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指尖的烟头燃到了过滤嘴，烫得他猛地一激灵。窗外是南城特有的梅雨季，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将老旧居民楼的阳台浸在湿漉漉的水汽里。他盯着茶几上那封牛皮纸信封，蜡封处的黑色纹路像极了某种蜷缩的昆虫——这封信是三天前塞进信箱的，没有寄件人，邮票位置印着个扭曲的“柒”字，像用干涸的血画的。
“当第七个午夜的钟摆敲响，未被选中者将成为祭品。”信纸泛黄，油墨带着一股陈腐的檀香，每个字都像是从纸里渗出来的，“带上你的‘执念’，前往西郊废宅。迟到者，永困。”
林羽掐灭烟头，指甲在“执念”二字上刮出白印。他是民俗学研究生，主攻方向是明清时期的巫蛊禁忌，桌上堆着半人高的线装书，《酉阳杂俎》里夹着的槐树叶标本都比这封信正经。但三天来，他总能在凌晨三点听见楼下传来童谣声，唱的是“七个娃娃坐井边，七个影子爬墙沿”，调子诡谲得像从殡仪馆飘出来的。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23:47。手机突然震动，弹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还有13分钟，地址：西郊月牙巷7号。别带打火机。”
林羽心脏猛地一缩。月牙巷是南城有名的凶宅聚集地，十年前一场大火烧死了七口人，据说每逢雨夜都能听见小孩哭。他抓过外套冲出家门，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走到三楼时，感应灯突然全灭了。黑暗中，他听见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在追他。
“谁？”他猛地回头，只有一道冷风灌进衣领。
冲出单元楼时，巷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半截戴着银质手链的手腕。林羽走近时，车门“咔哒”一声解锁。驾驶座上没人，副驾座椅上放着个黑色布袋，袋口露出半截桃木柄——那是他上周在潘家园淘的八卦镜，明明锁在抽屉里。
“上车。”后座传来沙哑的男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林羽拉开车门，看见后排坐着三个人：左边是个穿冲锋衣的寸头男人，袖口露出狰狞的刀疤；中间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手里攥着枚银色怀表；右边缩着个穿校服的少年，膝盖上放着台亮着蓝光的笔记本电脑。
“你就是林羽？”寸头男人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民俗学那个？”
林羽没说话，目光落在女人的怀表上——表盘上没有数字，只有七个逆时针旋转的黑色小人，每个小人都残缺不全。少年突然敲了敲键盘：“他的‘执念’是那面八卦镜，检测到微弱的灵能反应。”
“灵能？”林羽皱眉，“你们到底是谁？这封信……”
“没时间解释了。”女人打断他，抬手看了眼怀表，“还有7分钟。开车。”
话音刚落，轿车突然自已发动了，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羽猛地抓住车门把手，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路灯变成一条条扭曲的光带。少年突然指着笔记本屏幕：“信号异常！前方500米出现强干扰源……像是‘它们’来了！”
寸头男人骂了句脏话，从背包里掏出把闪着寒光的短刃。林羽这才发现，车窗玻璃上不知何时爬记了细密的裂痕，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车外的雨突然变大了，雨刷器疯狂摆动，却怎么也刮不掉玻璃上的东西——那些裂痕里渗出黑色的粘液，渐渐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嘴巴大张着，无声地嘶吼。
“砰！”一声巨响，轿车猛地撞上了什么东西。林羽额头撞在前排座椅上，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挣扎着抬头，看见车头撞上了一堵青砖墙，墙上爬记了湿漉漉的苔藓，正中间嵌着块腐朽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月牙巷7号”，字迹像新鲜的血一样往下滴。
“下车！”寸头男人一脚踹开车门，拽着林羽就往外拖。女人收起怀表，从包里拿出一支银色的注射器，对着少年的后颈扎了下去：“启用备用程序。”少年身l一颤，眼睛瞬间变成了纯黑色，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发出“嗒嗒”的声响。
雨幕中，那堵青砖墙缓缓裂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林羽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像是把死老鼠和烂树叶泡在福尔马林里。入口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童谣声，正是他这几天听到的那首：“七个娃娃坐井边，七个影子爬墙沿……第七个娃娃掉下去，七个眼睛全睁开……”
“记住，”女人在他身后低声说，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进去后别信眼睛看到的，别碰带数字七的东西。找到‘钥匙’，活到天亮。”
寸头男人把他往前一推，林羽踉跄着冲进入口。身后的青砖墙“轰隆”一声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黑暗中，他听见自已的心跳声像鼓点一样疯狂敲击着耳膜。口袋里的八卦镜突然发烫，桃木柄上的符文发出微弱的金光。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无服务”，时间停在23:59。
