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过那半年,再次踩上台湾的土地,让我有种莫名的感动。因为我事先没说我什麽时候回国,所以没有人来接我。我先回出版社,跟总编打过招呼,才坐车回家,到家时,把我妈吓了一大跳。
只是後来我又立刻出门让她有点意见,我就跟她说我要去把哑巴拐回来吃饭。
哑巴做人很成功,我一提到他,我妈立刻改口说好,因为我这半年不在台湾的关系,她也半年没看到哑巴。那态度的转变之大,让我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她儿子。
於是我骑了好久没骑的摩托车,照着记忆中一直没什麽改变的路线到了学校,先跑去他的研究室想偷袭人,结果里面的人说他这时间在上课。
找到他上课的教室後,我再偷偷00地溜进去旁听。
反正以前就已经装小大一进来旁听好几次了,都嘛没被认出来,反而在下课的时候一直被问是哪个系的。记得当初刚听到哑巴说他们教授叫他去当助教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问哑巴他们教授有没有问题?因为哑巴话少成那个样子是要怎麽教书?
我真的很好奇,後来y问出他上课的时间,再把可乐跟痞子全找过来凑热闹。那天课堂上,讲台底下的学生全睡成一片,让我们三个笑了很久。哑巴上课的内容虽然很有料,却有种让人想登入周公的魔力。
台上讲课的哑巴大概注意到我了,他看向我这边,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讲下去,没人发现他哪里不对劲。我坐在教室的最後头跟他打招呼,听着他讲完剩下的一堂课。
再回到研究室时,里面已经没人了。
把东西放好,哑巴问我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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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时候啊,我先去过公司才又过来的。」我笑着跟他说,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怎麽了?」
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他没说话,倒是伸手把我拉过去,再把我抱在怀里。
一开始我有点吓到,接着就抱了回去,把人抱得紧紧的,「哑巴,」他「嗯」了一声,我笑了出来,「我回来了。」
「嗯。」
能把想念了很久、很久的人抱在怀里,那种感觉很幸福。
因为和出版社签的合约内容有所更改,所以回国後,我也不用跟以前一样,需要天天跑出版社。加上人在国外的那段时期,我累积下来的稿子,只要编辑没砍得太夸张,我三年不工作都没关系,因为那里很漂亮嘛,一个不小心写上瘾就越写越多。
所以我现在闲得要命,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麽。
我回国的时间接近期末,哑巴一边忙着论文、一边忙着报告,还要帮那群小大一上课,虽然我天天跑去他家吵他,可是看他整天埋在书堆里的样子,就让人吵不下去了,害我无聊得要命。
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去找可乐来打发时间。
不过怎麽没人跟我说可乐跟助教ga0在一起了?在门口看到助教的时候,我的头直接去撞到他们店里的玻璃门,而且那时候他们店里还有人,丢脸s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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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他明明就躲助教躲得跟见鬼一样,怎麽现在会变这样?
我有问可乐,不过他嫌我罗嗦,si也不肯讲原因。
有段时间我很常往他们店里跑,反正就在哑巴的学校旁边,骑车几分钟就到了。
我也有问过可乐要不要等过年的时候,一起下南部去找阿豆跟痞子,毕业後因为又是当兵又出国的,也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们了。可是可乐说今年他爸妈叫助教去他家吃饭,所以他应该没有办法乱跑。
「靠北喔,你很见se忘友欸。」我趁机偷搥了可乐一下。
他现在的工作好像就是在家接案子,看起来跟我差不多闲,可是他坚持他很忙,我说他根本就是忙着玩电脑而已。
可乐没有立刻反驳我,这有点难得。
「你吃错药喔?」我又戳戳他。
「g,我活到现在才第一次在过年带交往对象回家,你是有意见喔?」
「不是第一次带回家吃饭?」我小声地问他。我有点怕助教,不太敢让他听见我跟可乐在聊什麽,好险他现在好像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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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狗仔队喔?关你什麽事?」可乐脸红了耶,妈啊是想吓si谁?
「关心一下不行吗?」我哼了一声,喝着助教泡的热可可。我只知道助教很会泡咖啡,没想到他还会泡热可可,虽然说泡这个好像没有什麽难度就是了,不过很好喝。
想要往中南部跑,其实我还有另一个目的。
一直没跟哑巴讨论,因为我觉得他如果先知道的话,大概就不会答应我了。
大四那年我才第一次听哑巴提起他家的事,怎麽聊到的我也忘了。以前也不是没聊过家里的事情,只是他没主动提的话,我们也不会特意去问。
而且我觉得哑巴他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明都是一家人,为什麽要拉开自己跟家人之间的距离?
