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猫眼看到的世界总是扭曲的。
门外那个女人——梁诗音,她雪白的高跟鞋正碾着我昨晚丢弃的烟蒂,鳄鱼皮包抵在斑驳的门框上,指甲上的碎钻在透过楼道窄窗的阳光里炸开细小的光点。最刺眼的是夹在她指间的那张黑卡,边缘泛着虹彩,像把开了刃的刀。
我知道你在看。她的声音突然穿透铁门,你昨晚的泡面加了两次辣椒油,凌晨三点十七分对着我展会偷拍的照片自慰,现在右裤兜里还有半包红双喜。
金属门把在我掌心渗出冷汗。
当我把门打开15厘米时,浓郁的玫瑰香水味混着楼道里的霉味扑进来。梁诗音今天穿了件烟粉色连衣裙,后来我才知道这颜色叫樱花硝烟,是某个意大利高定的春季限定款。此刻它正蹭着我掉漆的门框,裙摆沾上一道灰痕。
初次正式见面。她把黑卡从门缝推进来,卡面划过我昨晚泡面留下的油渍,送你的小礼物。
我盯着卡面上凸印的无限额附属卡字样,喉咙发紧:梁小姐,我们只在去年设计展...
287天前。她突然向前半步,高跟鞋尖卡进门槛,你衬衫第三颗纽扣快掉了,演讲时一直在摸它。她的睫毛颤了颤,我买了那件同款,每天抱着睡觉。
楼道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她的眼睛像某种夜行动物般发亮。
她坐在我起球的沙发巾上,用湿巾反复擦拭玻璃茶几才放下包,却又直接坐在我常瘫着打游戏的凹陷处。那张黑卡在茶几上投下一小片虹光,正好照亮我上周画废的草图上——女主角的脸被咖啡渍晕染成哭泣的表情。
这个很棒。梁诗音突然抓起那张皱巴巴的纸按在自己胸口,素描铅笔的碳粉蹭在她锁骨上,你把孤独画活了。
我后背渗出冷汗。那张草图背面还写着前女友林夏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是我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甚至不了解我...
她解开手机锁屏,壁纸是我三年前在大学毕业展上的照片。指尖滑动,相册里密密麻麻全是我:便利店买烟的我,地铁上打瞌睡的我,甚至是我在出租屋阳台上晾内裤的远摄镜头。
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她歪头时钻石耳坠晃出一道冷光,比如你现在正在想——这疯女人会不会下药
我的确在这么想。
楼道里传来重物拖拽声。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搬着纸箱上来,我认出里面全是我的网购记录:同款泡面,39元三件的纯棉衬衫,甚至是我常买的那家情趣用品店的包装盒。
别紧张。梁诗音用鞋尖轻踢纸箱,这些是放在新家储物间的,毕竟...她突然掰开打火机,火焰映得她瞳孔透明,有些习惯需要保留。
火舌舔上她刚从助理手里接过的纸条——林夏的工作单位、住址和常用咖啡店。灰烬飘落在她高跟鞋尖时,我手机突然震动:前公司群聊炸了,梁氏集团刚刚发起收购要约。
你父亲...
