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嗜血的蚂蚁 本章:第一章

    第一章

    图书馆的灯光总是惨白得刺眼。阿泽推着还书车穿梭在书架之间,机械地将一本本书放回原位。这份勤工俭学的工作虽然枯燥,但至少能让他买得起下学期的教材。

    经济学...社会学...《小王子》阿泽的手指停在一本装帧精美的童话书上。这种书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并不多见,尤其是这本看起来几乎是全新的精装版。

    出于好奇,他翻开书页,一张折叠的纸片从中滑落。阿泽弯腰捡起,发现是一份读书笔记。字迹清秀工整,像是女生的笔迹:

    小王子说你为你的玫瑰花费的时间,使你的玫瑰变得重要。可如果玫瑰从未在意过小王子的付出呢爱是否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

    阿泽怔住了。

    这样犀利的思考在一本童话书的笔记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忍不住继续往下看:

    我们总是习惯用付出的多少来衡量爱的深浅,却忽略了对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也许真正的爱不是给予你想给的,而是理解对方需要的。——重读《小王子》有感

    阿泽反复读着这段话,仿佛找到了知音。他经常思考类似的问题,却从未如此清晰地表达出来。通过图书馆的借阅系统,他查到了这本书的最后借阅者:文学院大二,林婷婷。

    第二天同一时间,阿泽特意守在《小王子》所在的书架附近。下午三点十分,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和牛仔裤的女生径直走向这个书架。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耳际几缕碎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手腕上一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腕表在图书馆的灯光下偶尔反光。

    请问...

    阿泽鼓起勇气走上前,你是林婷婷吗

    女生惊讶地抬头,露出一张干净秀气的脸,眼睛大而明亮:我是,你是...

    我是图书馆的助管,昨天整理书时发现了你的读书笔记。阿泽递上那张纸,写得真好,我忍不住想认识你。

    婷婷接过纸条,脸颊微微泛红:啊,那个...随便写的。你看了《小王子》吗

    看过,但没你想得那么深。

    阿泽老实回答,你的笔记让我想重读一遍。

    两人就这样站在书架间聊了起来,从《小王子》到各自喜欢的书籍,再到文学与哲学。阿泽发现婷婷虽然是大二学妹,但量和思考深度远超许多研究生。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看起来家境优渥的女生没有丝毫傲慢,反而对他这个靠勤工俭学维持生活的学长充满尊重。

    你平时都喜欢来图书馆看书吗婷婷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

    嗯,除了工作,我也在这里自习。阿泽指了指角落的一张桌子,那边靠窗的位置是我的据点。

    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讨论书吗婷婷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认识的人里很少有人真的愿意聊这些。

    阿泽感到心跳加速: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分别时,阿泽才想起自我介绍:对了,我叫周泽,机械工程学院大三。

    我知道,婷婷狡黠地笑了,我查了图书管理员的排班表。

    阿泽愣在原地,看着婷婷轻盈离去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张读书笔记的复印件——他特意为这次见面准备的。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在期待这场相遇。

    回到宿舍,阿泽把笔记复印件小心地夹进自己的日记本里。室友陈明从电脑前转过头:哟,我们阿泽今天心情不错啊

    认识了个人,挺有意思的。阿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

    女的陈明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可以啊,铁树开花了!

    阿泽没回答,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女生宿舍里,婷婷正把《小王子》放进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期待着某个新添加的联系人发来消息。

    第2章

    阿泽盯着手机屏幕,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消息框里写着:明天下午文学社活动,要不要一起去他反复删改了几次,最终还是全部删除,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怎么,还没约人家陈明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阿泽抓了抓头发,我们才认识三天。

    陈明一屁股坐在阿泽床边,身上的水珠滴在了床单上:兄弟,人家女生都把读书笔记给你看了,这不就是明示吗你再不主动点,等着被别的男生追走啊

    阿泽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约婷婷,但每次想到她手腕上那只价值他半年生活费的腕表,和言谈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见识,他就感到一阵莫名的退缩。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通知。阿泽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婷婷发来的。

    周六下午文学社有场读书会,讨论《月亮与六便士》,你要来吗我可以帮你留个位置。

    阿泽猛地坐直身体,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好啊,什么时间发送后才意识到自己回复得太急切了。

    下午两点,文学院三楼报告厅。婷婷几乎是秒回,结束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晚饭,学校西门新开了家云南菜。

    陈明看着阿泽瞬间亮起来的表情,吹了声口哨:看来不用你约了,人家主动出击啊。

    阿泽没理会室友的调侃,迅速回复了婷婷。放下手机,他突然想起什么:《月亮与六便士》...我好像没读过。

    赶紧去借啊!陈明从书架上扔给他一本《毛姆选》,现在开始看还来得及。

    周六中午,阿泽站在衣柜前犯了难。他所有的衣服加起来不超过十件,而且大多是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最后他选了一件浅蓝色衬衫——去年参加表哥婚礼时买的,算是他衣柜里最体面的一件。

    要不要喷点我的古龙水陈明晃着一瓶香水。

    阿泽摇摇头:太刻意了。但出门前还是偷偷在耳后抹了一点。

    文学院报告厅门口,婷婷早已等在那里。她今天穿了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上,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棕色光泽。看到阿泽,她小跑着迎上来:你来了!我怕你找不到地方。

    我提前半小时就来了,阿泽老实承认,在楼下转了好几圈才敢上来。

    婷婷被他的坦诚逗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紧张什么,就是几个喜欢读书的人聚在一起聊天而已。她自然地挽住阿泽的手臂,走吧,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这个亲密的动作让阿泽浑身一僵。他能闻到婷婷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报告厅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人,看到婷婷带着陌生男生进来,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阿泽,机械学院的学长。婷婷向大家介绍,他读书可厉害了。

    阿泽感到耳根发热,他从不觉得自己读书有多厉害,尤其是面对一群文学院的学生。读书会开始后,大家轮流分享对《月亮与六便士》的理解。当轮到阿泽时,他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

    我觉得斯特里克兰德追求艺术的过程,其实是一种自我毁灭与重建...阿泽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随着讲述逐渐变得坚定,他抛弃一切不是为了艺术,而是为了找到真实的自己。艺术只是那个真实的他的外在表现。

    他说完后,会场安静了几秒。婷婷第一个鼓起掌来,眼睛亮得惊人:这就是我说的,阿泽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很特别。

    读书会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地闲聊。一个穿着时髦、化着精致妆容的女生走到阿泽面前,上下打量着他:你就是婷婷最近总提起的阿泽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李薇!婷婷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我就是好奇嘛。名叫李薇的女生耸耸肩,毕竟我们婷婷可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平时追她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高干子弟,突然对一个...她的目光在阿泽的衬衫袖口停留了一秒,那里有一处几乎看不见的磨损,...对普通学生这么热情,大家难免好奇。

    阿泽感到一阵眩晕。林氏集团那个本地最大的房地产企业他知道婷婷家境不错,但没想到竟然好到这种程度。

    李薇!婷婷这次真的生气了,你再这样我走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李薇撇撇嘴,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阿泽一眼,希望你清楚自己的位置。

