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沈念安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B超单被攥得皱巴巴的,宫内早孕6周的字样在眼前晃动着,仿佛要从纸上跳出来。
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敲在耳膜上。
她摸出手机,按了三次才拨通顾沉舟的号码。
爸,和温家那边谈妥了,月底订婚。
男声从听筒里炸开,沈念安的呼吸停顿了。
她听见顾沉舟低沉地笑,温小姐人不错,合作起来省心。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清脆的撞击声在安静的诊室中格外刺耳。
护士端着托盘经过,扫了眼她煞白的脸说:孕妇别激动,小心动了胎气。
胎气
沈念安蹲下身捡手机,指甲掐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刚才还在幻想的,顾沉舟知道有孩子时红着眼圈抱她的样子,全破碎了。
合租屋的门推开时,玄关飘来熟悉的巧克力香,甜腻中带着一丝焦苦。
玻璃礼盒上系着蓝丝带,卡片是顾沉舟的字迹:念安,等我忙完这段就带你去旅行。——和三年前他们第一次约会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那时他说要带她去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后来总说等顾氏和温氏的项目收尾。
沈念安把卡片翻过来,背面有半行没写完的字:这次...墨迹晕开,像被水浸过的泪痕,残留的油墨沾在她指尖,凉凉的,有些黏腻。
她转身拉开衣柜。
最底层的纸箱里,装着两人合租时的旧物:顾沉舟的白衬衫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她织坏的围巾毛线已经起球,还有插在玻璃罐里的干玫瑰——那是他追她时每天送的,她舍不得扔,晒成了干花,轻轻一碰便簌簌作响。
你疯了林小满撞开房门时,沈念安正往行李箱里塞最后一件毛衣,顾沉舟今天还来店里问你怎么没去插花课!
他问的是花艺师沈念安,还是女朋友沈念安沈念安把干花罐放进木盒,扣上铜锁,金属碰撞声清脆如心跳。
上周温家千金来店里选订婚花束,他陪了全程。
林小满跺脚:那是商业合作!你俩谈了四年,他能为了家族不要你
四年前他说‘等我接手顾氏就娶你’,两年前说‘等和温氏谈成项目就娶你’,现在说‘等和温氏订婚就娶你’。沈念安把写好的信压在枕头下,我不想再当他计划表上的‘下一项’了。
行李箱轮子碾过地板的声音在凌晨格外响亮,像是碾碎了什么。
沈念安最后看了眼客厅——顾沉舟去年熬夜改方案时睡过的沙发还在,茶几上摆着她插的雏菊,已经蔫了,花瓣边缘卷曲泛黄。
她关上门,没注意到转角处有辆车亮了下远光灯。
念舟花店的招牌在雨里泛着暖光时,沈念安正踮脚擦橱窗。
老板,玫瑰到了。送货员搬来纸箱,这批是进口的,刺多,您小心手。
她弯腰整理花茎,指尖刚碰到带露的花瓣,脑海突然嗡地炸开。
复古蕾丝、珍珠串、浅粉玫瑰层层叠叠,配着银叶菊和铃兰,连丝带要系成蝴蝶结还是平结都清清楚楚。
沈念安手一抖,差点碰掉花刺,一股细微的刺痛从指尖传来。
老板娘帮工小妹从里屋探出头,王太太说她婚礼要英式复古风,您之前说没灵感——
做。沈念安抓起花剪,按我刚才说的,玫瑰去刺,银叶菊留五支。
三天后,王太太的婚礼照片上了本地论坛头条。
评论区全是求花店地址这花艺师绝了。
五年后。
妈妈看!顾星踮脚拽沈念安的围裙,我和妹妹把气球挂好了!
顾月举着沾了金粉的小手,往她脸上贴:妈妈今天要上新闻,要漂漂亮亮的。
沈念安笑着擦掉女儿脸上的金粉,抬头看向花店橱窗。
母亲节主题花艺里,粉色康乃馨绕着藤编篮,配着她亲手做的干花——和当年那罐几乎一模一样,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干花香气。
镜头亮起时,她听见记者问:传闻您离开滨海是为了躲避情伤,现在带着双胞胎归来,是有什么计划吗
花店是我的家,孩子们需要爸爸。沈念安摸摸两个小脑袋,至于其他...
