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响,本是从深谷回声演化而来的妖怪,有些地区又将它称为“山彦”“呼子”,过去的人们甚至相信是山神造成了这种回声。来源不明的回声在山壁上来回碰撞,听者不明所以,便会毛骨悚然。
鸟山石燕选在此时使用放出这种妖怪,便是出于引起恐惧的考虑。他早留意到,织田作之助的这位委托人,已经多日未曾安眠,这是个极好的攻破对方心防的机会,所以鸟山石燕一开始就选择了相对强势的姿态。早在见面时,从他开口说话始,幽谷响就已经在他们之间悄然游移。
在鸟山石燕的操控下,声音一直不绝,幽谷响一直制造细小的恐惧,委托人果然很快就吐露了部分情报。
“你得……证明你多少知道些东西!”
委托人前额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慌张、恐惧、手足无措,重重负面情绪正在压垮他,鸟山石燕的强势姿态又给了他极大的威慑。他无法再像面对织田作之助的时候那样气焰嚣张,而是前所未有的怯懦起来。
“唔,也就是定金吗?”鸟山石燕摸了摸下巴,沉吟许久、就在委托人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忽然一笑。
“可以,你想知道什么?我会酌情给你一点信息。”
“如何……”
“什么?”
“……如何熄灭妖怪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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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奇异的亮光又一次出现在委托人眼中,亮得惊人。委托人的手紧紧扣住桌子,身体微微前倾,看向鸟山石燕,露出了一丝诡笑。
“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个,我就相信你。”
在那瞬间,鸟山石燕心中的思绪如千鸟掠过,最终,他带笑闭目。
“很简单啊。”他散漫地笑着,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以火攻火,必须要大火,才能熄灭妖怪身上的烈焰。”
“不过要小心……”
他与委托人一样,身体前倾,令对方不得不向后靠去。委托人方才的诡异神色不见,一种狼狈的被看透的仓皇感重新涌上心头。
“要小心,纵使火焰熄灭,只要一个小小的契机……”
“它就会重新燎燃。”
低缓的声线尚未散尽,委托人惊恐紧缩的瞳孔还未舒张,鸟山石燕已经重新直起身,明朗地笑道。
“作为定金,这可是很贵重的消息,你尽可以去试试,不过嘛……作之助的委托金,至少先要结一半才行。”他向委托人摊开手,这个很市侩的动作由他做出来,一点都不叫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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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现金还是银行卡?不要给我错误的密码。”
“石燕先生,这个……”织田作之助试图阻止,“侦探社有规定,收取了定金之后,一直到委托结束才会收取剩下的款项,所以……”
“这有什么?当然是先拿到手才稳妥,又没有收全款。”
“但是……”
委托人看着他们恍若一唱一和的样子,恨恨咬牙,把一张银行卡拍在了桌子上。
“给你!我会去试试你的方法,如果不成功,别怪我……”
“承惠承惠!哎呀您真是大方!像您这样慷慨的客人来多少都可以!”鸟山石燕夸张地感谢他,然后光速收起银行卡,在桌子底下反手就塞给了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
石燕先生收钱方面一向很可以的。
他们出了那间茶室,委托人就一个人走了,行色匆匆不知要去做什么。鸟山石燕目送他离开,一回头,只见织田作之助一脸敬佩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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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石燕先生。”他感叹道,“方才的心理博弈,非常精彩!”
“用一刻也不止息的声音,将对方笼罩其中,一直不给对方静思的时间,一直在催促对方进入先生的节奏,真是……太精彩了。”
鸟山石燕:“……”
鸟山石燕:“啊……哈哈哈,是呢,全都是特意安排的,哎呀我也是好好筹划了一番。”
心理博弈?确实是有的,只是并非全是心理的手段。鸟山石燕会用手段,不过他的手段多半是辅助他的百鬼行事,所以当他的【百鬼夜行】被人为破坏之后,那段时间里的他才会如此虚弱而被动,甚至不得不躲进【隐里】来避祸。
这是他的短处,鸟山石燕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对于这场百鬼的寻回之旅,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排斥,轻狂意气重新从他胸中生发,他甚至有种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的感觉。
少年时的鸟山石燕,金银扇在手,蜘蛛切加身,纵横阴阳两道,是无所不能的【人神】。
那所谓的心理战术问题糊弄过去之后,鸟山石燕重新从容起来,他看着那名委托人消失的方向,笑了一下。
“他会回来找你的,作之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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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鸟山石燕确实给出了一条真实的情报。
织田作之助走后,鸟山石燕仍旧静静注视那个方向。火灼的味道已经渐渐淡去,他回想起刚才所见的那个委托人刻意遮掩的手指烧伤,露出深思的表情。他感到有什么正发出轻微的响声,在他身侧游移,于是眼神不动,只是笑道。
“抱歉啊,抢了你的功劳。”
幽谷响发出空灵的声音,并不在意,绕着鸟山石燕轻灵地转一圈,消失不见了。
幽谷响一走,鸟山石燕的影子又不安分起来,周围人不多,黑猫月见也就放心大胆地发出了声音,在影子里不停跳动,近看就像影子被整个煮沸了一样。
“先生!我现在就跟上那个人,这个距离,我还能追踪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他迫不及待就要从影子里跳出去,鸟山石燕早防着他,伸脚一勾,月见下一秒就在地上摔扁了一张小猫脸。
“呜喵……”他爬起来,甩甩脑袋,皱皱鼻子,再动动胡须,立刻就冲过去猫猫拳拍打鸟山石燕的裤脚。
“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喵!那个人要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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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山石燕挨着打,仍旧不肯放他。
“不急,最好不要跟踪。”他沉稳道,“之前那位小姐说这个人有家传的咒术,恐怕会对你不利,现在又不是紧急情况,没有必要让你去犯险。”
他说得有理有据,又柔和而充满关怀,月见的爪子越拍越慢,最后动了一下胡须,耳朵尖软软地塌下去。
“喵……这样……我、我听先生的……”
“乖孩子。”鸟山石燕夸奖他一句,接着,较为轻松地转身,他打算在四周稍微逛一逛,验证一下月见这两天收集回来的传言。不过在做这些时他仍然需要十分小心,因为目前,他并不打算让异能特务科发觉自己的所在。
只要鸟山石燕想,他可以借助鬼,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很低。
“关于那个人所说的妖怪,我已经大概有头绪了。”
鸟山石燕一边走,一边说道。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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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灼的气息,烧伤的痕迹,永不熄灭的火焰,可以被捕捉和控制起来的实体……”他轻声数着目前获知的信息,“凤凰还在我手,青鹭介于虚实之间,那么现在不幸蒙难的孩子,恐怕只有那一个了。”
“间篇·松明丸。”
“它会在夜间从山上飘到河边捕鱼,或于林间浮游,形如猛禽,火焰暴烈,若是有结实的铁笼,就算普通人也能将其捕获。”
鸟山石燕深深叹了一口气。
“【门】必须严守,人与鬼必须一定程度上隔绝,我们的动作要加快了。”
“喵!”月见的情绪也紧绷起来,“月见会竭尽全力辅助先生的!”
“先生,我们现在去做什么?验证流言?与人交谈?还是让我再去周围搜集一圈?我会去的再远一些!”
他说了诸多选项,鸟山石燕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谨慎思考。
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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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个拉面吧。”
“……”
“加两片六肥四瘦的叉烧。”
“……”
“月见,你不吃吗?那你的叉烧归我了。”
“先生……”
“嗯?”
“您这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