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一字宣 本章:第一章

    我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是一个最最好的盖世英雄。

    江晚宁!你不是说等我成为你的盖世英雄吗现在……你不要我了吗

    楚骁,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少年好惩奸除恶,打抱不平,飞扬的发尾总让我晃了眼。小时没少挨欺负,他总是教我怎样去反击和抵抗。他不仅是盖世英雄,也是我的心上人啊。很多年以前,我便许愿,希望能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点,我不知道这份心思是不是很明显,可我克制不住,我就是见到他很高兴,跟他讲话很高兴,同他待在一起,做什么都很高兴……

    小姐,听奴婢一句劝,您早已是内定的太子妃,楚将军跟您终究是陌路

    这话我从阿玉口中听了不知多少回,每次都惹得我鼻尖酸楚,落下泪来。每每俯在她肩头哽咽,阿玉,可我就是只想见他一眼,远远看一眼就好,我不敢奢望什么的……

    小姐,看再多都是无补的,我们放下盖头来好不好

    ,待会儿迎亲的人要到了,小姐!

    阿玉

    你说他会不会来送送我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夹杂着心疼。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圣上给他赐婚,我大婚之日,也是他娶妻之时,阿玉一直一直瞒着我,怕我伤心,再伤了本就脆弱的心脏,倘若我的心脏不跳了,我再怎么去见他呢。

    我的楚将军,是一个盖世英雄,那年北边进犯,不过十七的少年郎披甲上阵,一朝闻名。他们说他骁勇善战,英姿飒爽,他们说他前途无量,必能显赫朝堂。

    我曾求佛保佑能助他达成抱负,一展宏图。可红旗漫卷,他归来之日,西风肆虐,也是我被迫成为所谓内定太子妃之时。我见他长缨在手,意气风发,此生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我不过是原太子妃内定人选的胞妹,只因道士一言二女存,灾祸显我便差点死于剑下,若非母亲拼死护住,求道士可有他解,将我除名送至父亲同窗楚宅门下,我怕早已是一缕魂魄。母亲让我随了她的姓氏,给我取了晚宁两字,希望我朝朝暮暮,岁岁安宁。

    我并不多得疼爱,可是楚骁不一样,他是唯一嫡出大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爱浇灌出的一个明媚张扬的公子,却因为我一句仰慕盖世英雄便不在等待,参军立业。这本也是他的志向,只是当我们所想相同,他知道我懂得他的目光,便坚定启程。

    我的胞姐被毒害,我被接回顶替。待他归来旁人都告诉他我死了,他猩红着眼疯狂寻我,眼泪模糊视线,我亦在角落泣不成声。迫不得已他们拿出具尸体哄骗,据说他一眼就认出是假的了,一边哭一边笑,旁人都说他疯魔了。而我也被迫忘记他,他也继续被派战场杀敌,一别两载,再见时,我已完全是他番模样。

    寺庙重逢,我为还愿,感激我佛保佑他平安无恙,他来求签,念不见之人是否安好。只一言,他就透过躯壳看见了我的灵魂,一言便识破了我,我强忍泪水否认,可他攥住的手的痛觉,又让我如见天光

    ,他疯了一般,江晚宁!你不是说等我成为的盖世英雄吗现在……你不要我了吗最后这句言语间的无尽委屈也击溃了我剩下全部的坚强,我近乎力竭地在他怀里哭喊着,连什么时候失去意识都不知晓,醒来却是在禅房,身旁是他好看的眉眼,他紧紧攥住我的手,微微皱着的眉头,以及这离别两载的风霜都让我的少年脸颊的稚嫩褪去,越发坚毅起来。不禁眼睛酸涩起来,手指颤抖着触碰他的面庞,眼泪不争气地掉啊掉,砸醒了我的少年。他说带我走,一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为我出头,护我在身前的那些时光。可是我如今长大了,不能只让楚骁来保护我了,我狠心抛下他,狠心告诉他我将来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他不信,还是觉得我被什么胁迫,可是我还能是被什么所胁迫呢,我只能内心苦苦相求,我不能让你去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志向好不容易实现却因我再次破灭。楚骁啊,求你了,你走吧,忘了我,让我去成为能守护你的人,好吗