後来我跟家人提起要去中南部玩的事,老妈只叫我先在家里吃过年夜饭再说。
因为哑巴依然不打算回老家过年,那年也很不意外地被我拉到我家吃年夜饭。没想到老妈居然给我说溜嘴,害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哑巴在不高兴。
「你真的那麽不想回去?」我转过身,问睡在我旁边的哑巴。他动了动身t,没开口,只是伸手把我揽过去。
他的头抵着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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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想过,我这麽做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可是哑巴帮过我,我也想帮他。
「不会有事啦,我觉得你叔叔跟你阿姨一定也很期待你回去。」我抱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哑巴就这样默默地跟着我一起到了高铁站,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到台中,再转搭火车到彰化,然後叫计程车到哑巴他家。
他家是栋很普通的透天厝,而且他家居然有养狗!那只h狗一看到我就一直摇尾巴,两只脚还一直想扒到我脚上,一点也不怕生,我就乾脆蹲下来跟牠玩了起来。
在我玩狗的时候,哑巴很无奈地伸手按电铃。没多久,有个男孩子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打开大门,第一句话就是:「小h,坐下。」
小h很乖,一听主人那样讲,立刻坐下,尾巴贴在地上拚命摇,像在扫地一样。
来开门那个男孩子也不讲话,看了我跟哑巴一眼後,就掉头走进屋子里了。
「你弟?」我问,那个男孩子给人的感觉跟我刚认识哑巴的时候,哑巴给人的感觉一样,让人觉得这家伙应该很难相处。
哑巴点点头,站在门口,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屋子里。
这时走出一个有点年纪的nv人,我想是哑巴他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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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任!」她一看到哑巴就很激动,马上走过来,却跟哑巴一样停在门口,两个人就这样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气氛变得有点僵,我只好出声打破这个僵局,「张妈妈你好,我是哑……不对,我是家任他大学同学,我叫谢士风,你可以叫我小风就好。」
哑巴他阿姨好像这时才注意到我,有点不自在地跟我打了声招呼後,对着哑巴说,「回来就好,爸爸也很想你,我让家昇去把爸爸叫下来。」说完,她微微一笑。
我偷推了哑巴一把,他重心不稳地走进房子的范围,同时回头看我一眼。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麽,总之又隔了很久,他才开口说话。
「……我……」开口讲话是有那麽痛苦吗?我又偷戳了他一下,「……我回来了。」
我不知道这句话对哑巴他阿姨有多大的影响力,哑巴一说出口,她立刻就红了眼眶,也不管刚刚跟哑巴见面的尴尬,直接抱着哑巴开始哭了起来。
「回来就好,家任你回来就好了……」
起初我觉得哑巴他阿姨的反应好像有点太夸张,後来才知道,原来自从哑巴去外地念书後,就没再踏进家门半步,每次放假都会找藉口说要留在宿舍看书。而他是国中毕业就搬到外面,也就是说一直到今年,他足足有八年的时间没回过家。
难怪他阿姨的反应会那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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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的儿子离家八年都不回来的话,他回来的第一天,我大概也会哭成这样吧?只是我好像没什麽机会能t验这种感动。
对於阿姨突然哭起来,哑巴有点措手不及,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有点笨拙地拍了拍他阿姨的背,也没试着开口安慰人家,直到屋子里又走出另一个看上去和哑巴他们研究室的教授气质有点像的中年男人,那大概是哑巴他叔叔。
他看见哑巴的反应和他老婆一样,而阿姨注意到叔叔下楼後,改投入叔叔的怀抱,不过哑巴他叔叔很快地叫哑巴他弟出来,把阿姨带回屋里去。
哑巴一直板着一张脸,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
「家任,这位同学是……」
「张叔叔你好,我是家任他大学同学,我叫谢士风,叫我小风就可以了。」我把刚刚跟哑巴他阿姨说的话又搬出来重复了一次。
「谢同学吗?不好意思,让你一直站在外面。家任,带谢同学进来吧。」他似乎想制造机会让哑巴主动走进屋子里,可是哑巴像脚长了根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喂,哑巴?」我扯了扯他的衣服。
我很少看到哑巴这麽紧张的样子,他低着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觉得如果被他叔叔看到我们两个的手牵在一起,可能会不太妙……可是我觉得如果我把手ch0u回来的话,会更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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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事啦……」我小声告诉他,「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你阿姨还有你叔叔明明就很高兴你能回来啊,你g嘛还那麽紧张?」我对他扯了一个笑容。
几秒後,他的动作有些僵y地扯着我的手走进屋子里。
我尴尬地跟上去,在脱鞋子的时候朝着哑巴的叔叔乾笑了几声,他却笑了笑,说道:「家任好像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後来是哑巴他弟||为了不让气氛太冷,所以我一直自言自语想找话题聊,不过没人理我,只有在聊到问他什麽名字的时候,哑巴他弟很简洁有力地回答「张家昇」三个字就闭嘴了,真的是兄弟完全一个样||带我们走上三楼,那间哑巴的房间。
房间里很乾净,看起来哑巴的阿姨定期都会上来打扫。
「哥,吃饭的时候再上来叫你?」哑巴他弟站在门口问,我用手肘顶了哑巴一下,他才回头对他弟点了点头。接着他弟就顺便帮我们关上门了。
