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最富有的寡妇招赘婿,条件古怪。
会算账、能扛包、挨打不还手。
可当那个耳后有疤的账房上门时,
沈青梧:这疤,怎么像是我亲手扎的。
1
扬州城的晨雾还没散透,沈氏商行的朱漆大门哐当敞开。沈青梧五指攥着狼毫笔在告示纸上唰唰划拉,墨点子溅到袖口上像群黑蚂蚁。
赵叔,把这贴城门口。她手腕一抖,招赘婿三个字力透纸背,字号放大三倍,拿朱砂描红。
赵掌柜山羊须直颤:东家!这...这也太招摇了
啪!砚台砸在账本上震飞两粒算珠。沈青梧眼角斜挑着门口探头探脑的闲汉:我就是要全扬州城都知道——沈家要招婿!
人群里冒出声嗤笑:沈东家二十有三了吧果然熬不住了!
二十三岁掌七间铺子。她指尖捻着粒金算珠往声源处弹,比你们这群烂牙嚼舌的强十倍。
李媒婆扭着水桶腰挤进来,满头绢花撞得叮当响:哎哟沈姑娘!老身手里有现成的秀才举人...
第一不要读书人,酸腐误事。沈青梧竖着两根手指像两柄小刀,第二不要商户子,心眼比蜂窝煤还多。
赵掌柜掏汗巾子擦脖子:那您要什么样的
年二十至三十,身强体健。她抖开宣纸念得抑扬顿挫,会算账能扛包,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李媒婆嗓子劈了叉:这哪是招婿这是买牲口啊!
牲口沈青梧突然笑出八颗白牙,我每月给十两银子月钱,年底分红另算。围观人群炸开锅,有个麻脸汉子嚷得最响:十两!够娶三个媳妇了!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成暴雨声。明日辰时报名。她指甲盖敲着檀木框,先考珠算,再验伤疤——有刀剑疤的优先。
赵掌柜突然拽她袖子:东家...您是不是还惦念谢...
旧账本烧干净了。沈青梧截话像快刀斩麻绳,人自然也要换新的。
李媒婆突然压低嗓子:听说沈东家前头那个夫婿...
是啊——她猛地凑近老婆子褶皱的脸,所以我得找个命硬的!人群齐刷刷后退两步,有个后生撞翻了笸箩。
克夫沈青梧甩账本砸起三尺灰,我前夫坟头草都三丈了,我铺子利润翻了两番!
赵掌柜忙不迭作揖:诸位散了吧!明日带人来应试...
沈姑娘!李媒婆突然扯出老鸹嗓,入赘总要圆房吧您这条件...
青瓷茶壶咚地杵在案上。圆房沈青梧指节捏得泛白,先把我这三百斤茶砖搬完再说!
人群里蹦出句下流话,她反手拍出张银票:生一个赏百两,你行你上哄笑声中,有个黑塔似的汉子吼:沈东家娶我!我能一夜搬完粮仓!
现在去码头扛两百袋米。她突然指向门外,金镶玉的护甲闪着冷光,扛完直接洞房!
赵掌柜急得跺脚:东家!您这是选苦力还是选姑爷
能当我沈青梧的夫婿...她忽然眯眼望向门口,声音像浸了冰水,自然要比苦力还能耐。
人群突然死寂。青衣男子立在告示前,后颈有道疤时隐时现。
那位公子。沈青梧指甲刮过茶壶盖,识字就念给大家听听。
招赘婿...月钱十两,包食宿。男子嗓音沙得像磨刀石,主母可纳妾。
茶盖咔嗒轻响。我写的可没纳妾这条。
在下眼拙。他拱手时袖口露出墨渍,退步时踩碎半片落叶。
等等!沈青梧突然探身像支离弦箭,你指节有墨痕,是读书人
替人抄书糊口罢了。他藏手的动作像收刀入鞘。
抬头——她突然劈手抓住对方下巴,你耳后有道疤怎么来的
幼时被狗咬的。青衣人侧脸时喉结滚动。
巧了。沈青梧突然笑出森森白牙,我前夫耳后的疤,是我用簪子扎的。
人群哗地散开。那青衣人转身时衣袂翻飞,后腰隐约鼓起剑鞘形状。
东家...赵掌柜声音发颤,那人的背影...
青瓷盏在青石板上炸开晶亮的花。明日加一条——沈青梧扯断腕间珊瑚串,血珠子似的滚了满地,应征者需沐浴更衣,我要验全身!
2
晨光刚舔上沈氏商行的青瓦檐,后院已摆开三排算盘。沈青梧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茶砖堆成小山压着账本角,裙摆沾着粮仓陈年的灰。
第一关!铜锣声惊飞树梢麻雀,珠算核账——错一数抽一藤条!
人群里有个麻脸汉子膝盖直抖:东家,我、我只会心算成不
行啊。沈青梧甩出的账册擦过他耳尖,心算错一题扣一两月钱!