手机在围裙口袋震动。
她低头,新闻推送跳出醒目标题:顾氏集团与温氏联姻,继承人顾沉舟月底订婚。
照片里,顾沉舟穿着深灰西装,下颌线紧得像刀刻,目光扫过镜头时,像是要穿透屏幕。
妈妈顾月戳她手背,这个叔叔看起来好凶。
可能...沈念安把手机扣在花架上,指尖还残留着刚刚触碰花枝的凉意,可能他没睡好。
窗外飘进一阵风,吹得干花沙沙响。
顾星突然拽她衣角:妈妈,下周滨海有儿童绘画比赛,老师说我们画得好,能去参加。
沈念安低头,看见儿子眼里亮着小太阳。
她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发顶:听老师的。
远处传来花店门铃的脆响。
她抬头,镜子里映出个高大身影——但等她转身,只有顾客抱着一束香槟玫瑰,笑着问:老板娘,这花能帮我包得特别点吗
沈念安接过花,指尖刚碰到花瓣,脑海里又浮起新的搭配方案。
这次,她看清了,方案最下方有行小字:给最珍贵的人。
沈念安把电动车停在滨海艺术中心门口时,顾星正扒着后座喊热。
顾月揪着她的衣角,发辫上的蝴蝶结被风吹得歪向一边。
妈妈,比赛在三楼!顾星拽着妹妹往玻璃门跑,跑两步又回头等她。
沈念安刚要跟上,身后突然涌来一片闪光灯。
沈小姐!扛摄像机的男人挤到她面前,听说您带双胞胎回滨海,是为了顾沉舟顾先生吗
另一个举话筒的凑过来:当年顾氏和温氏订婚宴,您突然消失,是被顾先生抛弃了
沈念安下意识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顾月被闪光灯刺得眯起眼,往她怀里钻;顾星攥紧小拳头,冲记者喊:不许说我妈妈!
我们只是来比赛的。她声音发紧,拉着孩子往门里走。
记者跟着挤,摄像机镜头几乎贴到顾月脸上。
沈小姐!顾先生今天是颁奖嘉宾,您特意选今天来——
够了。
冷峻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沈念安抬头,看见顾沉舟站在台阶上。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松了半寸,目光扫过她时,喉结动了动。
记者们瞬间安静下来。
顾沉舟越过人群,直接伸手把顾月抱起来。
小女孩吓了一跳,往沈念安怀里缩,却被他稳稳托住后腰。
顾总——举话筒的想说话,被他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他转向沈念安,声音轻得像怕弄碎了什么:我带孩子们进去。
沈念安没说话,松开了顾月的手。
顾星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说:妈妈,这个叔叔身上有干花的味道。
顾沉舟抱着顾月往大厅走去,经过沈念安身边时,她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水味——和五年前他衣柜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颁奖礼结束时,沈念安在后台找到了孩子们。
顾星正举着奖状蹦蹦跳跳,顾月手里攥着一块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顾氏集团。
叔叔给的!顾月把巧克力往她嘴里塞,他说我画的太阳最像妈妈。
沈念安心口一阵发紧。
她蹲下来替顾月擦嘴角,余光瞥见顾沉舟站在走廊尽头,正低头看手机。
屏幕光映着他的脸,是一张花田合影——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色T恤,怀里抱着向日葵,他站在她身后,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那天是他们同居一周年。
她翻出压箱底的干花相册时,总会看看这张照片。
晚上回到花店,沈念安给孩子们洗澡。
顾星泡在浴缸里,突然问道:妈妈,今天那个叔叔是不是爸爸
她手一抖,洗发水溅到了顾月脸上。
小女孩揉着眼睛哭了起来,顾星慌了,扑过去给妹妹擦脸:我错了我错了!妹妹不哭!
没有爸爸。沈念安关了水龙头,声音比平时生硬,快擦干穿衣服。
可等孩子们睡着后,她翻出了床头的陶瓷杯。
杯身上有道裂痕,是五年前她离开那天,他摔碎后用透明胶布缠起来的。
她当时觉得很可笑——心都碎了,粘杯子有什么用呢
现在杯底还沉着半杯凉掉的茉莉花茶,是她今晚泡的。
三天后,顾沉舟出现在花店门口。
他没穿西装,换了一件藏青色针织衫,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
顾氏周年庆需要花艺设计。他直接说道,我看过你的作品,只有你能做。
沈念安正在包扎一束香槟玫瑰,剪刀在手里转了半圈:顾总应该找专业团队。
爸爸请妈妈做花,是不是要复合呀顾星从里屋窜了出来,抱着妹妹的布娃娃。
顾月躲在哥哥身后,眼睛弯成了月牙。
沈念安耳根发烫:顾星!
