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次流产后,我九死一生诞下的孩子也没能活过百日。
我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哭瞎了双眼,
浑然不知这原是一场算计,我那襁褓中的孩子被采生折割做了祭品,
只为给裴烬心爱之人保胎续命。
他好事将近,百子千孙灯笼映得裴府半边天红,
一句[玩物而已,内兄尽兴就好。]我便成了他未来内兄床上的玩物。
假死后,裴烬将我至亲之人吊于府前逼我现身,
再次被拥入怀中,他深情款款:
[等雪儿入府,我抬你为平妻,不会有人再敢欺辱你。]
我将插入他胸膛的匕首又没入几分,
[裴烬,我与你不死不休!]
第1章
月前某日,雀园突然走水,
浓烟蔽空火舌肆虐中我失去知觉。
待我再睁眼,入目的却是裴老夫人怨毒的眼神,
[为什么你不一起死!]
京都裴氏,嫡系子嗣一脉,
除长子裴烬外,无一人能捱过周岁之劫。
道士说裴家祖上杀业重,
我命硬,娶我可以镇宅。
当夜我就被塞入一顶小轿,此后成了裴烬的妾。
我这才惊觉,孩子没了。
自此我日日以泪洗面,哭瞎了双眼。
我是个乞儿,某天遇见了个道士,
道士说跟着他可以吃饱饭。
于是我把刚从狗嘴里抢到的窝窝头给了身后的小乞丐,
我第一次吃上了白面,大快朵颐,吃的又快又急,差点噎死过去。
突然一双白净的手将一碗清水递到我的面前,
[你慢点。]那声音温和悦耳,好似春风一般,
我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几眼,来人眸子深邃噙着笑意,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以后我就是你的夫君。]
他们说是我睡着时失手打翻了烛台引起大火,害死了穗儿,
我是个命硬的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孩子。
府中之人觉我晦气,唯恐避之不及。
我日日抱着穗儿的遗物守在院内,不肯离去。
裴烬厌弃了我,任由我自生自灭。
寒风带着凉意从破窗灌了进来,
我蜷在发霉的草堆里,冷得发颤。
[咯吱]一声响动,我心下一喜,以为我的穗儿魂魄来寻我。
我起身熟门熟路地摸着往外走,这才听清院内的动静。
[手脚麻利些,明日贵客便到,这些杂草都尽数拔了,主君说了全在种上谢小姐喜爱的牡丹。]
那人声音粗哑,是管家刘伯。
他口中的杂草,唤作虎耳草,
是我央求裴烬,特意种在小院里,
那草儿能饱腹又能入药,可惜就这么被他们糟蹋了。
[刘管家,门房那边来报,主君命人从江南快马加鞭送来的云锦鱼到了,让你快过去。]
[你们两个留下,其余人随我来。]
我下失望,正准备转身,却听屋外一人不满道:
[这么偏的院落,谁家贵客往这来......]
[嘘!小声点,主子让你做你便做,当心被听到挨板子,不过说起来,这院中原先住着那位真是可怜。]
[呸,一个疯瞎子,连孩子都照顾不好的臭婆娘,就是报应。哪有什么可怜的!]
他说得没错,这是我的报应。
另一人挪了挪步子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我有个远房亲戚在裴府老宅当差,听说那女人生的孩子是被人抱走的,大火不过是个障眼法。]
随即叹了口气,接着道:[只有那个傻女人还蒙在鼓里,孩子好像是抱去做了个法事叫什么、采生折割,血腥得很......]
房门从内里被我一脚踹开,我循着声音扑过去抓住了说话之人的衣袖,
浑身都在发抖:[你说什么、什么采生谁的孩子!]
第2章
[我、我什么都没说!]
那人似见了鬼般用力将我推开,我被重重摔倒在地,脑袋发懵。
待缓过神来时,那两人早就没了踪影。
一晚无眠,
第二日,我整理好仪容,跪在裴烬书房外。
[主君今日有贵客到,没空见您,您回吧。]裴烬的贴身小厮砚声开口劝道。
我摇了摇头,[麻烦转告他,就说羽儿知道错了。]
我隐隐觉得裴烬在惩罚我,在等我低头。
但不是因为穗儿。
裴烬来时,身上还染着未散去的牡丹香粉。
我被他打横抱起,径直往内室走去。
他的话语里尽是温柔,好似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龃龉。
[天凉,怎么不在屋内等我。]
我依偎在他怀中眼眶泛红,唇瓣轻轻擦过他的耳垂,
[阿烬,我想你了......]
天旋地转间,我被他压在书案之上抵死缠绵。
登顶之时,我攀上他的肩耳语道:[我不喜生人......能不能让......翠翠回来继续伺候我......]