青衣男子站在最末排,指尖无意识摩挲耳后疤痕。突然开口:第三页第七行,米粮入库数少记三石。他眼皮都没抬,仿佛在说今早喝了几碗粥。
沈青梧指甲掐进太师椅扶手的雕花里:你怎知我考的是米粮账
墨迹未干处粘着米糠碎。谢云琅指腹抹过砚台边缘,东家袖口沾的也是新粮仓灰。
赵掌柜山羊须一颤:神了!这账是老朽做的,确实漏了三石!
定是提前偷题!有人摔了算盘珠子乱蹦。
茶桌轰然翻倒,沈青梧绣鞋底碾着碎瓷片:偷题你偷个给我看看!茶砖砸地裂成八瓣,露出里面压着的账本——乙未年粮四个字明晃晃的。
谢云琅弯腰拾砖的姿势像在捡朵花:东家踢桌时,正好露了字。
眼毒啊沈青梧金护甲刮过他下巴,以前干过贼
替人查过亏空。他喉结在刀疤下滚动,挨过打,所以会看痕迹。
麻脸汉子突然撞开人群狂奔:这月钱不要了!
第二关!沈青梧靴尖踢开茶砖堆,扛货——两百斤茶砖垛得像口棺材。
这是招骡子吧!有人瘫坐在地。
谢云琅卷袖露出手臂虬结的疤:东家,若我扛完,能否问问当年簪子的事
核桃壳在沈青梧指间碎成渣:扛完还有命再说!
东家前夫…是扛货压死的他单手拎起两摞砖,肌肉绷出流畅的弧线。
赵掌柜呛出一口茶。
不,是嘴欠被我毒死的。沈青梧绣鞋底碾着核桃碎。
茶砖在谢云琅肩上叠成塔,他步子稳得像量过尺寸:那您该备好新毒,我问题很多。
这、这人后背肌理怎么像练过武的有人嘀咕。
铜钱破空声骤响,谢云琅反手一抄——三枚弘昌通宝在他掌心排成线。
东家试探我惯用手他指腹搓着钱币上的铸纹,我前夫左手接暗器,右手使剑——你双手都会啊沈青梧的护甲刮过铜钱边缘。
逃命时练的。他耳后疤痕泛着不自然的红。
赵掌柜突然插进来:东家!茶砖全码齐了!
藤条啪地抽裂空气。最后一关!沈青梧腕间金钏叮当响,脱衣验伤——
伤风败俗!有人捂着衣领跌撞逃窜。
谢云琅素带一扯,腰腹旧疤像爬着几条蜈蚣:东家验何处
藤条尖戳上他心口:这儿!有箭疤的不要!
衣襟散开,那片皮肤光洁得像新雪。巧了,只有狗咬的牙印。他锁骨下淡白的齿痕若隐若现。
藤条突然抵住他喉结:为什么应聘
月钱十两。谢云琅忽然笑了,够买砒霜毒死三个负心人。
沈青梧大笑声惊起满院乌鸦,藤条摔在地上弹了三弹:就你了!今晚圆房——
赵掌柜直接栽进了茶砖堆。
圆房前,谢云琅系衣带的动作像在收剑入鞘,能否看看您扎前夫的簪子
银簪夺地钉入他脚前青砖,沈青梧的声音比簪尖还冷:看清了下次扎的就是你!
3
商行账房的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谢云琅指节叩着算盘珠子,桌上半碗凉透的杏仁茶浮着层薄蜜。
门板砰地撞在墙上,沈青梧裙角挟着夜露寒气:新账房,上月的丝绸账对不上三十两!
谢云琅眼皮都没抬:东家,第三柜暗格里有碎银,正好三十两。算盘珠子在他指尖跳得飞快。
沈青梧指甲掐进账本里:我还没说哪笔账!
四月十七,您用私银垫了染坊工钱。他笔尖点了点墨渍未干的页脚,全城那日只有染坊闹工潮,您袖口还沾着靛蓝。
赵掌柜从门缝里探进半张脸:怪了!这事老奴都没经手!
你翻我私账!沈青梧掌心拍在桌上,茶碗里蜜水震出涟漪。
谢云琅把那碗杏仁茶推远些:猜的。
小厮阿旺突然插嘴:谢先生神了!连东家喝杏仁茶要加三勺蜜都知道!
沈青梧眼神倏地钉在碗沿:我何时说过喜好
您指甲有蜜罐刮痕。他指腹抹过碗边糖霜,今早新开的蜜坛子。
烛芯噼啪爆了个灯花。沈青梧冷笑声比刀锋还利:那你猜猜,我现在想抽你几鞭子
藤条唰地递到她眼前。谢云琅腕骨上淡青血管微微凸起:十下。您抽前夫就是这数。
茶盏从赵掌柜手里滑落,碎瓷溅到谢云琅靴面。
你打听我沈青梧指节捏得发白,碎瓷片在她掌心割出血线。
谢云琅掏帕子擦手背茶渍:东家,您摔东西前总先吸气。他忽然胸膛起伏,惟妙惟肖学了她那声短促的吸气。
沈青梧暴起揪住他衣领,将他抵在货架上:谁教你的!