    我哭泣着回城,一路上泣不成声,还怕惹人注意,只能遮了面纱,死咬着帕子……当夜我高烧不起,感觉是我此生最最难熬的一夜,我的过往十余载似走马灯一样掠过,我想抓住,却只是白费力,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真是让人绝望,楚骁,楚骁,你听到吗,我真的真的,很想你!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眼里对我的盈盈笑意,喜欢……真的好喜欢。就这样浑浑噩噩一夜熬过来,心脏只觉得缺了一角,隐隐作痛,我捂着胸口,在被子里颤抖着身躯,哽咽声再次淹没我的整个身心!呼吸越来越困难,一口气哽着,似乎要撑破我的心脏,阿玉帮着我顺气,心疼得直掉眼泪,我在她怀里再次哭晕过去。

    就这样熬到眼泪流光,我终于渐渐好转起来,却还是落下了心绞痛的病根,这更是为后来浇灌苦涩。阿玉私下找的神医直摇头,说只有心药可医,可若心药不能得,就尽力远离能引起痛感的一切事物。我的眼前不禁浮现他的脸,又是一阵闷痛逼得我皱眉。阿玉吩咐将以前一切有关回忆的物件收好封存,不出意外,这些东西将和他一样,与我永不再见了!疼在我身,也痛在母心,做母亲的最是能体会女儿心如刀割,自我回来,她竭尽全力弥补我缺失的爱意,要是没有她,回到相府的两年我怕早已枯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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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半年,我就要穿上嫁衣去嫁我不爱的人了。楚骁,我心好痛,我太痛了,身体好像知道我的痛苦,再慢慢让我忘了你。你的样子模糊起来,你的声音都模糊起来,甚至我的记性也差了许多,竟然快忘了在楚宅的好些事情,忘了好,忘了好,我也少痛些。那你呢你还好吗我听闻你也病了,要紧吗你也像我这般心痛得发疯,甚至身体都让我去忘记你吗

    身子终于调理好些,我被推上了原本胞姐的生活中。那些闺阁小姐,她们都说我沉闷了很多,静的像根木头,无趣极了。她们不知我本就不是原本在宠爱里长大的那个她,我原本就喜静,大病一场后更是只喜欢独坐一隅。后来京城大大小小宴会,我都落单,但也乐的清闲。人人都敬我这个未来太子妃,我也事事周详,从未失礼。那日在宴会园林里走迷了路,眼看天色渐晚,我急了起来。到一处游湖边,后背忽被一推,身子不受控制往前倒去。真是命有此劫,怎么这么快就到我了。眼鼻被水淹没,疼的火辣辣的,我挣扎着拍打水面,嘴里尽全力呼救,可眼里哪有什么人影。可是,可是,我是出现幻觉了吗,我居然看见了我的盖世英雄,他给我渡气,救我上岸,我好像感受到了他滚烫的泪掉在我的脸上,一遍遍呼唤我的名字,掐我的人中,从鬼门关回来时我余光只瞥到他背影,之后她们都说是路过的婢女会水救了我,可我怎么会看错呢。我知道他是为我声名着想,可是我的少年却再不敢上前一步。他定是怪我了……

    探子来报,楚骁入了跟父亲对头的党派,凭借赫赫战功的封赏如今也算身居高位,在那一派中也算说的上话的。圣上赐婚也是在此时,只是我尚未知晓,就被一身红嫁衣裹住身躯,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可我又哪里能知道嫁衣的鲜红会变成满相府的鲜血呢!母亲!我的母亲,她为护我,生生替我挡下了一刀,那样慈爱的她最后竟这样惨死在我怀中。我的晚宁,定要……岁岁安宁母亲……母亲!母亲!!我嘶喊着我的母亲,可之后她身体渐渐散去的余温在伴着我。大雨滂沱,我狼狈地在雨中失神,世上最爱我的两人都离我而去了,为什么只剩我一人了呢眼见那刀尖向我刺来,我再不躲闪,可惜死亡的疼痛没有袭来,转眼却看见意中人的剑眉星目,他拉我躲开了那一刀,我弯起嘴角想着死前能见他一面,甚好,身着喜服的他,甚是好看,可下一秒一把匕首就捅进进了我的腰腹,是我的意中人送给我的。好痛啊,罢了,就当还他那些年的照顾了。我直直倒下去,可竟是软的,是阿玉接住了我的身躯,大叫小姐!只听得一箭射来的声音,阿玉的胸腔便被它刺穿,那那带着鲜血和寒光的箭头寒透了我最后的心阿玉!!阿玉目光淡然地看我一眼,抱着我的手慢慢就失去了力道,小……小姐……活……活着颤抖不止,满是血污的手,我竭力要抓住她,哭喊着阿玉的名字,气血上涌,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眼皮逐渐沉重下去。一恍惚间听见相府一族全灭,不留活口是我的少年郎啊,我苦笑着,知道我好像也要死去了。但好像有什么人的手在捂着我的伤口,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起来了,是母亲要来接我了嘛

