好这些。”说罢,他掏出一张手绘图纸——正是松山城地下错综复杂的暗道分布图。
第二日,曹化淳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开进松山城。陆远身着簇新的青衫,带着几个捧着木匣的亲兵在城门口等侯。“陈千户好大的架子!”曹化淳倚在八抬大轿里,兰花指捏着鎏金鼻烟壶,“孙承宗私自给你请封的千户头衔,陛下还未应允呢。”
“公公明鉴,这不过是孙督师的一番美意。”陆远笑着打开木匣,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锭明晃晃的官银,“草民特意备了些薄礼,还望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曹化淳的目光被官银吸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突然瞥见亲兵怀中露出的图纸一角。
“这是什么?”他伸手夺过图纸,眯起眼睛细看。陆远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些修筑城墙的草图,公公若感兴趣,草民愿详细解说。”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地将曹化淳引向城墙暗处,那里藏着一门经过伪装的红衣大炮。
当曹化淳看到黑洞洞的炮口时,脸色瞬间煞白。陆远压低声音:“公公可知,这门炮能将石弹射出三里地?松山城固若金汤,全赖这些‘铁疙瘩’。若朝廷执意调走火炮……”他故意顿住,目光扫过城外隐约可见的清军营帐。
曹化淳的喉结动了动,将图纸扔回陆远手中:“明日随本督回京师,当面向陛下解释。”说罢,他转身钻进轿子,轿帘落下的瞬间,陆远看到他袖中滑落半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山海关防务图”几个小字。
当夜,陆远在书房里反复思量。曹化淳索要防务图,究竟是为了向朝廷表功,还是另有图谋?更让他不安的是,王天成派人送来消息,称有一队神秘商队正携带大量硝石前往清军营地。烛火摇曳中,他铺开大明舆图,用朱砂在山海关、松山城和京师三处重重画圈——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在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