    其他人都离开后,婷婷拉着阿泽在校园里散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不起,李薇她说话一直那样。婷婷低声说,你不用在意她的话。

    阿泽勉强笑了笑:她没说错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你是林氏集团的...千金。这个词在他舌尖显得如此陌生。

    那只是我父亲的身份,跟我没关系。婷婷踢了一颗小石子,在学校里,我就只是个普通学生。

    阿泽没有回应。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经过一片银杏树林。金色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有几片飘落在他们脚边。

    你知道吗,婷婷突然说,我父亲是靠卖早点摊起家的。我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她转头看向阿泽,所以李薇说的那些,什么富二代高干子弟,真的跟我没关系。我更喜欢真实的你。

    阿泽望着婷婷认真的表情,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他们来到西门那家新开的云南菜馆,点了汽锅鸡和过桥米线。等待上菜时,婷婷从包里拿出一本书。

    送给你。她递给阿泽一本崭新的《月亮与六便士》,我看你那本是选集,这本是单行本,里面有我的一些批注。

    阿泽翻开扉页,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给阿泽——愿我们既能仰望月亮,也不惧捡起六便士。婷婷。

    谢谢。阿泽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一刻,李薇的话、身份的差距都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他只知道自己从未遇到过像婷婷这样的女孩。

    回宿舍的路上,阿泽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问他下个月的生活费够不够用。挂断电话后,阿泽看着手中崭新的《月亮与六便士》,又想起婷婷手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腕表。

    陈明见他回来时神情恍惚,忍不住问:怎么了约会不顺利

    阿泽摇摇头:太顺利了...这才是问题。他告诉陈明关于林氏集团的事。

    卧槽!陈明瞪大眼睛,那你不是捡到宝了少奋斗二十年啊!

    你觉得这可能吗阿泽苦笑,她父母会允许女儿和一个连学费都要自己挣的人在一起

    陈明沉默了一会儿,拍拍阿泽的肩膀:至少现在她是喜欢你的。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那晚,阿泽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两点,他收到婷婷发来的消息:睡了吗今天李薇的话让你不舒服了吧我代她道歉。

    阿泽盯着屏幕,不知如何回复。过了几分钟,又一条消息跳出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很高兴认识你。

    阿泽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最终回复道:我也是。,婷婷。

    放下手机,他望向窗外。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地上,形成一片银色的光斑。阿泽突然想起《月亮与六便士》中的一句话:有时候,人们把面具佩戴得天衣无缝,连他们自己都以为在佩戴面具的过程中自己实际上就成了和面具一样的人了。

    婷婷戴的是什么面具而他自己呢

    第3章

    图书馆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温暖。阿泽抬头看了眼窗外,雨点已经密集得连成一片,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响声。他暗自庆幸今天带了伞,虽然那把伞的骨架已经有些变形,但总比淋雨强。

    看来要下很久。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婷婷抱着几本书站在他身边,眉头微蹙地望着窗外,我没带伞。

    阿泽的心跳突然加快:我...我带了。可以送你回宿舍。

    婷婷转过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

    收拾好书包,两人站在图书馆的屋檐下。雨比刚才更大了,水洼里溅起的水花已经打湿了阿泽的裤脚。他掏出那把旧伞,啪的一声撑开,伞面上有一小块褪色的痕迹。

    有点小。阿泽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得靠紧一点。

    婷婷毫不犹豫地贴近他,左肩轻轻抵在阿泽的右臂上。即使隔着两层衣物,阿泽也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茉莉的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钻入他的鼻腔,让他的喉咙莫名发紧。

    走吧。婷婷说,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柔软。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阿泽刻意把伞往婷婷那边倾斜,自己的右肩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校园小径上几乎没有人,只有路灯在雨中形成一团团朦胧的光晕。

    你的肩膀都湿了。婷婷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阿泽的衬衫,你这样会感冒的。

    她的手指碰到阿泽脖颈的皮肤,那一小块接触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阿泽僵在原地,喉咙发干:没、没关系,我体质好。

    婷婷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挽住他的手臂,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谁都不愿意打破这一刻的亲密。

    转过一个弯,婷婷的宿舍楼就在眼前。阿泽感到一阵失落,这段路怎么走得这么快

    谢谢你送我回来。婷婷在宿舍楼下站定,雨点打在她的睫毛上,像细小的钻石,周三还去读书会吗

    去。阿泽回答得太快,几乎像是抢答。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急切,我是说,如果有时间的话。

    婷婷笑了,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那我等你。她转身跑进宿舍楼,在门口回头挥了挥手。

    阿泽站在原地,直到婷婷的身影完全消失。回宿舍的路上,他任由雨水打湿全身,却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

    第二天早上,阿泽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头沉重得抬不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吓人。

    靠,你发烧了陈明探过头来,昨天淋雨了

    阿泽想回答,但一张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陈明赶紧倒了杯热水给他: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阿泽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睡会儿就好。

    陈明给他找了退烧药,然后匆匆去上课了。宿舍里安静下来,只有阿泽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的鸟鸣。他时睡时醒,梦里全是雨中婷婷靠近他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阿泽你在吗是婷婷的声音。

    阿泽挣扎着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他勉强穿上外套,摇摇晃晃地去开门。

    门外的婷婷抱着一大袋东西,看到阿泽的样子,她倒吸一口冷气:天啊,你怎么病成这样!没等阿泽回答,她就挤进宿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我给你买了药和粥,还有水果。

    阿泽的宿舍又小又乱,脏衣服堆在墙角,桌上散落着书本和零件。婷婷却毫不在意,利落地清理出一块地方,把热粥拿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病了阿泽靠在床边,声音嘶哑。

    陈明告诉我的。婷婷试了试阿泽额头的温度,眉头紧锁,这么烫!你先喝点粥,然后把药吃了。

    阿泽想说自己来就行,但婷婷已经舀了一勺粥吹凉送到他嘴边。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既陌生又温暖,尤其是照顾他的人还是婷婷。粥是皮蛋瘦肉粥,熬得浓稠香滑,阿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热饭了。

    你...不用上课吗阿泽问。

    婷婷摇摇头:今天下午没课。她拿出体温计,来,量一下。

    阿泽含着体温计,看着婷婷在宿舍里忙碌。她找出干净的毛巾用冷水浸湿,敷在阿泽额头上;把药按照剂量分好;甚至还顺手整理了一下他乱七八糟的书桌。这个画面如此不真实——林氏集团的千金在他的破宿舍里照顾他。

    体温计显示39.2度,婷婷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么高!要不要去医院

    吃了药应该就好了。阿泽不想麻烦她,谢谢你,但你真的不用...

    闭嘴,把药吃了。婷婷打断他,语气不容反驳。

    阿泽乖乖吞下药片。药效很快发作,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人不时更换他额头上的毛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水。

    当阿泽再次清醒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婷婷坐在他书桌前的小椅子上,正安静地看书。台灯的光线柔和地勾勒出她的侧脸轮廓,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几点了阿泽问,发现自己的嗓子好多了。

    婷婷转过头,脸上露出欣喜:快七点了,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阿泽坐起身,头已经不疼了,你...一直在这里

    嗯,我怕你半夜烧得更厉害。婷婷伸手又试了试他的额头,退烧了,但还是有点热。

    阿泽看着她疲惫却关切的眼神,胸口一阵发紧。从小到大,除了母亲,没有人这样照顾过他。

    婷婷...他声音有些颤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婷婷愣住了,然后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因为我喜欢你啊。她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从你在图书馆跟我讨论《小王子》的时候就喜欢了。

    阿泽的心脏似乎停跳了一秒。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理智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为他担心了一整天的女孩,所有的顾虑都显得那么苍白。

    我...我也喜欢你。阿泽终于说出口,这句话像是一直卡在他喉咙里,现在终于得到了释放,但我怕...