顾沉舟盯着她的头顶,喉结动了动:我以私人名义邀请。就算我求你了。
她沉默了片刻,低头整理花材:可以,但只通过邮件沟通。
当晚,沈念安坐在工作台前。
她摸着剪刀,指尖碰到了玫瑰刺,突然想起了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一套日式插花方案——用银叶菊打底,斜插红枫,最顶端是一支白梅。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花艺灵感库时出现的设计,那时她刚和顾沉舟同居,他说要送她一家花店。
她把草图发进邮件,备注:顾氏周年庆花艺方案。
点击发送时,窗外的干花沙沙作响,像是在说再见。
顾沉舟收到邮件时正在开会。
他点开附件,看到那支白梅的瞬间,嘴角第一次扬起了笑意。
助理敲门进来:顾总,明天周年庆场地需要提前布置,花艺师说要亲自送花过来。
让前台登记。顾沉舟合上了电脑。
助理没敢说,刚才前台已经打过电话——说有位沈小姐拿着花束在楼下,被拦了三次。
沈念安抱着花篮站在顾氏大厦前台,胸牌反光刺得她眯眼。
前台姑娘第三次核对信息:沈小姐,您没有预约,顾总今天日程排满了。
花篮里的雪柳枝蹭着她手腕,痒痒的。
她想起邮件里那句亲自送花,是顾沉舟特意要求的。
麻烦再打个电话。她把工作证推过去,花艺师沈念安,给周年庆送主视觉花礼。
前台刚要按内线,电梯叮地开了。
藏青色针织衫的身影走出来,顾沉舟单手插兜,目光扫过她怀里的花篮:怎么不直接上来
前台瞬间站直:顾总,这位小姐——
我约的。顾沉舟伸手接花篮,指尖却捏住她手腕。
温度透过毛衣袖口渗进来,是五年前她发烧时,他敷在她额角的温度。
我想你了。他声音低得像叹息,只有她能听见。
沈念安手腕一缩,花篮差点掉地。
顾沉舟稳稳托住,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
她转身要走,余光瞥见电梯口闪过个小脑袋——顾星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他们。
顾星!她喊了半句又咽回去,孩子早缩进电梯里。
顾沉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当晚顾宅书房,顾沉舟解了袖扣。
周年庆花礼摆在茶几上,雪柳枝间斜插着红枫,最顶端那支白梅开得正好——和邮件里的草图分毫不差。
他蹲在旧书柜前,指尖拂过落灰的纸箱。
五年前她走后,他让人把合租屋的东西全搬来了。
纸箱最底层是本硬壳日记,封皮印着2018年手账,边角磨得起毛。
翻开第一页,飘出张泛黄的信纸,墨迹却清晰:若非你,余生皆可弃。
钢笔字力透纸背,是他二十三岁写的。
那时他们挤在三十平的出租屋,他在客厅改方案,她在阳台插花。
她总说他写情书肉麻,可每次都偷偷藏在枕头底下。
手机叮地响了声。
顾星发来条微信,附带张照片——正是他刚翻出的情书。
配文:妈妈快看!爸爸以前超爱你!
他盯着聊天框,突然笑了。
第二天清晨,沈念安在梳妆镜前挤牙膏。
镜子边缘贴着张彩色便签,字迹歪歪扭扭:若非你,余生皆可弃。是顾月的铅笔字,还画了朵歪脖子小花。
她手指碰了碰便签,牙膏啪地掉在台面上。
妈妈看镜子!顾月从门外探进头,手里攥着半块饼干,我和哥哥给你贴的!
谁让你们翻我东西沈念安声音发颤。
顾星举着平板跑进来:爸爸的旧情书!我在他书房拍到的!屏幕上的照片里,信纸边缘泛着黄,那句若非你,余生皆可弃像团火。
她突然想起昨晚顾星说要借她手机查作业,原来……
妈妈是不是要和爸爸和好顾月蹭过来,饼干渣沾在她围裙上,我想每天都有爸爸送花。
沈念安蹲下来抱她,鼻尖发酸。
五年前她躲在出租屋哭到脱水时,怎么也想不到,两个小团子会成为她最软的软肋。
同一时间,顾氏顶楼办公室。
温知意把解约书推到顾沉舟面前:这季度财报你看了三次,每次都盯着手机。她转着钢笔,上周我生日,你送的蓝玫瑰,包装纸是念舟花店的。
顾沉舟没否认。
温家千金的骄纵在他面前褪成苦笑:商业联姻而已,我早该懂。她签了解约书,下个月我要去云南,追那个总给我拍星空的摄影师。
祝好。顾沉舟说。
温知意走到门口又回头:沈小姐的白梅插得不错。她笑,比我强。
傍晚的花店飘着茉莉香。