裴烬喘着粗气,吻上了我的唇,他应了。
翠翠是受我连累,被裴烬打发到庄子做苦力。
她虽说是我的丫鬟,却如同亲妹妹一般。
三日后,翠翠便回到了小院,她一头扑进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小手紧紧揪着我的衣角,
[夫人、您、您怎么就......]她哽咽着,止不住的哭声淹没了未出口的话。
看不见的人,听觉会异常灵敏。
院外的人已经离开,再无旁人。
我摸索着翠翠的脸轻轻捧起,
[翠翠,七年前是我将你救了回来,所以,你不是裴府的人,而是我的人,你明白吗]
翠翠连忙应声,[翠翠明白。]
紧接着我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
[翠翠,告诉我什么是......采生折割......]
日子恢复如初,裴烬请了太医每日来来为我施针清脉,
原本瘦脱相的脸也一点点圆润起来,有了几分往日的生气。
翠翠小心翼翼端着药进屋,努力挤出一抹笑:
[主君还是心疼小夫人的,您看连日送来的吃食都是您平日最喜欢的......]
话还未说完,屋外送药的婆子讥笑着打断了翠翠的话,
[什么小夫人不过就是个妾,也就是个奴才,和你我有什么区别还真把自己当主子。]
闻言,翠翠急红了眼,指着那婆子骂道:[你这老刁奴,休要在这胡言乱语!小夫人即便......即便如今境遇不佳,也轮不到你来造次!]
那婆子确是个泼辣的,二话没说冲进屋内一把揪住翠翠的头发,甩手就是几巴掌,边打边啐道:
[小贱蹄子,老娘打不得那骚狐狸,还治不了你!]
翠翠疼的哇哇大哭,我急忙上前与那婆子拉扯,
混乱中生生被那婆子扯下一撮头发,疼的我龇牙咧嘴。
[这是在干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婆子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跪地求饶:
[主君求您饶了我这回!老奴再也不敢了!您......]
那婆子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扯着头发拖了出去。
[教你多少次都学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裴烬亲手将我散乱的发髻挽好,金簪没入发梢,他满意道:[气色是好了不少。]
裴烬走后,
翠翠拉着我的手,眼里满是真诚,
[小夫人您别伤心,奴婢看得出主君心里有您,您以后肯定还会有小少爷小小姐的!]
我扶上她的手背,
[你可知我今日喝的药有何用]
翠翠不疑有他,随即答道:[自然是治疗您眼疾以及调理身子之用。]
我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里面有一味挡门子,产妇若长期服用,此生再难生育。]
她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小夫人......]
生穗儿的时候我去了半条命,
昏迷中意外听到裴烬吩咐大夫下药的事。
那时我便知道了。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方知女子生产,是九死一生的事。
裴烬会有其他的女人,穗儿唯有我这一个母亲。
为了穗儿,我默许了裴烬的所作所为。
翠翠抹着眼泪,趴在我的膝盖上嘤嘤啜泣。
我轻摸着她的头发:[这是怎么了,自打回来后怎这般爱哭,你看我何时如你这般孩子气。]
我的泪早已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流干,如今只有满心的悲凉。
第3章
近来我自觉好了许多,目之所视清晰了不少。
翠翠不在,我试着独自出门。
[你们瞧见新夫人没,也只有这样的名门贵女才配得上咱们主君这般谪仙的人,雀园那个狐媚子也配]
[就是也不知使了什么腌臜手段蛊惑了主君,不过纵使床上功夫再好又有何用等谢小姐嫁过来,有她好果子吃!]
我隐匿于暗处,待婢女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才缓缓走出。
说话的正是往日与我交好的碧荷和夏葵,
我待她们不薄,却不知背后竟这么看我。
新妇进门,裴家上下一片赞颂。
而我,则成了这府中最被嫌弃之人。
我默然转身,摸着墙壁寻着回去的路。
突然一阵大力撞来,我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撞我们家公子。]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不是裴府中人,是外客
我欲开口解释,手臂却先一步被人紧紧扯住。
[呦,哪来的小娘子]那人说话轻浮,令我浑身不适。
说话间,那人手背竟已拂过我的脸颊,滑至我的颈间,
我慌忙打落他的手,向后退。
[还是个烈性子。]
先前砚声便站在那人身后不远,并未动作。
此刻才见他上前,与眼前人耳语了几句。
[哼,什么小夫人,裴烬这小子的夫人只有我妹妹一个!我看这小娘们长得标致,不如借我玩几日]
此人竟是谢惊岚,谢枕雪的哥哥。
裴烬与谢枕雪青梅竹马,后来因谢父外派做官举家离京,
才被迫分离
。
没曾想她的哥哥竟是个厚颜无耻,荒诞不堪的纨绔。
我转身逃离,脚下一轻人已被谢惊岚扛在肩头。
我死命拍打他的后背,[放肆!快放我下来!]
