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金辉流转间透出几分肃穆。张居正身着青袍,缓步穿过东华门,步入朝堂前的长廊。昨日从老典簿口中得知那位御史旧居的消息后,他一夜未眠,反复推敲接下来的每一步棋。如今,他已不再是那个被老翰林随意差遣、埋首尘灰中的庶吉士,而是一个即将在朝堂之上发声的人。
脚步声在石阶上回响,殿内已有三三两两的大臣低声交谈。张居正目光微敛,心中却如擂鼓般激荡——他知道,今日将是他在朝堂之上首次真正意义上的亮相。
钟声响起,群臣入殿。嘉靖皇帝端坐龙椅之上,神情倦怠中带着一丝锐利。今日议政的主题是边疆战事,尤其是北境蒙古诸部频频扰边之事。几位兵部官员上前奏报,皆是例行公事地陈述敌情,言辞空泛,毫无新意。
“诸卿可有良策?”皇帝淡淡开口,目光扫过群臣。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众臣或低头沉思,或眼神闪烁,皆不愿贸然发言。张居正站在列末,袖中手指微微收紧。他知道,机会来了。
“陛下。”他迈步而出,声音清朗有力,“臣有一言。”
殿内众人纷纷侧目,严嵩坐在右侧高位,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高拱则悄然抬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
“哦?”嘉靖抬眼看向这位年轻的翰林,“讲。”
张居正拱手行礼,语气从容:“北疆之患,非一日之寒。蒙古各部虽各自为政,但若不加以分化牵制,终成大患。臣以为,当以怀柔与震慑并施,一则遣使安抚其内部矛盾,二则加强宣府、大通等地防务,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此言听来不错。”嘉靖颔首,“可有何具l方略?”
“回陛下,臣曾查阅历年边报,发现土默特部与察哈尔部素有嫌隙。若能派遣使者暗中联络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许以通商之利,使其对察哈尔部形成掣肘之势,则我军便可集中兵力于要害之地,以防为主,伺机而动。”
殿内一阵低语,几位老臣面露惊讶。他们原以为这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书生,没想到竟能将边疆局势剖析得如此清晰。
“此外,”张居正继续道,“臣以为,应改革兵役制度,减少募兵流弊,恢复卫所旧制,并设立边军考核机制,奖惩分明,方可提振军心。”
嘉靖听得连连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此子见识不凡。”
严嵩在一旁冷笑一声,轻声道:“年少轻狂,纸上谈兵罢了。”
话音未落,忽听高拱出列:“陛下,张居正所言确有可取之处。臣愿附议,请兵部详议施行。”
严嵩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高拱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朝会散后,张居正刚走出午门,便见高拱快步追了上来。
“好啊,张兄今日一鸣惊人!”高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连皇上都对你刮目相看。”
张居正微笑回应:“不过是尽已所能罢了。”
“你可知严嵩看你的眼神?”高拱压低声音,“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居正神色一凝:“我早有预料。”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沉默。阳光落在他们的肩头,却掩不住彼此心间的沉重。
数日后,一封密信悄然送入翰林院。张居正展开一看,竟是户部那份被严嵩压下的江南赋税奏章。高拱果然言而有信。
他仔细翻阅,越看越是心惊。原来江南赋税早已严重拖欠,地方官吏贪墨成风,百姓苦不堪言。而这份奏章本可作为弹劾严党的一大利器,却被刻意压下,掩盖真相。
张居正将奏章收起,心中已有决断。
然而,他尚未有所行动,便察觉到身边似乎多了几双看不见的眼睛。
清晨出门时,巷口多了一名卖茶的老者;午后在书房批注文书,窗外似有人影一闪而过;就连晚间散步至街角,也能感受到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他并未惊慌,只是更加谨慎行事。他知道,自已已被盯上了。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张居正独坐案前,提笔疾书,将奏章中的关键数据一一整理,并拟写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他要在最合适的时机,将这份证据呈递给皇帝。
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张居正迅速吹熄烛火,屏息倾听。片刻后,一切归于寂静。他缓缓起身,推开半扇窗,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
远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隐入夜色之中。
他轻轻合上窗,回到案前,重新点燃烛火。那抹幽黄的光芒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容,仿佛一尊不动的雕像。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翌日清晨,朝堂之上又是一番风云变幻。严嵩一党借题发挥,指责翰林院近来屡次延误公务,要求彻查。矛头直指张居正。
张居正面色平静,毫不退让,逐条反驳,言辞犀利却不失分寸。他的表现再次赢得皇帝赞赏,也令不少大臣对他刮目相看。
然而,严嵩并未就此罢休。
他召来心腹,在府中密谋对策。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悄向张居正收紧。
“一个小小的翰林,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兴风作浪。”严嵩冷冷一笑,“既然他自已找死,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夜幕降临,京城灯火渐次亮起。张居正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宫墙,心中思绪万千。
他知道自已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但他更清楚,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就在这时,一名书吏匆匆跑进书房,脸色苍白:“大人,不好了!您的住处……被人搜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