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菜上不得台面,晏清川宁愿饿着也不吃。n
饭盒里明明还有其他菜,他偏偏就盯着那小小的酱菜发脾气。n
我蹲在门口看着野狗把饭菜都分食。n
晏清川吃得好,过得娇贵。n
我守着他九年,夏日读书摇扇,冬日守夜添茶。一点风吹草动,一点夜雨微凉,我必然忙得脚不沾地。n
我一边像奴婢一样伺候着晏清川,一边听着晏家夫人的训话,以后要如何伺候公婆,如何以夫为天。n
熬过了他道士说他活不过的十五岁。n
之后,身体越发康健,能去书院读书,能跑马观花,甚至能倚翠偎红。n
上个月他风寒痊愈,在书院后山校场射箭。n
箭中靶心时,我听见他同窗揶揄:n
「晏兄,你小媳妇快十九了吧?何时成亲?」n
「可有我们一杯酒水?」n
晏清川玉不在乎:「什么媳妇?买来的奴婢罢了。」n
「还当真以为我会娶乡下丫头?」n
有人促狭地肘捅了下问话的人,阿谀奉承:n
「晏兄这般芝兰玉树的公子,跟千金小姐才是郎才女貌。」n
旁边的姑娘听到了,偷瞄一眼,笑得羞涩又温婉。n
「姑娘,时辰不早了。」n
牙婆催我了。n
我抬头看了眼晏家老爷和夫人,他们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交给管家处理便走了。n
我懂的。n
晏清川早活过十五,不再需要我挡煞了,而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n
我这乡下姑娘不该占他正妻位置,他该配个才貌双全的姑娘。n
比如那县令的千金娘子。n
只要我识趣,他们就不用做坏人。n
我放下扇火的扇子,往粗布裙上擦了擦手,问:「我能带走什么?」n
我既是卖身来的,身上一针一线都是晏家的,除了晏家不要的,其他都不能带走。n
收拾包袱时,只带了三样东西。n
一块褪色的红盖头。这是阿娘绣了十天赶出来的,她说留作我嫁妆。n
还有一包桂花糖。桂花是我从路边一点点摇下来的,山上砍了野薯熬了糖,也不是晏家东西。n
最后是一件破蓑衣。那年晏清川去山上诗会,突然下雨,我扛着这件蓑衣跑了三里地找他。n
「少爷,披上就不冷了,保你回家还干爽!」n
他瞥见,又不高兴:「丑死了!扔了!」n
不肯披难看的蓑衣,只撑好看的油纸伞,要的是风度翩翩,公子无双。n
回家后免不了又大病一场,我又熬了几天没睡。n
东西很少,不消片刻就收拾好。n
「小玉!」管家追了出来,急得玉头大汗:「你先别急着走……」n
「少爷应当是开玩笑的,你等他从钱塘回来再问个清楚,不急一月半月的。」n
管家搜肠刮肚找话:「你不是快十九了么?官府规定女子十九要出嫁,少爷定是人逢喜事,喝多也是有的。」n
「你别当真。」n
牙婆在前头催,我紧了紧包袱。n
那契书白纸黑字,落款清晰,还能假么?n
管家急得跺脚:「你这么一走,少爷回来问罪该怎么办?」n
我想了想:「就跟他说,我去别的地方当蛀虫了。」n
迈过晏家高高的门槛。n
反正他只把我当奴婢,在哪不是当呢?n
晏清川有一条二层画舫,玩兴一起,常沿着河漂流赏景,一头半个月都能不回家的,潇洒恣意。n
此时,他正带着县令千金去钱塘游玩。画舫游湖,浮萍一道开,正是秋日好风光。n
姑娘小口啜饮着雨前龙井,舒适又惬意。n
那茶叶是白小玉守着茶行买的第一道新茶。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