您右肩比左肩低半寸。他任她拽着,呼吸喷在她虎口,是常年单手打算盘压的。
赵掌柜突然踉跄扶住门框:这、这话当年姑爷也说过……
从今日起,你睡马棚!沈青梧甩开他时扯裂了半幅衣襟。
谢云琅慢条斯理解外袍:马棚潮湿,您前夫的腿伤就是那么得的。
锦袍啪地砸在他脸上。再提前夫二字,我毒哑你!
砒霜太显眼。他弯腰捡衣袍,后颈脊椎骨一节节凸起,建议用乌头,像您上次——
沈青梧虎口卡住他喉结:你究竟是谁!
账房谢某。他喉结在她掌心滚动,声音沙得像磨刀石,耳后有狗咬疤。
阿旺的尖叫刺破夜色:东家!陈老板来讨债了!
让他滚!沈青梧指甲陷进谢云琅颈侧皮肤。
谢云琅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契书:陈老板上月赊了二百匹绸,该还的是他。
赵掌柜夺过契书的手直抖:这…这是姑爷的字迹!三年前的旧契!
从哪偷的沈青梧脸色白得吓人,烛火在她瞳孔里缩成针尖。
谢云琅掸了掸肩上梁灰:您总爱往梁上藏要紧物件。
铜烛台带着风声砸过去:那契书我烧了!
烧的是副本。他稳稳接住烛台,火苗在他指缝间跳跃,真的用防火棉裹着。
赵掌柜老泪纵横去抓他手腕:姑爷…真是您回来了
谢云琅退到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赵叔认错人了,我若是——他耳后疤痕在烛光下泛红,早被东家毒死第三回。
账桌轰然翻倒,笔墨账本泼了满地。全都出去!
众人逃窜时带翻了三把椅子。谢云琅最后掩门,雕花木门吱呀响到半途——
你站住!沈青梧的吼声隔着门板发闷。
门缝里漏进他低语:东家,您哭的时候…还是别咬袖子,费布料。
青瓷梅瓶在门内摔得粉碎。
阿旺蹲在墙角咽口水:先生,您怎么知道东家在哭
谢云琅摸耳后疤痕的姿势像在擦拭剑刃:她砸东西若没骂人——月光把他影子拉得细长,就是在掉眼泪。
4
城南小酒馆的瓦檐被夜雨砸得噼啪响,沈青梧踹开雅间门时,三坛烈酒在臂弯里撞出浑浊的闷响。谢云琅指间的狼毫笔一顿,烛光跳在他耳后疤痕上,水痕蜿蜒如蜈蚣。
喝!酒坛咚地杵在账本旁,震翻半盏残茶,今晚你趴下了就滚出沈家!
谢云琅合账本的姿势像在合一口棺材:东家,明日还要去码头验货。
怕了沈青梧金护甲刮过坛口泥封,我前夫能喝三斤不眨眼!
琥珀色酒液在粗瓷碗里旋出涡。他若真这么能耐——谢云琅喉结滚动着饮尽,怎会死在您手里
老板娘探头时满头绢花乱颤:沈娘子啊,这位郎君面生得很——
上最烈的烧刀子!银锭当啷砸进铜盘里,要能烧穿人肠子的那种!
谢云琅突然按住第三坛:东家,您喝了酒爱爬树,摔断过左腿。
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沈青梧指节僵在坛沿:这事只有死人才知道!
城南说书人常讲沈东家醉闹摘星楼。他转着酒碗,腕骨凸起如刀棱。
放屁!沈青梧掌心拍裂半张矮案,那晚根本没人看见!
您方才落座时揉了膝盖。谢云琅的视线钉在她左膝,阴雨天会疼吧
老板娘突然插嘴:哎呦,这位郎君比您前夫还贴心呢!
锦缎衣领刺啦扯开,沈青梧锁骨下的牙印在烛火中泛紫:贴心你看清楚——
谢云琅瞳孔骤缩:狗咬的
对!酒液从她嘴角溢到颈窝,就是那条骗了我三年的狗!
酒坛突然被夺走。别喝了,您醉了会咬人。他虎口还沾着账本墨渍。
沈青梧直接扑过去,犬齿咔地陷进他腕骨:我偏要咬!
闷哼声混着雨响。和当年位置分毫不差……谢云琅任她咬着,血珠顺小臂滴在账本上。
老板娘捂嘴笑出满脸褶:小两口玩得真野!
谁跟他是两口子!沈青梧醉眼里的烛光碎成星子,我前夫的坟头草……
三丈高。谢云琅截断话头像刀斩麻绳,您说过二十七遍。
她突然揪住他耳后疤痕:你数过!
