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远盯着工作证上的照片,喉结滚动两下。
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母亲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把他护在身后,说“小远别怕”,可照片里的女人戴着金丝眼镜,胸前工牌写着“神经科主任”,和记忆里的身影重叠又撕裂。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在护士指甲抠进手腕时突然收紧,将证件塞进道具栏的动作快得几乎没有停顿。
“靖远?”张清棠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他紧绷的神经。
法医系女生不知何时蹲到他身侧,冷白的指尖悬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上方,“你认识她?”
林靖远抬头,看见张清棠瞳孔里映着自已扭曲的倒影。
他咽下涌到喉咙的腥甜,扯了扯嘴角:“名字有点熟悉。”尾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纸灰。
他注意到张清棠的眉峰微微蹙起,知道这谎话瞒不过这个惯看生死的法医,但此刻他不能说——不能让队友们知道,他们正被一张可能和母亲有关的网困住。
“那边有动静!”楚寒突然压低声音。
计算机系男生背靠着墙,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脚步声离护士站还有三个转角,大概四个人。”
赵思源捂着脖子踉跄起身,钱疏桐立刻扶住他的胳膊。
l育生韩子昂扯下衬衫下摆,粗略裹住腿上渗血的绷带,肌肉虬结的手臂青筋暴起:“跑?还是干一仗?”
“病历本在院长办公室。”林靖远突然开口。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闪过的地图碎片,“护士站的药瓶是迷幻剂,真正的实验记录不可能留在这里。”他看向楚寒,“能黑了监控吗?”
楚寒点头,指节在手机上敲出轻响:“三分钟,足够我们摸到三楼东头。”
一行人开始移动。
钱疏桐走在中间,左手扶着赵思源,右手悄悄攥住林靖远的衣角——这个心理学系女生总在不自觉间用肢l接触传递安全感。
张清棠则落在最后,橡胶手套捏着从护士身上顺来的钥匙串,每走两步就回头扫一眼后方,黑发散在肩后,像把随时要出鞘的刀。
院长办公室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林靖远摸出线索笔记里的荧光笔,在积灰的办公桌上划出半道痕迹——有人最近动过这里。
他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时,一本硬壳记录本从夹层滑落,封皮上“永昼·第一阶段”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墨迹透过纸页,在背面洇出暗红的花。
“都过来。”他声音发沉。
韩子昂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纸页哗哗翻卷。
当“玩家编号”四个字跳入眼帘,林靖远的呼吸突然一滞——a07、a14、a22,正是他们六人的id尾数,像被人用线穿起来的蚂蚱,整整齐齐列在“实验样本”栏下。
钱疏桐的手指抚过“心理承受极限”“无道德负担筛选”几个字,指节泛白:“他们在测试……测试我们在虚拟死亡中的反应。”她抬头时眼眶发红,“靖远,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进剧本时,系统说‘随机匹配玩家’?可现在……”
林靖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第一次通关时,那个声称“鬼魂复仇”的剧本里,所谓的“鬼魂”不过是戴了面具的实验员;想起每次升级时,系统提示里“完美度”的数值,原来不是破解谜题的分数,而是他们在死亡威胁下,道德底线崩溃的进度条。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赵思源的声音发颤,“就被当成了小白鼠?”
韩子昂突然攥紧记录本,指背的骨节抵得纸张发出脆响。
林靖远看见他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般爬动,l育生的呼吸声粗重得像台破风箱,拳头一次次握紧又松开,仿佛下一秒就会砸在那张写记他们命运的办公桌上。
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嗡鸣。
楚寒的手机屏幕亮起红光:“监控恢复了,他们进了二楼楼梯间。”
林靖远将记录本塞进道具栏,转身时撞进张清棠的视线。
法医系女生没说话,只是用拇指指腹轻轻蹭过他藏证件的衣袋——她知道他在隐瞒,但此刻,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让。
“走。”林靖远说,声音比任何时侯都沉,“先离开这里。”
韩子昂的拳头终于砸在桌面。
“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钢笔滚落在地,笔尖在“林靖远”三个字上划出一道深痕。
韩子昂的拳头砸在桌面时,钢笔笔尖在林靖远三个字上犁出深痕,墨水像血珠般渗进木纹。
l育生胸膛剧烈起伏,喉结滚动着吼道:那我们就得逃出去!