    怕什么婷婷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怕我配不上你。阿泽老实说,你知道的,我们的家庭...

    婷婷打断他:那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握住阿泽的手,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家庭背景。

    阿泽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一切担忧都变得微不足道。他回握住婷婷的手,两人的体温交融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手更热一些。

    三天后,阿泽的病完全好了。傍晚,他约婷婷在校园的人工湖边见面。初夏的晚风带着花香,湖面泛着金色的波光。阿泽紧张地站在一棵柳树下,手里攥着一朵刚摘的小野花。

    婷婷小跑着过来,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对不起,社团活动结束得晚了。

    阿泽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婷婷,我有话想正式对你说。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知道我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背景,但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的生活。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说完,他举起那朵小小的白色野花,像个献上珍宝的骑士。

    婷婷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她接过那朵花,扑进阿泽怀里: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阿泽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心跳的节奏。湖边的柳枝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这对恋人鼓掌。

    毕业后我们一起努力,婷婷在阿泽耳边轻声说,不管多难,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阿泽点点头,把脸埋在她的发间,呼吸着茉莉的香气:我答应你。

    夕阳西下,两个相拥的身影在湖面上投下长长的倒影。这一刻,他们相信没有什么能分开彼此,哪怕是整个世界。

    第4章

    暑假前的最后一周,阿泽站在一栋老旧居民楼前,反复核对着手机上的地址。这是一栋六层的老楼,外墙的涂料已经斑驳脱落,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做饭的混合香气。他深吸一口气,爬上五楼,敲响了502的门。

    门几乎立刻就被打开了。婷婷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你终于来了!快进来看看!

    阿泽跟着她走进屋内。这是一个不到五十平米的一居室,老旧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客厅里摆着一张二手沙发和一个折叠餐桌,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简易衣柜。厨房小得转不开身,卫生间的地砖有几处裂缝。但整个屋子一尘不染,窗台上摆着一排多肉植物,墙上贴着几张手绘的风景画。

    怎么样婷婷期待地看着阿泽,我打扫了两天呢。

    阿泽环顾四周,喉咙发紧:你...真的要搬出来住

    当然!婷婷拉着他的手,我们说好的啊,暑假开始就一起租房。这里离你实习的公司和我家都很近,而且租金超级便宜。

    阿泽知道婷婷口中的便宜相当于他半个月的生活费。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你爸妈知道吗

    婷婷的笑容僵了一瞬:他们...知道我在外面租房子,但没说和谁一起。她急忙补充,不过我爸肯定查过你了,他做事一向这样。既然他没反对,就是默许了。

    阿泽没有追问。他知道婷婷的父亲——林氏集团的董事长——要查他这个普通学生的背景易如反掌。想到自己的一切都被摊开在别人面前审视,他胃部一阵紧缩。

    别想那么多,婷婷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来看看我们的卧室!

    卧室的墙上贴满了照片,全是他们这半年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图书馆的第一次相遇、文学社读书会、校园湖畔的表白、一起逛过的每一个街角。阿泽没想到婷婷都细心保存了下来。床单是淡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星星图案,看起来是全新的。

    喜欢吗婷婷从背后抱住他。

    阿泽转身将她搂进怀里,嗅着她发间的茉莉香气:喜欢,但...他犹豫了一下,你从小住惯了大房子,突然搬到这种地方...

    傻瓜,婷婷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啊。

    这句话击中了阿泽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低头吻住婷婷,所有的顾虑都在这个吻中暂时消散了。

    搬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婷婷坚持要亲自下厨。阿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对付一堆食材。她显然从未做过饭,切菜的姿势笨拙得让人心惊胆战。

    要不我来吧阿泽提议。

    不行!婷婷倔强地挥舞着菜刀,我特意在网上学了几个菜谱,今天一定要做给你吃。

    半小时后,餐桌上摆着两盘黑乎乎的炒青菜和一碗咸得过头的西红柿蛋汤。阿泽面不改色地吃完了自己那份,还夸赞了几句。婷婷尝了一口自己做的菜,立刻吐了出来:天啊,这么难吃你怎么咽下去的!

    阿泽笑了:因为是第一次有人专门为我做饭。

    婷婷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扑进阿泽怀里:我以后一定会做得更好吃的,我保证!

    那晚,他们挤在狭小的浴室里一起刷牙,看着镜子中满嘴泡沫的对方,笑得像两个傻子。睡觉时,婷婷固执地要枕着阿泽的手臂,结果半夜两人都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醒了过来,却谁也不愿意先挪开。

    第二天一早,阿泽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发现婷婷已经起床,正在衣柜前挑选衣服。令他惊讶的是,她拿出了一套明显价格不菲的裙装和高跟鞋,还有一套精致的化妆品。

    今天要回家一趟,注意到阿泽醒了,婷婷解释道,妈妈约了人吃午饭,我必须到场。

    阿泽看着她熟练地化着精致的妆容,与平时素面朝天的样子判若两人,突然意识到婷婷其实一直过着双重生活——白天是林氏集团的千金,晚上是他的普通女友。

    怎么了婷婷化完妆,回头发现阿泽在发呆。

    没什么,阿泽摇摇头,就是觉得你化妆的样子也很美。

    婷婷走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下午就回来,晚上我们去逛超市,买些好吃的。她犹豫了一下,对了...我妈可能会提起相亲的事,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阿泽的心沉了一下,但面上不显: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婷婷离开后,阿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简历,投递暑期实习。原本他已经找好了一份专业相关的实习,但工资微薄。现在,他需要更多收入来支撑这个小小的家。

    下午,阿泽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附近一家便利店的老板,问他愿不愿意晚上兼职理货。虽然时薪不高,但工作时间灵活。阿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婷婷回来时已是傍晚,脸色不太好看。她一进门就踢掉高跟鞋,扑进阿泽怀里:累死我了。

    阿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喝酒了

    嗯,陪妈妈和她的朋友们喝了两杯。婷婷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那些阿姨一直问我有没有男朋友,说要介绍她们的儿子给我认识。

    阿泽的身体僵了一下:你怎么说

    当然说我有男朋友啊!婷婷抬起头,眼睛因为酒精而格外明亮,然后我妈脸色就变得特别难看。

    阿泽想问更多,但看到婷婷疲惫的样子,决定改天再谈。他告诉她便利店兼职的事,婷婷立刻兴奋起来:太好了!我也可以找份兼职!