沈念安坐在工作台前,镜子上的便签被她揭下来又贴上。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她盯着聊天框里那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花吗,犹豫了十分钟,终于点了发送。
顾沉舟正在开董事会,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
他扫了眼消息,直接起身:会议暂停。
助理追出来:顾总,下午还有——
取消。他扯松领带,电梯门一开就冲进去。
停车场的灯照在他脸上,他摸着口袋里那张旧情书。
引擎轰鸣声里,他踩下油门,方向盘转向念舟花店的方向。
后视镜里,城市的灯海渐次退后。
他想起第一次约会那天,沈念安举着一束雏菊说:花店要开了,以后我每天都送你花。
现在他要告诉她——这次换他送,送一辈子。
顾沉舟的保时捷停在念舟花店门口时,后车厢的勿忘我还沾着晨露。
他攥着花束冲进店门,正撞见沈念安往帆布包里塞工具钳,发梢沾着碎木屑——是上午给新花架刷漆留下的。
我送你去婚礼现场。他把花往她怀里一塞,勿忘我蓝得刺眼,像极了五年前她插在出租屋窗台上的那束。
沈念安后退半步,花茎戳到锁骨:我骑小电驴就行。
山坡上石子路多。他指了指她沾着泥点的帆布鞋,你上次崴脚还是给我送发烧药。
她动作顿住。
那年他发着39度高烧,她踩着雨鞋翻遍三条街买退烧药,回来时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
就当……帮我个忙。顾沉舟喉结动了动,小星说你最怕搬花泥。
沈念安低头看怀里的花。
勿忘我花瓣上凝着水珠,像极了他从前写在便利贴上的早安问候。
她把花塞进工作台抽屉,转身拎起帆布包:十分钟到不了,我自己走。
顾沉舟按下车钥匙,副驾早铺好她惯用的棉垫。
山坡上的雏菊正开得旺。
沈念安抱着花艺箱下车时,风掀起她的碎发,顾沉舟鬼使神差伸手,指尖在离她耳后两厘米处顿住——和五年前在花市一样,他想帮她别住被风吹乱的发丝,却终究没敢。
到了。她快步往花田走,白裙子扫过齐膝的雏菊。
顾沉舟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约会,她举着雏菊说花店要开了时,也是这样的步频,像只急着归巢的雀儿。
婚礼现场乱作一团。
策划师苏景然的助理举着手机跑过来:苏老师路上撞车了,新人说仪式区必须半小时内搭好!
沈念安解下帆布包,指尖刚碰到花茎,脑海里便涌出画面:浅粉玫瑰绕着藤编拱门,蕾丝缎带缠上银叶菊,最顶层用雪柳拉出流动的弧度。
她抓起剪刀指向花田:搬二十捆藤条!把白色绣球全剪下来!
顾沉舟靠在树边,手机镜头始终对着她。
她踩在梯子上系缎带时,发尾扫过他昨天送的蓝玫瑰;弯腰调整花泥角度时,后颈那颗小痣若隐若现——和五年前在合租屋搭花架时一模一样,连咬着发圈的模样都没变。
好了。她跳下梯子时,新人的惊呼混着快门声炸成一片。
藤编拱门上的花墙像被施了魔法,粉白交织的花浪里,雪柳的枝条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像极了流动的云。
顾沉舟翻着手机里的照片,指尖不小心戳开备忘录。
最上面一条日期刺得他眼睛发疼:6月17日,父亲以母亲病情要挟,若不与温家订婚,便断我资金支持。
他想起那天暴雨倾盆。
他攥着医院病危通知书冲进出租屋,想告诉她再等我三天,我处理完就带你走,却只看到反锁的门和茶几上的孕检单——她留了张字条:花种我带走了,等它开花时,或许我能原谅你。
发什么呆林小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拎着两罐冰可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花墙,你家念安现在厉害吧上个月还被《花艺志》拍了封面。
顾沉舟没接话。
林小满却突然压低声音:知道你搬回老宅的沙发吗念安走后,你把那破沙发从合租屋拖回去,说‘念安坐过的’。保洁阿姨说你每天睡前都要擦一遍扶手。
沈念安正给新人调整头纱,闻言手一抖,剪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瞥见顾沉舟的侧影——他站在花墙下,西装裤沾着草屑,像极了五年前蹲在花店门口帮她搬花箱的模样。
暮色漫上花田时,婚礼结束了。
