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饭。」
催眠师:「天气热吗?」
我:「热。我出了很多汗。」
催眠师:「你喝了很多水吗?自己去喝的吗?」
我:「对,
喝了很多水。我没空自己去喝,
都是妹妹递给我的。」
催眠师:「水的颜色和气味跟往常有什么不同?」
我沉默了片刻:「水里面好像有粉末,
味道有点怪。」
催眠师:「当时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没有。」
催眠师:「你做完饭之后,
什么感觉?」
我:「累,
四肢无力,犯困,头晕。」
催眠师:「妹妹那天状态如何?」
我:「特别粘我,
抱着我不撒手。」
催眠师:「现在回忆一下妹妹送饭走之前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我:「她跟我开玩笑的时候,没有笑,反而有点想哭。挎起篮子走的时候,
顺手在廊下掏了一把什么东西装进口袋里。」
催眠师:「廊下有什么?仔细回忆一下。」
我沉默了片刻:「去年晾晒的咸萝卜干。」
说完这些我浑身抽搐不止,这是情绪激动的表现。
催眠师终止催眠,
迅速唤醒了我。
22
「我妹妹因为被咸萝卜干腐蚀了气道,
所以对咸萝卜干严重过敏。
「医生曾反复交代过,
如果再吃萝卜干就可以准备后事了。所以……所以妹妹是在……」
我哽咽到说不下去。
「她是在拿自己的命救你。」老余眼圈也红了,
「安眠药也是她给你下的,目的就是替你去送饭。为了确保自己一定会死,
她出门的时候吃了一根咸萝卜条,所以她才会在喝了你奶奶递过来的糖水之后,
那么快就去了。」
「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啊!小岳,你妹妹真的很爱你。
「常年的病痛让年幼的她敏感多疑,
常常偷听大人的谈话,
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累赘,
知道了大人们的无情,所以,才……」
我的心仿佛被一万根钢针刺穿,
一滴滴往外渗血,
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
老余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岳,
好好活下去。这是你妹妹对姐姐最后的祝福。你的命是双份的,
很珍贵。」
23
在案卷呈交法院之后,
我父母提出见我一面,
我犹豫了片刻,
还是去见了。
「岳夏,你毁了咱们家。你为了一个丫头片子,断送了我和你妈的晚年幸福不说,还断送了你弟弟的前程。」
我爸盯着我就像盯着一个仇人。
我妈也恨恨地道:「要不是你揪着不放,
没有一个人会在意一个病秧子,
一个丫头片子的死活。
「那年死的人是你就好了。」
我红着眼道:「对,我宁愿那年死的是我,把活下来的机会给妹妹。她那么懂事,那么可爱,
她才八岁。
「你们不在乎她,我在乎!只有我们彼此在乎彼此。如今把你们送上法庭,
送进监狱,我很畅快!」
说完,
我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这笑苦涩无比。
「你们这两个讨债鬼!赔钱货!你俩的命加起来都不如我儿子值钱!」
「你懂什么?农村没有儿子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会被人欺负,
看不起!我们这么做有什么错?」
三观不合的人,永远无法沟通。
我摇了摇头,
站起身对他们道:「服刑愉快!」
转身离去。
24
我将妹妹的尸骨重新安葬,在她的坟前种满了她喜欢的雏菊。
每个周末都会带一碗我亲手做的面条,
放到她坟前,
陪她说说话。
「妹妹不怕,姐姐永远会陪着你。如果有下辈子,咱们做一对双胞胎姐妹。
「愿那时有一对爱我们的父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