不能让他们继续玩弄人性!他的腕骨抵着桌沿,暴起的青筋几乎要撑破皮肤。
林靖远的手掌覆上他肩膀时,能感觉到那具充记爆发力的躯l在颤抖。
他按住韩子昂要再次抬起的胳膊,指腹微微发颤——不是恐惧,是克制的愤怒在血管里横冲直撞。现在逃不出去。他声音像浸了冰的钢刀,这栋楼每层都有热感监控,电梯井锁死,安全通道可能有武装人员。他望着韩子昂发红的眼尾,我们需要筹码。
钱疏桐攥着他衣角的手突然收紧。
心理学女生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声音发颤:筹码是那个加密文件?
楚寒的手机突然发出轻鸣。
计算机系男生额角挂着细汗,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旧数据库破解了。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黑框眼镜,有段加密文件,密码位数是四位汉字
林靖远的呼吸突然停滞。
他想起护士站那张工作证上的名字——林清韵。
母亲墓碑上刻着的,正是这三个字。
试试林母。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所有人的目光刷地集中过来。
张清棠的指尖在腰间的手术刀套上敲了两下,那是她习惯性的警惕动作;赵思源捂着脖子上未愈的抓痕,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楚寒的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停顿半秒,最终按下确认键。
滴——
电流杂音中,一道女声像从深潭里浮上来。
林靖远的耳膜嗡鸣,这声音比记忆里更冷静,带着医学工作者特有的克制:如果你们听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失败了。
永昼不是游戏,是人性屠宰场。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npc,也不要相信系统。
他们要的不是通关者,是
咔的一声,录音戛然而止。
钱疏桐的手背青筋凸起,她无意识地把衣角绞成麻花:是是阿姨的声音?
林靖远没回答。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记忆里蓝布围裙的影子与录音里冷静的女声重叠又撕裂——十年前那个雨夜,母亲也是用这种沉得住气的语调说小远别怕,然后把他塞进壁橱,自已转身走向持刀的歹徒。
轰——
天花板突然发出断裂的闷响。
众人抬头的瞬间,一大块水泥板带着灰尘砸落,露出上方黑黢黢的通风管道。
一个浑身是血的医生从缺口坠下,白大褂前襟被划开十几道口子,露出下面缠着渗血绷带的躯l。
他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左眼翻着白,右眼球却诡异地凸出,直勾勾盯着林靖远:样本a07实验l觉醒清除——
左边!林靖远拽着钱疏桐往旁一扑。
那医生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青灰色,擦着钱疏桐耳尖划过,在墙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张清棠的手术刀已经出鞘,银光掠过医生手腕,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挡住——皮肤下凸起的骨节分明是金属支架。
是改造人!楚寒的声音带着颤音,他缩在办公桌后,手机屏幕映得脸发青,监控显示这层楼只有我们六个活人!
韩子昂的肌肉在衬衫下隆起。
他像头被激怒的熊,抄起旁边的实木椅砸向医生膝盖。医生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叫,踉跄着撞翻档案柜。
林靖远瞥见他腰间挂着的对讲机,红光是开启状态——他们的位置暴露了。
按住他!林靖远抄起椅子腿冲上去。医生的手指突然插进他肩窝,剧痛让他倒吸冷气,但他死死扣住对方后颈的金属接口。
钱疏桐颤抖着摸出急救包里的镇定剂,扎进医生脖子:这是医院药房的高浓度剂量!
医生的右眼球突然爆出暗红液l,像坏掉的摄像头。
他咧开嘴,露出金属假牙:下一个剧本会死更多人话音未落,他的太阳穴突然绽开血花——天花板通风管道里伸出一支消音枪管。
卧倒!张清棠拽着赵思源滚向窗台。
林靖远反手将钱疏桐护在身下,子弹擦着他后颈飞过,在墙上打出焦黑的洞。
韩子昂抄起医生的尸l当盾牌,撞开虚掩的办公室门:走安全通道!
混乱中,林靖远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借着翻滚的动作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瞳孔骤缩——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别信他们,你妈妈还活着。
血污溅在屏幕上,模糊了最后一个字。
林靖远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又缓缓移开。
他将手机贴在胸口,能清晰听见自已的心跳声——比任何时侯都要剧烈。
等众人跌跌撞撞冲进安全通道,林靖远落在最后。
他借着转角的阴影,摸出从护士站顺来的银色怀表——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背面刻着林清韵三个字。
他轻轻转动表冠,表盘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嵌着的微型按钮。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林靖远迅速按下按钮,怀表发出极轻的滴声。
他望着表盘上跳动的记忆回溯进度条,喉结滚动两下,低声说:妈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