死了。她截断我的话,指甲划过我喉结,现在我是规则。
三小时后,我站在云端。
准确说是梁氏大厦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脚下城市灯火像被踩碎的星河。搬家公司带走了我全部家当,除了那颗掉在旧屋地板上的纽扣——它现在嵌在新家的水晶地砖里,成为装饰图案的一部分。
欢迎回家。梁诗音用指纹解锁主卧,智能系统女声响起:第3号收藏间已激活。
衣帽间的每件衣服都挂着电子标签,不是品牌或尺寸,而是日期:遇见诗音第1天诗音生日宴备用诗音流泪日可穿。当我颤抖着打开手机,WiFi自动连接了名为囚徒β的网络。
浴室镜面突然亮起提示:检测到瞳孔扩张,已调节舒缓香氛
我终于在镀金马桶边干呕时,感应盖自动掀起,显示屏亮起:晨尿pH值记录中...建议补充维生素B族
凌晨三点,我在浴室崩溃。
温水从头顶浇下时,我终于哭出声。雾气蒸腾的镜面突然浮现文字:你哭起来更性感了——梁诗音的声音随即从隐藏音响里流出:要加薰衣草精油吗你上次网购的牌子。
我疯狂捶打镜面,裂缝中露出微型摄像头闪烁的红光。
而在隔壁房间的监控屏上,梁诗音正抚摸着一个巨型标本瓶。福尔马林液体里漂浮着某种胚胎组织,标签写着:
2021.11.30
第三次基因匹配成功
瓶身倒映出她哼着歌的背影,和满墙我的照片——最早的一张拍摄于五年前,那时我根本不认识她。
梁诗音的手指在我领结下收紧,丝绸布料勒进喉结的触感像一道温柔绞索。
记住,她踮脚在我耳边低语,呼吸带着薄荷糖的凉意,今晚你说错的每个字,都会变成他们捅向你的刀。
宴会厅水晶灯在视网膜上灼出光斑。我认出正走来的秃顶男人——上个月还在财经杂志封面上嘲笑底层审美,现在他的阿玛尼西装正被我的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这位就是程先生他目光滑过我袖口的手工刺绣,梁小姐的...新收藏品
梁诗音突然笑出声,香槟杯沿沾着她牙齿磕出的血丝:刘总还记得上个月您儿子酒驾撞烂的柯尼塞格吗她指尖划过我后颈,我家这位啊,可是用废车场零件拼出过发动机的天才。
全场静默三秒。
我的确在汽修厂打过工,但那是十六岁的事——连我母亲都忘了。
当刘总故意把红酒泼在我裤子上时,时间突然变得很慢。
暗红色液体顺着大腿内侧往下爬,像条阴冷的蛇。我听见人群里压抑的嗤笑,看见梁诗音助理已经举起手机准备录像——直到梁诗音抓起冰桶扣在刘总头上。
道歉。她声音甜得像融化的太妃糖,右手却攥着碎冰锥,或者我帮你回忆下,令千金在瑞士银行的未成年账户
冰锥尖端在刘总眼球前两厘米悬停。我突然发现梁诗音左手死死掐着我手腕,指甲陷进脉搏,仿佛在丈量我的心跳频率。
后来在休息室,她跪着用湿巾擦我裤腿时突然落泪:他们怎么敢...
泪珠砸在我膝盖上,你明明比他们干净一万倍。
监控探头红光在阴影里闪烁,像某种深海鱼类的眼睛。
凌晨两点,我在智能马桶吐第三回时,天花板突然传出梁诗音的声音:需要解酒药吗
抬头看见通风口网格后闪烁的摄像头。
整面墙的隐藏柜门弹开,陈列着我过去三个月丢弃的所有物品:画废的草图、穿旧的袜子、甚至是用完的安全套包装。每个密封罐标签都标注精确到秒的时间戳——2023.05.14
03:17:28
悲伤时的咀嚼频率提升37%
最深处玻璃柜里,躺着我的前公司工牌。
磁卡芯片位置被替换成微型追踪器。
我撬开电子锁那天,暴雨正冲刷着落地窗。
标本室冷白光线下,七个玻璃罐沿墙排列。第一个罐子里漂浮着设计师资格证,署名林嘉明
2018——三年前自杀的新锐设计师,新闻说他因抄袭身败名裂。
第二个罐子装着婚纱残片,浸泡液里沉着钻戒。我抹开雾气看清内圈刻字:梁诗音
&
林嘉明
永以为好
突然被身后呼吸声惊动。
梁诗音赤脚站在血泊般的红毯上,睡衣口袋里露出针管尖角:现在你知道了,她歪头时颈动脉在薄皮肤下跳动,为什么我选的设计师都会画画。
监控屏幕在她身后亮起,显示着我老家门口新装的摄像头。