砚声阻拦却被谢府小厮拦下,那人怒斥道:
[一件玩物而已,裴烬这小子难不成还舍不得回去告诉你主子,人我要定了!]
谢惊岚扛着我大步向府外走去,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脑袋被晃的昏昏沉沉,待我再回过神时,人已经被谢惊岚狠狠丢在了床上。
恐惧如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我连滚带爬想往外逃,却被他狠狠摁住。
谢惊岚用力掐住下巴,几乎要将我捏碎,
[裴烬这小子艳福不浅啊,竟将你藏的这么好。]
他的指腹摩挲着我的唇瓣,眼神阴森得可怕[你猜裴烬会不会来救你。]
是啊,他会来救我吗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砚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谢少爷,主君有言,玩物能得您的赏识是福分,您尽兴就好,只是我家主君是个念旧的,还望您别伤了性命记得归还。]
房门再次紧闭,我心底一片冰凉。
谢惊岚像一头发了情的野狗,在我身上疯狂啃咬,
我不知白昼黑夜,只有火辣辣地疼。
恢复意识后,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却是谢枕雪。
第4章
谢枕雪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满眼得意,
手掌有意无意的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
笑道:[五个月了,阿烬和我都期待这个孩子呢。]
五个月......原来在穗儿出生之前,这个孩子就已悄然存在。
[哥哥也真是的,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来人还不快给折羽姑娘梳洗。]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
我被丢进谢府后院荷塘,池水将我淹没,有人按住我的头颅,
腥臭充斥着我的鼻腔,寒意席卷着四肢百骸。
侍女来禀:[小姐,裴府来接人了。]
我被捞了上来,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谢枕雪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折羽姑娘可知道我肚里的孩子有多金贵初怀之时胎相不稳,阿
回到裴府雀园,我终于熬不住晕死过去。
翠翠跪在床前,看着我满身的伤痕,心疼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哭着道:[夫人,你等我,我去叫大夫。]
恍惚间,我听见女人低声的啜泣声,
我忍着下身撕裂的疼痛起身走出房门,
隐约看见翠翠衣裳不整,被一个小厮压在庭院的石桌上。
我拼着最后的力气拿起地上的石块,朝着那厮的脑门狠狠砸了过去。
翠翠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停地颤抖着,跌落在地,
她只有十四岁啊还是个孩子,我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
[夫人......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她哭的梨花带雨,
[他说我只要从了他,他就能帮我出去给您找大夫。]
我突然觉得好累,
我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声音微弱却透着决绝:[你们大可以在一旁看戏,若我真的死在这,猜猜自己是什么下场。]
砚声领着大夫进了院子,临走前他对我恭敬一拜,
[主君有言,此次不过是略施薄惩,意在让夫人引以为戒.......]
[滚出去。]我冷冷开口。
我一直躺在院内养伤,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几日难得才有平静。
[哎呀,还是折羽姑娘好福气,这满园的牡丹花开的真艳。]
谢枕雪被搀扶着进了雀园,一同来的还有裴烬的母亲,裴老夫人。
[雪儿,也就是你心善,那种低贱之人也配你挂在心上,往后有你在,谅那骚蹄子也不敢再掀起什么风浪!]
裴老夫人话里透着深深的鄙夷与不屑。
我垂下眼睫,趴伏在地恭敬地给她请安,
[老夫人,安。见过,谢小姐。]
[夫人。]谢枕雪突然侧身向着裴老夫人半蹲下来作势就要跪下,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雪儿有罪。]
第5章
裴老夫人显然没料到谢枕雪是闹得哪一出,
忙将她扶起,[怎么了雪儿,快快起来,你这还有着身子呢。]
[雪儿不起,不敢瞒老夫人,雪儿哥哥前几日在府上吃醉了酒,竟把折羽姑娘当成取乐的姬妾带回府行了......]
她一边偷偷瞥了我一眼,眼里满是算计。
[折羽姑娘是否愿意念在往日与哥哥露水情缘的份上,就原谅哥哥吧,雪儿给你磕头了!]
说着就佯装要向我跪下。
[什么!]裴老夫人脸色瞬间铁青,怒目圆睁地瞪着我,
[好你个贱人,快来人啊,将这个辱没家风水性杨花的贱人给我绑了!]
