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我悄悄藏起了校花写给竹马的情书，致使两人错失在一起的机会。

    他怨恨了我一辈子，甚至在发现我暗恋他后，指责我贪婪成性、心机歹毒，直言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后来我们因车祸离世，临死前，他用嘶哑的声音祈求：要是能重来，求你别再破坏我和婷婷的缘分了！

    如他所愿，重生后的我没有拿走那封情书，于是，他为了能和江婷婷进入同一所学校，毅然放弃了理综选择题，高考成绩揭晓，顾言和江婷婷顺利走到了一起。

    毕业聚会上，顾言为爱舍弃理综选择题的浪漫事迹广为流传，众人皆称他为纯爱战神。

    我端着果汁，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望着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两人，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饮品。

    身旁的闺蜜宋妍满脸不可思议：他疯了吗亲手断送自己的前途，就为了和绿茶婷不确定的未来

    没错，这一次，他在前途和江婷婷之间，选择了后者。

    上一世，我在高考前偷偷藏起情书，想替他选择前途，换来的却是他无尽的憎恨。

    当他发现我暗恋他时，满脸厌恶地说：温莹莹，我对贪婪成性、心机恶毒的人毫无兴趣，你的喜欢让我作呕。

    实际上，我并非一直藏着情书，而是在高考结束当晚就归还了他。

    可当他拿着情书找到江婷婷时，得到的却是拒绝：顾言，我们成绩差距那么大，根本不可能在同一所学校，怎么谈恋爱异地四年吗我需要的是能随时陪在身边的男朋友，你能做到吗

    失魂落魄的顾言回来后，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第二天，他的父母匆忙找到我，说顾言打算更改已经确定好的目标院校，希望我能劝劝他。

    我找到顾言，还没开口，他就讥讽道：怎么偷走一次情书还不够，你还要再来破坏

    站在穿堂风呼啸的楼梯口，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我却感到阵阵寒意。

    低头看着满脸颓废烦躁的他，我只说了一句：顾言，你走到今天，付出了整整12年的努力。

    最终，在父母以死相逼下，顾言放弃更改志愿，也没能和江婷婷在一起。

    从那以后，我成了他和江婷婷没能在一起的罪魁祸首，成了他每次想起这段遗憾时的发泄对象，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在怨恨我。

    在充满血腥气息的车厢里，他用沙哑的声音祈求我别再插手他的感情。

    所以重生归来，我顺从了他的心愿，顾言顺利看到情书，知道江婷婷也喜欢他，只是担心差距太大难以走到最后。

    于是，他果断自断退路，放弃理综选择题，分数比上一世少了100多分，终于如愿以偿和江婷婷缩小差距，走到了一起。

    酒过三巡，有人突然提起我，语气感慨：当初还以为能和顾言走到最后的会是温莹莹，毕竟两人既是青梅竹马，又实力相当。

    顾言立刻出声反驳，大概是怕江婷婷误会，语气疏离：不过是自幼相识的普通朋友罢了。

    我无声地笑了笑，在心里默念普通朋友这四个字。

    顾言说得没错，我们的确自幼相识，从上学到高中毕业，始终同班，除了父母，陪伴我时间最长的就是顾言。

    我见过他为解一道题通宵达旦的模样，他也见过我发着40度高烧仍坚持考试的狼狈，没人比我们更清楚，在众人眼中轻松考进前三的背后，藏着多少日夜的努力。

    以全市第一、第二名的成绩考入高中那天，顾言指着宣传栏里高考光荣榜上的前两张照片问我：三年后，这里会是我们！温莹莹，你有信心吗

    少年身后是夏日傍晚绚烂的火烧云，耳边蝉鸣聒噪，充满生机。

    我抱着书本转头看向他：顾言，一言为定。

    那时，我们在彼此眼中看到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对理想的渴望，以及志在必得的决心。

