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宁十三年冬。

    恭国府，秦若晩自焚而死。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尸骨无存。

    后来京中提起这位恭国府最后一位夫人，只剩叹息。

    叹她可怜，因一纸婚书远嫁赴京，却成了兼祧妻。

    ——她本该嫁的夫君早在战场死无全尸，恭国府无后，是老夫人请来忠国府嫡子蒋之慕代堂兄娶妻生子，以续香火。

    叹她命苦，十年间生下的两儿一女竟接连意外而死，最后自己也发疯自焚。

    ……

    再次睁眼。

    秦若晩竟回到了嫁入恭国府那年！

    她看着梳妆镜里自己那张年轻红润的脸，眼里的震惊迟迟未退。

    身后却猝然传来一道冷淡男声——

    “嫂嫂，该去跟母亲敬安了。”

    一声‘嫂嫂’，让秦若晩猛然回神。

    她回头看去，映入眼帘是那张曾经最熟悉的俊朗面庞。

    蒋之慕。

    她名义上的小叔子，实际上的夫君。

    上辈子，秦若晩随他进京后，才知这是一场替兄娶妻生子的荒唐婚事。

    然大婚已成，家乡亦在千里之外。

    秦若晩只能认命。

    十年间，她与蒋之慕生了两儿一女，心底认他为夫君。

    可到最后，她才知道蒋之慕百年后的墓旁只为他本家正妻留了位置！

    而他心中，更是从未将她秦若晩当做妻子！

    秦若晩看着蒋之慕，难抑心中悲悖。

    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突地轻笑一声：“蒋之慕，这声‘嫂嫂’你喊得不心亏吗？”

    男人身形微顿，眸色闪过些许诧异。

    她向来喊他‘夫君’，这还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什么意思？”蒋之慕眉头微蹙。

    秦若晩抬眼直视他，唇角笑意讥讽无比：“若是不心亏，你怎的不在床上喊我‘嫂嫂’？”

    蒋之慕脸色一瞬冷沉，语气透着压抑的怒火：“我看你今日是失了智，脑子不清醒了。”

    “不，我没有哪刻比现下更清醒！”

    秦若晩眼底通红，却异常清明。

    她清楚记得前世他弃她伤她，说她不是他的妻；亦记得他在儿女死时，态度平静，枉为人父；更记得她恳求他彻查真凶，他却说她胡思乱想的漠然！

    桩桩件件，刺骨锥心，永世难忘！

    今生，她绝不要再走上旧路一步！

    秦若晩忽地起身，郑重跪地伏身行礼。

    地砖坚硬冰冷，亦如秦若晩坚定的决心。

    她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夫君战亡，若晩本就无缘留京，特自请休书一封，还请蒋世子成全。”

    此话一出。

    蒋之慕的脸色倏地铁青，眉头冷蹙，冷冷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这样荒谬的话，也请嫂嫂别再提！”

    警告过后，他甩手径直离去。

    周遭一片寂静。

    半响，才有婢女白着脸过来扶起秦若晩：“夫人，快起来，地上凉。”

    秦若晩木然起身，望着蒋之慕离开的方向，眼里尽是荒凉。

    默了半晌，她还是起身跟上去给老夫人敬安。

    老夫人是她的婆婆，蒋之慕的大伯母。

    行兼祧礼后，蒋之慕改口也喊老夫人为母亲。

    抵达老夫人屋子。

    她便在门口看见了蒋之慕。

    他在等她。

    想来是认定她一定会来。

    秦若晩意识到这点，手不甘的攥紧，却只能上前。

    蒋之慕神情漠然的看她一眼，两人遂一同进门。

    却见屋里还立着位陌生老人。

    秦若晩正疑惑，老夫人就担忧地拉住她的手道：“来来，若晩，你前几日说恶心想吐，我特意请了郎中来给你把把脉瞧瞧。”

    轰然一下。

    秦若晩脑中仿若有什么炸开，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忽地抓住蒋之慕的手问：“我们成亲至今有几月了？”

    蒋之慕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了距离。

    态度冷淡回：“三月有余。”

    霎时。

    秦若晩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