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就是送客了。
裴玉寒见状,明白了剑雨华的意思,微微颔首,最后道:
“如此最好,无论你愿不愿意拜入我门下,在京中若是有事,皆可来裴家寻我。”
“再说吧。”
飒——
剑雨华眼前一恍,再次抬眸之际,院中却已不见了那道仙子倩影,只余扑鼻梅花香。
剑雨华眼神明灭不定,起身想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屋歇息,却忽然发现腰襟鼓鼓囊囊,他伸手探去。
流火街,裴家。
仿佛有一阵风,轻飘飘落入院中。
厅堂中,靠在桌上中打瞌睡的桃花听见动静,顿时一个激灵:
“宫主!您回来了?”
“嗯。”
裴玉寒声音淡漠,莲步轻移,来到桌后端坐。
桃花则立在一旁侍奉:
“嘿嘿,宫主,剑公子怎么说,是不是明天就能住进咱们裴家了?”
“雨华应该不会想拜在我门下。”
“呀!”
桃花惊呼出声,震惊的看着神色淡然的宫主大人。
剑公子不会真让宫主弄跑了吧!
一想到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桃花赶忙问道:
“是剑公子天赋不行?”
“不,他底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些,哪怕悟性差上一些,也是一等一的好苗子。”
“那是剑公子今夜的表现没能让宫主满意?”
“我对他还算满意。”
“那是为啥呀?!”
半晌后,听完裴玉寒解释的桃花眼神幽怨,活像被负心汉伤透了心的小女鬼般,幽幽一叹:
“所以说,是剑公子可能对宫主大人不满意咯。”
裴玉寒微微颔首,用白瓷杯盖轻轻摩挲着杯盏,表示同意。
桃花瞬间炸毛:
“像宫主您这样二话不说上门就给人家一顿打,完了又”
“我都能想象到宫主您当时说话的语气,肯定是”
说着,小丫鬟神情一凛,微抬下巴,单手持剑负于身后,开始模仿起裴玉寒来。
还真别说。
耳濡目染下,桃花扮演的‘裴玉寒’,除了个头身段小了几寸,神情可爱了点,还真有本人几分清冷孤傲的味儿,弄得裴玉寒嘴角微动,冰寒消融,破天荒的露出一抹浅笑。
桃花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结束,哭丧道:
“亏宫主你还笑得出来,这都什么时代了?别说剑公子这种年轻翘楚了,但凡有点血性的年轻人都不会吃宫主您这套。”
“剑公子铁定不会再想进咱们剑宫的门了,弄不好还会心存芥蒂,来日神功大成登门找场子。”
“这下完了,咱们玉寒剑宫是彻底没救了。”
“宫主,要不咱俩把裴家的产业卖咯,宫主您回山上清修,我去找剑呸呸,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
裴玉寒看着桃花作妖,有些好笑。
桃花这丫头几岁大的时候就跟着她了,这么多年过去,裴玉寒还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
哭嚎闹分家是假,想让她去挽回雨华才是真。
这还没带回家就这样,若是哪天雨华住进家里了,就桃花这殷勤劲儿,不得把她这个宫主都给卖咯?
裴玉寒抿了口茶水,声音古井不波:
“雨华也没说一定不来,你嚎什么?”
“就宫主您今天办的这事儿,鬼才愿意来咱们剑宫呢!”
裴玉寒眼眸无悲无喜:
“怎么,觉得我做的不对?”
旋即,不等桃花开口,裴玉寒便继续道:
“那当如何?上门温声细语,做个贴心的好姑姑?”
“我与白璃姐情谊深厚,她的儿子,就是我的侄儿,我是想将他培养成材,而不是想当一个贴心的好姑姑。”
“我今日敲打了他一番,不管他是怀恨在心还是心存芥蒂,将来练起功来都会更上心些,效果远比我去夸他一顿然后把他领回裴家当少爷伺候的好。”
“唯一没做好的,就是不小心真伤到了他”
想到这,裴玉寒剑眉微蹙。
桃花也蹙起了眉儿:
“可像宫主您这样打磨人,只会适得其反呀,要是剑公子最后不进咱们剑宫的门,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以现在的形式,宫主您还有伤在身,下次剑宫会首的时候,咱们”
裴玉寒摇摇头:
“玉寒剑宫是玉寒剑宫,我是我。”
“雨华是白璃姐的儿子,哪怕最后不选择剑宫,我依旧会倾尽心力培养他成材。”
“若想让他加入剑宫,反倒是我们有求于人……”
桃花声音幽怨:
“我看宫主你就没想让剑公子加入剑宫。”
裴玉寒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
————
流火街,槐荫巷。
有些破败的院子中。
待确认裴玉寒真走远了,剑雨华才很没形象的啐出一口血沫,继而摇摇晃晃提起老刀,往屋内走去。
可他刚走出不过半步,就发觉腰间硬硬的,有些硌得慌。
他伸手探去,摸到了一个香囊。
扯开口子,发现里面放着个指肚长的细颈小瓶儿,小瓶里装着莹白如钟乳的药膏。
除了药膏,还有一沓银票安静的躺在香囊底部。
抓着尚留有温热的香囊,剑雨华脚步一顿,继而快步回到屋内。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院子里一片狼藉。
满地的碎叶木屑,房子的屋顶还破了个大洞,抬头就能看到铺满夜幕的缺月繁星。
剑雨华现在当然没心情赏月,他回到屋中,发觉胸前沉闷,有些喘不过气儿。
手掌往脖颈上一模,黏糊糊滑腻腻的。
抬眼看去,一滩紫红色的粘稠鲜血。
嘶——
差点一刀给自己抬走。
剑雨华手指沾了点药膏,轻轻摸在脖颈处。
触感冰凉黏腻,与伤处一经接触,就散发出一股暖热,继而便是一阵酥麻宛若虫噬的奇妙感觉。
不过几刻钟的功夫,将伤患处涂抹均匀的剑雨华便惊奇的发现。
自己脖颈上那道狭长的血槽像是被封住了一般,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了。
效果这么好,这东西绝对称得上神药,是能救命的宝贝。
剑雨华有些小心地将还剩大半的小药瓶收进怀里,仰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有些出神。
此时此刻,他想要练武的心出奇的强烈。
宗师?天人?
剑雨华心脏跳的很快,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
不光是因为今夜被踩在脚下蹂躏的屈辱,更是因为窥见了超凡入圣,剑开天门的机会。
剑雨华前世小时候,拿柄小木刀都能砍翻十里油菜花。
重生过来,他原本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就那样了。
哪怕再怎么俊美无俦,才华横溢
了不得多娶几房美妾,在这异世开枝散叶。
这有什么意思?
他重生过来难道就为了这种无聊的追求?
剑雨华前十八年的人生如一汪波澜不惊的湖面,直到入京这天,才打破了这份宁静。
横竖也睡不着,胸口也不是很疼了,他索性翻身而起,拎起桌上的老刀站起身,在屋子里演练起了刀法。
招式凌厉,气势凶狠。
老刀扑杀之间,在小屋中带起呼啸的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