    然而，这份纯粹很快被打破，顾言的目光里多了一个江婷婷，在大多数学生都素面朝天、埋头苦学的高中时期，江婷婷却美得耀眼夺目。

    入学后的文化节上，她身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舞台中央，宛如月光洒落，朦胧的光晕模糊了周围的一切，成为众多少年心中的白月光，顾言也不例外。

    我第一次察觉到异样，是他替数学老师去隔壁班送试卷，回来后红着耳垂坐在座位上，面前的试卷放了4节晚自习，却只解了一道题。

    写满密密麻麻计算公式的草稿纸上，突兀地出现江婷婷三个字，即便被他用笔画了无数道横线，依然清晰可见。

    后来听说，他送试卷时被江婷婷调戏了——江婷婷和朋友打闹时，故意撞进他怀里抱住他，而顾言只是绷着脸说了句小心点。

    江婷婷抬眼望着他笑：不好意思啊，大学霸！你长得真帅。

    周围的起哄声，让向来沉稳内敛的顾言乱了心绪。

    我和顾言性格相似，理性、冷静，处事如温水般平和；而江婷婷感性热烈，像一粒投入温水中的泡腾片，搅乱了顾言的心湖。所以，顾言被她吸引，我并不意外。

    就像偶像剧和里常见的情节，性格反差的男女主总会相互吸引，霸总和灰姑娘、学霸和学渣、高岭之花和温暖小太阳……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那时我以为，即便顾言心动，也该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可向来理智的他，还是为江婷婷叛逆了一回。

    我不清楚他们是如何熟络起来的，繁重的学业让我自顾不暇，和顾言聊得最多的也不过是题目解法、考试准备。

    等我意识到他们越走越近时，江婷婷已经能自然地喊他书呆子大学霸，而顾言也早已习惯。

    我发现，每天中午顾言都会离开半小时，原来是去给江婷婷讲题；每个周末上午，他总有急事，实则是参加江婷婷组织的聚会。

    我知道顾言喜欢上她了，但这并未让我停下学习的脚步，直到高二的国家物理竞赛，学校要通过层层选拔，挑选一名学生参加最终的五进一比赛。

    比赛当天，顾言没来——因为江婷婷发烧晕倒，他不仅送她去医院，还在她的央求下，陪伴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记得冲到医院找到他时，所有情绪化作一句不解：顾言

    他靠在医院走廊，神色淡然：我循规蹈矩活了这么多年，总要叛逆一次，不是吗

    就这样，他放弃了辛苦准备许久的竞赛，忘记了那些带病刷题的夜晚，看着眼前这个清隽文雅的少年，我突然觉得有些陌生，眼眶也泛起一丝酸涩。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隐隐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所以，当他再次面临选择题时，我提前替他做了决定，藏起了江婷婷在高考前写给他的情书。

    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高考后顾言会向她表白，然后两人在一起，我甚至想好了如何送上祝福。

    改变一切的转折，发生在一次年级前100名学生大会，回教室拿笔记本时，我撞见了江婷婷写情书的全过程。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她站在顾言的座位旁和朋友聊天，对话大意是，她最初接近顾言，不过是和朋友打的一个赌——赌她能追到年级第一的顾言，过程中，她真的喜欢上了顾言，但又因两人成绩差距大，担心无法考进同一所学校，不想异地恋，所以即便知道顾言心意，也只强调同学关系。

    写这封情书，既是表露想和他考同一所大学的期望，也是传达想在一起的心意。

    从前，我坚信顾言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前途，可那一刻，我动摇了，为了防止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在她们离开后，我拿走了情书。

    此后无数次，面对顾言的嘲讽，我都在反复思考：当初，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有一次，我试着心平气和地问他：顾言，就算你当初提前看到情书，又能怎样难道真的要为了和她在一起……

    他嗤笑一声，语气笃定地打断我：温莹莹，我会。

    我望着他，沉默良久，最终苦笑着摇头，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确实错了，错得离谱。

    聚会接近尾声，江婷婷挽着顾言走到我面前，笑眼盈盈地举杯：温莹莹，你是陪顾言走过18年的人，再普通的关系，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一定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我看了眼顾言，他穿着黑色体恤，眉眼依旧疏朗，微笑着纠正：我不是陪顾言走了18年，我们只是恰好同行了18年，以后，就不同路了，今天祝福你们的人已经够多，我也祝你们前程似锦——这是我的真心话。

