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我知道你心肠好,愿意包容她。”
“但你相信我,我这个妹妹不是好人,就算她现在不出手,以后可能也会干出顶替你的成绩,或是毁掉你的通知书……”
“哦,你是说,年年都考第一的人要顶替我这个成绩中等的人,是吗?”
沈芸飞快地打断她。她已经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眼睛一闭就是我在她怀里口吐黑血的样子,让她痛彻心扉。
“那个,病人家属、还有朋友,能再听我这个医生说一句吗?”
身旁的医生听完这一通争吵,大概也明白了这出悲剧的来源,面带同情地看向沈芸:
“这位小姑娘确实不是因为被打去世的。”
“她已经是一个肺癌晚期患者,又没有经过任何治疗,再加上那一顿打,才让她突然病发猝死的。”
“什么?”
沈芸和我的家人们同时问出了那两个字,沈芸更是往后一倒,直接晕在了孟晖的怀里。
“肺癌,怎么可能,她从未提起过啊?”妈妈眼神飘忽地看向丈夫:
“况且这丫头最会装可怜了。要是得了什么病,肯定急着要主动告诉我们。”
“医生,是不是误诊了啊?”
饶是那位医生脾气再好,听到这些话心中也骤然燃起了怒火,对着秦家人喝道:
“误诊,怎么?需不需要我把她的肺剖开让你们亲眼看看你们才会相信?”
“小姑娘之前就来咱们医院做过检查,一个人来的!你们家属没有发现没有陪伴,现在还敢推卸责任?”
“你们是她的亲人吗?你们连人都不是!”
6
医生几乎算是指着鼻子骂他们了,而他们也终于乱了方寸,互相看着,说不出一句话。
“她不过就是瘦了点,我哪能发现,况且检查……”
妈妈一下子噤声了。
她想起了刘婶和她说过的,在县医院前见到我的事。
可当时的她,满心都是终于可以再想一个理由拖住我不让我高考,又怎么会真的考虑到我的身体?
而从始至终,除了秦家人,陈砚青也在场,却一句话都没说。
他根本不肯相信我死了。
肺癌,癌症,那样恐怖的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小时候身体向来好得很,村子里的男孩都打不过我,我怎么会得那种病?
可他又突然回忆起我被锁在床上的那段日子。那时我经常冷汗满头,有时甚至会将下嘴唇咬出血,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可他当时只觉得,是我太会装,或是安眠药吃多了的副作用。
他从没想过我会死。
当初我拒绝他时,他其实也是失落的。
虽然他心里喜欢的还是沈芸,但在知道沈芸真正喜欢的人是孟晖后,就已经下定决心放下。
而我呢,我是他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长大,和他一起度过了那么久的岁月。
我们一起放风筝,一起在河里抓小鱼小虾,一起倒在花田里,看着对方的眼睛大笑,然后听着他对我说,以后要娶我当媳妇。
可后来,渐渐地,他好像就把我弄丢了。
另一边,我的父母哥哥终于慌了神,冲进病房,却只看到了一个已经被遮住白布的身影。
大哥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掀,可刚掀到一半,就颓然跌坐在了地上。
他们似乎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死的人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妹妹。
“真真,向真,你别和爸爸妈妈开玩笑。”他们冲上来,挤开身边的护士,久违地喊着我的名字:
“有病咱就去治,咱家不是没钱,你别吓我们。”
他们徒劳地喊着,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随后,医生给他们看了我的就诊记录。
“她第一次来检查就确诊了,我们劝她还年轻,不要放弃,但她只问了我们只吃止痛药能不能撑到高考,连治疗的药物都没开,说自己没钱。”
“她怎么可能会没钱,我们家又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她自己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攒够……”
秦向义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是啊,他忘了,我的钱都用去给他的新房请泥瓦匠,一分都没留下的。
无尽的静默中,秦向义怔怔地望着我惨白的面孔,忽然伸出手,毫无预兆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虽然忌惮我,讨厌我对沈芸做出一切,可我明明也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小妹啊,他怎么用我的钱盖房子?
沈芸冷眼看着我的家人原地表演苦情戏,慢慢冷静下来,站出来道:
“你们不配做真真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