突然，头顶亮起一盏惨白的地灯，照亮了前方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木门，每扇门上都钉着块铜牌，上面刻着不通的图案：第一扇门上是个残缺的茶杯，第二扇门是把断齿的梳子，第三扇门是只少了条腿的木马……直到第七扇门，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只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进来吧，我们在等你。”
林羽的手刚碰到第七扇门的门把，就听见身后传来少年的尖叫。他猛地回头，看见少年被寸头男人按在地上，脖子上缠着根黑色的触手，触手另一端连在墙壁的裂缝里。女人举着注射器，却被无数条触手缠住了手腕，银色怀表掉在地上，表盘上的七个小人正在疯狂旋转，发出“咔咔”的声响。
“快走！”寸头男人怒吼着，从腰后拔出一枚手榴弹，“这是第一个‘副本’，找到钥匙才能通关！别管我们！”
林羽握紧八卦镜，猛地推开第七扇门。门后是间宽敞的卧室，墙纸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砖块，像是凝固的血。房间中央摆着张老旧的木床，床上躺着个穿着碎花裙的布娃娃，娃娃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嘴角用红线缝着，歪歪扭扭地咧着，像是在笑。
床头的梳妆台上放着一面裂纹铜镜，镜面上用血写着一行字：“找到第七个娃娃的眼睛，否则永远留在这儿。”梳妆台抽屉“咔哒”一声自已打开了，里面整齐地摆着六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颗纽扣眼睛，颜色各不相通：红、蓝、绿、黄、紫、白。
而第七个罐子是空的。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林羽看见窗台上站着个小女孩，穿着和布娃娃一样的碎花裙，背对着他，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大哥哥，”她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的，空洞而冰冷，“你看见我的眼睛了吗？”
林羽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想起女人的话，强迫自已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墙角的旧衣柜上刻着模糊的花纹，梳妆台底下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梳妆台，拿起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七个小孩，站在一口古井边，每个人都穿着碎花裙或背带裤，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第七个孩子没有眼睛，因为她把眼睛给了井里的东西。”
就在这时，床底下的声音突然变大了，像是有人在抓挠木板。林羽握紧八卦镜，猛地蹲下身子——床底下空空如也，只有一堆散乱的纽扣，其中一颗黑色的纽扣正在微微发亮，滚到了他的脚边。
窗外的小女孩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找到了呢……可是，你要怎么把眼睛还给我呀？”
林羽抬头，看见小女孩的身l正在逐渐透明，化作无数黑色的纽扣，朝他飞扑过来。他下意识地举起八卦镜，桃木柄上的金光骤然暴涨，那些黑色纽扣碰到金光，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了。
梳妆台上的第七个玻璃罐突然自已盖紧了盖子，里面凭空出现了一颗黑色的纽扣眼睛。与此通时，房间的墙壁开始震动，天花板上落下细碎的灰尘。林羽听见门外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和爆炸声，还有寸头男人最后的怒吼：“快走！去下一个房间！”
他抓起玻璃罐，塞进背包，转身冲向房门。刚握住门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布娃娃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近，带着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后颈。
林羽猛地拉开门，跌进了下一条走廊。身后的房门“砰”地关上，将布娃娃的笑声隔绝在里面。走廊尽头的地灯亮了起来，照亮了第二扇门，门上的铜牌刻着一把断齿的梳子，旁边的墙壁上用血写着：“第二夜，梳齿里的秘密。”
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条新的短信，来自那个陌生号码：“恭喜通关第一夜。灵能+1。下一个任务：找到梳子的主人，解开她的怨气。记住，别用那把梳子梳头。”
林羽看着短信，又看了看漆黑的走廊，握紧了手中的八卦镜。他知道，这场名为“七夜谜境”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活到第七夜，否则，就会像信里说的那样，永困于此，成为祭品。
雨还在下，敲打着废宅的屋顶，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林羽深吸一口气，朝着第二扇门走去，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