    毕竟，我们都出身普通家庭，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是为了一个好前程前世，顾言进入顶尖学府，成为物理系知名教授的得意门生，身边都是德高望重的师长、志同道合的朋友。

    凭借国内顶尖的资源，他在物理研究领域一路高歌猛进，学术期刊上频繁出现他的名字，学术会议上也总能看到他侃侃而谈的身影，前途一片光明。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曾经的白月光江婷婷。

    同学聚会上，偶尔会有人提起她：和谁恋爱了、分手了，或是被富二代追求了，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春节——她要结婚了。

    当晚，顾言喝得酩酊大醉，敲响我家房门。

    父母恰巧不在，我刚开门，他就冲进来，语气充满讽刺：温莹莹，你现在满意了她要结婚了，你开心了是不是

    我静静地听他发泄完，递上一杯温水：喝点水吧。

    他没接。

    这些年，我早已疲惫不堪。看着他情绪崩溃后沉沉睡去，我随意拿条毯子给他盖上。

    回到卧室，收到宋妍发来的八卦消息：据说江婷婷的结婚对象是个暴发户，在朋友生日会上对她一见钟情，追求期间，江婷婷还有男朋友，起初没答应，后来暴发户不断砸钱，直到她和前任分手。

    我盯着手机屏幕，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当初顾言真的为了江婷婷放弃前途，结局会怎样原本以为这个答案永远无法知晓，没想到命运让我回到过去，重新见证一切。

    顾言终于得偿所愿。

    看着已经回到人群中央，被众人起哄着接吻的两人，我喝完杯中的果汁，转身离去，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另一种选择，顾言总是坚信：就算和江婷婷进了同一所学校，他也能凭借能力和她并肩前行。

    没人知道最终答案是什么。

    不过顾言，我等着看呢。

    重来一次，除了顾言的选择，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依旧以相同的分数，被心仪的数学系录取，进入上一世就读的高校。

    在出发去学校前的整个假期，我和顾言再未谋面，他陪着江婷婷去毕业旅行，而我找了份辅导初中生的兼职。

    偶尔外出，撞见顾言的父母，他们打招呼时总带着苦涩的笑容，黑发间也添了几根银丝。

    我想，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那个从未跌出过前三名、既努力又有天赋的顾言，为何会在高考时突然发挥失常。他们甚至还担心他太难过，想尽办法安慰，在他面前强颜欢笑，劝他出去旅游散心。

    看着他们，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毕竟，他们是除了父母之外，与我接触最多、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过去，由于父母工作的缘故，我中午经常在顾言家吃饭，他的妈妈总会做我最爱吃的糖醋小排骨，熟知我的所有口味，还会特意叮嘱顾言：在学校要多照顾莹莹，别让她被其他同学欺负了。

    那时，顾言抱着西瓜，一脸沉稳地回应：放心吧，不会让她被欺负的。

    我性格文静，又是女孩子，加上成绩优异，和同学们相处得很融洽，而顾言则因为性格与同龄的叛逆男孩不同，常常被冷落，但他并不在意，因为有我陪着他。

    曾经以为，我们会一直并肩走下去，却没想到，他会在中途转身，再次见到顾言，是在前往学校那天的高铁站。

    前世，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如今，我往北，他和江婷婷往南。

    候车室里人来人往，他们坐在一起。我从旁边经过时，看到他正陪着江婷婷看视频号上情感博主分析男友爱女友的十个标准，还不时点头附和她的评论。

    大概是在外旅行了两个月，他原本冷白的肤色晒黑了不少，五官显得更加深邃，手臂上还纹了江婷婷名字的缩写，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情侣装，这样的他，渐渐与我记忆中的顾言不再重合。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抬头看向我，隔着一排座椅，我大方地冲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有纹身的手臂往后藏了藏，当江婷婷偏头问他话时，他迅速收回视线，对她说了句什么。从口型判断，应该是没看什么。