顾沉舟牵起她的手,掌心还留着上午搬花泥时的薄茧:记得我们第一次搭的花架吗
她点头。
那时他们租了间十平米的小店,他踩着凳子钉木板,她踮脚递钉子,结果花架歪了半寸,两人蹲在地上笑到眼泪都出来。
我那时说,等你当新娘那天,我要亲手给你搭一座花园。他指了指身后的花墙,现在……我可以兑现承诺了吗
沈念安的指尖在他掌心里轻轻颤。
手机突然震动,是顾月发来的视频:顾星和妹妹挤在保时捷后座,顾沉舟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腿上,两个小团子举着幼儿园画的爸爸妈妈结婚图画,背景音里顾沉舟在说:回家给你们做焦糖布丁。
妈妈快看!顾月的声音从手机里钻出来,爸爸说今天是——
叮的一声,视频被截断。
沈念安抬头,正撞进顾沉舟的眼睛。
他喉结动了动,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丝绒盒子——不是戒指,是半朵干雏菊,边缘已经泛白,正是五年前他们搭歪的那个花架上,她插的第一束花。
山风掀起她的发梢。
顾沉舟听见自己说:今天路过蛋糕店,看见橱窗里摆着你最爱的栗子蛋糕。他顿了顿,买不买
沈念安望着他,突然笑了。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尖叫,顾星举着画纸从山坡下跑上来,顾月追在后面,手里攥着刚摘的雏菊。
暮色里,顾沉舟的手机屏幕亮起,日历提醒跳出来:5月27日,沈念安生日。他迅速划掉提醒,把干雏菊别在她耳后。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像极了五年前出租屋窗台上那盆花,终于在今天,开了。
顾沉舟的手机在凌晨五点震动。
日历提醒跳出时他正盯着天花板——五年前沈念安搬离合租屋那天,他在她枕头下塞了本带锁的日记本,扉页写着每年今日自动提醒。
周秘书。他翻身下床,西装搭在臂弯,放学时让司机接顾星顾月去念舟花店,就说……说我订了新花泥要搬。
周秘书应了声,又补了句:蛋糕店说玫瑰款要十点前取,您上周说的‘花型’,奶油雕的是她设计过的‘星月’款。
顾沉舟捏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
玻璃上蒙着层薄雾,他用指节蹭开块地方,正好看见楼下花店的招牌——念舟两个字被晨露泡得发亮,像极了她当年用马克笔写歪的字迹。
上午十点,沈念安蹲在花架前整理绣球。
门铃叮铃响时她头也没抬:新到的洋桔梗在冷柜第二层——
妈妈!
两个小团子扑过来。
顾星揪她围裙带子,顾月举着张画纸:爸爸让周叔叔带我们来搬花泥!
沈念安被撞得踉跄,低头就看见收银台摆着个方盒子。
粉色缎带系成蝴蝶结,上面沾着顾月的草莓果酱手印。
那是爸爸藏在后备箱的!顾星踮脚去够,他说要等妈妈回来才能拆——
叮的轻响。
顾沉舟的声音从店外传来:拆早了可就不甜了。
他手里提着蛋糕盒,西装袖口卷到小臂,腕间还沾着奶油。
沈念安突然想起五年前她发烧那天,他也是这样卷着袖子煮姜茶,蒸汽模糊了眼镜片。
栗子蛋糕。他把盒子放在她面前,店员说中间插真玫瑰更像花束。
顾月已经扒开缎带。
乳白奶油上雕着星星和月亮,正中央立着朵红玫瑰,花瓣上还凝着水珠。
妈妈看!顾星拽她衣角,爸爸说这是‘星月花礼’,和我们名字一样!
沈念安的指尖碰到玫瑰茎秆。
突然有温热的东西贴上来——顾沉舟握住她手背,用指腹轻轻蹭掉茎上的刺:以前总说你笨手笨脚。
门铃又响。
温知意抱着束洋兰站在门口。
她今天没穿高定裙,换了件米白针织衫,发尾还沾着花店的草屑:沈小姐,能借你半杯茶吗
顾沉舟刚要开口,沈念安先点了头:后屋有陈皮普洱。
三个孩子挤在蛋糕前数草莓,顾星偷偷把最大的那颗塞进妹妹嘴里。
后屋门关着,温知意的声音透出来:当年顾沉舟和我订婚,他连戒指尺寸都报的是你的。
沈念安倒茶的手顿了顿。
我爷爷要联姻,他爷爷要顾氏。温知意转着茶杯,可签完协议那天,他在酒店顶楼坐了整夜,手机屏保还是你们合租屋的照片。她突然笑了,上个月我退婚了,和大学时追我的律师领证了——他连我过敏的花粉都记得。
沈念安把茶盏推过去:所以你今天来是……
想和你合作。温知意从包里掏出设计稿,温氏要开高端花礼线,我想请你当主设计。主题就叫‘终于’——终于等到对的人,终于不用将就。
后屋门被撞开。
顾月举着沾奶油的手扑过来:妈妈妈妈,哥哥教我唱歌!