您骂人时,右眉会比左眉挑得高。他连睫毛都没颤,仿佛在陈述明日的米价。
酒坛在她手里晃出危险弧度: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休夫吗
因为他蠢到替人背债。谢云琅用袖口擦她唇边酒渍,动作熟稔如拂尘,差点害死您。
酒坛哗啦碎在青砖缝里。你…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横抱起身时账本簌簌落地。您该回去吐了。他臂肌绷出流畅的弧线,醉酒后三刻钟必反胃。
放我下来!沈青梧指甲抠进他后颈,你身上有他的沉香味!
门板被踹得撞在墙上。香料铺今日新熏的。暴雨声吞掉他后半句,您闻错了。
老板娘举着油伞追出:伞!外头暴雨——
谢云琅已扯开外袍罩住她头脸:东家,抓紧,别像上次那样摔进泥坑。
上次哪次!她湿发黏在他下颌,酒气混着雨腥往衣领里钻。
雨幕里他忽然停顿:三年前七夕,您也是这样揪着我发冠。
沈青梧突然安静得像具尸体:…那个发冠,我当掉了。
知道。他收紧手臂踏进雨里,水花溅上她晃荡的绣鞋,换了三十两银子填账。
暴雨把哽咽声冲得稀碎: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谢云琅低头时雨水顺眉骨滴在她脸上:您希望我是谁
我希望你…呕吐物突然喷在他肩头,是那个王八蛋…我好再杀一次…
掌心拍背的节奏像在哄婴孩:好,等您酒醒了,我教您用簪子。
昏沉呓语混进雨里:第七根肋骨…往左三寸…最疼…
您记错了。谢云琅忽然搂紧她踏入漆黑雨幕,声音轻得似叹息,是右肋。
5
暴雨初歇的沈氏商行正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陈老板的鹿皮靴碾碎地上茶盏,十几个打手把货仓围得铁桶似的。谢云琅单臂压着货单,袖中短刃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沈东家!陈老板一脚踹翻货箱,丝绸泼出来像道血瀑,今日不交三千两货款,老子烧了你的绸缎!
沈青梧靴底泥水在青砖上拖出长痕,马鞭梢滴落的血珠砸出个小坑。你三年前欠的二百匹绸还没还,倒敢上门
算盘珠子突然啪地轻响。陈老板,您抵押的地契是假的。谢云琅展开泛黄契约,纸边碎得像被虫蛀过。
死无对证的东西!陈老板夺过契约撕得粉碎,当年经手人都——
巧了,我习惯抄三份。谢云琅袖口一抖,露出的契约边角盖着朱红私印。
赵掌柜山羊须直颤:这字迹...是姑爷的私印!
听说你前夫的尸首都找不全陈老板碾着碎瓷片,眼神往谢云琅腿骨上瞟。
鞭梢嗖地抵住陈老板喉结。你再提他一个字,沈青梧腕间金钏叮当响,我让你少条舌头!
谢云琅突然闷咳两声:东家...货仓漏雨了。他眼皮往西北角飞快一掀。
赵叔,带人去查三号仓!沈青梧鞭柄在掌心转了个圈。
陈老板腮帮子一鼓:拦住他们!打手们饿虎似的扑向谢云琅。
啊!我的旧伤!谢云琅踉跄撞翻油灯,火苗轰地窜上账帘。
好个没用的账房!沈青梧鞭子卷住打手腕子,契约纸片蝴蝶似的飞回她掌心。
陈老板捂着手腕嚎:你!你们沈家都是疯子!
东家,他腰间有火折子。谢云琅声音压得比灰烬还轻。
绣鞋底砰地踹在陈老板心窝。想烧我货仓沈青梧夺过火折子吹出蓝焰,老娘先烧了你的眉毛!
焦糊味混着惨叫。住手!我...我这就走!陈老板捂着眼往后蹭。
谢云琅突然横臂拦门:且慢,您撕毁的契约值五百两。他掌心朝上,腕骨有道陈年箭疤。
我的账房,什么时候这么贪心了沈青梧眉梢挑得比鞭梢还高。
您说过,吃亏要讨十倍利。谢云琅每个字都像量过尺寸,连停顿都和她当年分毫不差。
钱袋砸在地上溅起泥水。晦气!你们主仆一个德行!陈老板逃窜时撞翻了香炉。
东家!三号仓果然被人泼了油!赵掌柜扑灭火苗的手还在抖。
沈青梧突然掐住谢云琅下巴:你怎么知道西北角有问题
陈老板靴底有松油味。谢云琅喉结在她虎口下滚动,那处靠近漆料库。
你从前是干缉盗的她指甲陷进他皮肤里。
逃债时学的。谢云琅任她掐着,呼吸喷在她腕间,东家满意这本事
赵掌柜突然打翻茶盘:姑爷当年也这样...老奴去煮安神茶!佝偻背影逃得比兔子还快。
衣领刺啦裂开,沈青梧指尖按在谢云琅锁骨细痕上:这疤!明明是我簪子划的!