    你阿泽忍不住笑了,你能做什么

    喂,别小看我!婷婷捶了他一下,我可以当家教啊,或者去咖啡店打工。我查过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店时薪还不错。

    阿泽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胸口一阵温暖。他知道婷婷从小到大没为钱发过愁,现在却愿意为了他们的未来去打工。

    好,我们一起努力。他握住婷婷的手。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渐渐适应了同居生活。阿泽白天实习,晚上去便利店兼职;婷婷则真的在一家咖啡店找到了工作,虽然第一天就打碎了三个杯子,但很快上手了。晚上,他们挤在沙发上看电影,或者一起研究第二天的菜谱。周末时,婷婷会回家住一晚,维持与家人的关系,而阿泽则利用这段时间拼命学习新技能,希望毕业后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七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婷婷回家后迟迟未归。阿泽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正当他准备出门找她时,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婷婷,而是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人。她五官与婷婷有七分相似,但眼神冷峻,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场。

    周泽女人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像X光一样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

    阿泽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林阿姨好。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林母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阿泽侧身让她进屋,心跳如擂鼓。林母环视着简陋的公寓,目光在二手家具和墙上的照片间扫过,最后停在餐桌上那束新鲜的野花上——阿泽昨天刚采来送给婷婷的。

    婷婷今天不能回来了,林母开门见山,她父亲和我安排了她与恒盛集团公子见面。

    阿泽的胃部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这是婷婷的意思吗

    她现在的想法不成熟。林母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这里足够你毕业后买套小房子,或者创业启动资金。条件是离开我女儿。

    阿泽看都没看支票一眼:阿姨,我和婷婷是真心相爱的。我知道我现在给不了她优渥的生活,但我会努力...

    努力林母冷笑一声,你知道婷婷从小过的是什么生活吗她的一件衣服比你一年的学费还贵。你能给她什么这种...她环顾四周,轻蔑地挥了挥手,这种贫民窟一样的生活

    阿泽的手在身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婷婷说她在乎的不是这些。

    她现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林母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几乎带着怜悯,但总有一天她会后悔。到那时,伤害已经造成了。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该让她面临这种选择。

    阿泽沉默了。林母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因为他自己也有过同样的担忧。

    好好想想吧。林母起身离开,支票依然躺在桌上。

    阿泽整夜未眠。凌晨三点,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他。婷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阿泽还醒着,明显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她小声问。

    等你。阿泽打开床头灯,灯光下婷婷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相亲怎么样

    婷婷扑到床上抱住他:对不起,我妈妈突然安排的,我根本拒绝不了。但我跟那个男生说清楚了,我有男朋友,我们很相爱。

    阿泽轻抚她的后背:你妈妈今天来找我了。

    婷婷的身体僵住了:她...说什么了

    给了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你。阿泽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但失败了。

    婷婷猛地坐直身体: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阿泽捧起她的脸,但我担心她说得对,我给不了你应得的生活...

    闭嘴!婷婷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不要什么应得的生活,我只要你!

    阿泽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这一刻,他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证明给所有人看,他能给婷婷幸福。

    我们私奔吧,婷婷突然说,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阿泽摇摇头:不,我们要堂堂正正地在一起。我会让你父母看到我的价值,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女儿交给我。

    婷婷凝视着他,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我相信你。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了黑暗。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未知的挑战,也带着年轻的希望。

    第5章

    八月的夜晚,热浪依旧没有退去。阿泽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调整了一下摊位上方的灯泡。这是他在夜市摆摊的第三个周末,卖的是手机配件和一些小饰品。摊位很小,只有一张折叠桌和几块展示板,但每一寸空间都被他精心利用。

    阿泽!

    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阿泽抬头,看见婷婷小跑着过来,手里提着两杯奶茶。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扎成马尾,脸上只涂了淡淡的防晒霜,与平时回家见父母时的精致装扮判若两人。

    今天怎么这么早阿泽接过奶茶,指尖碰到婷婷的手,发现她的掌心有薄薄的茧——这是最近在咖啡店打工留下的痕迹。

    婷婷兴奋地打开随身带的帆布包:看,我做了招牌!她拿出一块手绘的广告牌,上面画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和泽婷小铺四个大字,旁边还画了两颗交织在一起的心。

    阿泽心头一热:你什么时候画的

    昨天打烊后在咖啡店画的。婷婷得意地把招牌摆在摊位最显眼的位置,今天我们一定会大卖的!

    夜市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婷婷比阿泽更擅长招揽顾客,她清脆的声音和甜美的笑容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一个年轻女孩在饰品前犹豫不决,婷婷立刻拿起一条手链:这条特别适合你,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而且只剩最后一条了。

    女孩被说动了,爽快地付了钱。阿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简直是销售天才。

    婷婷眨眨眼:从小看我爸谈生意,耳濡目染嘛。

    两人配合默契,婷婷负责招揽顾客和推销,阿泽负责收钱和理货。晚上九点,摊位上的商品已经卖出了一大半。阿泽数了数收入,比上周同期多了近一倍。

    照这个速度,下个月我们就能升级设备了。阿泽兴奋地说,我看了二手市场,有辆小推车特别适合改装成流动摊位。

    婷婷凑过来看他的记账本,发丝拂过阿泽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阿泽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喂,公共场合!婷婷红着脸推他,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陈明看到,他举起手机咔嚓拍了下来:哇,夜市情侣档,甜度超标了啊!

    阿泽笑着扔给他一个钥匙扣:免费送你,封口费。

    陈明接过钥匙扣,却还是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文:谁说校园爱情不靠谱看看这对模范情侣!

    夜深了,夜市的人流开始减少。阿泽和婷婷收拾着摊位,盘点今天的收入。不远处,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下,车窗降下一半,又迅速升了上去。阿泽没有注意到,但婷婷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怎么了阿泽问。

    没什么,婷婷勉强笑了笑,可能是累了。

    回去的路上,婷婷比平时沉默。直到快到家时,她才开口:下周六是我生日,妈妈要在家办个小派对...我希望你能来。

    阿泽的脚步顿了一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正式以男友身份出现在婷婷的家人和朋友面前。

    好。他握紧婷婷的手,我一定去。

    接下来的几天,阿泽一直在思考该送婷婷什么生日礼物。他逛遍了商场,但那些能负担得起的礼物在婷婷平时用的奢侈品面前显得如此寒酸。最后,他决定亲手做一本相册,收集他们从相识到现在所有的照片和回忆。

    生日当天,阿泽穿上了他最好的一套西装——还是两年前为了毕业面试买的。他精心包装好相册,又买了一小束婷婷最喜欢的白色郁金香。

    林家的豪宅坐落在城中最昂贵的别墅区。阿泽站在雕花大门前,手心全是汗。门卫核对了邀请名单,用对讲机确认后,才放他进去。沿着长长的车道走到主宅,阿泽感觉自己像是闯入另一个世界的异类。

    婷婷早就在门口等候,看到阿泽立刻迎上来。她今天穿了一条淡粉色的连衣裙,头发精心打理过,妆容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与平日里的随性截然不同,这才是真正的林家千金。

    你来了!婷婷挽住他的手臂,低声说,别紧张,就跟平时一样就好。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人,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珠光宝气。阿泽一进门,就感到无数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好奇的,有审视的,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位就是婷婷的男朋友一个穿着高定礼服的中年女人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阿泽,在哪高就啊

    妈!婷婷皱眉,阿泽还在读大四,已经拿到几家公司的offer了。

    哦,学生啊。女人的语气顿时冷淡下来,婷婷,你爸爸在找你,恒盛的林公子也来了。

    婷婷捏了捏阿泽的手:我去去就回,你自己拿点吃的。

    阿泽点点头,走向自助餐区。食物精致得像是艺术品,他几乎不敢下手去拿。周围人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听说就是个普通学生,家里农村的...