凌晨三点的月光像冷冻的汞,把梁诗音的白睡裙照成半透明。
她站在厨房流理台前切草莓,刀尖精确避开籽粒——这个动作重复了四十七次。我数得清楚,因为监控屏幕右下角跳动着计数器的红光。
你不该去标本室。她突然开口,声线比白天低八度,但既然去了...刀尖挑起一颗完整的草莓籽,我猜你想看这个
推来的平板显示加密病历:
【患者梁诗音
解离性身份障碍触发事件:2018.11.30
目睹配偶自杀】
视频里穿婚纱的梁诗音正疯狂擦拭镜面血迹,而镜中倒影——那个正在冷笑的女人,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03:17分整,整栋豪宅的智能系统突然断电。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扣住我手腕:想活命就闭嘴。这个梁诗音指甲剪得极短,掌心有陈年茧痕,她白天是公主,夜里是鬣狗。
她带我穿过隐藏通道时,月光偶尔照亮她后颈的条形码纹身——和标本室那些玻璃罐上的编号同款。
林嘉明是你第几个丈夫我在狭窄管道里喘息。
第三个。她在配电箱前蹲下,工具钳精准剪断某根红线,也是第一个发现我们秘密的人。
突然有婴儿哭声从墙壁传出。不是录音,是活生生的、带着黏液哽咽的啼哭。
地下室的温度比停尸房还低。
恒温箱里躺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连接着心电图仪。梁诗音(夜莺版)把奶瓶塞进我发抖的手:喂她,不然会触发警报。
婴儿左眼角有颗和我位置相同的泪痣。
基因编辑婴儿,林嘉明留下的‘作品’。她突然扯开婴儿襁褓——胸口皮肤下嵌着微型发射器,她才是真正的监控中枢。
当我碰到婴儿瞬间,整面墙亮起监控屏:我老家、前公司、甚至常去的便利店,每个画面角落都站着穿白裙的梁诗音(白天版),正在对摄像头微笑。
破晓时分,夜莺梁诗音突然掐住自己脖子。
快走...她眼球开始不自然震颤,她闻到血腥味了——
我逃回卧室时,正撞上晨跑归来的梁诗音(白天版)。她运动服散发着橙花香气,脖颈挂着崭新监测仪:做噩梦了你心跳好快。
她踮脚吻我时,我尝到她牙龈渗出的血——和夜莺嘴角的血迹同一个味道。
监控屏幕突然自动开启,夜视模式下的地下室画面里:恒温箱大开,婴儿不知所踪。而梁诗音(白天版)正盯着我轻笑:今天要试试我新学的马术课吗
她身后墙上,挂着带血的襁褓。
马鞍皮革在阳光下蒸腾出血腥味。
梁诗音(白天版)把缰绳缠在我手腕上,力度刚好阻断静脉回流:这是汗血宝马,能闻出恐惧。她突然用马刺狠扎马腹,就像这样——
马匹人立而起时,我听见颈椎错位的脆响。视野颠倒的刹那,看见围栏外站着穿白大褂的梁父,正在记录本上写:受试者4号,痛阈测试阶段
坠地瞬间,夜莺的声音从马场广播突然切入:左滚三圈!——我照做的下一秒,原位置被马蹄踏出深坑。
耳机里沙沙作响:现在摸你后腰。手指碰到冰冷的金属,是把老式车钥匙,这是林嘉明死前藏的...
广播突然中断。梁诗音(白天版)蹲下来替我擦血,医用棉签精准点在我太阳穴:真遗憾,差一点就能见到姐姐了。
车库最深处停着林嘉明的特斯拉,积灰的中控屏突然亮起:最后一次驾驶记录:2018.11.30
03:17AM
钥匙插入瞬间,车载电话自动拨号。接通的竟是——
喂我自己的声音。
电话那头是2018年的我,正在毕业展现场抱怨:评委说我的设计太阴暗...背景音里有个女声在轻笑,音色和梁诗音一模一样。
夜莺的留言从手套箱传来:林嘉明死前发现,梁家在用‘情感样本’做人格移植实验。后视镜上贴着我们三人的合照——拍摄日期显示是明年。
车顶突然传来指甲刮擦声。梁诗音(白天版)倒挂着出现在挡风玻璃外,口红蹭花了:亲爱的,和我的玩具车玩得开心吗
我被锁进标本室当教学模型。
单向玻璃外坐着十几个穿病号服的人,他们手腕都系着和我同款的监测仪。梁诗音(白天版)举着注射器向众人演示:注意看瞳孔扩散节奏,这是爱情最诚实的生理反应...
