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提着那些东西，慢悠悠地踱了过来。n

    他声音轻柔地对我说：「画舫烧了，只怕是游不成湖了。你方才错过的皮影戏又加演了一场，我们去看看？」n

    我“哎呀”一声，烦躁地扯着披帛，很是不高兴。n

    顾言昭却隐忍着怒气，对阿福道：「画舫上那么多人命，您竟当是儿戏吗？」n

    阿福将那块我咬过的糖画儿，慢条斯理地送进自己嘴里，细细地嚼了。n

    他分明在笑，可眼底的情绪却冰冷得教人心头发紧。n

    「世子不去救人，还在此处等什么？」n

    「去得晚了，可就真要死光了。你的舒小姐，可也在那船上。」n

    顾言昭一听这话，脸色当场就变得惨白！n

    他看看我，又看看那艘燃烧的画舫，急切地说道：「凝儿，你且在此处等我。」n

    说罢，不等我回应，他便如一支离弦的箭般飞身离去。n

    我的披帛从他急切的手背上轻轻掠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n

    我的心，也仿佛这块柔软的绸缎，被高高地扬起，又缓缓地坠落。n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n

    我眼睁睁地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n

    远处，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n

    我眼力极好，清楚地瞧见顾言昭抢了一艘小船，飞快地向画舫划去。n

    船板上，一个身形纤弱的姑娘纵身跳下，稳稳地落在了顾言昭的怀里。n

    耳边，烟火炸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不绝于耳。n

    我抬头望向夜空中那些绚烂的光影，不高兴地嘟着嘴，烦闷地说道：「这烟火是好看，可炸开的声音也太吵了，烦人。」n

    阿福便笑了。n

    我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着他，抬脚踩了他一下。n

    他还在笑。n

    我又重重地踩了他一脚。n

    他偏要笑，笑得我心里越发委屈起来。n

    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往下掉，心口也闷得发慌。n

    我伸手推搡着他，带着哭腔说道：「都怪你！都怪你不肯让我吃，才让我觉得他顾言昭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稀罕玩意儿。现在他跑了，我这心口怪酸的。」n

    阿福便顺势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进怀里，柔声哄着我去看皮影戏。n

    我垂头丧气地说道：「去不了啦，我师父被抓了，抓她的人正催着我去京城呢。」n

    方才天空中绽放的烟火里。n

    有一些特殊的形状，那是我们玉女心宗的独门密信。n

    我跟阿福回到悠山小筑收拾东西。n

    临走前，我不打算跟秦夫人告别。n

    我怕她若是拉着我嘘寒问暖，我又会心里难过。n

    远远地看一眼，便好。n

    秦夫人正在院子里赏花，我跟阿福悄悄躲在花墙后面。n

    我瞧见她捏着一把金剪刀，随手便剪断了一枝开得最娇艳的牡丹。n

    她身边的老嬷嬷低声说道：「夫人，那顾世子真是失心疯了，竟真想娶一个残花败柳做正妻。」n

    秦夫人发出一声讥诮的冷笑：「洛凝那个小贱人，天生就是个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你没瞧见，当初咱们在街上初遇她时，连老爷都看得走不动道儿了。」n

    我听到这里，不解地眨了眨眼睛。n

    阿福伸过手，用指腹轻轻在我眼角擦拭了一下。n

    那嬷嬷又说：「可若她当真走了，夫人手里岂不是就失去了一把最锋利的刀。」n

    秦夫人对着那丛牡丹一通乱剪，语气里满是自信与掌控：「那个傻丫头，早把我当成了亲娘一般依赖。我随便哄她几句，她就像个窑子里的妓女一样，听我的话去勾搭男人。」n

    「顾言昭说是要娶她，其实也是欺负她不懂世事。上不了户籍，名字也刻不上宗祠的碟谱。只在这江南办一场所谓的婚事，算什么明媒正娶。说到底，不过是个外室罢了，顾言昭心里算计得明白着呢。这样一来，在舒小姐心里，反倒显得他顾言昭是个至情至性的君子，更会对他念念不忘。在洛凝那里，又衬得他情深义重。还不必因此惹得永安侯府大怒，这荣华富贵与倾世美人，他是一个都不想缺。」n

    这下子，连那老嬷嬷都轻蔑地笑了起来：「哎，男人啊，惯会算计的，绝不会让自己吃半分亏。」n

    秦夫人擦了擦手，叹道：「漕运司那个老家伙，这些年胃口是越发大了。扣着咱们的船不让出港，不就是嫌上供的银子少了吗？我得去找洛凝哭上一场，想法子把她送到那老家伙的府上去。凭她的本事，定能迷得那老家伙神魂颠倒。」n

    嬷嬷踌躇了一下，说道：「可是，漕运司的那位大人，是出了名的喜欢虐打女人。洛姑娘那细皮嫩肉的……」n

    「好了！」秦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n

    她沉默了片刻，又说：「等我拿下了这桩大买卖，便将她认作干女儿，风风光光地给她招个良婿。」n

    这话，我听着好生耳熟啊。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