顾星梗着脖子清了清嗓子:妈妈的眼睛,像春天的花——
跑调了。顾沉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顾月蹭脏的围兜,应该是‘像夏天的星’。他蹲下来给顾月擦手,抬头时正对上沈念安的眼睛,当年你给我唱过的。
沈念安的耳尖发烫。
她转身去整理花材,却在玫瑰茎秆上摸到张纸条。
字迹是顾沉舟的,笔锋还是那么硬:这五年,每一朵我买的花都是写给你的信。
她捏着纸条站在冷柜前。
冷风吹得眼睛发酸,模糊中看见五年前的自己——蹲在暴雨里搬花箱,顾沉舟举着伞冲过来,伞全歪在她头顶,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妈妈顾月的小脑袋探进来,爸爸说要带我们去吃火锅!
沈念安低头看手机。
顾沉舟的信息躺在对话框里:今晚想吃火锅。
她回了个好,又补了句:老店。
火锅店的铜锅开始冒热气时,顾沉舟的筷子悬在毛肚上方。
沈念安突然说:我想听你当年的故事。
他的手一抖,毛肚掉进锅里。
沸腾的汤溅在腕间,他却像没知觉似的:那天我爷爷说……
妈妈心动了!
爸爸加油!
两个小脑袋贴在玻璃窗上。
顾星举着用画纸做的牌子,顾月的牌子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心。
沈念安的耳尖更红了,顾沉舟却笑出了声——他伸手碰了碰她的杯子,玻璃相碰的脆响里,他说:我从头说,慢慢说。
手机在桌面震动。
沈念安低头看天气预报,台风预警的图标闪着红光。
她刚要划掉,顾沉舟突然握住她的手:今晚住我那花店顶楼的雨棚该修了,台风天……
妈妈!顾星拍着玻璃,爸爸的车能坐我们四个!
沈念安抽回手时,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薄茧。
窗外的风已经大了些,吹得广告牌沙沙响。
她望着顾沉舟眼里的光,轻声说:先吃完这顿。
火锅店的铜锅还剩半盘毛肚没涮,沈念安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红色预警。
台风白鹿提前登陆,风力十级,滨海市启动防汛一级响应。
花店顶楼的雨棚去年就有点松。她捏着手机站起,围裙带子还挂在椅背上。
顾沉舟跟着起身,顾月的小爪子已经揪住他衣角:爸爸开车送妈妈!
车刚拐进花店所在的老街,豆大的雨点就砸在挡风玻璃上。
沈念安推开车门时,顾沉舟抓住她手腕:我陪你进去。她摇头:你带孩子先回去,这里我熟。
雨幕里的念舟花店招牌被吹得晃荡。
沈念安刚掏出钥匙,就听见咔嗒一声——顶楼雨棚的铁皮被风掀开,雨水顺着缝隙灌进后屋。
她抄起墙角的塑料桶接水,转身时看见冷柜里的绣球蔫了半朵。
这些明天要送婚礼的。她咬着牙搬花箱,水顺着雨棚裂缝成串往下掉,地面很快积了层滑溜溜的水膜。
搬第三箱玫瑰时,脚底一滑,右踝传来尖锐的疼。
嘶——她扶着花架蹲下,额角的碎发全贴在脸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小满:我在你店门口!
雨太大进不来!
沈念安撑着花架站起来,每走一步脚踝都像被针扎。
她扶着墙挪到门口,刚拉开门就被风卷进来的雨水打湿半张脸。
林小满举着伞扑进来,伞骨已经折了两根:我就说台风天别硬撑——
后屋漏得厉害。沈念安拽着她往里走,帮我把冷柜里的洋桔梗搬到二楼。
楼梯刚爬到一半,脚踝突然使不上劲。
沈念安踉跄着要摔,林小满眼疾手快捞住她:你脚怎么了她低头,右踝已经肿成馒头,刚才滑倒了。
我打120。林小满摸手机,被她拦住:先搬花。
这些花要是坏了,客户要赔三万。
雨水还在往店里灌。
沈念安坐在楼梯上,把洋桔梗一捆捆递给林小满。
正忙得头昏,店门哐当被撞开。
快递员阿强裹着浑身水进来,怀里抱着卷防水布:我路过看您店在漏,家里刚好有块防水布!
他把防水布甩在地上,又摸出手机:我给顾总打过电话了,他说马上到。
沈念安想阻止,阿强已经跑出去:我去帮您把雨棚压上!