    什么王侯将相,不过一夜之间,不还是付诸一炬,我的父亲大概也未曾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吧。我有些累了,好累好累,好像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醒来。可我的耳边却还是能听到声音,这位姑娘身体已无大碍,可现在还未醒来应该是郁结于心,自身不愿醒来,老身也只能先拿汤药吊着,倘若一直这样下去,赎老朽也无能为力只听老者叹息一声声音便远去了,可听他脚步一顿,又说到公子可试着唤醒,可若还是还是不愿醒来,公子也莫再强求了……我的少年大底是红了眼眶,我听见他喉底的酸涩晚宁……晚宁!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他拉着我的手置于脸上,我只觉得一阵温热的湿润,一点一点刺激着我的心脏,我的脑海里是血淋淋的相府,是我的母亲血淋淋的脸,是我腰腹间拔出的一把鲜红的刀,可对面是我爱的人,是我好爱好爱的人,我该恨吗

    只是到今日我又怎会不明白他的苦心,他怕是一早知道相府有此劫难,只是终究逆不过大势,毕竟盛极必衰的例子比比皆是,相府自不能幸免。他想要救我,就必须亲手杀我。可我的母亲何其无辜,她不过一个慈爱规矩的深宅之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还没能看到我岁岁安宁呢,她怎么能丢下我走了呢楚骁,我不知道该不该怪你,只是这其中有你一份因,我又忍不住怪你,我的心在我眼的黑暗中抽痛,我不想面对你的脸,不想去面对可怜又可悲的自己,就让我睡下去吧!

    眼见我越发地滑向死的边缘,我分明听见楚骁在我耳边低语,你若真丢下我,我势必追到地府也要把你追回来那把原本刺向我的冰冷的匕首被他拿我的手握住,一点点刺向他的心脏,我感受到他的力道一点点加大,刀尖肯定已经穿透皮肤,在胸膛上一寸寸往里深入,血腥味逼得我眉头不自觉拧在一起,我的手抽离不开,他……他是真的要同我一起去死!他的呼吸声加重了,他痛,我也痛,我的手开始颤抖,呼吸开始停滞,我不行,我不能……眼泪从我眼角簌簌落下,我使出仅有的力气反抗他的力道,他不依,任加大力气,同我置气般地赌着,我喉头突然哽咽起来,终于哭着发出声来,你一定要……要如此逼我吗!他手上的力猛然一松,我强睁开眼,抽出手来,泪眼模糊,我竟看不清他的脸了,他颤抖着声音开口了我要你活着,哪怕你恨我。我终究狠不下心来让他陪我死,楚骁啊楚骁,你赢了!我蜷缩起身躯,无尽的密密麻麻的悲痛将我淹没。我好像迷迷糊糊间看到了一片很美很美的山,像画一样。然后悬在我头顶上方有一个清清楚楚的声音明明在叫我,江晚宁!那个陌生,但清晰坚定的声音一下就让我清醒了!后来我想了很久,好像只能是我自己的声音了!我彻底活了。

    他明显将我藏在隐秘的私宅上,真是一座优美的宅邸,可它真正的女主人该是我掀红盖头那日,同样身穿嫁衣的那位将军夫人才是。故事本该落幕的,可如今我身在此处,我的脉搏在跳动,我的呼吸在起伏,一时知间,我竟不知该如何自处。我短时之内没办法面对楚骁,每天维持着衣食住行,我却找不到此刻存在的意义。我的记性更差了,老是忘记自己要干什么,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往往黄昏时,他会出现在身旁,陪我静坐,没当这时,我的胸闷阻塞总会缓解一些,我的思绪好似也一点点聚拢。我不看他,目光只落在远处,我却感受的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灼热的目光。我们都不发一言,静静做到夜深,等我就寝后他便默默离开。也许我们都回不到最开始的模样了,终究是隔开了太多太多。

