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的日头正毒，颜修远沿着洛水往流杯渠走，竹简在袖中沉甸甸地发烫。墨衡子最后那句话在他脑中回响——

    《营造法式》不是失传了，是根本未曾出世。

    渠畔的垂柳荫下，三三两两的文人正在玩曲水流觞。漆耳杯顺着人工水渠漂流，停在谁面前谁就要赋诗一首。颜修远眯起眼，发现水流速度比上次修复时快了近三成——有人调整了暗闸！

    颜公子来得巧。

    苏明琬的声音从背后柳树后传来。今日她着了男装，玉冠束发，手里却执了柄不合时宜的团扇。扇面上绘着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处缀着细小的银钉。

    苏小姐约我来品诗？颜修远故意提高音量，目光扫过附近几个假装吟诗的锦衣公子——那些人虎口都有握刀的老茧。

    团扇唰地展开，遮住两人交错的视线。是来看场好戏。扇骨划过他袖口时，颜修远感到竹简被轻巧地抽走了，酉时三刻，看贴近金球时，那些水雾突然凝固成三维文字：

    永徽五年，宇文恺预刻于此：异世来客当知，癸卯年甲子月，洛京地龙翻身

    颜修远脑中嗡的一声。昨夜墨衡子给他看的日期，正是地震预警！

    祖师留下的最后预言。苏明琬声音发颤，三百年来矩尺会世代守护这个秘密，直到

    她突然噤声。铜球上的水雾剧烈翻腾，显示出皇城西北角的地层断裂带——正是紫宸殿柱础所在！

    明日寅时。金球传出机械般的女声，震级六，持续七息。

    ————

    戌时的更鼓传来时，他们已回到地面。颜修远脑中飞速计算着地震应对方案，却见苏明琬往他手心塞了枚铜钱。

    钱币上的永和通宝四字被人为磨平，改刻成齿轮咬合太阳的图案。

    矩尺会信物。她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圈，今夜子时，带着它去

    街角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苏明琬猛地将他推进巷子阴影处，自已却迎着火光走去。颜修远听见程颢阴冷的声音：苏小姐夜游好雅兴。

    程大人带着贪狼卫夜闯民宅，更有雅兴。苏明琬的团扇在火光中唰地展开，要搜的话

    扇面翻转的刹那，颜修远看清背面用磷粉绘着的图案——那是紫宸殿的紧急加固方案！箭头精确指向八个结构薄弱点，标注的解法全是现代抗震技术！

    请先问过家父的御史印。

    程颢的冷笑声中，颜修远贴着墙根后退。铜钱在他掌心发烫，齿轮纹路恰好与青铜矩尺尾端的凹槽吻合。

    子时的更鼓似乎提前在耳畔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