林小满蹲下来揉她脚踝:顾沉舟来就来呗,你躲什么她没说话,窗外的雷声盖过了心跳。
顾沉舟是在二十分钟后冲进店的。
他西装裤卷到膝盖,皮鞋里能倒出水,额前的头发滴着水,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看见坐在楼梯上的沈念安,他大步跨过去,蹲下来抓住她脚踝:伤哪了
扭了。她声音发颤。他伸手要抱,她推他:先看花——
花重要还是你重要他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水珠顺着他下巴滴在她颈窝里,林小满,把花搬二楼。
阿强,帮忙盖防水布。
二楼储物间的灯亮着。
顾沉舟把她放在折叠床上,转身去拿医药箱。
沈念安这才注意到他手背有道擦伤,你怎么弄的
过马路时摔的。他蹲下来,动作轻得像在碰玻璃,交通管制,我跑过来的。
碘伏棉签碰到伤口的瞬间,沈念安疼得缩脚。
他攥住她脚踝,抬头时眼里有水光: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
她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五年前暴雨里搬花箱的画面涌上来,那时候她也蹲在这里,雨顺着领口灌进去,冷得发抖。
可那时候顾沉舟在温家的订婚宴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湿透却把温暖往她怀里送。
你明明可以解释的。她抽噎着说,那天我在你办公室等了三个小时,听到你助理说温小姐的婚柬要加烫金。
他的手指在她脚腕上发颤:我爷爷说温家要撤资,顾氏三十个项目会停。
我拿着婚柬去找你,看见你蹲在雨里搬花箱,头发全湿了,我连伞都不敢递——我怕你知道我要订婚,更怕你知道我是因为懦弱才妥协。
他的额头抵在她膝盖上:后来你走了,我每天去花店旧址转,看新店主贴出旺铺转让的纸。
我买了五年玫瑰,每支都夹着纸条,可你从来没收到过。
沈念安突然想起冷柜里那支玫瑰茎秆上的纸条。
原来不是巧合,是他找了五年。
她伸手摸他后脑勺的湿发,像以前哄他时那样:现在知道错了
他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现在知道,我顾沉舟这辈子,什么商业联姻,什么家族利益,都比不过你蹲在雨里搬花箱的背影。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防水布的缝隙洒进来,照在顾沉舟后颈的擦伤上。
沈念安刚要说话,店门传来咚咚响。
苏景然举着订单本探进头:念安姐!
婚庆公司新接了个大单,指定要你做风雨同舟主题花束!他瞥见顾沉舟,挑眉笑,顾总也在啊
沈念安接过订单,花材列表里写着:风铃草、橡树果、常春藤。
她突然笑了:你以前总说我像风铃草,温柔又坚韧,而你是橡树,要给我遮风挡雨。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茧:这次换我做风铃草,陪你一起摇曳。
儿童读书会的活动在周末。
顾星举着沈念安的手,顾月拽着顾沉舟的衣角,两个小团子把人往台上推。
顾沉舟作为家长代表发言时,沈念安站在台下,看他对着话筒说:我的妻子不是最完美的女人,但她是唯一让我甘愿低头的人。
台下掌声雷动。
沈念安望着台上那个曾经冷着脸开董事会的男人,此刻眼角带着笑,突然觉得五年的风雨都值得了。
散场时手机震动。
温知意的信息跳出来:恭喜你,念安。
下次婚礼策划,你来做主设计师吧
沈念安望着窗外,花店招牌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刚要回好,余光瞥见顾沉舟正被两个孩子拽着往花店跑。
风掀起她的发梢,远处传来顾星的喊:妈妈快看!
爸爸说要给我们的花店装新雨棚!
她低头打字:好啊。
手机屏幕暗下去前,最后一行字被阴影笼罩。
顾沉舟的影子罩过来,他弯腰捡起她脚边的落叶,轻声说:明天有个神秘订单,客户说要全滨海最特别的婚礼花艺。
沈念安抬头看他,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沈念安把手机倒扣在花材台时,屏幕还在发烫。
顾沉舟那句明天有个神秘订单像颗小火星,在她心口烧了整夜。
第二天清晨刚推开花店门,苏景然就举着牛皮纸袋挤进来,发梢还沾着晨露:念安姐,匿名订单。
牛皮纸边角压着枚铜制书签,沈念安指尖刚碰到,心就漏跳一拍——是风铃草的浮雕。
客户要求全保密。苏景然翻出合同,场地平面图、风格关键词,就这些。他指了指文件最下层,关键词写着‘复古、浪漫、风铃草’。
沈念安的指甲轻轻划过风铃草三个字。
五年前顾沉舟总说,她蹲在花箱前理花的模样,像被风拂过的风铃草,摇摇晃晃却折不断茎秆。
预算是普通婚礼的三倍。苏景然推了推眼镜,而且指定要你亲自操刀。
店外传来电动车的鸣笛。
顾星扒着玻璃喊妈妈吃豆浆,顾月举着油条在他头顶晃。
沈念安望着两个小团子红扑扑的脸,又低头看合同上的风铃草,终于点了头:接。
顾沉舟是在傍晚知道的。
他来接孩子时,周秘书抱着整理好的花材清单站在店门口。
需要我安排司机。顾沉舟把顾月的小脏手塞进自己西装口袋,场地在城郊,运输花材不方便。
沈念安刚要拒绝,顾星已经拽住他裤脚:爸爸开车比林阿姨快!顾月跟着点头,发辫上的小铃铛叮铃响:爸爸的车有小熊坐垫!