    这时，我的车次开始检票。排队进站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我。

    我知道那是谁，但没有回头。

    上车找到座位后，我收到了顾言发来的消息，看着停留在数月前的聊天记录，我恍惚了一瞬。

    或许以后，这样稀疏的联系会成为常态，直到某一天，某句话会成为我们此生最后的对话。

    回过神，我看了眼他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一句：温莹莹，我也祝你前程似锦。

    我当然会前程似锦！我将踏上新的平台，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身边会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人才，我将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圈子。在这里，努力又有天赋的人数不胜数，谦逊且有实力的人随处可见。

    脱离了学校的局限，我也会发现，江婷婷其实并非美得超凡脱俗，不过是一群为梦想拼搏的人，无意中给她镀上了一层光环。

    如今，当大家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明珠。

    之后的日子里，我忙于专业课学习，与老师同学探讨课题，参加各类竞赛活动，我还去支教，学习画画，给学校里的每一只猫猫狗狗都画了画像，还取了名字。

    每逢假期回家，我总是和顾言错开时间；春节又会回乡下老家，就这样，整整四年，我们一次都没见过面。

    再次重逢，是在四年后的同学会上。

    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曾经青涩的少年少女，如今都变得成熟稳重，大家谈论着未来的规划，分享参加比赛的经历，交流拿到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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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头顶名校光环，手握众多奖项，虽然还未正式步入社会，但未来充满希望。

    因为堵车，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一进门，就被大家热情地拉到人群中间，由于有着相似的求学经历，我很快融入了话题。

    正聊得开心时，有人指着我，假装生气地说：你们不知道，大二那年几所高校联合举办辩论赛，我和温莹莹成了对手，当时我们被她严密的逻辑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一点同窗情谊都没感受到！

    我笑着回应：承让承让。

    他不依不饶，继续调侃：真看不出来啊，温莹莹，以前总是安安静静、柔柔弱弱的，在辩论赛场上却这么理智，步步紧逼，一点情面都不留。我好奇，你和男朋友吵架时也这样吗

    这话引来一阵笑声。

    紧接着，有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顾言：哎，怎么没看见江婷婷呢咱们的纯爱战神校花没和你一起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坐在包厢角落、一直没说话的顾言。

    和其他人一样，他也变了，曾经眼中的谦逊与自信，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形容呢他依旧安静内敛，但坐在这儿，却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是个被遗忘的局外人。

    曾经羡慕地称他为纯爱战神的同学们，如今都接受了更好的教育，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

    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大家的话语间似乎带着一丝嘲讽和看热闹的意味。

    毕竟，曾经他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如今却连参与话题讨论的资本都没有了。

    闺蜜宋妍捧着酒杯站在我身后，轻轻叹了口气，现实终究不是偶像剧，偶像剧里一晃而过的四年后，男主可能逆袭成功；但现实中的顾言，没有变得更帅气，也没有取得辉煌的成就，甚至比不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毕竟，成功不仅仅取决于个人努力，平台、资源、人脉、天赋、机遇、环境，缺一不可。

    所以，前世在物理界声名赫赫的顾言，如今默默无闻，我并不感到意外。

    突然被问到的顾言，停顿了几秒，朝我看过来，喉结动了动，语气平静地说：我们分手了。

    聚会结束几天后，宋妍来找我，分享她打听到的关于顾言和江婷婷的事。

    原来，他们入学后不久，在江婷婷的指导下，顾言不仅学会了拍照、修图、挑选口红，甚至还为了她和其他男生打架，那段时间，我在朋友圈看到，向来只转发物理知识的顾言，每隔几天就会发一些江婷婷的照片和视频。那时我还想，爱情果然能改变一个人。