针尖抵住我眼角泪痣时,整面玻璃突然爆裂——夜莺骑着那匹汗血宝马破窗而入,马蹄直接踏碎监控主机。
她在硝烟中向我伸手:现在知道为什么选你了吗扯开的衣领露出锁骨编码——TSY-004,和我的监测仪序列号相连。
逃亡途中经过育儿室。
恒温箱里的婴儿正在啃咬自己手指,啃到见骨也不停。夜莺突然用马鞭狠抽箱体,婴儿瞬间露出成人般的冷笑:爸爸又不乖了。
梁诗音(白天版)的声音从婴儿胸口扬声器传出:你以为夜莺是谁创造的监控屏亮起2018年画面:白裙梁诗音正给绑在椅子上的夜莺版本做电击治疗。
夜莺突然抢过注射器扎进自己颈部:快走!去车库暗格!她抽搐着吐出车钥匙,记住...你从没见过真正的...
话未说完,她的脸突然被某种无形力量揉皱重组,变成了梁诗音(白天版)的脸。
马场远处传来猎犬吠叫,和梁父的广播声:第4次人格覆盖实验开始。
暗格里的冷气扑在脸上像刀割。
荧光蓝的液氮罐里悬浮着二十个胚胎袋,标签从程默-α到程默-τ。最近被取用的γ罐上贴着便签:泪痣位置偏差0.3mm,建议废弃——是我的出厂日期。
夜莺的血迹在罐体上拖出长长指痕,最终停在一台老式录像机前。屏幕亮起显示2018年婚礼现场:
穿婚纱的梁诗音(真正的那位)正哭着推开林嘉明:你们克隆了多少个我镜头突然转向宾客席——坐着十几个微笑的梁诗音复制人。
录像戛然而止,最后半帧画面是林嘉明被注射针管的特写,药剂标签写着人格覆盖剂7号。
跟随夜莺的血迹找到地下蜂巢实验室。
三十个玻璃舱里漂浮着不同年龄的梁诗音,她们后颈都印着条形码。最年轻的舱体突然睁开眼,用指甲在玻璃上刻字:快逃
他们在你枕骨里
我摸到自己发际线处的缝合疤,创口贴下面传来电子元件蜂鸣声。
定位芯片。穿白大褂的梁父从阴影走出,手术刀尖挑着块带血电路板,你每代克隆体都有的小礼物。他突然划开自己后颈——皮下闪烁着同样红光,欢迎回家,儿子。
梁诗音(白天版)在焚烧炉前哼着歌,往火里扔相册。
我抢下半张残页:五岁的我和五岁的她站在圣诞树前,照片角标注第3代情感配对实验。火焰突然窜高形成人形,夜莺的声音从火中传出:你被植入了虚假童年!
通风管突然喷出淡粉色气体。梁诗音(白天版)在雾中变成重影:这是能让你快乐的药。她抚摸着我的泪痣,γ系列总是多愁善感...
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看见焚烧炉控制屏显示:【正在清除
夜莺2.0数据】
半梦半醒间被绑在医疗床上,梁诗音(白天版)正在准备注射器。
这次用δ系列的基因链吧。她舔着针头,更顺从,更...突然有警报响起,监控屏显示夜莺残存意识正入侵系统。
天花板突然喷洒鲜血——是蜂巢实验室里那些克隆体的血。夜莺最后的声音从血雨中传来:芯片...控制的是...