    ...婷婷这孩子叛逆期还没过吧...

    ...林董事长能同意才怪...

    阿泽握紧了手中的盘子,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这时,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走到他身边,拿起一杯香槟。

    周泽是吧男子微笑道,我是林浩,恒盛集团的。婷婷和我们家是世交。

    阿泽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婷婷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林浩举止得体,谈吐优雅,手腕上的表恐怕值阿泽十年的学费。

    听说你在创业夜市摆摊林浩的语气没有嘲讽,反而带着几分敬佩,挺不容易的。不过...他环顾四周奢华的装饰,你觉得这样的环境,是摆摊能提供的吗

    阿泽没有回答。林浩拍拍他的肩: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婷婷值得最好的,不是吗

    这时,婷婷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林董事长,婷婷的父亲。男人五官坚毅,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爸,这就是阿泽。婷婷介绍道,声音比平时高了一度。

    林董事长微微点头:听婷婷提起过你。他的目光在阿泽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女儿,该切蛋糕了。

    生日蛋糕足有五层,装饰得如同童话中的城堡。众人围拢过来,唱着生日歌。阿泽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婷婷,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远比想象中要大。

    送礼环节时,阿泽的相册在一堆奢侈品中显得格外突兀。有亲戚拿起爱马仕的包包,故意大声说:婷婷,这款限量版我托了好几个朋友才买到,可比某些手工制品强多了。

    婷婷立刻反击:我就喜欢手工的,有心意。她当众翻开相册,一页页展示,看,这是我们去图书馆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这是我们在湖边...

    阿泽看到婷婷的母亲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婷婷翻到他们在夜市摊位的照片时,一个女亲戚不小心打翻了红酒,正好洒在那页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女亲戚的语气毫无歉意。

    阿泽默默擦干照片,心里明白这是故意的。整个晚上,他就像一条误入金鱼池的草鱼,格格不入。

    派对结束后,婷婷坚持要送阿泽到门口。夜色中,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对不起,我那些亲戚...

    没关系。阿泽勉强笑了笑,生日快乐,婷婷。我该回去了。

    等等。婷婷拉住他,明天晚上老地方见,好吗就我们两个人庆祝。

    阿泽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出林家大门,他长舒一口气,仿佛刚从一个压抑的梦境中醒来。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到了城市边缘的小河边。这里安静无人,只有月光洒在水面上,碎成无数银片。

    阿泽坐在河岸上,回想着今晚的每一幕。林浩的话,亲戚的嘲讽,婷婷母亲的冷眼...他们说得没错,现在的他确实配不上婷婷。但总有一天...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婷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泽惊讶地转身,看到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着,又变回了他的那个婷婷。

    你怎么...

    我偷偷溜出来的。婷婷在他身边坐下,我爸妈还在应酬那些客人。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看,你送我的相册我抢救出来了,只湿了一点点。

    阿泽接过相册,轻轻抚摸那些照片:对不起,今晚让你难堪了。

    说什么傻话。婷婷靠在他肩上,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礼物吗就是你花了一个月时间准备的这本相册。那些名牌包、珠宝,我从小到大收得多了,但只有这个...她的声音哽咽了,只有这个是你用心做的。

    夜空中繁星点点。阿泽仰头看着那些闪烁的光点:婷婷,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你家人面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我。

    我们一起努力。婷婷握住他的手,毕业后我们就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从头开始。

    阿泽转头看她,月光下婷婷的侧脸如同雕塑般完美:你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

    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愿意放弃。婷婷的声音坚定而清晰。

    两人在星空下相拥,许下共同的誓言。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婷婷的母亲正站在林家书房里,对着电话那头说:查清楚那个男孩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我要让他知难而退。

    第6章

    国庆长假前一天,阿泽和婷婷挤在火车站汹涌的人潮中。婷婷紧紧抓着阿泽的手,生怕被冲散。她背着一个普通的双肩包,里面只装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阿泽特意嘱咐她不要带太多行李,也不要带任何贵重物品。

    真的不用给你爸妈买点什么礼物吗婷婷第三次问道,眉头微蹙,我第一次见他们,空着手多不好。

    阿泽调整了一下肩上鼓鼓的背包:不用,农村不讲究这些。你人能去他们就高兴了。他顿了顿,不过...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家条件很差,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

    哎呀,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婷婷捏了捏他的手,我又不是去度假的,我是去见你家人啊。

    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城市景观逐渐被广袤的田野取代。婷婷像个好奇的孩子,趴在窗边看了一路。阿泽则心事重重,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他还没告诉父母要带女朋友回家,只说要带个同学回来玩。母亲在电话里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猜到了。

    五小时后,他们在县城车站下车,转乘一辆破旧的中巴车。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将近一小时,婷婷的脸色开始发白。

    不舒服阿泽担忧地问。

    婷婷摇摇头,但手指紧紧抓着前排座椅的靠背:有点晕车...没事,快到了吧

    还有一段路。阿泽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晕车药和水,吃了会好点。

    中巴车最终停在一个偏僻的村口。阿泽拎着两人的行李下车,深吸一口家乡熟悉的空气。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处是错落的砖房和田地。正值秋收季节,金黄的稻浪在风中起伏。

    真美啊。婷婷轻声说,脸色因为晕车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了起来。

    阿泽勉强笑了笑:走吧,还得走二十分钟。

    通往村里的土路因为前几天的雨水变得泥泞不堪。婷婷的运动鞋很快沾满了泥巴,有几次差点滑倒,都被阿泽及时扶住。路过几户人家时,坐在门口的老人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衣着光鲜的陌生女孩,窃窃私语。

    阿泽家是一栋两层的老式砖房,外墙没有粉刷,裸露的红砖已经风化发黑。门前的小院里种着几畦蔬菜,一只老黄狗懒洋洋地趴在阳光下,看到阿泽立刻摇着尾巴跑过来。

    它叫阿黄,阿泽摸了摸狗头,养了十多年了。

    婷婷蹲下身想摸阿黄,却被它警惕地躲开了。阿泽尴尬地解释:它没见过外人,有点怕生。

    屋里传来动静,阿泽的母亲快步走出来。她是个瘦小的农村妇女,皮肤黝黑,皱纹深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十岁。看到婷婷,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来了啊,快进屋坐。

    阿姨好。婷婷礼貌地鞠躬,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阿泽母亲局促地笑了笑,眼神却一直打量着婷婷,从她精心保养的头发到沾满泥巴的名牌运动鞋。

    屋内比婷婷想象的还要简陋。水泥地面,褪色的家具,墙上挂着老式日历和几张阿泽小时候的照片。唯一现代化的设备是一台小电视机。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腌菜的味道。