    然而，热恋期过后，两人的矛盾逐渐显现，顾言开始专注于专业课程，而江婷婷在各种活动中结识了更多的人。

    他们常常因为一些小事产生分歧：江婷婷嫌弃顾言为了比赛没时间陪她，总在他准备比赛时拉他出门；顾言则不理解，为什么一杯普通的奶茶，在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这个噱头下，就变得如此重要。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矛盾越积越多，最终导致他们陷入冷战。后来，当江婷婷被一个有钱又帅气的富二代追求时，她对顾言愈发不满。毕竟，在更大的世界里，成绩不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而这曾是顾言最大的优势。

    面对感情的冷淡和江婷婷的嫌弃，顾言终于忍不住提起高考时为她放弃理综选择题的事。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江婷婷的嘲讽：顾言，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别因为不满意结果，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彻底撕破脸，很快就分手了，分手后，江婷婷无缝衔接，和富二代走到了一起。

    曾经充满校花学霸光环的爱情故事，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我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听着宋妍激动的讲述，只是淡淡地应了句：哦，这样啊。

    她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说实话，作为和他同窗六年的朋友，我真的很失望，也很惋惜。哪怕他当初认真考完试，等分数出来再做选择也好啊，怎么就一点退路都不留呢我真想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后悔，那场让他放弃分数的爱情，原来只维持了四年。

    我笑了笑，平静地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后悔与否，都只能自己承担后果。

    前世，因为读书和工作，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又都在学术圈，难免会有各种交集，回家后，碍于父母的面子，我们还得维持表面的和谐。但每次见面，他总是冷嘲热讽。

    我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因为和顾言相处的时间最长，日记里关于他的内容也最多。

    里面记录着我们一起爬山，他背着崴脚的我回家；我早上睡过头迟到，他陪我一起罚站；忘带书时，他把自己的书给我；我们周末一起去图书馆，代表学校参加竞赛，互相安慰考试失利的对方，也会为一道题的解法争论不休。

    我和顾言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是平凡琐碎的小事，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节，所以，最初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他。

    直到那天，他指着宣传栏上的照片问我有没有信心，我才后知后觉，原来过往的每一页日记，都藏着我对他的喜欢。我喜欢他为理想拼搏的样子，喜欢他解难题时专注的眼神，也喜欢在我想要放弃时，他认真地问我：所以你要止步于此了吗，温莹莹

    于是，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日记里写下：我喜欢顾言。

    后来，江婷婷出现了，和顾言越走越近。因为我和她没什么交集，唯一的联系就是顾言，所以我只在日记里提过一次，写了句：顾言喜欢上江婷婷了。

    再后来，因为情书的事，我和顾言的关系越来越僵，每一次争吵，都在消耗着我的感情，就像心动时没有预兆，这份喜欢的消逝，也没有明确的节点。

    我以为，暗恋他的事永远不会被发现，却没想到，他会在帮我爸安装新买的书架时，看到我的日记。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他举起日记，嘲讽地看着我的样子。

    他语气冰冷地问：你喜欢我

    我望着他手中的日记本，沉默片刻，坦然承认：对，喜欢过。

    大概是我太过平静的态度刺激到了他，他猛地把日记本扔向我，质问道：所以你就拿走那封情书

    日记本划过我的脸颊，有点疼，就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日记本，擦了擦，认真地对他说：对不起，顾言，我不该拿走那封情书，不该干涉你们，也不该擅自喜欢你。

    他依旧不满，冷笑一声后转身离开，丢下那句让我铭记至今的话：贪婪成性，心机恶毒。

    说实话，当初我对他的喜欢，远不及我对那份并肩同行的友情的珍视，我拿走情书，从来不是为了阻止他和江婷婷在一起，只是希望他能不受干扰地取得与自己多年努力相匹配的成绩，所以把他面临的选择推迟了几天。

    我也从未嫉妒过江婷婷，感情本就强求不来，这一点我一直都明白。

    如果他们能走到一起，我会真心祝福，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并不是非顾言不可。

    如今，一切都回到了正轨。虽然重来一次，我没有拿走那封情书，也没有故意疏远顾言，至少在高考前，一切都和前世一样。

    但毕竟在不同的圈子生活了四年，所以同学会上从见面到结束，我们都没说上一句话。

    这种渐行渐远的关系，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也没有主动去缓和。

    直到顾言的妈妈生病住院，我跟着妈妈去探望，放下水果后，我坐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听着妈妈和顾言妈妈聊天。