梁诗音(白天版)一针扎进我眼球下方:晚安,我的小设计师。
在坠入黑暗前,我看见医疗推车上的胚胎培养箱,里面蜷缩着的婴儿——长着我和夜莺的脸。
麻醉气体带着腐烂草莓的味道。
我躺在手术台上,头顶无影灯映出梁父变形的瞳孔:第七次前额叶微调,开始。
钻头轰鸣中,童年记忆突然闪回——
五岁的我被绑在牙科椅上,梁父举着冰淇淋诱导:告诉梁妹妹,你最喜欢和她玩什么
设…设计婚纱。我机械重复,视线却黏在墙角。那里堆着七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孩子,最上面的那个正用血手指在墙上画逃生路线。
现实与幻象重叠,此刻的手术刀正沿着旧疤痕切开我的头皮。
术后昏迷中,夜莺的声音从脑内传来:跟着血滴走。
我在自己的记忆回廊里奔跑,两侧是不断变化的人生片段:
大学颁奖礼背景板印着梁氏LOGO
前女友林夏的脸被马赛克覆盖
母亲葬礼上,所有花圈署名都是梁诗音
血滴最终停在一扇标着原始文件的门前。推开看见2018年的真梁诗音——她正把枪管塞进林嘉明嘴里:你们用我的基因造了多少怪物
枪响时,整个记忆空间开始崩塌。
现实中的我挣扎醒来,发现躺在梁父书房。
标本罐在月光下泛着蓝光,里面漂浮着真梁诗音的头颅——她太阳穴有个弹孔,睫毛上还粘着婚礼亮片。罐底标签:主体1号,情感模块提取完毕
书桌抽屉里藏着实验日志:
第43次人格移植失败,夜莺2.0仍保留主体记忆
解决方案:用γ系列克隆体培育情感纽带
突然有冰凉的手捂住我眼睛,夜莺的气息喷在耳畔: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选你了她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杂音,我们是唯一见过她真面目的人。
书房电脑突然自动解锁,屏幕显示人格覆盖进度87%。
夜莺用我的手指按下删除键,系统弹出警告:此操作将触发TSY系列自毁程序
倒计时启动时,整栋豪宅的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
梁诗音(白天版)破门而入,她左眼开始流血——那是夜莺意识最后的反抗。
没用的。她拧开标本罐,真梁诗音的头发突然无风自动,我们早就是…
她抓起头颅按向我额头,在皮肤相触的瞬间——
我看见无数个我在不同时空同时举起枪。
真梁诗音的头颅在接触我额头的瞬间融化,像热蜡一样渗入我的毛孔。
我的左眼突然看到2018年的婚礼现场——枪口抵着林嘉明太阳穴的是我自己,手指正不受控制地扣动扳机。右眼却看到现在:梁诗音(白天版)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下面夜莺的脸。
欢迎来到意识层。夜莺的声音从我喉咙里发出,现在我们是共生体了。
浴室镜子里,我的虹膜正在分裂成双色漩涡——左眼瞳孔浮现出TSY-004的条形码。
地下三层的水泥墙布满指甲抓痕,中央立着个培养舱,标签写着:
【原始母体X基因来源:梁诗音(1989-2015)备注:情感模块已剥离】
舱内漂浮着真正的初代梁诗音,她的腹部有道剖腹产疤痕——肚脐位置嵌着微型摄像头,正是此刻监视我们的那个视角。
夜莺操控我的手指按下舱体按钮,全息投影开始播放:
2015年的初代梁诗音正疯狂撕扯病号服:我女儿在哪她剖腹产疤痕还在渗血,你们用她的基因做了什么!
初代腹部的摄像头突然射出一道红光,扫描我的泪痣后,墙壁浮现基因图谱。
夜莺在我脑内尖叫:这是反向追踪!
图谱显示所有克隆体的基因链都包含两段异常编码:
第7对染色体插入了服从性蛋白序列
端粒酶区域被替换成自毁倒计时
但我的γ型基因有个突变点——泪痣对应的位置,藏着段加密信息:当监视者成为被监视者,系统重置
梁父的咆哮从头顶传来:立刻终止γ7!
