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七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将她看穿了般说道：“你在纠结什么？本来就是用来救贺明烛的。”

    “可是……”夏知意咬牙道：“可是你怎么办？”

    “我？”夜十七道：“人终有一死，我早已看清，死后为我多烧些纸钱就好了，郡主殿下在武林中，看过那么多生生死死，多看一个又何妨？”

    他语气越是轻松，夏知意胸口就越是沉重。

    她道：“不一样。”

    “什么？”

    “你不一样。”夏知意道。

    夜十七眸光一顿：“哪里不一样。”

    夏知意低头，借着月光看着他上挑的眼尾，浅淡的唇，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可是，在她心中就是不同，她不想看到他这样苍白的模样，夜十七，就该是鲜活的。

    她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还真是相信我。”

    夜十七笑了笑，脸色忽然一变，转头咳出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落在他的脸侧，将她的脸映的更加惨白。

    夏知意心头一跳：“你说啊，你快说啊！”

    在她焦急的目光中，夜十七微微一笑：“好，你俯首过来，我告诉你。”

    夏知意心乱如麻，她忙蹲下去，将头凑到夜十七耳边。

    下一刻，就见夜十七扭头，冰冷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夜风轻轻吹来。

    夏知意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就想推开夜十七。

    可是，淡淡的血腥味顺着唇瓣涌入她的呼吸，夜十七轻轻闭着眼睛，纤长的睫羽微微颤抖着，他看起来那样认真，那样苍白。

    如此月色，如此脆弱的夜十七，夏知意心口泛起莫名的疼意，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声咳嗽，夜十七重新垂下头去，咳出一口鲜血，滴在他的手背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夏知意回过神来：“你这种时候，还想着这些，你……”

    她想骂他无可救药，可看着他的样子，没骂出来，咬着牙哑声道：“你混蛋。”

    夜十七轻笑一声：“你刚刚不是吻这个混蛋吻的很开心？”

    夏知意道：“那是看你快死的怜悯。”

    “是吗？”夜十七笑着说，“可是，我很开心。”

    夏知意一顿，就见夜十七躺在了草地上，他神色疲倦，可看着月亮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第一次，有人会在意我的死活，从来都是我挡在前面，他们离开，如果我活着，自己就走回去，如果我死了，也没有人会替我收尸。”

    夏知意心口一揪：“他们，是谁？”

    “贺家人。”夜十七转头看向夏知意：“你不是说我和贺明烛长得很像吗？因为，他是我的表哥啊，贺家被灭门当天，是贺明烛生辰宴，那日，我觉得无聊，就缠着我爹，让他带我去街上买糖葫芦了，回来时，所有人都死光了。”

    或许是月色太冷，又或许是晚风太温柔，夜十七望着无边夜色，竟慢慢陷入了回忆。

    “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我们只出门了半个时辰，所有人都死光了，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爹当时的眼神，他一个个翻找着还活着的人，双手站满了族人的鲜血，眼泪全都流干了，流出来的都是血，他怪我缠着他出去，不然，贺家不会这么快的覆灭，或许还能等来救援。”

    夏知意道：“那不怪你。”

    夜十七笑了一笑：“是谁是非早就不重要了，后来我爹发现，贺明烛没有死，去到了青城山，于是，开始训练我，他说，贺明烛在明，我在暗，一定能将重振贺家，从那天起，我的命也就不再是我的了……”

    他闭上眼，那些血腥的尸首，父亲冰冷的眼神，和多次濒死，也只换来一句没用的场景，一遍遍在他脑海中闪回，他不愿回想，可这些却又仿佛刻在他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

    他咳了一声，夏知意擦去了他脸上的血迹：“都过去了。”

    他的脸冰冷，夏知意的手滚烫。

    夜十七仿佛探求热源般，用脸仅仅贴着她的手掌。

    “所以，你回来找我，我很开心，谢谢你……”

    夏知意抿紧唇，心脏堵塞的喘不过气，能救夜十七的解药就在胸口，她怎么能看着一个人在她面前就这样死亡。

    她想伸手去拿药，夜十七却按住她的手。

    他苍白的唇，扯出一抹笑意：“能不能，再亲我一次。”

    夏知意心中一阵刺痛，她低下头，就看见夜十七已经晕了过去。

    她一怔，心里还没感受到痛楚，眼泪就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夜十七！夜十七！”

    她哭着喊他的名字，慌乱的伸手去探他的脉搏，下一刻，眼泪顿住了。

    平静，有力，没有一丝虚弱，健康的不得了，就是内力用太多，累睡着了。

    夏知意：“……”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