她看着两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到底没说出不用。
接下来三天,顾沉舟的车每天六点准时停在花店门口。
周秘书抱着恒温箱等在副驾,后车座堆着顾月的毛绒兔和顾星的变形金刚。
沈念安坐进后座时,总能闻到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五年前他常喷的那瓶一模一样。
便当在保温袋里。顾沉舟从后视镜看她,周秘书说你昨天只喝了半杯咖啡。
保温袋里是排骨藕汤、青椒炒牛肉,还有块切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
沈念安咬了口桂花糕,甜香在舌尖漫开——和她大学时总去的那家老店味道分毫不差。
孩子们成了最积极的搬运工。
顾星搬玫瑰时故意踉跄:妈妈,这束玫瑰比爸爸送你的还大!顾月踮脚把常春藤放进篮子:爸爸说常春藤要绕在风铃草旁边,像……像什么来着
像我们家的绿萝。顾沉舟蹲下来帮她理乱发,绕着妈妈的花架,永远不分开。
沈念安低头整理花材,耳尖慢慢红了。
异变发生在第四天。
她蹲在花房理风铃草时,指尖刚碰到花茎,一串画面突然涌进脑海——深绿的常春藤绕着铸铁花架,风铃草从藤叶间探出头,花瓣上沾着晨露,远处是爬满蔷薇的拱门。
这是……她按住太阳穴。
这些搭配手法她从未学过,可每一步都清晰得像刻在脑子里。
等她按照画面搭出第一组装饰,苏景然的口哨声差点掀翻屋顶:念安姐!你从哪本古籍里扒的设计这维多利亚时期的婚礼花艺,我在伦敦博物馆都没见过这么正宗的!
沈念安摸着风铃草的花瓣,突然想起冷柜里那支带纸条的玫瑰。
她的灵感,会不会和顾沉舟找了五年的玫瑰一样,从来都不是巧合
当天晚上,林小满风风火火闯进花店。
她举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沾着干花碎屑:你看这个!
那是沈念安五年前的日记本。
翻到某一页,字迹还带着孕期的歪扭:梦见一场婚礼,风铃草绕着橡树藤,像要把风都系在花茎上。他说,等我们结婚,就在老花园办。
你这是预知能力林小满瞪圆眼睛,还是说……她瞥了眼正在教顾月认花的顾沉舟,压低声音,和某些人有关
沈念安喉咙发紧。
老花园是她和顾沉舟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那时他还是穷学生,两人买了包糖炒栗子,坐在掉漆的木椅上看夕阳把爬墙虎染成金红色。
她指着满地落英说:要是结婚,就在这里办吧,连花都是自然给的。
巧合。她把日记本合上,指尖却在发抖,可能是我以前看太多婚礼杂志。
婚礼当天飘着细雪。
沈念安跟着周秘书穿过铁栅栏时,鞋底碾过熟悉的碎石子。
老花园的木门挂着铜铃铛,风一吹就叮咚响。
她抬头,爬墙虎的枯枝间缠着常春藤,风铃草从花架上垂下来,和她四天前在脑海里看见的画面一模一样。
你说过,要在这里办婚礼。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念安转身,顾沉舟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手里捧着朵风铃草。
他眼眶微红,喉结动了动:五年前我该说的话,现在补上。
沈念安。他单膝跪地,这次换我做橡树,给你遮风挡雨;换我做常春藤,绕着你的花架过一辈子。
顾星和顾月从花架后面钻出来,一人举着同意的灯牌,一人举着不同意就哭的画纸。
顾月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妈妈,爸爸说同意了就给我买草莓蛋糕!
沈念安接过风铃草,鼻尖发酸。她刚要说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短信来自匿名号码: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母亲未竟的梦想。
她抬头看顾沉舟,他正被两个孩子扑得踉跄。
雪落进他的领口,却融得比往年快些。
是谁的母亲
为什么会选她
风掀起她的围巾,老花园的铜铃又响了。
沈念安望着顾沉舟被孩子拽着去挂气球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答案,或许比真相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