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啊!”
赵平安猛地一抬下巴,向前一步,脖子主动伸了出来,讥讽地冷笑。
“来,往这儿扎!你不是嘴上说我逆子么?奶奶,咱们把这场戏唱全了!”
“你敢!”
陈桂秀的手一抖,剪刀尖尖离赵平安脖子不过一寸,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你动手试试。”
赵平安眼神冷厉如霜,声音压得更低。
“看看你孙子敢不敢把你扔去官府受审,说你谋害后代。”
“我也不是那个怕事的傻子了,今天你不讲理,我就让全村的人看看,你口口声声的‘家风’到底是啥德行。”
“你个不孝的畜生哟!一点都不敬老啊!”
陈桂秀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里剪刀“当啷”掉落在地。
“敬老,也得有个可敬的老。”
赵平安冷冷吐出一句。
这一句像火星落在火药桶上,登时把陈桂秀炸得原地蹦高。
“你个狗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居然还敢顶撞我?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她指着赵平安,破口大骂。
“我倒想敬你,可你配吗?”
赵平安双手抱臂,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老家伙。
“这些年你们吃的喝的哪来的?全是我这当奶的拉扯的!”
陈桂秀开始东拉西扯,声音尖利得像只公鸭嗓。
“你爹娘死得早,是我撑起这个家!你倒好,现在翅膀硬了,就忘恩负义!”
“拉扯?撑家?”
赵平安眯起眼,语调一沉。
“我爹娘死后,你鱼,指不定能换好些银子呢。”
李玉兰这才回过神,小声问道:“真的不管奶了?”
“她要是真想吊死,我早就给她送绳了。”
赵平安冷哼一声,“不过她哪是要死,那是吓唬我们呢。”
两人走出院门,阳光正毒,一地鸡屎狗毛。
前头晒场那边,刘二娃正在一群围观人里嚷嚷。
“谁家今天没买肉的快来瞧!新鲜现杀的大章鱼啊,摸摸这肉感,咬一口顶两只老母鸡!”
赵平安快步走过去,卷起袖子便接手吆喝,两人一搭一唱,不多时便有胆大的主妇拿出碎银买了些试了试,确实鲜得很。
可问题也很快显现出来。
章鱼太大,切开后腥味浓重,再加上晒场边没有保鲜的东西,眼瞅着太阳一晒,肉色变灰发黏,海味变腥,已经有人开始皱鼻子了。
“平安,这玩意要是放城里酒楼,说不定能卖二三两银子,可咱这儿……怕是卖不动了。”
刘二娃嘟囔着,有点舍不得。
“知道。”
赵平安叼了根草叶在嘴里,低声应道,“可咱又没冰窖,也没驴车送去县里,这肉再留半日,值钱的就是苍蝇了。”
“你说得对。”
刘二娃点点头,撸起袖子吆喝,“来来来!半价出!十文一斤,限时抢完为止!”
就这么吆喝了半个时辰,左邻右舍加上晒场上闲晃的几个村民,总算把章鱼肉切切割割分了个七七八八。
一两银子整整的!
赵平安数完碎银后,分出三钱拍在刘二娃手心:“你出的力比我少不了,拿着。”
“嘿,我就说跟你干准没错!”
刘二娃眼睛一亮,“以后有活叫我!”
“准的。”
赵平安把剩下的七钱银子用破布仔细包好,揣进怀里,心里盘算着今晚弄点猪油,下碗葱花拌面给媳妇儿补补。
他一边吹着口哨往家里走,一边心情格外舒畅。
终于,第一次,手里不再是空空如也。
可刚踏进院门,他的步子猛地一顿。
院里站着一个人。
身材魁梧,脚穿厚靴,一身短褂掖着官符腰袋,额角有道狰狞的刀疤,正背手站在水缸旁,满脸不悦地望着他。
“大堂哥?”
赵平安眼神微沉。
赵长财,乡里专管征丁的巡役,不光在村里横行霸道,更因为跟镇上丁口名册管事有些私交,在外头耀武扬威惯了。
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