东家看错了。谢云琅拢衣襟的动作像在藏罪证,是去年被野猫挠的。
野猫沈青梧冷笑声比火折子还烫,我那簪子可是淬了毒的!
青瓷药瓶当啷滚在桌上。巧了,随身带着解毒丸。谢云琅倒出的药丸泛着黄连苦味。
药丸在沈青梧掌心碾成青粉:这药方只有我前夫知道!
您又记错了。谢云琅叹息像阵穿堂风,是您自己配的...加了三钱黄连。
谢云琅!沈青梧暴起掐住他脖子,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东家,死人不会喘气...他咳嗽声闷在胸腔里,您掐得太紧...
为什么回来她撒手时在他颈侧留下五道月牙痕。
债没还清...谢云琅弯腰捡碎纸片,指尖点在她心口,您这儿还欠我句话。
绣凳哐当砸在门框上。滚去把货仓修好!
是,修完来讨东家的滚字怎么写。他转身时右腿明显僵了下。
站住!沈青梧突然喊得嗓子发紧,你...腿上的伤...下雨天疼不疼
谢云琅背对着她笑出声:疼啊...跛着往雨里走的背影越来越淡,但比您心口那道轻多了。
6
子时的月光白得像陈年宣纸,谢云琅指尖刚缠好沈青梧臂上最后一圈纱布,染血的帕子还在掌心攥出褶皱。门板突然爆裂的巨响惊飞檐上夜枭,碎木渣像暗器般钉进墙面。
沈东家,三年前的旧债该清算了!黑面人铁靴碾过门槛,十把钢刀在月光下泛着青齿似的寒光。
沈青梧按剑起身时绷带渗出血丝: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被我夫君打断腿的手下败将!
东家...您伤口裂了。谢云琅咳嗽声闷在胸腔里,指腹沾到她温热血珠。
黑面具当啷砸在地上,露出横贯半张脸的蜈蚣疤。谢公子,装死三年就为给女人当狗
剑尖突然震颤着划破月光。...你叫他什么沈青梧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弓弦。
李老四,你漏说了一句——谢云琅擦手的帕子飘落,茶盏已破空掷出。
钢刀劈碎瓷器的脆响中,他袖中短刃出鞘的寒光比话音更冷:是打断你右腿的谢公子。
赵掌柜从货柜后探出半张老脸:姑爷!真是姑爷啊!
王八蛋!沈青梧揪住谢云琅后领的手背暴起青筋,你坟头的草都...
假的。他反手将她护在身后,铁箭夺地钉入他方才站立处,那具尸体是李老四的同伙。
当年你为这女人顶罪逃亡,黑面人刀尖挑着枚生锈的流放铁牌,今日我要你们做对鬼鸳鸯!
沈青梧突然掰过谢云琅下巴:顶罪!不是说你卷款潜逃
东家,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他格开劈来的刀锋,肩头血花溅上她睫毛。
他替你扛了毒杀朝廷命官的罪!黑面人狂笑着挥刀,流放路上被我截住...
闭嘴!谢云琅暴起时刀光如匹练,对方喉间突然绽开道血线。
所以你是假死脱身沈青梧剑刺偷袭者的手腕抖得不像话。
真死过一回...他后背贴着她后背迎敌,扯开的衣襟下心口箭疤狰狞,在乱葬岗爬出来的。
黑面人捂着漏风的喉咙后退:你...你明明中了我淬毒的...
托你的福,谢云琅抹刀上血的动作像在砚台边掭笔,现在百毒不侵。油灯轰然踢翻,火舌瞬间窜上帷帐。
等打完这场,沈青梧揪他耳朵的力道能撕下块肉,我要活剐了你!
好,记得用我送您的鱼肠剑...他轻笑时带着她手腕挽了个剑花,招式熟稔如三年前每个晨练。
哨声刺破夜空。来人!先杀那个诈尸的!
东家看好了——谢云琅夺过她的剑,剑尖抖出漫天雪光。
沈青梧怔住的刹那,赵掌柜的黄花梨算盘破空而来:姑爷接兵器!算珠暴雨般射向敌人。
赵叔...谢云琅接住算盘时叹气,这是第三副了。
石灰粉突然炸开白雾。去死吧!
小心!沈青梧本能扑向谢云琅的背影。
闭眼!他旋身将她整个笼在怀里,后背簌簌落满灼热的石灰。
钢刀劈下的风声里,沈青梧突然抽出谢云琅腰间银簪:你忘了...我扎人最疼!簪尖贯穿对方手掌的脆响混着惨叫。
这一剑,谢云琅的剑精准捅进对方右腿旧伤,替东家讨的利息。
你们...果然是一路货色!黑面人蜷缩在血泊里像条蛆虫。
沈青梧靴底碾上他胸口:说!当年谁指使你栽赃
爆炸声比谢云琅的警告更快。他拽着她滚出三丈远,毒烟中黑面人残肢飞溅如烂果。
这次你再敢消失...沈青梧在烟雾里抓到他染血的手腕。
不会,谢云琅反手握紧她,咳出的血沫子溅在她虎口,您还没教会我怎么当赘婿。
赵掌柜扒开废墟的声音带着哭腔:东家!姑爷后背插着毒镖!