烬为了他,生生将活婴献祭。啧啧,我拿刀子切开他肚皮前,他还吃着手对我笑呢。]
她话里带着笑意,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哎呀,那么小的孩子,五脏六腑被生生挖了出来,四肢剥离,想来那孩子想投胎都难了。]
她云淡风轻说着世上最残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片刻间,乌泱泱地一群人冲进小院将我团团围住。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我被扯着头发拽到院外。
裴老夫人从不喜我,如今有了发作的由头,更是丝毫不会给我辩驳的可能。
众目睽睽,上衣被粗暴地扒开,半身赤裸。
棍棒打在我后背上,皮开肉绽火辣辣地疼。
谢惊岚在我身上留下的暧昧痕迹还未退散,
此刻成了他们口中淫荡的佐证。
围观人的眼里都在看好戏,甚至有的还透着玩味和兴奋。
意识消散的一瞬,我看到了裴烬的身影。
可能是我的错觉,他向我奔来的步子跌跌撞撞,凌乱无章。
[看到姐姐这样,雪儿的心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疼。]迷迷糊糊中,我听见谢枕雪的声音,
明明那么厌恶我,却在裴烬面前乖巧地唤我姐姐。
她带着哭腔,[都是雪儿的错,我应该拦着伯母的,姐姐被打的时候我差点就冲了上去。]
[可......是我怕棍棒不长眼,伤了我们的孩子,阿烬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老夫人。]
裴烬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叫伯母,你也该随我唤母亲。]
紧接着是男人的喘息声,以及女子轻笑,
[小心一点别伤着孩子。]
我太累了,沉沉睡去。
谢枕雪的婢女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我已经好了大半。
仆人一字排开,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精致礼盒。
此刻我伤口未愈,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翠翠见状连忙上前道:[夫人身体不适,奴婢替主子谢过枕雪小姐关心。]
[啪!],礼盒散落一地,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什么精贵药材,更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各种沾满污秽枯黄的杂草。
那人嗤笑道:[小姐说了,作为裴府未来主母理应过来关照下府内旧人,但昨日主君太过胡闹,差点动了胎气,主君勒令就算天塌下来都不准小姐出门,今日只好先将礼物送来。转告你家主子,贱人用贱药才算对症。]
随后又斜睨了我一眼,[折羽姑娘,看看是否与您相配呀!]
强撑着身子起身,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在干嘛!]屋外响起了裴烬的声音。
那婢女捂着肿痛的脸,一改之前嚣张模样,
[姑娘如果打我能让您消气您就打吧,千万不要怪罪我家小姐!]
砚声先行进屋将婢女扶起,裴烬神情冷漠看着我不耐道:
[是我对你太过纵容,把你娇惯成这样!]
[主君,都是她送来的.......]
[够了,还不退下。]裴烬声音森冷,打断翠翠的争辩。
屋内只剩我与他二人,
他的手掌落在我的发间,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你今日遭了苦心中有怨气,枕雪性子柔弱,等来日进府后多多相处你便能知道她的好。]
我死死咬着唇,不言语。
砚声前来低头禀告:
[主君,刚刚谢府那边来报说,谢小姐今日刺绣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不愿上药正闹着脾气,谢府的意思是让您过去一趟。]
裴烬蹙了蹙眉,[我先去看看雪儿,你好生休养。]
这半年来,我身上遭受数不清的伤痛,也未见他这般紧张过。
爱与不爱,天差地别。
半月后,裴谢两家喜结良缘,
[吉时到——]礼官高唱,
砚声惊慌失措踉跄冲闯入,扑跪在裴烬身前,
[主君,夫人她......自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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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半月前,
翠翠在院中意外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若想逃脱,三日后子时裴府竹林见。]
虽担心有诈,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去赴约,毕竟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
见他靠近,我决定先发制人,举起袖中藏着的匕首。
那人却先一步握住我的手腕,
[是我!]那人声音很轻。
望着少年陌生的脸庞,我确定自己不曾见过他。
[姐姐,我是二宝,不记得我了吗]
我惊讶道:[二宝!]
二宝和我一样是个孤儿,幼时行乞时我总带着他。
我被道士带走那日,额外提出的条件就是让道士给二宝几两碎银子。
我告诉他,男儿志在四方万不可虚度时日,若有缘,自会再相见。
二宝说,他现在不叫二宝。
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李从风。
从前的小乞儿如今成了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少将军。
他说找了我很多年,最近才有了我的消息。
他知道我的遭遇后很愤慨,
问我,[下月我就要回塞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
我摇了摇头,坚定道:
[我要报仇,我的穗儿还没有找到,二宝,你能帮我吗]
婚期将近,裴烬却忽然得了闲暇,日日往我院中走动。
今日携我游集市,明日赠我羊脂玉。
我仰起脸,眼波潋滟如春水,任他将我的手捧至唇边轻吻。
他低笑出声:[许久未见你这般笑过了。]
我顺势倚上他的肩头,声音绵软如蜜:[阿烬喜欢,那我便日日这般笑!]