    爸呢阿泽放下行李问。

    地里呢,晚上才回来。母亲端出两杯茶,你们先歇着,我去做饭。

    婷婷站起来:阿姨,我帮您吧。

    不用不用,母亲连连摆手,你坐着就好。

    阿泽给了婷婷一个安抚的眼神:妈,让她帮忙吧,她最近在学做饭。

    厨房是单独的一间矮房,土灶大锅,墙角堆着柴火。婷婷新奇地看着这一切,当阿泽母亲点火时,她被突然窜起的火苗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学着怎么往灶里添柴。

    城里姑娘没见这种灶吧母亲问,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单纯的好奇。

    没见过,婷婷老实承认,但我觉得很有意思。阿泽说您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能教我吗

    母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把葱:先把这个剥了。

    晚饭时,阿泽的父亲回来了。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手掌粗糙宽大,指甲缝里还有洗不掉的泥土。看到婷婷,他只是点点头,问了句路上还顺利吗,就再没多说一句话。

    餐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红烧肉、炒青菜、蒸鸡蛋和一碗咸菜。阿泽知道母亲已经拿出了最好的招待,但看着这些在婷婷家可能连保姆都不会吃的饭菜,他的胃部一阵绞痛。

    婷婷,别客气,多吃点。母亲给婷婷夹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婷婷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真的很好吃!阿姨手艺真好。

    母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阿泽从小就爱吃这个。那时候家里穷,一个月才能吃上一次肉,他每次都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

    阿泽在桌下踢了母亲一脚,但她假装没感觉到,继续道:有一次他生日,我特意多做了点,结果他吃撑了,半夜吐了一床...

    妈!阿泽耳根通红。

    婷婷却听得津津有味:阿姨,多给我讲讲阿泽小时候的事吧。

    晚饭后,阿泽带婷婷去院子里看星星。农村的夜空清澈透亮,银河像一条闪亮的丝带横贯天际。婷婷仰着头,惊叹不已: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星星!

    城里光污染太严重了。阿泽搂着她的肩膀,小时候夏天热,我们经常把凉席搬到屋顶上睡,整夜看着星星聊天。

    真浪漫。婷婷靠在他怀里,我喜欢这里,虽然条件简陋,但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有生命力。

    阿泽没有回应。他知道婷婷说的是真心话,但她也只看到了经过美化的部分——她没有体验过冬天刺骨的寒冷,夏天蚊虫的肆虐,没有感受过连学费都凑不齐的绝望。

    厕所在后院,阿泽犹豫了一下,是旱厕,你可能不习惯...

    我能适应的。婷婷坚定地说。

    但半小时后,当婷婷从后院回来时,她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尽管努力保持着微笑。阿泽注意到她洗手时用了很多肥皂,还偷偷喷了随身带的香水。

    夜里,阿泽安排婷婷睡自己的房间,他则睡在隔壁的小屋。躺下不久,母亲轻轻推门进来,坐在床边。

    姑娘挺好的,母亲低声说,但你们不合适。

    阿泽早就料到这场谈话:妈,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她现在觉得新鲜,觉得浪漫,母亲的声音很平静,但日子长了呢她能忍受天天用旱厕吗能忍受冬天没热水洗澡吗能忍受你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她买件衣服吗

    阿泽沉默着。这些问题他自己也想过无数遍。

    儿子,妈不是嫌贫爱富的人,母亲继续说,但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两个世界的人,谈恋爱可以,过日子难啊。

    我们会努力的,阿泽声音沙哑,我已经在攒钱了,毕业后一定能找到好工作...

    母亲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睡吧,明天早点起,带你同学去山上转转。

    母亲离开后,阿泽盯着斑驳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睡。窗外,蟋蟀的鸣叫和远处的狗吠声交织在一起,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他开始怀疑带婷婷回来是不是个错误。

    第二天一早,阿泽带婷婷去爬村子后面的小山。秋高气爽,山上的枫叶已经开始泛红。爬到半山腰,他们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休息。婷婷的脸因为运动而泛红,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睛亮得惊人。

    从这里看下去,整个村子尽收眼底。她兴奋地说,那是你家吗那个红色屋顶的

    阿泽点点头,突然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嗯...婷婷迟疑了一下,就是有点冷,而且床有点硬...

    阿泽的心沉了下去。他昨晚特意给婷婷换了新被子,那是家里最柔软的一床。

    还有...那个...婷婷欲言又止。

    什么

    就是...晚上我好像听到屋顶有声音,像是老鼠还是什么...

    阿泽苦笑:农村都这样。我们家还算好的,至少墙壁不漏风。

    婷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我不是嫌弃的意思!我只是...只是不习惯...

    我知道。阿泽站起身,走吧,快到山顶了。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沉默了许多。阿泽想起母亲的话,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而婷婷则懊恼自己的失言,几次想找话题,看到阿泽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中午回到家,阿泽发现母亲的神色异常紧张:怎么了

    婷婷的妈妈打电话来了,母亲低声说,好像很生气,说要跟婷婷说话。

    婷婷的脸色瞬间变白。她接过阿泽递来的手机,走到院子里。透过窗户,阿泽看到她一开始还在解释什么,后来就只是低着头听,偶尔说一句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婷婷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才回来,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阿泽问。

    我妈知道我跟你回老家了,婷婷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她很生气,说要是我明天不回去,就...就...

    就什么

    就当我这个女儿死了。婷婷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屋内一片死寂。阿泽的父亲默默走出门去,母亲则低头继续切菜,但动作明显僵硬了许多。

    阿泽拉着婷婷回到房间,关上门: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婷婷崩溃地坐在床边,我爱你,阿泽,真的爱你。但她是我妈啊...

    阿泽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他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明天我送你回去。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

    那晚,两人早早回了各自的房间,但谁都没睡着。半夜,阿泽听到轻轻的啜泣声从隔壁传来。他想去安慰婷婷,却最终没有动。一道无形的裂痕正在他们之间悄然蔓延。

    第三天一早,阿泽送婷婷去县城坐车。一路上,婷婷异常沉默,直到快进站时才突然说:阿泽,我不会放弃的。等我回去跟妈妈好好谈谈...

    阿泽勉强笑了笑:嗯,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消息。

    他看着婷婷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胸口空荡荡的。回村的路上,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你爸腰疼又犯了,能去镇上买点药吗

    阿泽答应着,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的生活——永远有干不完的农活,治不好的老毛病,和一眼望到头的未来。而婷婷的世界是那么广阔,那么明亮。母亲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两个世界的人,谈恋爱可以,过日子难啊。

    回城的火车上,婷婷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泪水模糊了视线。手机里是母亲发来的最后通牒:要么分手,要么永远别进这个家门。而阿泽母亲那番关于门当户对的话,也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两个年轻人,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忧虑,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他们都不知道,这次分离将成为他们关系的转折点,而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第7章

    从老家回来后的第三天,阿泽站在他和婷婷合租的小屋里,盯着手机屏幕。没有任何消息。婷婷说回去和母亲谈谈,但之后就音讯全无。他发了几条微信,都是已读不回。打电话过去,要么被挂断,要么转入语音信箱。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响声。阿泽放下手机,继续收拾房间。婷婷走得太急,很多东西都没带走——几件衣服、几本书、梳妆台上的护肤品,还有冰箱上贴着的那张他们在夜市摊位的合影。

    茶几上的日历显示,今天原本是他们约定去领养一只小猫的日子。阿泽用红笔圈出的日期像一道伤口,刺眼地提醒着他现状的荒谬——一周前他们还如胶似漆地计划着未来,现在却连最基本的沟通都断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阿泽几乎是扑过去接听的,但来电显示是陈明。

    喂阿泽的声音难掩失望。

    阿泽,出事了!陈明的声音异常急促,我刚在市中心医院看到婷婷了,她妈妈好像住院了,情况挺严重的。

    阿泽的血液瞬间凝固:哪家医院

    市一医,心内科。我刚去看我姥爷,在走廊上碰到...

