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湿的薄纱缠绕着黛瓦白墙，林小记推开雕花木窗时，看到顾远已经等在河畔石桥上。他背着黑色相机包，手里提着竹编食盒，灰蓝色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早。顾远抬头微笑，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怕你饿，带了桂花酒酿圆子。

    小船推开翡翠色的河水，摇橹声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林小记捧着温热的瓷碗，看顾远撑篙时手臂绷紧的肌肉线条。他今天换了副银框眼镜，整个人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学者。

    听说过镜湖的传说吗？顾远忽然开口，每逢有情人相遇，湖面就会倒映出他们前世的样子。

    你信这个？林小记舀起一颗晶莹的圆子。

    以前不信。顾远停下竹篙，小船静静漂向晨光中的湖泊，直到三年前在暗房洗照片时，发现那张照片的底片上

    他突然收住话头，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林小记正要追问，船头忽然撞上什么东西。她踉跄着向前扑去，被顾远稳稳接住。隔着两层衣料，她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小心。顾远的声音擦过她耳畔，我们到了。

    观景台建在悬崖延伸出的天然石台上，脚下是翻涌的云海。顾远从相机包里取出绒布包裹的老式胶片机时，林小记注意到他尾指上戴着枚磨损严重的银戒。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禄来双反。他轻抚相机顶部的速度盘，他生前常说，用这种相机拍照，就像在和时光谈恋爱。

    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的瞬间，顾远忽然转身将镜头对准林小记。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听见他说：别动，你睫毛上停着彩虹。

    后来冲洗出来的照片上，她站在流转的晨光里，发丝间跳跃着七彩光晕，而顾远的影子温柔地笼罩着她，仿佛某种无声的守护。

    回程时经过挂记红绸的许愿树，王阿姨正在给游客系祈福铃铛。来试试？她笑眯眯地递给林小记木牌，顾远去年挂的那块写着愿命运显影，神神秘秘的。

    林小记握着刻刀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顾远突然绷紧的下颌线。最终她在木牌刻下刹那即永恒，转头却发现顾远的那块木牌背面，竟用极小的字刻着2017423

    上海中山公园——正是那张照片拍摄的日期。

    午后暴雨突至，林小记被困在咖啡馆暗房。红色安全灯下，她看到墙上钉着近百张自已的照片：地铁里低头看书的侧脸、樱花雨中伸手接花瓣的剪影、深夜便利店捧着关东煮的朦胧身影

    你跟踪过我？她声音发颤。

    是命运在跟踪我们。顾远从身后抽出一本旧相册，泛黄的扉页上贴着张泛黄的证件照——那是十八岁的林小记，穿着高中校服在图书馆窗边的留影。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暗房角落里，未盖严的显影液飘出淡淡醋酸味。林小记的指尖抚过那些跨越时空的影像，忽然被顾远握住手腕。他的拇指按在她脉搏跳动的位置，像在测量某种只有摄影师能看见的隐秘频率。

    要听听这些照片的声音吗？他引着她的手按在自已心口，它们在这里响了五年。

    窗外惊雷炸响的刹那，暗房突然陷入黑暗。林小记在失衡中抓住顾远的衣领，薄荷气息瞬间逼近。当应急灯重新亮起时，她发现自已的口红印正烙在他锁骨下方，像枚小小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