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谢梧回府时是清晨,他带着霜露归家。
望见在院中等他的崔明月时,红了眼眶。
想到曾经的伤害,一滴泪坠下来。
他上前一把抱住:娘子,苦等了。
崔明月忍着心口的恶心,笑道:无妨,父亲这几日似乎在找你。
话外之音,掷地有声。
谢梧的脸色一瞬阴沉,他将怀中人抱的更紧,语气似是万般无奈。
灵儿,请原谅我还是喜欢这样叫你,但人是不能做错事的,做了一辈子都要良心有愧。
崔明月心里一震。
谢梧当真是个奇怪的人,他其实真的从未生出反叛之心。
即使,他除了反,已经四面楚歌,走投无路了。
崔静月面上并不显露,转身将手中的地契递过去,我想在于郡买个宅子。
谢梧的心中空了半晌。
买宅子
上京待不下去了,你我去于郡,又或是其他地方,总是和你待在一起便好。
这话说得好似不管谢梧做什么,他们都会在一起。
谢梧目光挪到她头顶的白玉簪上。
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不过,我手中银票不多,烦劳夫君在此处盖个私章,我去银号取钱。
谢梧想都没想,拿过那沓宣纸,一张张地盖过去。
他眼底分明泪光莹莹:都听娘子的。
猩红的私章落在草色的宣纸上,朦胧天光下,谢梧回屋的身影萧瑟又凄凉。
她恍惚想起想要杀了温绾母亲的那日。
谢梧在深夜赶来,又在天光朦胧时离去。
他频频回头,一声声喊着:灵儿,别怕,等你我长大,等我娶了你,不会让你又半分委屈。
他们长大了,可委屈也层出不穷。
可如今,她们之间如久病枯藤,扯下时连带着纠缠不清的恨。
翌日夜里,宫里来人了。
风云只在转瞬间。
龙椅上的人整张脸都隐在跳跃的烛火下。
晦暗莫测。
气氛沉沉,满朝官员在地上跪了黑压压的一片,却独独少了宋心因。
王夫盯着长公主身侧的温绾,面目狰狞。
长公主厉声呵斥,你究竟是崔明月,还是王毓灵
崔明月笑而不语。
砰一声,一册婚书被摔在地上。
圣上沉声道:万物都会变,滴血验亲偶时也会出错,但手纹不会。
婚书上是有她的手纹的,可当高侍官打开那封婚书时。
一张信笺滑落。
高侍官将信笺拾起,读出了声,
旧物赠你,这大周我也可以赠你——王岑。
王岑,是温绾和王毓灵的父亲,大周朝的太傅,当今圣上的老师。
百官僵在原地。
王岑更是惑然,他当即看向谢梧,却被圣上一声怒喝叫回神。
这是你的字迹,老师!
王岑战战兢兢,老臣,老臣是被人诬陷的啊,定是有人模仿了老臣的字迹,这才......这才。
此话一出,满堂嗤笑。
婚书收回后一直存在于宫中。
忽地吏部侍郎叩首道:您可查看婚书的扉页,男女有别。
圣上简单翻阅,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婚书扣在谢梧的头顶。
你们胆子是真大,贪图大周的江山!
谢梧也是一脸懵,这信笺是何人所写,又是如何夹到婚书里。
他委实不知啊。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王岑,他冲上来抓住崔明月:不是老臣,是你,是你。
崔明月定定看向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满上京皆知我不喜你,甚至宁可将你嫁给一个死人,但是他们不知道的事,你一直因为温家和母亲的对天家有滔天之罪。
是你想要替温家复仇,所以设计陷害。
王岑宛若疯狗,拉扯间,她手腕上的玉镯,砸在地上清脆鸣响。
温绾作势惊呼,呀,这手镯不是与我是一对,难不成谢郎,你是......
在场无人不屏住呼吸。
那是我母妃的遗物,而后送给了我和皇兄,后来皇兄自缢而亡,这镯子就寻不到了。
而我的那个给了皇姐。
宋心因一身绯红锦袍,手里捏着一沓宣纸自偏殿入内。
崔明月,这镯子是谁送你的。
谢梧。
百官面面相觑,再蠢的人此刻都明了,谢梧很有可能就是八皇子。
而王岑居心叵测,两次嫁女都深有可能是为了挟皇子而改朝换代。
话音落下,宋心因手中的宣纸似雪花般落下,盖着谢梧私印的调兵文书砸在地上。
他盯着谢梧一字字道:哥哥。
谢梧还处于震惊中尚未回神,对上崔明月那双戏谑的眸子时。
他才彻头彻尾看清那双眸子里的不是爱,是恨。
深秋,王谢两家的案子经大理寺主审,刑部复审。
温绾亲手挖了生母的坟,在里面找出了无数罪证。
圣上甩下一句:夷九族。
在青山寺的那位,佛门清净之地,罢了。
至于崔明月和宋心因…
身上天边的下弦月,无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