谢云琅!你他妈又骗我!沈青梧撕他衣带的手抖得解不开死结。
这次真没骗...他虚弱地笑,指尖碰了碰她腕上珊瑚串,镖上刻着四月十九...月光透过破窗,照在沈青梧突然僵住的脸上——今日正是农历四月十九。
7
烛火在铜灯台上爆了个灯花,谢云琅赤膊趴在榻上,后背毒镖周围的皮肉已泛出蛛网般的黑紫色。沈青梧的匕首尖正抵着他心口旧疤,刀刃映着老医师哆嗦的白胡子。窗外雨打芭蕉声混着三更鼓,像在催命。
这镖上的四月十九,沈青梧刀尖挑开染血的绷带,是提醒我三年前今日休夫
谢云琅喉间滚出闷哼:是提醒您...那日我右肋也中了一镖。他指尖点了点肋下那道泛白的旧伤,形状竟与后背新伤分毫不差。
老医师的药箱咔嗒直响:东家...这毒再不解...
解什么药箱砸在地上溅起碎瓷片,让他再死一次吗!青瓷瓶在谢云琅脸侧炸开,他偏头时碎渣擦过耳后旧疤。
东家手法退步了...他竟还笑得出来,当年能贴着耳朵砸。
沈青梧揪住他散落的发丝往后拽:为什么冒充账房回来
您招赘告示写需会算账能扛包...他被迫仰起的脖颈暴起青筋,我两项满分。咳出的血沫子溅在沈青梧腕间金钏上。
老医师突然插嘴:姑爷这毒已入心脉...
谁是你姑爷!沈青梧暴怒的声音震得纱帐直颤,他三年前画押的休书还在我枕下!
谢云琅突然低笑出声:您还留着那纸我故意写错...他嘴角溢出的血线蜿蜒到锁骨,真正的休书在...
在哪儿!沈青梧虎口卡住他喉结。
您每日佩戴的平安符里。他指尖点在她腰间荷包上,那枚褪色的符咒还沾着今日码头搬货时的灰。
荷包撕裂声像声呜咽。不可能!我明明...泛黄纸片飘落榻上,谢云琅染血的手指突然压住某行字。
立书人沈青梧,因遭朝廷通缉,自愿与夫谢云琅...他念得气若游丝,每个字却像烙铁烫在她耳膜上。
放屁!纸片在她掌心碎成雪片,当年明明是你勾结官府!
谢云琅突然撑起身子,绷带顿时渗出血花:那夜来抓人的官兵...他呕出的血染红半边锦褥,是我用谢家祖产买通的戏子。
老医师的银针当啷落地:伤口崩了!
继续说!沈青梧将他按回榻上,掌心正好压住他渗血的绷带。
您当时若不服软...他猛地抓住她手腕,指腹茧子磨着她跳动的脉搏,沈家满门都要流放。
所以你就替我认罪她甩开他的手像甩开毒蛇,凭什么!
凭您扎我这一簪子时...他摸向耳后疤痕,指尖沾了血抹在她虎口,手抖了。
老医师捧着的药碗咔咔直响:东家!再耽搁真要出人命了!
滚出去!屏风被沈青梧踹翻时扬起三尺尘灰。
谢云琅涣散的瞳孔映着药汤热气:您喂药还是老法子...他嘴角竟还翘着,三勺蜜一勺药...
闭嘴!药勺撞在他齿列上,苦药灌进去半碗漏了半碗。
东家...您眼泪...他呛咳时血沫混着药汁往下巴流,滴到我伤口了...
是雨水!沈青梧抹脸的手背在烛光下亮晶晶的,窗外分明月明星稀。
谢云琅突然攥住她一片衣角:休书是假的...他气音轻得像叹息,官府案牍上...您还是谢沈氏...
所以呢她扯回衣角的力道几乎撕碎布料,要我谢你
要您...他眼皮沉重得像压了铅,把招赘告示撕了...
药碗在青砖上炸开墨色烟花。做梦!你这种骗子就该...
东家...这次...真疼...谢云琅突然抽搐起来,瞳孔散得像个黑洞。
谢云琅!她拍他脸颊的脆响惊飞窗外宿鸟,你敢再死一次试试!
老医师搭脉的手抖如筛糠:不好!毒性攻心!
衣襟撕裂声里露出他心口狰狞的箭疤。王八蛋...沈青梧指甲掐进那道旧伤,这道是为我挡的...哽咽声突然漏出齿缝。
现在...信我了他睫毛上的血珠将落未落。
金簪铮地钉在榻沿。听着!你敢死...沈青梧扯散的发髻垂落肩头,我就用这簪子扎穿你棺材!