装作爱他的样子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
只有夜深人静时,我才会褪去伪装,只剩下凉到刺骨的恨意。
裴烬近来对我愈发宠爱更胜从前,
[姐姐,宴席的流程与菜品,还望你过目。]
谢枕雪捧着红笺递了过来,眼里的不甘一闪而过,
[家母早逝,如今裴老夫人又病中礼佛不问世事,阿烬怕我辛苦,特让我来请姐姐代劳操办。]
我垂眸轻笑接过,[好,定不负所托。]
如今有了由头,更方便我行事。
入夜,裴烬自后环住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你如此尽心,真好。]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依偎得更紧了些,
他把玩着我的发梢,[等雪儿入府后,我向太子求个恩典抬你为平妻,以后无人敢再欺你。]
很快从风那边有了消息,
[姐姐,穗儿有消息了,在城南裴府老宅。]
我指尖发颤,将袖中裴府多年豢养死士的账册交于从风。
我唤来翠翠,在她的惊讶中将她卖身契投入火盆当里,
[翠翠,你自由了。]
第7章
雀园的火舌如赤蟒翻卷,
裴烬到时,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她在哪]
裴烬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险些摔倒。
[她在哪!]他掐住砚声的脖颈,指尖泛白。
[火起时,夫人已晕倒在屋中不省人事......手中还握着火把,火势太旺,奴......才进不......去。]
裴烬瞳孔微缩——自焚
为了半块馊饼与野狗撕咬的姑娘,怎么会轻易死去。
初见时,她蜷在巷角,
手中握着黑漆漆的半块馊饼,还挂着畜生的口水,
她竟甘之若饴。
明明自己都吃不饱还要再分一半给身后的小乞丐。
这么脏的东西,她明明活的那么苦,却眉眼弯弯笑的开怀,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去。]
那日,裴烬便选中了她。
但她身份卑贱,家中不会应允。
于是他便私下找来那个道士许了些银钱。
裴烬喉间猩甜,指尖抚过眼角竟触到一片濡湿。
[不过是个宠物......]他喃喃自语,抬手抚上胸膛,[怎会.......如此痛]
谢枕雪在侍女的搀扶下姗姗来迟,她上前几步泫然欲泣地挽住裴烬:[夫君,吉时将至,莫要误了婚仪。]
裴烬猛地将她甩开,看都未看来人一眼,
[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使面对两具烧焦女尸,
他仍坚信乔折羽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乔折羽,她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
连名字都是他取的。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雀,若不是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十年以来,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自小裴烬就知道母亲残害家中子嗣的恶行,
怕人非议便暗中买通无良道士,诓骗父亲祖上杀戮重,都是裴家的命数。
父亲昏聩,临死前都深信不疑。
他是母亲的儿子,母亲做得他亦可学得。
事后裴老夫人知晓他买通道士大发雷霆,他被罚跪祠堂三天三夜。
一个人撒了谎就要用新的谎去圆,母亲阻止不了他。
小雀儿吃白面馒头时都会噎着,他多看几眼便瞬间红了脸,会因他的言行被牵动着情绪。
可是穗儿出生后她就变了,眼里不再全是他。
深夜他在门廊下站了许久,她都毫无察觉,只顾着对襁褓哼唱俚曲。
穗儿,不过是个将死的婴儿。
大夫说穗儿早产身子弱,活不过冬至,他怕她伤心瞒着她。
他命大夫在每日汤药里偷偷加了绝育的药材,
他犹记得那日,她差点没了命,她不能再经历了,他也不能。
谢枕雪与他分别多年,他对她没什么太多印象。
但雪儿出身名门又乖巧可人,是裴烬心中完美的妻子人选。
太子赐婚他没有拒绝,毕竟他世家联姻,更能稳固仕途。
对于谢枕雪的投怀送抱,他更是乐在其中,
直到那日,谢枕雪扑在他怀里哭泣,
说自己救救他们的孩子,同来的还有一位得道高人。
时隔多年他再次见到了那个道士,这一次换作他处于尴尬之地。
因果往复,这次他要如母亲当年一般去圆自己的谎。
穗儿本就活不了多久,他策划了那次大火骗了她。
毕竟自己的骨肉,他也伤心。
祭祀仪式过后,他亲自为穗儿敛尸,
将散落的四肢内脏焚烧装于青花瓷器中,
请了高僧超度供奉在裴氏宗祠,更是重金求来往生符,
愿孩子来世能投个好胎。
可他没想到,乔折羽会那么悲伤,竟哭瞎了双眼。
他很愤怒气她不自爱,
他难道不知道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吗
砚声来禀,乔折羽被谢惊岚带走,那么一瞬间他想杀了谢惊岚。
可他犹豫了,