    我给母亲和阿玉立了牌位,下午静坐时给她们雕刻了木头雕像,我怕在

    过段时间我会记不起他们的样貌。楚骁晚上来时看到我手上刻刀留下的伤痕,一时情急夺下我的手中的东西,双手捧起我的手指凑近眼前查看。我后缩试着抽离,发现他不许也就随他去了。我别开眼,手上伤口渐渐有丝丝清凉,他轻轻吹着气,然后一边敷着膏药,我侧着脸也不禁瞥见他好看的脸紧绷着,眼里溢出的呼之欲出的疼惜,这一幕酸涩了我的眼睛,酸的我的眼发痛,朦胧水汽好似要把我吞噬了。他终于松开我的手,猩红的眼对上我朦胧的眼,怎能不让人恍惚,恍惚回到很多很多年前一样的场景。眼泪终于还是在眼皮的一次挣扎后潸然落下,只是两人眼底都浮现出彼此少时的模样,就这样相视而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的不能自已。太阳马上就落下了,昏暗的光线照着两人脸上的轮廓。

    第二天,他较往常到的稍早。一见面就不由分说就拉我往宅邸后山去。我不问,他也不说。直到远远地看见隆起的两座土堆,我一下子定住了,有说不出话的哽咽,咽喉的酸痛也刺激着我,我难以发声询问,只好眼神失意,怔怔地看着他。他神色微暗,尸身是我在那晚之后偷找回来的,想着你也在这里,就自作主张把她们安置在了这里他送开了拉着我手臂的手,我踉跄着扑向坟头,跪坐在她们的墓碑前,失声痛哭起来。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心里的苦痛似泄洪般倾卸而出,当我力竭倒在地上,他终于开口解释了,对不起,晚宁,我不能救下你在乎的人。我是在你成亲前日才得知的圣意,圣上杀意已决,我见无转换余地,才主动领了差想见机行事。那赐婚成亲更只是一个名头而已,好让我采取行动罢了……我呆呆盯着墓碑,继续听他讲我本想救下你母亲,可剿灭相府的军队里有一半是圣上亲兵,坚决执行旨意,这才……阿玉也是忠诚护主之人,那日亲兵统领亲手射杀也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对不起,晚宁……我……我伸手触碰他口,已经足够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也许到这里,我想一切好像可以放下了,他还是我的耀眼的少年郎,可我却不是少时的我了。郎中的话语犹在耳边,心脉受损,油尽灯枯,早在初回相府时,便有所察觉,好多名医都说应该是出生时带来的不足之症。后面与他决绝大病之时又伤了根本,又加上母亲和阿玉离开的打击,我才知道油尽灯枯原来是这番光景。初到宅子,我很早就清醒了,我央求那位老神医隐瞒情况,就说我无求生,借他之口安慰楚骁放手,让我平静离开吧!可他竟生生拉着我的手刺进他的心脏,刀子拔出是的血红好似照见了楚骁未来的痛楚,我如当头棒喝,突然明白我不能就这样走了,若我就这样离开那他怎么办!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相府种种,其中诸多缘由,我知道他定有苦衷,怎会真的怨恨我的少年郎。

    夫人……你还有不到一载光阴……老神医语气也是几分悲痛,如今也是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罢了,劳烦老人家诸多时日,以后就随她去吧!让我想想怎么样多留下点什么吧!可是真的有必要要留下这些让人心痛的念想吗,他还有大好人生要去闯荡,还有远大抱负亟待实现,真的要被我牵绊住吗心脏又开始绞痛,最近已经不能有大幅度动作了,会撕扯着胸口发痛,连呼吸都已经连带痛感了。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的动作,痛的皱眉的神情还有日渐虚弱的气息,都让楚骁发觉了我的异常,我只说是最近没睡好,他自是不信,还叫回了老神医,我们也一早安排好说辞,只透露我是伤后没好全,没能养好的后遗症罢了。

    他最近回来的时辰更早了,坐在我身边的时间更多了。我感觉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试探过他,他只笑笑,认真对我说晚宁,我们去北疆吧,那里是我曾经厮杀的地方,如今已经很太平了,可母亲和阿玉还在这里别担心,又不是不回来,到时候咱们快马加鞭赶回来见她们,再说时间还长呢!。他语气温柔,还带了几分宠溺,语气中的笃定让我放下心来,他应该还不知道,其实应该由我亲口告诉他的。我笑点点头。没想到临行前,老神医会拦住了我的去路,他好言相劝夫人,你本就身体欠佳,这一路颠簸,恐更损心脉,你本就不足一年寿命,若是再颠簸,更加损伤寿元,其实这话是说给楚骁听的,话说完时,我就发觉他在屏风后了。也罢,时至今日,措辞许多,终就没办法开口,总不能等我倒下再告诉他。他比我想象的坚强,只是抱着我一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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