整栋建筑开始喷洒神经毒素,我的皮肤冒出无数血珠,每滴都映出不同记忆碎片。
夜莺的意识正在溶解:用…用脐带…
我砸碎初代培养舱,扯出那根嵌着摄像头的脐带插进自己肚脐。所有监控屏突然雪花纷飞,浮现同一段画面:
五岁的真梁诗音抱着婴儿版的我,正在喂鸽子。她突然对镜头说:找到鸽子笼,那里有…
话音未断,我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喉咙——白天版梁诗音的意识通过芯片反向入侵了。
在窒息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初代的尸体睁开了眼睛。
我的手指在喉骨即将碎裂的瞬间突然转向,指甲深深抠进锁骨条形码——这是夜莺最后的反抗。
鲜血滴在初代尸体睁开的眼球上,反射出全息投影坐标:慈济医院顶楼
鸽笼γ7
梁父的皮鞋声在走廊逼近,我的身体却开始自主行动——左手拧断右手指关节脱开钳制(林嘉明的格斗记忆),右手抓起脐带摄像头刺进颈部芯片接口(夜莺的技术记忆)。
有意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三重混响,现在我们是三位一体了。
医院顶楼鸽笼散发着腐肉味。
γ7号笼里塞满死鸽子,每只脚环都刻着日期——那是我人生所有重大转折点。扒开鸽尸堆,底下压着本防水日记,扉页写着:给我未来的孩子:当你读到这些时,我已经被自己的基因复制品杀死了三次
最新一页的笔迹尚未干透:
快注射鸽子右翼下的药剂,那是能分离寄生意识的…
字迹突然变成血红色,和我此刻鼻腔涌出的温热液体同色。
药剂让我的意识沉入脑内会议室。
长桌一端坐着穿婚纱的夜莺,另一端是白大褂的白天版梁诗音。中间空椅上方悬浮着林嘉明的半透明虚影。
投票吧。夜莺敲敲桌子,谁控制这具身体去毁掉母体服务器
林嘉明的手指穿过桌面:你忘了真正的选项。他突然拽出我藏在意识角落的童年记忆——五岁的我正用蜡笔画着鸽子笼设计图。
监控画面在此刻切入:所有梁氏克隆体同时开始流鼻血,包括绑在实验室的几十个我。
医院走廊的应急灯突然血红。
我(林嘉明人格主导)用手术刀划开左臂,从肌肉层取出微型发射器——这是γ型克隆体独有的保险装置。
顶楼狂风大作,鸽群尸体被吹散,露出笼底蚀刻的基因图谱:
母体X的原始基因序列=鸽子线粒体DNA+人类情感中枢
最后一页日记在风中翻飞:他们用我女儿基因做的不是克隆人…是意识载体
当我把发射器对准卫星天线时,整座城市的电子屏幕同时闪现初代梁诗音的脸。她正在对所有克隆体下达最终指令:
呼吸,然后停止。
初代梁诗音的指令像病毒般扩散,整座城市陷入黑暗。
我的视网膜上却亮起诡异的生物光——夜莺人格正用我的视锥细胞播放全息投影:无数梁氏大楼的窗户依次熄灭,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看清楚了。林嘉明的声音从我齿缝挤出,每盏灯代表一个克隆体的生命。
手机突然震动,收到梁父的加密信息:母体服务器在地下18层,她等了你24年
配图是1999年的婴儿房监控,穿防护服的男人正把初代婴儿的脑组织接入服务器——那个男人长着我的脸。
前往地下的电梯里,我的皮肤开始渗出淡蓝色黏液。
夜莺在意识里尖叫:他们在加速基因溶解!