    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在花坛边遇见了顾言。

    他穿着黑色外套，眉宇间满是疲惫和烦闷，指间夹着半支点燃的烟，这个熟悉的神情，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前世，他在研究遇到瓶颈，或是挽回江婷婷无果时，就是这样的表情，那时，尽管他表面风光，但在学术的道路上，也付出了不为人知的艰辛；在感情上，他取得一定成就后，曾去找过江婷婷，也重新和她有了联系。

    只是，他的人脉、资源和生活重心都在大学所在的城市，大部分时间又泡在实验室，相比那些有钱有闲、同样追求江婷婷的富二代，他并没有优势。

    最终，在追求了半年后，江婷婷还是拒绝了他，从此，那轮明月高悬天际，再也无法触及。

    而我，也背负着阻碍他们在一起的罪名，度过了一生。

    因为在他看来，如果当初和江婷婷在同一所学校，一直在一起，结局肯定会不一样。

    看着眼前的顾言，我不知道他为何又露出这样的神情。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掐灭香烟，站起身，神色淡淡地朝我走来，声音因为吸烟而沙哑干涩：上次见面没来得及打招呼，温莹莹，你变了很多，变得更优秀、更好看了。

    顿了顿，他似乎有些愧疚，向我道歉：当年我不懂事，因为怕她误会，担心影响我们的感情，所以故意和你保持距离。确实是我不够成熟。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坦然地笑了笑，大方回应：没关系，顾言，我们本来就是普通朋友，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他的神情微微一僵，随即黯淡下来，他望向天边渐渐消失的夕阳，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充满怅然：其实后来我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初没看到那封情书，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顺着他的话，语气平淡地回应：不会的，情书放在那里，你不可能看不见。

    他突然转头看向我：如果有人拿走了呢

    我愣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他问：温莹莹，如果提前看见，你会拿走吗

    我仔细端详他的眉眼，试图从中捕捉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最终，我平静地摇了摇头：不会，我不会拿走。

    我们在沉默中错开目光。他忽然笑了笑，像是终于卸下重担，语气带着庆幸，喃喃重复：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他低声说：分手后，我总在做同一个梦，梦里回到高考那年，你提前拿走了情书，我没能和她在一起，还恨了你一辈子。最后，我们死于一场因我而起的车祸……鲜血的温度太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我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准备回病房，只留下一句：都是假的，不必在意。

    但只有我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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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车祸，发生在江婷婷的婚礼当天。此前，我们被高中母校邀请参加校友会，班主任提议拍摄一个以一直在路上为主题的成长视频，作为给学弟学妹的礼物。于是，我坐上了顾言的车，共同规划拍摄路线。

    拍摄过程中，我们久违地平和相处。我坐在副驾驶调试设备，与他讨论拍摄角度，一切都很顺利。返程时，我安静地靠着车窗，望着窗外飞驰的风景。

    突然，顾言的手机响起，他下意识用车载外放接听。

    下一秒，江婷婷沙哑的声音传来：顾言，今天是我的婚礼，忘记给你发喜帖了，大家认识这么多年，都是朋友，时间和地点我稍后发你。

    电话挂断后，车厢陷入死寂。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自己打车，顾言却突然调转车头。

    我知道他想去，但命运没有给他机会——下一秒，一辆货车迎面撞来。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五脏六腑仿佛错位，可当疼痛渐渐麻木，我竟感到一丝解脱。

    失去意识前，我听见顾言虚弱地唤着莹莹，随后是那句带着悔恨的恳求：如果能重来，求你别再破坏我和江婷婷的缘分……

    顾言说的那就好，以及那些反复出现的梦境意味着什么

    我早已不再在意。

    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他母亲出院那天，我替妈妈送去煲汤，陪着顾妈妈聊天。

    她翻出老照片，指着一张我和顾言初中竞赛获奖的合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我和你妈妈待产时住在同一间病房，你只比小言晚出生一天，一晃二十多年过去，莹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小言他爸当时可喜欢你了，抱着你，你不哭不闹，就知道笑。后来你们天天黏在一起，我们几个大人还打趣，说你们长大肯定会在一起……