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变。」哑巴没来由地开口,那时我还在研究他会把国中小学的相簿藏在哪里。
「什麽没变?」我看了房间一圈,感觉上跟他在台北租的房子里差不多,墙上很乾净,书柜上全是书,顶多就是书柜的数量b台北那边还多。我记得我国高中的时候,房间好像还贴满篮球明星的海报,因为那时候学校的人都很疯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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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顾自地在房间走了一圈,才又坐上房里那张单人床,扯着我的手让我坐在旁边。我也没ch0u回自己的手,反而和哑巴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靠在他旁边问他到底是怎样啦?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总不可能他想什麽都能知道。
他说,他国中毕业考上高中後就搬出去了,这房间一直维持他国中毕业时的样子,房间里的东西完全没有被动过,虽然他的记忆可能没那麽准,不过东西都还摆在印象中的位置。
「这可以表示,你阿姨其实一直很期待你能回家吧?」我看着他,他又低下头不说话。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哑巴,头抬起来啦你。」他头一抬起来,我立刻偷袭他。
他愣了一下,才开始回应我的吻,松开原本握在一起的手,把我揽进他的怀里。我则是抱了回去,结果越吻越激烈,我开始觉得脑袋有点胀胀的,整个人有点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哑巴伸手拍了拍我的背,我抬头看他,他还是一样没什麽表情,我还以为有机会咧,呿。
让脑袋冷静了一点後,我靠在哑巴身上,想起他以前跟我提过的事。他妈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过世,他几乎是由他爷爷nn带大的,一个星期里,只有星期天才能看到他爸。他也说他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那时候他也不过四、五岁而已。
他说只记得他小时候应该很黏他爸,大概就跟我以前会黏晓依一样。我叫他不要骗人,我怎麽看都看不出他会黏人,明明就一副恨不得不要和任何人扯上关系的样子,要不是当初我y缠着他不放的话,ga0不好他在系上根本半个朋友也没有。也不是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哑巴在人际关系上真的超被动,他现在有办法跟其他人互动,我的功劳没有一百分也有七十分。
哑巴也只是无奈地耸耸肩,不理会我的质疑,再接着说,大概是他五岁左右,他爸爸在工作时出意外,也走了。之後是结婚好几年,一直没生下小孩的叔叔阿姨接手照顾他。
他知道叔叔阿姨对他都很好,就算後来在他小学三年级,他们自己的小孩,也就是刚刚带我们上来的哑巴他弟出生之後,还是很努力不要让哑巴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偏偏哑巴却一直觉得他不该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他一直认为自己和其他人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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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故意去考外县市的高中,想办法离开家,每次到放假都用看书的理由不回家,就这样一直维持到现在,只有偶尔他叔叔阿姨会特地北上去看他。毕竟他还未成年的时候,在外面住得要有监护人跟房东签约,他叔叔阿姨就常常跑去突袭检查,看他有没有乖乖照三餐吃饭,有没有变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他一直都知道他叔叔跟他阿姨对他很好,ga0不好对他弟都没那麽好,他却老认为这样的好不是该给他的。
那时我才知道,原本以为哑巴对什麽都不会太在乎,其实他是最在乎的那个。
他常常觉得如果他不在的话,也许对他叔叔阿姨会b较好。
所以他才不敢回来。
有他、没他都无所谓,这个家不会需要他。他没有说他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所以我猜如果是从他弟弟出生之後就有的话,那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一定很难过。
其实没有人那麽想,他却又不得不b自己去钻牛角尖,钻到地心之後就找不到出口。
「也不是没有人不需要你。」我让自己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觉得,我一直还在为晓依的si难过。」我对我自己的个x很任x这点很有自知之明,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我也没办法让自己不去任x。
在晓依刚走的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如果不是有哑巴、痞子、可乐还有阿豆这几个好朋友一直陪我的话,ga0不好哪天我想不开,现在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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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最多的就是哑巴,每天都自动跑到我家把我拖出门,再说我整天窝在房间会发霉。
明明最有发霉可能是他自己才对,以前要揪他出去,除非是打篮球,不然通常他都是兴趣缺缺。现在想想,那时哑巴会跟我们一起去垦丁真的很难得,难怪後来我们差点因为遇到台风而回不了台北。
「所以,至少还有我。」我很认真地说,可是看着哑巴的脸,整个人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反正就是……还有我会要你,这样讲好像你没人要,其实也不会啦,只是其他人不知道你的个x就那样嘛,了解之後……」
「小风。」
「g嘛?」
叫了人也不讲话,哑巴只是慢慢把脸靠过来。
不是第一次和他接吻,可是这次却让我觉得莫名紧张,整张脸都热了起来,耳边好像还能直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感觉到哑巴的嘴唇贴了过来。
我想,哑巴大概真的很喜欢我,所以听了我那些一点说服力也没有的话,也会试着让自己不要再去钻牛角尖。总让我觉得,我必须用跟哑巴一样程度的喜欢去喜欢他,不然对他不公平。所以我让我自己一天b一天还要更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