    阿泽没等陈明说完就挂断电话,抓起钥匙冲出门去。雨水打在他脸上,冰凉刺骨。他拦了辆出租车,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再快一点。

    市一医心内科病房外,阿泽一眼就看到了婷婷。她靠墙站着,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她身边站着林浩,正低声对她说着什么,一只手还搭在她肩上。

    阿泽的脚步顿住了。他应该过去吗婷婷为什么不告诉他母亲住院的事为什么是林浩陪在她身边

    正当他犹豫时,婷婷抬头看到了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婷婷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惊讶、委屈、愤怒、思念,全部交织在一起。

    你来干什么婷婷走过来,声音嘶哑。

    阿泽张了张嘴:我听说阿姨住院了...你还好吗

    现在才来关心我婷婷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锋利,三天了,阿泽,三天你一个电话都没有!

    阿泽愣住了: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挂了...

    我妈妈心脏病发作,我一直在医院!手机调了静音,根本不知道有来电!婷婷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后来我看到未接来电,以为你会再来...可你没有...

    阿泽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误会有多深。他想解释,想抱住婷婷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误会,但林浩走了过来,站在婷婷身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婷婷,ICU那边在找你。林浩看了阿泽一眼,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婷婷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得走了...妈妈情况不太好...

    我等你。阿泽说,我们得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婷婷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也许...也许我妈妈说得对,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打在阿泽头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你先回去吧。婷婷转身要走,我现在没心思谈这个。

    阿泽抓住她的手腕:就因为你妈妈反对,你就放弃了我们那么多承诺算什么

    婷婷甩开他的手:是你先放弃的!她的声音哽咽,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吗妈妈病危,爸爸在外地赶不回来,我一个人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你在哪我在医院走廊痛哭的时候你在哪

    阿泽站在原地,如遭雷击。他从未想过婷婷正经历着这样的煎熬。他想解释,想道歉,但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

    林浩适时地插话:婷婷,医生在等了。

    婷婷最后看了阿泽一眼,那眼神中的失望和伤心让阿泽心如刀绞。然后她转身跟着林浩走了,留下阿泽一个人站在医院走廊上,周围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起来。

    回到出租屋,阿泽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踱步。他应该再去医院吗还是给婷婷一些空间他拿起手机,想给婷婷发消息,却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他发的那条到了给我发消息,婷婷已读但没回。

    愤怒突然取代了自责。为什么婷婷可以轻易说出我们不合适这样的话难道他们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在她心里,他到底是什么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偶

    冲动之下,阿泽点开婷婷的联系方式,手指悬在加入黑名单的选项上方。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这样做,但受伤的自尊心和被抛弃的恐惧占了上风。

    既然你这么轻易就能放弃,那我也没必要再坚持了。他喃喃自语,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一瞬间,婷婷的电话、微信、所有联系方式都从阿泽的世界里消失了。这个举动带来的快感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后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后悔。但阿泽倔强地拒绝承认错误,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头。

    他告诉自己,如果婷婷真的在乎,她会想办法联系他的。毕竟,错的是她,是她先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婷婷真的像消失了一样。阿泽每天都会不自觉地点开微信,然后才想起自己已经把婷婷拉黑了。他去过医院几次,但护士告诉他林太太已经转院了。他甚至去了婷婷家别墅附近徘徊,却只看到紧闭的大门和巡逻的保安。

    一周后的深夜,阿泽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心跳加速,立刻接起来:喂

    是我。婷婷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阿泽的喉咙发紧:你...你妈妈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了。婷婷停顿了一下,阿泽,我们得谈谈。

    好,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老地方,行吗

    老地方指的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馆。阿泽答应了,挂断电话后,他辗转反侧,既期待又恐惧明天的见面。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告诉婷婷——道歉、解释、承诺...甚至想到了求婚。如果婷婷担心家庭反对,那他就证明自己可以给她稳定的未来。

    第二天,阿泽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咖啡馆,选了他们常坐的角落位置。窗外的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一片金黄的叶子粘在玻璃上,像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感情。

    婷婷迟到了十分钟。当她推开咖啡馆的门时,阿泽几乎认不出她了。短短两周,她瘦了一大圈,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曾经灵动的眼神现在黯淡无光。更让阿泽震惊的是她的穿着——一套精致的名牌套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什么正式场合。

    抱歉,来晚了。婷婷坐下,没有看阿泽的眼睛。

    阿泽伸手想握住她的手,但婷婷轻轻躲开了。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阿泽的心沉了下去。

    婷婷,关于那天在医院...阿泽开口。

    我要结婚了。婷婷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阿泽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

    和林浩。婷婷终于抬起头,眼神空洞,婚期定在下个月。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刺入阿泽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妈妈病情恶化,需要去国外治疗。婷婷机械地解释着,像是在背诵一段与她无关的文字,林家有这个资源。条件是我和林浩结婚。

    所以你就答应了阿泽的声音嘶哑,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婷婷的眼中突然有了情绪,看着我妈死吗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以为你已经不要我了。你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阿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行为造成了多大的误会。他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连确认都不确认一下就决定和别人结婚我们的感情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

    是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婷婷的声音开始发抖,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吗妈妈病危,爸爸逼我结婚,而你...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去了医院好几次!阿泽提高了声音,但你一直和林浩在一起!

    他爸爸是医院董事,能安排最好的医生!婷婷的眼泪终于掉下来,阿泽,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

    这个问题像一记耳光打在阿泽脸上。他确实没有真正站在婷婷的角度思考过。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委屈和自尊,却忽略了婷婷正面临着怎样的痛苦抉择。

    现在还不晚,阿泽抓住婷婷的手,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妈妈的医疗费我可以...

    怎么凑摆夜市摊吗婷婷苦笑,阿泽,现实点吧。有些差距不是靠努力就能弥补的。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阿泽。他松开婷婷的手,向后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前的婷婷突然变得如此陌生——这是那个在星空下说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愿意放弃的女孩吗

    你真的爱他吗阿泽最后问。

    婷婷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声说:他对我很好。

    这个回避性的回答已经说明了一切。阿泽点点头,站起身:祝你幸福。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对了,你还有些东西在我那里,我改天...

