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脸色狂变。
万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变化。
他猛地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秃头老者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我便是什么意思！”
众多乡老此时莫名其妙，眼看冲突将起，纷纷前来劝阻。
也有想通此中关节的，目光盯着那面写了字的屏风。
二十石，一把刀。
一时间场中吵成一片。
韩闯被这变化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他现在理解陈霄的话了。
粮变刀是变现，那么同样的道理。
被动变主动，也是一种变现，都向最大利益去转换……
他不知道对不对，眼前人多他也不好问陈霄。
那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韩闯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霄。
没让他失望，陈霄站起身来犹豫一番开口：“各位乡老啊，之前说的莽撞，也怪我冲动。”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陈霄朝着屏风走去。
顺手在上面加了几个字。
众人看去却是：二十石，一把刀，五百把。
陈霄挠了挠后脑勺，不无尴尬地小声说道：“此前跟爹爹说过，便只批了这些，只能委屈各位，价高者得。”
此言一出，乡老们面色齐齐都是一变。
韩闯更是面色潮红，看向陈霄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你……”
阿翁失语。
区区五百把，能成什么事！
早知如此便不做这春秋大梦，心中怒火高涨，当即便要甩袖离开。
刚一抬脚他便停了下来。
眼神冰冷地看向其他乡老。
是啊，五百把干不成什么事，却可以干你们！
他阴鸷地扫视一圈，抬头刚要张嘴却被秃头老者打断。
“我全要了！”
秃头老者再次重申：“五百把，我全要了！”
“匹夫！你包藏什么祸心！”阿翁再也忍不住了，马上呛声。
一阵沉默。
见众人直视，阿翁后悔了，刚开口他便后悔了，果然，秃头老者的一句话便让事情复杂起来了。
“我包藏什么祸心？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来来来，你告诉我，我的祸心是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乡老们的神情变幻莫测，他们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
原本还在劝阻的人都停了下来，表情凝重。
一名从未发声的乡老突然打破沉寂：“少将军，我愿出价二十五石一柄，换取一百把。”
众人轰然。
“老狗，莫与我争，你家人少，要这么多钢刀有什么用？”
“老三，我们势小，你我需合在一处，我们抬高些价格必然全部拿下。”
“欺人太甚！王家太爷，你莫不是忘了我家钱庄还存着你的银子，你不要了吗？”
一阵吵闹自不必提。
……
陈霄高座，内心却是掀起波澜。
乡老们大嘴一张便是几万石粮食，远远超过了陈霄的预测。
不是他的算法有问题，而是高估了这些百姓每天的生存所需。
他还记得昨日在街巷中看到的那些门前堆放的草席。
既不掩埋，也不下葬，就端端地放在家门口。
便如同这些乡老们手里的粮食，明明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嘴。
官也好，兵也罢，即使是民，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他眸中一点寒星，静静地看着这群宛若泼皮流氓即将上演全武行的糟老头子。
“各位乡老，你们如此争来争去也不是办法，”陈霄轻咳，声音陡然拔高，“不若这样，”
“两个时辰内将粮运至戍边军大营，每人给你们一百把，价格嘛，三十石一把，如何？”
“不对啊少将军，我们一共十二人……”
陈霄点点头：“不错，剩下七人自然没有。”
“少将军！决计不可，我家位于西市，来不及运粮啊……”
阿翁慌神，西市距离粮行疾步往返也要一个时辰，还要筹粮、运输……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陈霄丢下此话，便朝着门外走去：“我在大营等诸位的好消息。”
众人心中颇多问题，却眼看陈霄毫不停留，纷纷焦急起来。
有沉不住气的当即便是一路小跑。
其他人眼看情况自然不敢逗留，唯恐落后一步被人抢了先，纷纷离去。
唯有一人呆立当场。
阿翁此时面色由青转白，秃头老者临走前看向他那意味深长的表情让他毛骨悚然。
脚下的砖石似乎也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便要拉着他陷进去。
今日他失算了，万没想到居然是此结果。
他已经能够想到，等自己筹粮运到大营估计毛都不会给他剩下。
可能是今天晚上，可能是明天晚上，那个秃贼定然会拿刀敲他的门。
一想到此处，阿翁又是一阵眩晕。
所谓白日做梦，便是如此，刚刚还想当大军阀，此刻却是朝不保夕的境地。
他突然心中一动，似是有了决断。
眉眼中竟是一片煞气！
刚刚还佝偻着的身躯猛然挺直，大步走出将军府。
……
春河城今日出了奇景。
东西南北四市街巷上出现了一队队的运粮车。
百姓们纷纷探头。
却是将整个春河城街巷堵了起来。
要不是每个车队都跟着护卫呵斥开道。
跟在身后乌央乌央的人群便要这些天上掉下来的粮摸完了。
粮队朝着城北缓缓前进，一路溜下来的颗颗粒粒便像在人海里打了个食窝。
一眼望去已是人山人海。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绿的，肚腹都是瘪的。
小十六此刻站在陈霄身后满脸的困惑，挣扎几次终于脱口而出：“少将军，为何不让乡老们将粮食送到城中直接发放给百姓，而是送到大营之中？”
一口气说出了心中所想，似是泄了气，更是拘谨了几分。
陈霄闻言一怔，扭头看向侧立的韩闯，见其表情茫然，随即又看向了小十六：“你想说什么？”
小十六忐忑，眼神飘向了运粮车队后面跟着的百姓，“少将军昨日说过，要替春河城的饥民讨个公道。”
“今日又要将粮食堆放在大营，难道少将军也是如权国……”
“啊！”
话还未说完，小十六突然扶着后腰跪坐在地。
韩闯面色冷峻，收回踢出的腿：“不可妄言！少将军怎么会和那些狗官一样！”
陈霄瞪了韩闯一眼，连忙扶起小十六，刚一开口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回头一看，却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送粮来的居然是：
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