乔折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应该给她点教训,
他把她保护的太好,让她忘了这个世界是吃人的,离了他的庇护,
她只能任人鱼肉。
贞洁名声裴烬从来都不在乎,无论她经历过什么,
他只要她活着呆在自己身边,一切都不重要,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只有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人是会吃人的,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好,
乖乖待在自己的身边,毕竟天下没有比他更好的主人。
裴烬想不通,她为什么还要死呢
那一定不是因为他,
一定是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
第8章
逃离的日子,定在了裴烬大婚的日子。
我用裴烬最爱的桃花酿浇灌这困了我十年的牢笼。
从风送运来了准备好的女尸置于屋内,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
等裴府发现走水时,我和翠翠已经赶到裴氏老宅。
穗儿的尸骨被装在奇怪的青花瓷瓶里,上面贴着我看不懂的符咒。
一旁的从风的眉头微皱,开口道:[我曾在一个村子里见过,这是让死于非命者不得往生的符咒。]
我发疯般撕碎那些狰狞的布条,抱着罐子泣不成声。
[穗儿,娘来迟了......
青冢前,我以指尖血为墨,在碑上刻下[裴穗之墓]。
[早夭者不可立碑]我抚过碑上凹痕,笑中带泪,[我儿来过这人间,便该留下姓名。]
祭拜完穗儿,从风告诉我人抓到了。
我交代翠翠在城外等我,随从风去了大狱。
没想到多年后还能见到那人。
他蜷在木架上,血肉模糊,见我进来慌忙道:
[你们......屈打成招,就不怕.......]
[道长,多年未见!]我打断他的话。
他微愣,半晌后似是从眉眼间认出了我,瞪大双目惊恐道:[女娃娃,冤、有头债有主......]
冤我攥紧匕首,刀尖挑起他下颌,[当初你将我卖给裴家,十年后又拿走我儿子的命,冤的不该是我吗]
刀锋没入他的腹部鲜血淋漓,我转动刀柄听着他嘶嚎,
[无耻之徒!那些因你妖言惑众,家破人亡的冤灵,此刻可都在黄泉路上等着找你清算呢!]
我双目猩红,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李从风急忙上前夺下匕首,将我揽在怀中声音沙哑:[他已认罪,交由官府吧。]
心中恨意如同熊熊烈火,险些将我燃烧殆尽。
李从风轻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抚:
[你放心,我会让全京城人的都知道,这满口慈悲的妖道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冤死的人都会得到昭雪,恶人都会付出代价!]
那日之后我连着高烧两日未退,待我悠悠醒来,
李从风在我床前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如今哪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我自嘲笑道。
[翠翠姑娘她......被裴烬抓了,现吊挂在裴府门前......]
第9章
外派的暗卫至今未归,裴烬的心始终悬在半空,惴惴不安。
[裴大人,老朽仔细查验过,两具女尸耻骨未开,乃尚未生育之象,老朽敢断定,二人之中绝无您的夫人。]
仵作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眼前这个裴大人可是当朝太子跟前炙手可热的红人,万万不可得罪。
裴烬闻言,眼底瞬间涌起一阵狂喜,
他嘴唇微颤,喃喃自语道:[那便好、便好......]
如今的雀园,四处漫着刺鼻的烧焦味道。
裴烬觉得只有置身此处,才有还活着的感觉。
她为什么要跑
是不是上次母亲动用家法时下手太重,羽儿疼的厉害,
这才记恨他没有出手相助
可那日他不在府内,收到暗卫的消息时他不顾同僚非议提前赶回家中,这才将她救下。
[砚声]裴烬突然高喊,[上次羽儿被家法时,把那日在场的奴才统统带过来!]
裴烬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不一会,乌泱泱的一片跪满了院子,
地上侍女小厮们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裴烬缓缓抬手,眼神中满是狠厉,[割了他们的舌头,戳瞎双眼,动手的砍去四肢,全部发卖!]
砚声微微低头,恭敬地应道:[是。]
刹那间,满院都是哭喊声、嘶叫声,
那声音凄厉无比,雀园宛如人间炼狱,裴烬置若罔闻。
谢惊岚大步流星地走进时,便是如此场景。
他与裴烬同为官宦子弟,自小见惯了权贵们对女仆的打杀,
在他们眼中,这些奴隶的命如蝼蚁,不值一提。
谢惊岚几步上前,只字未言直接上前对着裴烬的侧脸挥去一拳,
裴烬嘴角立刻渗出血来,
[裴烬,你算个什么东西,为了个贱人大婚之日竟敢欺辱雪儿!]
