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河峡谷。
蒙骜率领一支人马,亲自到来了峡谷中。
上次让蒙恬探查,得出的结果是峡谷中确实有大战后的痕迹。
但蒙骜不知为何,日夜辗转,脑子里总是在想那三百骑兵还有樊於期的事。
而且他来到边境多日,赵国那边几乎完全没有动静。
就算他出兵试探,赵国也基本就是应付两下,全然一副防守的姿态。
种种迹象,让蒙骜无法不注意,甚至不去多想。
在确定赵国那边只是对峙,没有什么攻击欲望后,蒙骜终于忍不住亲自带兵来丹河峡谷探查。
来到峡谷,蒙骜先是观察了一下狭窄的地形,眉头不由一皱。
即便是奔袭,三百骑兵进入这种地方也是相当危险的,一旦中了埋伏,全军覆没确实不是没有可能。
“祖父,就是这里。”蒙恬指着不远处道。
蒙骜走过去,发现地面以及两侧岩石上,确实有烟熏火燎过的痕迹,而且也有凝固干涸的血渍,以及利刃砍击的划痕。
乍一看,这里确实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蒙骜皱眉,站在一块石头前沉思。
嗯?原来如此!
蒙骜眼睛如同隼鹰张目,凌厉逼人,他缓缓扫过这片战场,片刻后语气沉沉道:“假的。”
蒙恬在旁边听到,不解道:“祖父,什么假的?”
蒙骜指着面前的石头,问道:“你看到上面的划痕了吗?”
“看到了。”
“什么兵器留下的。”
“剑。”
“几道剑痕。”
“四道。”
“有何区别。”
“这……”蒙恬顿了顿,“凌乱不齐?”
蒙骜没有说话,指向旁边一名亲兵,道:“用你的剑,去砍这块石头。”
亲兵不解其意,但还是照着老将军说的做。
噹!
“再来。”
噹!
蒙骜指着石头上新留下的两道剑痕,又问蒙恬道:“现在看出问题了吗?”
蒙恬知道祖父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认真仔细观察起来。
数分钟后,蒙恬眼睛一亮,开口道:“这些剑痕的深浅几乎一致?!”
“没错。”蒙骜点头,指着石头上的剑痕道:“这些剑痕虽然错乱,但深浅却几乎差不多。”
“在激烈的交战中,若说一次劈空砍中了石头,倒还说得过去,可三四剑劈中一块石头,其深浅还几乎一样,这是几乎不可能的。”
蒙骜再一指周围的环境,道:“你再看,这里留下了不少战斗痕迹,可正是因为留下了太多痕迹,因此才让人起疑。”
“照骑都尉所言,当时樊於期率三百骑再次遭到了伏击,若是伏击,现场便不该有这么多兵刃交击留下的痕迹。”
“从这里的情况看,要说三百骑遭到了袭击,倒不如说他们与敌人正面碰上了。”
蒙骜抽出腰间的宝剑,往前走了几步,用剑插入地下,带出了一块泥土,拿起捏在了手上。
“另外,你看这土,可能发现异常?”
蒙恬凑上来,观察祖父手中的泥土,可这一次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祖父,这……请恕孙儿愚钝。”
蒙骜也不生气,将泥土放在掌心,指道:“这土上有血迹残留,但这血却几乎只在土表,而并未渗入其中。”
“三百人马被杀,不说血流成河,入土三分再正常不过。”
“就算只有一人之血,当其被杀,血水大量流出,时间一久也会渗入泥土深处。”
“但从这块泥土的情况看,要么流血不多,要么被杀后在很短的时间内,血水还没来得及渗入土壤,尸体就被搬走了。”
“但这两种情况都几乎不可能发生,要进行战斗,再到打扫战场,并非短时间能做完这一切。”
蒙恬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惊诧道:“祖父,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是一处假战场?!”
蒙骜点头:“恐怕是的,有人故意留下这些痕迹,洒上血水,伪造了这么一副场景。”
“这!”蒙恬又震惊又羞愧。
要知道他第一次来探查时,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些情况。
亏他当时还认认真真检查了战场,结果还不如自己祖父来扫这么两眼,感觉当时纯瞎忙活了。
蒙骜看穿了蒙恬的想法,宽慰道:“你小子倒也不必灰心,老夫我征战多年,经验自然老道,你还年轻,多看多学,日后必成大器。”
“诺!”蒙恬抱拳,随后一脸凝重道:“祖父,如果这里的战场是假的,那么那三百骑和樊於期……”
蒙骜一叹,抚须道:“长安君被赵国派人刺杀,因此才发兵与赵国冲突,在我们来之前,边境大小冲突不断,可我们一来,赵国却龟缩不出。”
“这里是樊於期率三百骑被伏击的地方,如果这个地方是假的……结合前面的情况看,恐怕这一切都是长安君跟赵国演的一出戏罢了。”
蒙恬惊道:“祖父的意思是,长安君与赵国暗中勾结?!”
“恐怕是的。”蒙骜闭上眼。
蒙恬想了想,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便直接道:“可是祖父,长安君想做什么呢?如果是要……谋逆,为何不直接在屯留起兵,反而只带了一百亲兵返回咸阳,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还有樊於期和三百骑又在何处?总不会凭空消失,或者投敌叛国了吧!”
蒙骜睁开眼,望着狭长的峡谷,缓缓道:“屯留虽有数万兵马,但距离咸阳千里之遥,若是在此举兵,不过孤悬之地,不需多日便可镇压,长安君几乎没有胜算。”
“因此不若借伤抽身,兵马暗伏,玩一手瞒天过海,打一个出其不意……”
“那三百骑和樊於期老夫若是没料错,恐怕是借道赵境,北上出塞,西渡黄河,南下义渠……算算时日,若是顺利的话,也能到咸阳了。”
蒙恬骇然,甚至对自己祖父所说的话,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要带着三百骑绕这么一圈,长安君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吗?那个叫樊於期的还有这种本事?”
“另外我秦国边境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渗入的?一路上层层盘查,三百人还是骑兵,莫非各地守军皆是睁眼瞎不成?”
蒙骜将剑收起,沉声道:“恐怕,义渠有变啊。”
蒙恬一下瞪大眼,如果真的如此,事情可就严重了。
义渠这地方,折腾了多少次,到现在也不敢说就彻底平稳了。
“祖父,我们得赶紧将这事报告给大王!”
蒙骜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来不及了,八百里加急也赶不上。”
“祖父,这……”蒙恬犹豫了一下,“那我们是不是好歹派出人马送个信?”
“当然,来不来得及是一回事,知情不报是另一回事。”
蒙骜转身来到战马旁,抚摸了一下马的鬃毛,“不过倒也不必担心,咸阳还有你父亲在,还有吕相和昌平君他们,大王也不是昏庸之人,到时自有对策。”
“而且万一真出了大事,老夫可不相信赵国还有魏楚两国还会像现在这样按兵不动。”
“我们守好边境,咸阳的事让大王和吕相他们去处理吧。”
蒙骜翻身上马,弄明白一切之后,他现在有一个当务之急要立马去办。
大秦的边军,需要重新清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