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两地的他们，每日最珍惜的时间就是下班後的手机时光了。但今天，她一连以忙碌为由暂缓固定的联络，让他担忧不已，终於挡不住，接了好几日以来的第一通电话。
他先关心她的身t好些了没？工作是不是很忙？那位臭名远播的演员又sao扰她了吗？还是哪位客户又发难刁难？上次的case结束了吗？新的企划什麽时候开始录影？每年一度的盛会快举行了吧？接了几个委托？记得要多吃东西，别老是忙到忘了；记得要多穿衣服，摄影棚会冷；走路要小心、搭车要注意安全，一个人在大都市里，有空记得去报名学个nv子防身术……
但她一直提不起劲与他畅谈，终於，对话缓了下来。
「嘿，那个，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她终於忍不住打断他。
什麽事？电话另一头的他柔声问道。
「就是，那个……」她呼x1薄弱的开口，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抬眼，看见梳妆镜前的自己浑身颤抖着，她的手几乎握不住手机──过了许久，她终於把话说出来了。
……什麽？男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难以置信的确认。
於是她深x1了口气，又说了一遍。
她痛恨要把那句话再说一次，好像宣告、像认证，每一次说都像是对自己的审判──她彷佛可以听见那几个字在房间里、整个世界里的回声，她觉得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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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男人也深呼x1了许多遍，今天的事吗？
「不，不是。」她说，「大概……前阵子……」
你骗我说你在忙没时间讲电话的这阵子都是？
骗。他用了那个字。
「……嗯。」
为什麽要骗我？他质问，你又没有做亏心事，为什麽要骗我？你应该马上告诉我才对啊！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到，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不知该怎麽回应。
该si……为什麽你不早说？！他气得咒骂，但马上又想到什麽重要的事，你报警了吗？有没有去医院验伤了？
「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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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确凿吧？有抓到人了吗？对方是谁？
「没、还没。」她忍住作恶的感觉，猛地想起那个人的脸，「我、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唉，亲ai的……他叹气，无奈的说，我需要知道状况，不然我怎麽帮你？
「我已经报警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我去找你吧？你把工作都推掉，或请假，我去你那陪你？还是你过来？
「不了……我暂时不能离开，警察有进展会联络……」差点就开口求他来，但她突然想到最近那些人事物，决定还是婉拒，「你别来好了……你别来。」
为什麽？
「没为什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男人又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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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他哑声道，为什麽会这样……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她沉默，不知道该怎麽回应。
为什麽会这样？她也想知道。
※※※※
几个月过去了，她的状况没有好转，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她就会软弱，想诉苦、想让他安慰──但她的男人开始丧失耐心。她可以理解，她并不觉得愤怒，只是无奈，而且伤心，并时不时问自己，当时是否看错了人？
……为什麽会这样呢？
所以呢？现在是怎样？
那晚，当她又忍不住落泪，他终於爆发。
她知道他已经到极限了，但她没有力气阻止，也不想阻止，心里有种果然，你果然是这种人的证明快感，但又觉得心碎无b──听着他发怒不耐烦地啧声，和把玩打火机的喀喀声响，她继续待在黏腻的泥沼里，渐渐停止哭泣，有种ch0u离的诡异感觉在心中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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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无法忍受她的安静，他沉声命令。
「……要说什麽？」她淡漠回应。
啧，你真的是──我真的受不了你──更响亮的声音在听筒那端爆开，你们亚洲nv人一定都要这样要si要活的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伤心难过有什麽用？！