谢惊岚怒目圆睁,觉得不解气,接着一拳又要挥了去。
裴烬这才想起,那日他听闻[羽儿自焚]的消息,
顿时乱了方寸,一心只想冲出去确认她的安危。
谢枕雪曾前来寻他,被他甩到一边,重重摔在地上。
若不是谢惊岚找上门,裴烬差点都忘了。
谢惊岚的第二次出击被裴烬轻松躲过,险些摔倒在地。
这彻底激怒了谢惊岚,他怒极反笑,脸上满是讥讽,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怪妹夫你着了那小娘们的道,啧啧,那小娘们真真是极品,肤白如雪吹弹可破,她在我身下哭喊求饶,勾的我魂都没了,嘴里还一直喊着阿烬救救我,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有多诱惑......]
谢惊岚食髓知味,越说越兴奋,。
正说的起劲,突然脖子被人狠狠掐住,呼吸瞬间变得困难,他惊恐地瞪大双眼,见裴烬双目通红,眼底的怒火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裴烬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原、来是你!]
可下一秒,裴烬却突然松开了手,
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你死得那么简单,羽儿会不高兴的。]
不待谢惊岚反应,裴烬已手起刀落,活生生砍下了谢惊岚的四肢,鲜血如喷涌而出,染红了半个院子。
恰巧此时,第一批暗卫带回了祠堂被闯入的消息、
裴烬险些没有站稳,他断定她全都知道了。
谢枕雪得知哥哥来为她打抱不平,心中虽对裴烬有怨,但还是算好了时间,此刻才粉墨登场。
想着让裴烬先吃些苦头再出面求情,让裴烬更念着她的好。
然而,她刚一走进院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让人恶心反胃。。
她心觉不妙,眸子顺着血腥味的方向望去,远处地上正躺着一具没了四肢的尸体,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哥哥谢惊岚!
[啊!!]
她吓得两腿瘫软在地,裴烬正背对着她,手中的剑还染着血。
她慌了神,见裴烬转过身,正举着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眼前再不是她曾经爱慕的那个温文尔雅、待人亲和的男子,
谢枕雪只觉得剧痛席卷全身,一股暖流涌出双腿间鲜血淋漓。
裴烬像失了魂的傀儡从她身边经过,
她借机抓住裴烬的衣衫,哀求道:
[夫君,救救、救我,我肚子好痛......]
裴烬低头看见谢枕雪蜷缩在血泊中,
[她的孩子没了,
你的也别要了。]声音冰冷刺骨。
砚声走进院子,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脸色煞白,小心翼翼上前道:[主君,翠翠找到了。]
[快带我去!]裴烬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那夫人这怎么办]砚声神色凝重,谢氏兄妹的背后还有谢家和太子。
[什么夫人,夫人现在闹脾气离家出走,砚声你怕是看错了。]
第10章
裴烬将翠翠吊挂在裴府门前,妄图逼我现身。
[我这边会拼尽全力拖延时间,你去大理寺,咱们分头行动......]
我与李从风谋划着,李从风突然打断,满脸不安眼中满是担忧,紧紧盯着我。
[还是我去救翠翠!],
[从风,相信我,我能行,我等你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让裴府众人将翠翠放下,
她脸色惨白如纸,虚弱地瘫倒在我怀中。
[夫人.......快走,别管我。]翠翠气若游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轻轻替她理了理额间凌乱的碎发,
柔声安抚道:[说了多少遍了,哪有什么夫人,我是你的姐姐。]
裴烬听闻我现身的消息,脚步匆匆地从府内冲了出来,
一把攥住我的手,那力道大得仿佛下一秒要将我捏碎,
他的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安,生怕我消失不见。
我被他再次带回雀园,
我惊讶地发现,原本该是一片废墟、满目疮痍的院落,
此刻竟与先前无二。
裴烬一把将我扯进怀里,紧紧扣住,我整个人动弹不得。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强忍着内心的厌恶与愤怒,
[裴烬,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放过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带着偏执与疯狂。
我这才发现几日不见,
他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眼底布满了血丝。
若是换了从前,看到他这副模样,我恐怕早已心疼得泪如雨下。
可如今,我的心却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我趁他不备,掏出早已藏于袖间的匕首,朝着他的胸膛狠狠刺去。
只可惜,这一刀位置偏了些,只划破了他的衣衫。
[裴烬,我与你不死不休!]我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恨意。
见他没有丝毫反抗,我将匕首狠狠刺深了几分,
温热的血溅到了我的手背。
今日我来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我要与他同归于尽。
紧接着,我又连刺第二刀、第三刀,
每一刀都带着我无尽的仇恨与愤怒。
他却突然笑了,
[为什么不刺心脏,是不敢吗]
他握住我的手,将刀尖缓缓抵在心脏的位置,声音低沉而又蛊惑,[来,往这儿刺,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
[是的,只要你解气。]
我抬手指向在院门处跪着的其中一个小厮,那人脖间有颗黑痣,我死哦都不会忘。
[他险些抢了翠翠,我不想再见到他,你怎么处置]
一道寒光闪过,那小厮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已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鲜血溅了一地。
裴烬嘴角微微上扬,
[开心吗消气了吗]
我接着又道,
[那你的新婚妻子呢,如今她还怀着你的孩子!还有你的好内兄曾那般折辱我,你难不成也能全杀了]
他痴迷地看着我,缓缓开口,
[你离家这几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们都死了!我将他们的四肢都砍了下来,挖了内脏拿去喂了狗。]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脸上却显现出一丝扭曲的快意。
我笑得癫狂,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裴烬,我好恨你啊,你连手刃仇人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不能亲手宰了他们!]
