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在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少年恭敬见礼：“贵妃娘娘。”

    贵妃却不由分说扇了他一个耳光，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庞，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没用的东西！”

    说罢，转头跟身边的嬷嬷道：“禁食两日。”

    可他自始至终都面色平静，仿佛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人。

    只有看向我时，眼眸才微微一动。

    少年上前一步，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珠：“没事的，我习惯了。”

    此刻的他，与当初那个烧水给我喝的小孩重合。

    眼泪瞬间决堤。

    我的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告诉我，现在的他是无辜的，还是之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可怜小孩；

    另一个又告诉我，晏裴煜根本不值得同情，他在装乖扮巧，他做什么都是有利可图。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挣扎，故作轻松道：“已经比在冷宫好很多了，至少还有地方住。”

    “你离开以后，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她们说从没见过你，我以为你只是我的一场梦。”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少年清隽的眉眼微弯，脸上绽放出明媚又真挚的笑容。

    我的视线凝在他脸上的伤口，微微抬手想要触碰，却又怕弄疼他。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指：“没事的，不疼。”

    我的心却狠狠一颤。

    我没有办法看着他不管。

    眼前的晏裴煜将将十六岁，被养在贵妃膝下，说是皇子，却并没有享受到任何皇子应有的待遇。

    身边无人伺候，凡事亲力亲为。

    贵妃平日对他很严苛，如今日这般，柔妃故意找茬。

    晏裴煜无力招架，贵妃认为柔妃踩到她头上来了，让自己失了面子，便迁怒到晏裴煜身上。

    打骂责罚是家常便饭。

    他与我说起这些时，轻描淡写将那些难捱灰暗的日子，一笔带过。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情无比沉重。

    “没事的，都过去了。”他低声呢喃道。

    像是在告诉我，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呼吸一颤，喉咙干涩发苦。

    他说了多少句‘没事’了？

    禁食两日，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吃的都不给晏裴煜，放他自生自灭。

    他习以为常的模样，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被罚。

    我问：“以前呢，你怎么过的？”

    少年犹豫了一下，答道：“饿了就喝茶水。”

    “小厨房还在吗？”

    晏裴煜点点头，旋即又睁大了双眼：“你要去偷？”

    我扯了扯唇角：“这不是你教我的吗？长大了就不会了？”

    一朵红云窜上他的面颊，少年露出有些困窘的神情。

    “那时候是……”

    我从善如流：“是年纪小不懂事。”

    晏裴煜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事，我去偷，你在这等着。”

    这几日我待在宫里，对环境略微有些了解。

    绕过重重宫墙，终于得见昔日小厨房，似乎重新修缮过一遍。

    我身上依旧是女官服饰，里面的宫女不认得我，但认得这身衣裳。

    她们惶恐地向我请安：“大人有何吩咐？”

    我端着架子，随便拿了几样吃食。

    然而等我回到晏裴煜的住所，他已经不知所踪。

    我心乱如麻，殿外有几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

    我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五皇子’，连忙上前抓住一个宫女询问。

    小宫女吓了一跳，连连讨饶：“大人，奴婢不该乱嚼舌根！”

    “五皇子怎么了，你说！”

    她哭丧着脸：“五皇子冲撞了柔妃娘娘，害柔妃娘娘小产，被带走了。”

    我脚下一个踉跄，又同她打听了受刑的地方。

    我找到地方时，晏裴煜浑身是血伏在长凳上，无人问津。

    他已然出气多进气少，没什么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