那...谢云琅嘴角弯出最后弧度,记得...往左三寸...
医师!沈青梧的怒吼震得烛火狂跳,救不活他我烧了你医馆!
老医师扑通跪地:需...需至亲之人以心头血做药引...
领口绫罗刺啦裂到心口。取刀!沈青梧的匕首尖已抵上自己雪白肌肤,他活着...我才能亲手杀第三回!刀刃映着烛光,也映着她睫毛上将落未落的一滴泪。
8
暴雨在货仓瓦檐上砸出万千鼓点,沈青梧的鱼肠剑尖抵着谢云琅心口,剑身血槽里淌下的血珠与他后背毒伤渗出的黑血一同坠进水洼。三枚铜钱在他掌心排成卦象,远处追兵踹门声震得货架簌簌落灰。
老医师取了我半盏心头血...沈青梧剑尖挑开他黏在伤口的衣料,你最好别浪费。
谢云琅咳出的血沫溅在铜钱上:东家血里有杏仁味...他鼻尖动了动,和当年下毒时一样。
赵掌柜抱着药罐撞进门,陶罐咚地磕在门框:姑爷!追兵到巷口了!
坎卦,宜水战...铜钱叮当弹起又落下,谢云琅湿漉漉的睫毛指向后窗,东家还记得怎么泅渡
记得你教我的第一招就是装死!沈青梧拽他起身的力道几乎扯裂他衣袖,绣鞋哐地踹开窗棂。
破门而入的黑面人余党刚吼出半句,就踩中铜钱阵滑了个仰面朝天。谢云琅甩出的账绳像毒蛇缠上对方脖颈:东家,抽左三寸!
你当年教的是右三寸!鱼肠剑刺入膝骨的闷响混着敌人惨叫,热血喷上沈青梧半边脸颊。
另一名余党钢刀劈开雨幕:谢公子!主上给你留了全尸的机会!
巧了...谢云琅夺过沈青梧发间银簪反手甩出,簪尖精准没入对方喉结,我夫人刚教的新招。
谁是你夫人!沈青梧掐他腰侧软肉的指甲陷进布料。
您心跳声...谢云琅后背贴着她脊梁骨,震动的胸腔传来闷笑,比休书上的手印还响。
赵掌柜翻箱倒柜的动静像在拆房子:姑爷!您藏的硝石在哪儿
第三根椽子...谢云琅咳得整个人蜷起,东家知道的。
王八蛋!连我藏私房钱的地方都摸透了!沈青梧跃上房梁的姿势像只炸毛的猫,火药罐砸下时带起一串火星。
爆炸气浪掀翻三排货架,谢云琅扑倒沈青梧的瞬间,碎木片噗噗钉入他后背。她掌心摸到黏稠的血:你又骗我...说好的毒解了呢!
解了...他鼻尖蹭过她颈侧湿发,但您眼泪...比毒药还蚀伤口...
赵掌柜泼油的弧线在火光中发亮:东家!老奴断后!
赵叔,您左手残了三年...谢云琅抢过火把掷出,火焰轰地吞没半间货仓,这次换我。
沈青梧拽着两人跳窗时,护城河的腥气已扑上面门:要死也得先跟我拜堂!
冰凉河水吞没所有喧嚣。谢云琅在水下将沈青梧托向水面,自己却像块石头往下沉。她揪住他散开的发髻:三年前你就是这么松手的!
这次...他塞来的荷包在水里鼓成气泡,抓这个...
硬物硌疼她掌心。休书!你他妈...金镶玉婚帖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官府朱印晕开在水渍里。
官府档案...谢云琅被浪冲开的背影越来越淡,我们从未和离...
沈青梧游过去咬住他耳朵的力道能撕下块肉:那赘婿告示怎么办!
简单...他搂着她腰靠岸时,唇贴着她耳垂喘气,改成召回逃夫...
追兵火把照亮岸边芦苇丛。谢云琅突然剧烈咳嗽跪地,指缝溢出的血线渗进泥土。
又装!沈青梧撕开裙摆扎他手臂的布条勒进皮肉。
这次真...他摊开的掌心血沫混着雨水,东家可以验尸...
她背起他就跑的架势像扛麻袋:闭嘴!你死了我找谁讨休书!
七十六步...谢云琅在她背上数数的气息拂过她耳廓,东家体力比成亲时好...
暗门被沈青梧踹得撞在石墙上:再数就扔你下去喂鱼!
您看...他指向夜空的指尖发颤,和私奔那晚的月亮...
那晚你说死也不分开...她哽住的声音突然被草垛接住。谢云琅翻身压住她的动作利落得不像伤员:结果发现...他吻掉她眼角的雨水,装死比私奔难多了...