电话另一头，她熟悉的声音传来那样的话语时，最後一颗沉重无b的石子，压在了她的心头。
张嘴、把嘴闭上、张嘴、把嘴闭上，她有好半晌说不出话，只能反覆不断尝试，像是不断练习，就能真的说话一样。
熟成的果实发酵，从裂缝中绽开鲜红的汁ye，像处nv血一样淌落。
「……我知道了。」她哑声说出该有的台词，「你说得对，那真的没什麽。」
「嗯，」电话里，她的男人语气缓和了下来，「你不要太难过，我并不是说你不能难过什麽的，而是我觉得，你花太多时间在难过上了。我跟你相处的时候，你有常常听我在负面情绪上吗？」
「没有。」她机械般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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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还没走出来，可是你不能让那种事情打倒你啊！你想想，你真的要让那种事情，霸占你接下来的生命，霸占我们两个珍贵的相处时间吗？
「嗯。」她应声，好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我们两个人的生命经历差很多，所以我习惯把负面情绪先自己消化掉，再跟人相处，而你则是习惯找人倾诉你的负面情绪，用这个方式消化它们。他继续说，所以我在跟你讲电话的时候，我都可以很愉悦的跟你相处，用最好的状态陪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想要跟最亲近的人吐苦水。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沉浸那些情绪，而那些只属於我们两个，我们之间的话题呢？就没时间聊了啊。
「我懂你的意思了，对不起，是我没有设想周到。」她面无表情的说着，「我之後会注意的，我会学着自己消化负面情绪。」
我不是在说你处理情绪的方式不好，我的方式就一定好，ok？他说，我重点是我想要好好的珍惜我们两个每天难得的电话时间──已经远距离了，我们就不能堆积更多快乐回忆吗？
「对不起，让你下班累了还这麽c心。」她说，「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也会更珍惜我们的相处时间的。」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件事情你完全不需要觉得抱歉，因为你才是受害者，我们很清楚，我们现在面对的负面情绪，只是因为那件事引发的余震，我们不能被那种小事情打败，宝贝。他说，我也不是要b你的意思，你就好好想想，那种事情，真的有那麽重要吗？有重要到占据我们所有的相处时间吗？
「嗯。」
唉……电话里，他长叹一声，你看，我们今天就结束在这样不开心的氛围里面，你让我觉得我像坏人，对你训话……已经半夜了，明天又是整天班，晚上我还要跟同事聚餐，下次讲电话又要隔很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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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打断他的牢sao，顺着他的毛0，「抱歉，这样占掉你的时间。」
不用跟我说抱歉。他说，你要知道，我很希望你快点振作起来，你不能被打倒，伤心难过不能解决问题。
「你说得对，」她背台词似的重复，「伤心难过不能解决问题。」
他们俩个互道，互道再见，交换亲吻声，然後挂上电话。她放下还来不及发烫的手机，蜷曲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
你要快点振作啊。
她抹掉脸上的泪与鼻水，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
伤心难过又不能解决问题。
手机叮铃叫了一声，她的萤幕在黑暗中亮起，她肿着眼下意识的察看，却从预览看到一张对话视窗的图片，那是聊天室的截图，某个陌生人传给她的，她中了魔障似的点开它们──
你不能让那种事情打倒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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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nv的平时就穿得很暴露。
都出社会了还不懂得保护自己，我们还能说什麽？
风险评估要懂啊！nv权自助餐吃太多终於吃坏肚子罗！
原本觉得她满可怜的，但看了网路评论後觉得其实也满有道理的。
是吧是吧！为了这件事还请假那麽久，所有工作都变成其他人的，为什麽不辞职算了啊？占着茅坑不拉屎……
千篇一律，这些类似的讯息她这阵子看多了，也麻痹了。看着那些讯息，她几乎也觉得自己已经是个saohu0、b1a0子、破麻、贱畜、洋马桶、公厕……但最後一张照片成功捉住她的注意力，那不是截图，而是直接拍照，似乎是想证明照片没有经过修图──那上头有几行她看不懂的英文字串和数字，但下方的图片她看清楚了。
你完全不需要觉得抱歉，因为你才是受害者啊。
那是他家的位置，她的男人的家；还有她的同事、下属……甚至有几个她认得的人，她以为交情不错的人……刚刚那些网路留言的纪录中，那些发信者就是他们。