    不用了。婷婷摇摇头,都扔了吧。

    阿泽最后看了婷婷一眼,想把她的样子深深刻在记忆里。然后他转身离开,推开咖啡馆门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但他没有回头。

    走在街上,阿泽感觉整个人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想冲回去抱住婷婷,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另一半则被愤怒和自尊占据,告诉自己婷婷已经做出了选择,没必要再纠缠。

    最终,他没有回头。

    一个月后,阿泽在朋友圈看到了婷婷的结婚照。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林浩的手臂,对着镜头微笑。那笑容完美得像是精心排练过的,只有阿泽能看出她眼中缺失的光彩。

    同一天,阿泽卖掉了夜市摊位,辞去了所有兼职,用积蓄买了一张去南方的单程票。临走前,他去了他们常去的每一个地方——图书馆、人工湖、夜市旧址...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火车启动的瞬间,阿泽终于允许自己哭了出来。他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婷婷说的话:他对我很好。简单的五个字,却道尽了她所有的妥协和无奈。

    如果那天在医院他能多一点耐心,少一点自尊;如果他没有冲动地拉黑婷婷;如果他们能好好沟通...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如同那些来不及珍惜就已经失去的时光。阿泽闭上眼,任由泪水浸湿衣襟。

    第8章

    五年后,深圳。

    阿泽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不夜城的灯火。他的办公室位于科技园一栋写字楼的28层,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南山区璀璨的夜景。桌上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咖啡,旁边是明天要签的合同——又一轮融资即将到位,他的智能家居初创公司估值已经过亿。

    手机震动起来,是陈明的消息:老同学聚会,你真不来有人问起你呢。

    阿泽笑了笑,回复:忙,下次吧。

    他知道陈明说的有人是谁。每次同学聚会,婷婷都会去。从陈明偶尔透露的信息中,阿泽拼凑出了婷婷这五年的生活:和林浩搬去了上海,生了个女儿,过着富足而平静的生活。听起来很完美,如果陈明没有补充那句但她看起来不怎么快乐的话。

    阿泽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最深处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简单的银戒指,内侧刻着T&T的字样。这是五年前他准备向婷婷求婚的戒指,最终没能送出去。每次搬家,他都会把这个盒子带上,像带着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阿泽想起和婷婷在老家的那个夜晚,他们并肩躺在院子里看星星,许下幼稚而真诚的誓言。那时的他们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却不知道现实有多么残酷。

    他合上盒子,放回抽屉。这五年来,他把自己完全投入到工作中,从摆地摊到拥有自己的公司,他证明了那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也能成功。只是,最想证明给看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他生活中。

    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阿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哪位

    电话那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喂阿泽又问了一遍。

    是我。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轻轻说道。

    阿泽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手机差点滑落。五年了,他没有一刻忘记过这个声音。千万种情绪在胸口翻涌,最终只化作一个简单的问句:...还好吗

    嗯。婷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我看到新闻了,你的公司...恭喜你。

    谢谢。阿泽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场对话。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你幸福吗女儿多大了为什么打电话来但每一个问题都像刀,会割开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阿泽...婷婷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阿泽小心锁起的情感闸门。他握紧手机,仿佛这样就能抓住电话那头的人:婷婷...

    他对我很好。婷婷突然说,声音轻柔得像在自言自语,真的很好。但我...我想你了。

    阿泽的视线模糊了。五年来的坚持、成功、表面的云淡风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想告诉婷婷,这五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她;想告诉她抽屉里的戒指还在;想问她如果现在去找她,还来不来得及。

    但电话那头传来婴儿的哭声,还有保姆询问的声音:太太,需要我抱走小姐吗

    不用,我来。婷婷回应道,然后对电话说,抱歉,我女儿醒了...

    女儿。这个词像一盆冷水浇在阿泽头上。婷婷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她有家庭,有责任。而他,终究只是过去式。

    你去吧。阿泽强迫自己说,照顾好自己。

    阿泽...婷婷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再见。

    电话挂断了。阿泽站在原地,手机仍贴在耳边,听着嘟嘟的忙音。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流如织,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只有他,被一个三分钟的电话带回了五年前,变回那个在雨中送女孩回宿舍、在夜市摆摊攒钱、在医院走廊被宣判出局的男孩。

    放下手机,阿泽慢慢滑坐在地上。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无法呼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咬紧牙关,不想让外面的员工听到,但啜泣声还是从唇间溢出。五年来积累的所有思念、遗憾、不甘,在这一刻决堤。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婷婷说的话:他对我很好。现在她依然这么说,却加了一句但我想你了。这算什么安慰吗忏悔吗还是迟来的告别

    阿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当他终于平静下来时,窗外已是深夜。他擦干眼泪,拿起手机,找到那个刚刚打来的号码,手指悬在删除按钮上方。

    五年前,他冲动地拉黑了婷婷,导致两人彻底错过。现在,他清醒地、理智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因为明白: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结局。

    按下删除键的那一刻,阿泽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他终于彻底放开了那个在星空下说要和他一起努力的女孩,也放开了那个固执地抱着回忆不放的自己。

    第9章

    上海,一栋豪华公寓的阳台上,婷婷抱着熟睡的女儿,望着同一片星空。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刚才的通话记录。她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眼泪无声地滑落。

    五年了,她终于鼓起勇气拨通那个牢记在心的号码。听到阿泽声音的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她又是那个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女孩。但女儿的哭声将她拉回现实——她已为人妻,为人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太太,外面凉,要进来吗保姆轻声问道。

    婷婷摇摇头:再等会儿。

    她抬头寻找着最亮的那颗星。五年前在老家的那个夜晚,阿泽曾指着天空告诉她:那是天狼星,夜空中最亮的恒星。以后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我也会在看。

    那时的承诺多么天真,又多么美好。

    身后传来开门声,林浩走了进来:怎么在这儿小心感冒。

    看星星。婷婷没有回头。

    林浩走到她身边,看了眼熟睡的女儿,轻声说:进去吧,明天还要参加爸的寿宴。

    婷婷点点头,任由林浩接过孩子。在转身进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星空。天狼星依然明亮,就像某些记忆,从未因时间而褪色。

    进屋后,婷婷轻轻带上了阳台的门。玻璃反射出她的样子——一个优雅得体的豪门太太,与当年那个在夜市叫卖、在出租屋学做饭的女孩判若两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女孩从未离开,只是被深深藏了起来。

    书架上,一本《小王子》静静躺在角落。婷婷偶尔会翻开它,重读那些曾经和阿泽一起讨论过的段落。今晚,她又一次翻到那句:你为你的玫瑰花费的时间,使你的玫瑰变得重要。

    阿泽曾问她:如果玫瑰从未在意过小王子的付出呢

    现在她终于有了答案:玫瑰在意,只是明白得太晚。

    夜深了,婷婷轻轻合上书,关上台灯。在黑暗中,她无声地说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同一时刻,深圳的阿泽也站在窗前,望着那颗明亮的星星。城市的灯光掩盖了大部分星光,但天狼星依然清晰可见。

    他们都明白,有些爱情,注定成为生命中最美的遗憾。

    倘若那天,该说的话好好说,该体谅的不执着。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

    世人好奇怪,喜欢的人得不到,得到了不珍惜,在一起时怀疑,失去了怀念,怀念的想相见,相见的又恨晚,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每个喜欢听这首歌的人,是不是心里都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如果没有刻意安排的话,估计我们这辈子都不会见面了。

    她说你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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