火把光照到草垛边沿时,鱼肠剑已破空而出。谢云琅握住她手腕补上最后一分力:东家...他咳出的血染红她衣领,这次瞄准了...是右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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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正厅高悬的红绸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谢云琅绛红赘婿服的下摆拖在青砖地上,膝盖压着的算盘珠咯吱呻吟。沈青梧金线绣鞋尖踩住他衣角,金镶玉婚帖在她指间抖出脆响。
谢公子,这三年来你假死、顶罪、当账房...她鞋尖碾着他衣料摩挲出细碎声响,就为今日
谢云琅膝行半步,算盘珠硌进皮肉的闷哼混在话里:为讨东家一句准赘。
赵掌柜端着的合卺酒在漆盘里晃成涟漪:东家!姑爷后背伤还没好...
谁准他起来的沈青梧踹翻算盘的力道让珠子迸溅如雨,跪着签!契书啪地甩在他面前,墨迹未干处还沾着她指甲刮过的痕迹。
谢云琅拾笔的姿势像在执剑:第一条:终身不得私藏银钱...他忽然低笑,东家还记着那三十两私房
衙役在门外探头,官靴碾着门槛:沈东家,官府已销了谢公子死籍,这婚书...
告诉他——沈青梧金护甲刮过婚帖上沈谢氏三个朱砂字,如今谁是谁赘婿
谢云琅,自愿入赘沈府。他咬破的指尖按在契书上像盖了枚血印,生为沈家人,死作沈家鬼。
赵掌柜转身撞翻圆凳的动静比炮仗还响:老奴...老奴去热合卺酒!
第二条!沈青梧揪他耳朵的力道能撕下块肉,每晚子时前归家,超时一次抽十鞭!
更香从谢云琅袖中滑出,点燃的火折子映亮他眼底:早备好了...香灰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上,比官府漏刻还准半刻。
衙役的嘀咕声飘进来:这哪是婚书...分明是卖身契...
第三条!沈青梧掌心拍在案上的金钏叮当乱响,若再敢装死...
衣襟撕裂声惊飞檐下喜鹊。谢云琅心口箭疤狰狞如蜈蚣:东家验验他抓着她的手按在疤痕上,这回是真死不透的。
她指尖戳进旧伤的力道让血珠渗出:疼吗
比您休书上的字轻些。婚帖从他袖中滑落,正好盖住地上散落的算盘珠。
赵掌柜捧回的合卺酒被沈青梧夺过,一杯泼在地上溅湿喜袍下摆:我沈家的规矩——敬死过的谢云琅。
敬...谢云琅仰颈饮尽的喉结滚动如浪,让我重活的沈青梧。酒液顺着他下巴滴在沈青梧手背,烫得她指尖一颤。
衙役递来的官牒封泥还泛着潮气:婚书已备案,谢公子...哦不,沈谢氏可要销了招赘告示
不销!沈青梧扯谢云琅起身的动作像在拽麻袋,算盘啪地塞进他怀里,从今日起,你升任总账房。
谢云琅拨弄算珠的指尖灵巧如昔:月钱可涨
肉偿!沈青梧掐他腰的指甲隔着衣料陷进皮肉。
赵掌柜捂眼后退时撞得屏风哐当摇晃:老奴去关门!
谢云琅突然打横抱起她的臂肌绷紧如铁:东家,第七条写着——他念得字正腔圆,赘婿需每日抱东家过门槛。
我还没念到第七条!沈青梧踢动的绣鞋蹭掉了他腰间玉佩。
巧了,我偷偷添的。他踹开内室门时露出袖口未干的墨痕,与她契书字迹如出一辙。
第四条!擅改契书者...她犬齿陷进他肩膀的力道能咬下块肉。
罚终生不得下榻谢云琅解她衣带的指尖挑开金镶玉婚帖,这条我认。
三更鼓声穿透窗纸时,谢云琅突然僵成块木头。
怎么沈青梧眯眼的弧度像弯新月,怕子时鞭刑
枕下摸出的银簪在烛火下泛冷光:东家...该扎第七根肋骨了。
记错了,是右三寸。簪尖抵住他心口的力道让血珠渗出,这位置...
是您第一次说心悦我的地方。他迎着簪尖挺胸的姿势像在献祭。
银簪当啷砸落脚踏。沈青梧咬住他渗血伤口的力道比簪尖还狠:...疼死你活该!
东家,契书最后一条...谢云琅喘着气展开卷轴末页,您还没念。
...若赘婿谢云琅再逃,沈青梧必千里追杀,生生世世。她念得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谢云琅翻身将她压进锦被时,官袍腰带咔嗒落地:臣...他咬住她耳垂的湿热吐息烫红一片肌肤,求之不得。
赵掌柜的破锣嗓子突然炸响:东家!陈老板又来讨债了!
绣鞋咚地踹在谢云琅腿骨上:账房先生,该干活了。
他系衣带的动作像在披战甲,拾起的算盘珠撞出清脆声响:是,东家。拾起算盘时眼底寒光乍现,这次讨他十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