已经半夜了，明天又是整天班，晚上我还要跟同事聚餐，下次讲电话又要隔很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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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手机，无声笑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伤心难过有什麽用？！
她脏了，她很脏……她得去洗澡。终於，她巍巍颤颤从地板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放水，脱下衣服──她的手停在钮扣上，解不开。
她不想解开扣子。於是就这样穿着衣服，踏进浴缸里。
她脏了，她很脏的。她不想成为那些人口中的那个样子，她才不是那个样子。她不是……为什麽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为什麽？为什麽是她？
水缓缓漫过她的脚踝，温暖了她的小腿肚，她白皙的腿，她以前最自傲的地方，总是jg心保养，自信的展现给所有人看……而现在，那上头有一条丑陋无b的粉红se疤痕，还有像廉价拉链的手术缝线。
磨皮弄得掉吗？她默默思考着医美的价码。
水已经淹过她的肚子，她记得，那里有严重的瘀青，这几个月来，黑紫se已经淡去，剩下hh的青se……她有好一阵子没有穿她最，事实上，她想她再也没勇气穿上那些美丽的衣服。
为什麽他要在网路上说那些话呢？为什麽那些人要在网路上说那些话呢？他明明是她最亲近的人了，他明明是最了解她的人，不是吗？她愣愣的想着……然後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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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已经什麽也没有了。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被糟蹋过，磨皮、医美有什麽用？
男友可以分，男人再换就有了，但生命呢？她热ai的工作呢？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被糟蹋过了……而那些她曾热ai的人，也狠狠糟蹋了她。
她恨他们。
得到结论後，她有了新的想法。振奋的感觉重新充盈她空荡以久的心脏，她久违的感觉自己思绪清晰了起来……有明确的目标感觉很好，她现在就要执行，她一定得这麽做的，不这麽做就没意义了，总之，先把自己洗乾净吧。
她在水里脱了衣服，水温让她感觉自己至少不是暴露在空气中，接着她仔仔细细的刷洗身t。脖子、肩膀、手臂、胳肢窝、x部、肚子、pgu、腿，还有脚趾缝，接着再拿专门清洁y部的洗洁ye，轻柔的搓洗它，确认它乾净无b──不，她沮丧的发现，那不可能洗得乾净。
所有触碰都像是那天晚上的感觉，让她恶心想吐，她停止这愚蠢的行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知道电视台什麽时候最多人出入，她会耐心的等到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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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们今天就结束在这样不开心的氛围里面。
为什麽不辞职算了啊？占着茅坑不拉屎……
穿戴整齐，她戴上口罩、围巾、帽子、眼镜。天气还凉着，又有识别证，警卫不会刁难她的。
她上了捷运，走在街上，穿过马路，踏进熟悉又陌生的大楼。警卫认出她有些惊讶，但依然面带微笑的向她打招呼──真是恶心毙了，她知道那个警卫平时的言论，她知道他总是打量她的腿和，她知道他背地里说了什麽，别以为她会上当。
恶心的友善，表里不一、言不由衷的人们。
她果断踏进电梯里，大家都忙着滑手机，没几个人发现她，那样很好。
电梯来到办公室的最顶层，已经剩下她一个了，她离开那个小箱子，找到最角落的逃生梯，推开厚重的门板，继续往上爬──她听得见风声，很好，她很快地找到出口，推开门，屋顶映入眼帘。
这是她热ai的工作，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几十层楼下，几辆车绕着电台前的圆环，缓缓驶近这栋大楼的门口，她眯眼睥睨，看不清楚是谁……但那不重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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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我来糟蹋你们吧，她想。
於是，她踩上nv儿墙，高跟鞋压si了上头一只虫子，虫子的汁ye噗滋挤出；她脱下帽子，朝下头丢──一阵风吹来，把她的帽子吹歪了，她只好再脱下墨镜，低头放手。
墨镜过了好一阵子才掉落在广场上，她知道，那会是她的降落地点。
啊，有人注意到了，有个男人好奇地走过去查看，捡起墨镜，左右张望，接着往上抬头──他们在空中四目交接。
男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过来，他大声嚷嚷，焦急大吼，x1引附近人的注意，同时掏出手机，并抬头再确认她的位置。
她微笑，满意的看见他脸上的惊恐。
一跃而下。
《no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