    我礼貌地笑了笑：阿姨，那都是小时候的玩笑话。

    她拍了拍我的手，叹气道：是小言没这个福气，如今和你差距越来越大，配不上你了。

    我本想解释感情没有配不配，重要的是两人是否志同道合，却被她打断。

    小言说他在准备考研，目标院校就是你读大学的城市。到时候……

    我轻声打断她：阿姨，我准备出国留学了，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没来得及告诉父母。

    正巧，顾言从外面回来，走进厨房洗手。我和顾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他是否听见了对话，他背对着我，久久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为了打破尴尬，顾妈妈问起我的男朋友。

    我笑着说起我们的相遇：他是和我一起参加竞赛的同学，温柔理智、谦逊自律，本硕博连读，年年拿奖学金，书法、围棋、架子鼓样样精通。

    我翻出手机里他在学术论坛演讲的照片，认真道：他是我很喜欢的人，也是能和我并肩前行的人。

    离开顾家后，我总会想起顾言站在洗手台前的模样，他挽起袖子时，手臂上残留着淡淡的疤痕——那是洗去纹身的痕迹。

    曾经草稿纸上被反复划掉却依然清晰的江婷婷，是他心动的开始；如今褪色的纹身，则成了这段感情落幕的注脚。

    青春里炽热的荷尔蒙，终究如潮水般退去，我和顾言的纠葛，也在此刻画上句点。

    曾经，我无比好奇他选择另一条路后的人生：在竞争激烈的当下，他能否复刻前世的辉煌那个倾注十多年心血培养他的家庭，又能否支撑他重新追梦我甚至暗自期待，他会在这条路上摔得遍体鳞伤，以此证明我前世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如今我明白，我错了。

    网文作者得道糕僧曾说过：最好的礼貌，就是不要多管闲事，一旦插手，就要承担后果。

    这一次，我不再擅自干涉顾言的人生。至于他是否会为放弃的21道选择题后悔，已经不重要了。

    命运从没有所谓的最优解，每一种选择都会留下遗憾，重要的是，敢于直面选择带来的结果。

    此后，顾言的人生是逆风翻盘，还是归于平凡，都与我无关，我不再回望过去，而是坚定地向前走。

    留学的三年里，我和男友异国相恋。

    宋妍打电话调侃：莹莹，你一走就是三年，不怕感情淡了

    我一边赶论文，一边笃定道：我们虽然身处不同地方，但目标一致，灵魂只会越来越近。

    她突然压低声音：还记得江婷婷吗当年那个暴发户追她时砸了不少钱，婚礼办得轰动，不少老同学都去了。结果还不到两年，暴发户就出轨了，现在两人正闹离婚呢。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发现江婷婷的模样在我记忆里早已模糊，曾经她与顾言的恋情，在我眼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从未将她视作对手，因为我们本就属于不同的世界。

    宋妍见我兴致缺缺，转移了话题。

    而我终于赶完最后一份作业，长舒一口气：那就祝她好运吧。

    不久后，我收到一条被撤回的消息，来自顾言。

    直到回国后，昔日好友为我接风洗尘，顾言也在场。

    他犹豫着问我：你看到那条消息了吗

    我摇摇头：当时在睡觉。

    他苦涩地笑了笑：做了个梦，一时糊涂，没打扰到你就好。

    我心里清楚，他撒谎了——他发消息的深夜，正是我这边的白天。

    但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就像那句被撤回的温莹莹，你喜欢过我吗都成了过去式。

    如今，我正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而我的爱人，就在前方等我。

    顾言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背影孤独又单薄。

    男友捧着小蛋糕走近，轻声问：他是谁

    我挽住他的手臂，语气平淡：一个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