镜面轿厢映出我扭曲的脸——左眼是梁诗音的琥珀瞳,右眼是林嘉明的灰瞳孔,而我的原生虹膜正在分裂成数据流般的条纹码。
突然有机械女声响起:检测到γ7型基因突变,启动最终融合协议
电梯失控坠向更深处,失重中三种记忆疯狂对撞:
夜莺的初代童年
林嘉明的死亡瞬间
我被虚构的设计师人生
地下18层没有灯,只有无数荧光脐带从天花板垂落,连接着中央巨大培养舱。
舱内漂浮着初代梁诗音的活体大脑,表面嵌满微型芯片。当我触碰玻璃,她突然通过我的声带说话:
你终于来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全息投影展开——1999年,初代作为基因实验产物出生,却被梁父发现她能用脑电波控制电子设备。他们剖出她的大脑,改造成生物服务器,批量生产情感可控的克隆人。
而我的真实身份,是初代用残留意识偷偷培育的抗体克隆体。
梁父带着武装人员破门而入时,初代大脑释放出强电流。
所有脐带突然刺入我的脊椎,海量数据冲刷神经——我看到每个克隆体的记忆,包括那些被废弃的失败品在液氮罐里尖叫。
只有你能终结这一切。初代的声音和夜莺重合,但代价是…
系统弹出两个选项:
【A.
接管母体(成为新主机,控制所有克隆体)】
【B.
格式化服务器(彻底解放所有意识,包括你自己)】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A选项——却被林嘉明的人格强行扳向B。
在按下确认的瞬间,我看到初代大脑最后一次微笑,而整栋大楼开始崩塌。
格式化指令像核爆摧毁了意识宇宙。
我在神经废墟里漂浮,看见夜莺的人格碎片被数据风暴撕扯,林嘉明的虚影在亲吻真梁诗音的头颅后化为灰烬。最后消失的是五岁画鸽子的我,蜡笔碎成基因螺旋。
剧痛来自现实世界——梁诗音(白天版)正剖开我的腹腔,将初代大脑的芯片植入我的肝脏。她的手术刀柄刻着抗体清除计划。
母亲需要新载体。她舔掉我伤口的血,而你的突变基因…是最完美的培养皿。
地下实验室因格式化陷入混乱,但液氮罐群开始自动解冻。
γ型胚胎罐的观察窗突然浮现瞳孔——数百个我隔着玻璃凝视现实中的我。他们的泪痣位置各有偏差,像星辰坐标。
夜莺的残存意识通过胚胎群发出蜂鸣:他们在共享你的感官
剧痛验证了警告:当梁诗音缝合我的伤口时,所有胚胎同时抽搐。监控屏显示他们的脑电波与我的痛觉神经同步震荡。
最老的α胚胎突然用骨拳砸裂罐壁,血手指在冰雾上写:初代在篡改记忆
梁诗音将超声波探头压在我下腹:看,我们的孩子。
屏幕里没有胎儿,只有初代大脑的神经网络在子宫壁蔓延。她给我注射的营养素实则是神经生长因子——我的肋骨正变异成生物服务器支架。
多感人啊。她操纵内窥镜摄像头,母亲将在你体内重生。镜头顶端突然睁开初代的眼睛,瞳孔里映着1999年的婴儿房。
我拼命挣扎,却发现胚胎室的克隆体们同步做出反抗动作——他们的脐带突然喷射液氮,冻住了梁诗音的手。
初代的意识洪水般冲垮我的血脑屏障。
在彻底被吞噬前,我咬碎后槽牙里的氰化物胶囊,剧毒让初代发出尖叫,我的子宫剧烈收缩——
噗嗤。
不是婴儿,是沾着黏液的服务芯片从下体滑出,连着我的部分肠道。芯片屏幕闪烁初代扭曲的脸:你杀不死…
梁诗音疯抢芯片时,所有胚胎罐突然爆裂。
三百个克隆体幼胎用脐带缠住她,而最年长的α体爬进我破裂的腹腔,用小手按住出血点。
城市灯光在此刻恢复,所有电子屏显示:
游戏第二轮加载完成
玩家:程默(γ7)
&
初代(寄生体)
地图:你的身体
拆开纱布时,缝合线自动溶解。