他将我揽在怀中,[别怕我,再也没人能伤到你。]
匕首自掌心猝然滑坠,刃尖[当啷]撞地。
第11章
没有感动,只有无尽的恐惧。
我木然地由着裴烬牵着我的手,在曾经居住的小院里,
听他讲述着那些陈年旧事。
终于,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从风一身铠甲,脸上还带着些风尘,领着官兵闯入了院子。
裴烬瞬间将我护在怀里,死死盯着李从风,
又看向我笑道:[这就是你新找的主人也不怎么样嘛!]
[放开她!]李从风大声怒吼。
很快,官兵和裴府护卫厮打起来,喊杀声震天。
李从风和裴烬双双陷入混战,
刀光剑影间,两人都杀红了眼。
烬牵着我的手,死活不松,危难时将我护在身后,
可如此一来,他一身武艺根本施展不开。
李从风占了上风,一剑朝着裴烬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裴老夫人不知何时偷偷进了雀园,
手中紧握着一支发簪,趁着众人混战,狠狠向我背后刺去。
我躲闪不及,眼看发簪就要刺中我,一个身影环住了我挡在了我面前,
发簪深深刺入了他的后背,裴烬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染红了衣衫。
簪上有毒!
他瘫软在我怀中,嘴角却挂着一抹笑,
那笑容里似有解脱,又似有不舍。
裴夫人很快被官兵控制住,她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儿子,她恶狠狠地看着我,[都是你这个贱种,扫把星,都是你!我就不应该烬儿让你进门......]
我不愿再听她这恶毒的咒骂,也不想再深究她话里的意思,。
大理寺很快结案,坐实了裴家私养死士以及行巫蛊之事的罪证,
谢家作为同谋,也一同被下了大狱。
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曾经不可一世的裴谢两家,就此家破人亡。
那道士投案后,不少曾受他迫害的苦主纷纷前来报官。
最终,道士被判了绞刑,朝廷也下令严查此类利用邪术害人的案件,以儆效尤。
我带着翠翠来到穗儿的墓前,与他道别。
[娘漂泊了十年,被困住了十年,现在娘该出去走走看看了。]
李从风来送我那日,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最终,他还是开了口:[折羽,其实我……我早已对你......]
我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调笑道,[都说了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唤我姐姐,你和翠翠一样都是我的亲人。]
可他还是伸出手臂,拦住了我和翠翠下山的路。
他目光灼灼,坚定道:[折羽,跟我走吧,我能照顾你一辈子。我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让你不再受苦,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多么熟悉的话。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再纠结于他此刻的真情还是假意。
只是平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这次为宣王殿下立下大功,前程似锦,未来必定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有些话我们还是不要说破,彼此留着体面不好嘛]
他怔愣在原地,惊讶地看着我,却再未拦着我的去路。
裴烬有一件事说得很对,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在这权谋交织、暗流涌动的京城,没有纯粹的情谊,只有利益的博弈。
分别十年的小乞儿突然现身,不求回报地帮助我这个只是一起行乞过的同伴,我怎会相信这背后没有算计
从他为我四处奔波时,我便察觉他在利用我对付裴家,借此铲除太子羽翼,看样子我猜对了,他的主子是宣王。
可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我借他的手,报了我的血海深仇,让裴家和谢家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我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
往后这京城的一切,是是非非,都与我无关。
至此海阔天空,万事皆由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