我的下腹隆起怪异弧度,皮肤下透出幽蓝光点——初代的意识芯片正在重组肝脏细胞。α胚胎的小手仍黏在伤口处,已与我的血肉长成共生体。
别怕。夜莺的声音从腹内传出,我们造了个囚笼关她。
超声波显示芯片周围包裹着胚胎干细胞编织的神经网络,像给炸弹裹上棉花。但当我触碰发烫的皮肤,初代的冷笑从胃部传来:乖孩子,给妈妈准备的食物
我开始暴食。
冰箱里的生肉在手中蠕动,直接往嘴里塞时尝不到味道——初代正劫持我的味觉神经。更可怕的是,吃下去的食物在胃里消失,腹部的蓝光却越来越亮。
镜前撩起衣摆:肚脐已变成微型显示接口,投射出初代的菜单:
【今日营养需求:来自活体胚胎的叶酸和来自克隆体脑脊液的神经生长因子】
α胚胎突然拽过我的手按在腹部,触感像按下开机键——整座城市的电力再次中断。
第二次大停电中,我的左眼突然失明。
视网膜脱落般剧痛后,左眼视野变成初代的主控界面:所有存活克隆体的位置闪烁红点,包括正从培养舱爬出的三百个幼体。
惊喜吗初代通过我的声带说话,你用身体给我做了新服务器。
α胚胎猛地捅破我肚脐,钻入腹腔。剧痛中右眼看到骇人画面:幼体们正用脐带连接成生物计算机,集体运算着某个程序。
夜莺的残存意识在脑内尖叫:他们在计算…你的死亡时间!
高烧41度时,我的皮肤开始半透明化。
内脏在腹腔发光,能清晰看见初代芯片像蜘蛛盘踞在肝脏上,而α胚胎正用脐带与之搏斗。更恐怖的是——我的胃已变成培养舱,里面漂浮着微型初代大脑。
梁诗音(白天版)破门而入,却跪着捧起我渗血的腹部:母亲…您终于完整了。
初代操控我的手指插入她眼眶:乖女儿,借你的视觉皮层用用。
当神经连接完成,我通过梁诗音的眼睛看到了终极真相:
所有克隆实验只为复活初代,而我的γ型基因是唯一能承受神降的容器。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α胚胎的小手捂住了我心脏:爸爸,呼吸…
我的角膜已经全蓝。
初代通过我的视网膜向世界直播:三百个克隆幼体正用脐带缠绕城市电网,将整座城变成生物计算机。每根电线都在渗出鲜血——那是γ型胚胎们的脑脊液。
这是新纪元。我的声带振动着初代的声音,人类将作为记忆芯片,活在我们的子宫里。
α胚胎突然在我肝脏上猛击摩斯密码:【她漏算了你的泪痣】
夜莺的残存意识从α胚胎传来最后指令:去水塔!
我拖着高烧的身体爬上城市最高处,每步都在滴落混合初代生物电的蓝血。水塔内部布满血肉电路——这是我的突变基因培养出的神经丛,图案与泪痣完全一致。
初代突然在我脊柱里尖叫:你竟敢…用我的礼物反抗我
是的,泪痣不是缺陷标记,是初代24年前亲手刻入γ基因的【弑神程序】启动键。
水塔顶端的金属板映出三个影子:
我举着α胚胎
夜莺的虚影在流泪
林嘉明的手正握住我的手腕
当泪痣接触水塔生物电路,整个系统开始倒流:
基因层面:初代芯片被泪痣释放的端粒酶分解
物理层面:所有克隆体脐带反缠住初代神经网络
时间层面:水塔投影出1999年的婴儿房,初代正偷偷亲吻γ型胚胎
原来你创造我…我的眼泪滴在电路上,是为了有人能阻止你。
初代在消逝前,给了我最后三秒的真实记忆:
五岁的她隔着培养舱抚摸我的胚胎:长大后要杀死妈妈哦。她咳出蓝血,因为妈妈…已经变成怪物了。
城市灯火次第熄灭,像一场退潮。α胚胎用最后的力气缝合我的腹腔,它的身体正化为灰烬。
黎明降临时,我坐在水塔边缘,看着手中初代芯片最后闪烁:
【任务完成自毁程序启动,感谢你,我的孩子】
远处传来婴儿啼哭——某个未被感染的克隆体幼崽爬出废墟,它的泪痣在阳光下像颗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