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江城鬼市开在每月朔望之交,地点永远不同。
江弃按醉丐给的线索,在破晓前来到西城废弃的盐仓。门口蹲着个独眼老头,脚边摆着一盏幽绿的灯笼,灯罩上歪歪扭扭写着「运」字。
「买还是卖?」老头头也不抬。
「买命。」江弃甩出三枚铜钱,两枚是父母留下的,一枚沾着青穗的血。
老头终於抬头,独眼在烛光下泛h:「无运仔也敢来鬼市?」他忽然凑近,鼻子ch0u动,「…你身上有绝雾砂的味道。」枯爪般的手猛地抓住江弃手腕,「锈铁帮的货,你用过?」
江弃反手扣住老头脉门:「我要见吕半瞎。」
老头独眼眯起,突然咧嘴笑了——满口牙齿竟被打磨成骰子点数的形状。
「进去吧。」他踢开身後看似封si的木箱,「记住,鬼市的规矩是…」
「不问真名,不点灯火,不回头。」江弃接话,钻入木箱後的暗道。
第二节
暗道尽头豁然开朗。
数百盏碧绿灯笼悬浮在半空,照出地下溶洞的轮廓。岩壁上凿出无数神龛,每个龛里都摆着匪夷所思的「商品」:泡在药酒里的气运光雾、刻满符咒的活人头骨、甚至还有会哭笑的陶瓷娃娃。
江弃在「贩运区」找到了吕半瞎——
这乾瘦男人正在摊位前吆喝:「文昌气运贴纸!贴额头上半个时辰,背书过目不忘!」他举着张泛h的纸片,上面用朱砂画着拙劣的书卷图案,「只要三文钱!」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刚要掏钱,江弃突然cha话:「文昌气运的光雾该是金se带墨香,你这张…」他指尖一搓,纸片燃起诡异的蓝火,「掺了屍油吧?」
人群哗然散开。吕半瞎不慌不忙从桌下又掏出一叠纸片:「小兄弟识货啊!那要不要看看真正的宝贝?」他掀开衣襟,内衬缝满密密麻麻的小口袋,「武曲、医心…连饕餮都有,当然——」
他凑近江弃耳边,热烘烘的口臭喷来:「都是假的。但我有法子让检测法器也认不出。」
第三节
「你要伪装成饕餮气运者混进天命教派?」吕半瞎的藏身处是个塞满杂物的地窖,他正用石臼研磨某种带腥味的粉末,「找si也别拖上我。」
江弃抛出青穗留下的半截藤蔓:「用这个能做出我的气运假象吗?」
吕半瞎突然僵住。他颤抖着捧起藤蔓,独眼另一只是玻璃珠竟泛起水光:「…农穑气运的残根?那小丫头还活着?」
原来十年前,青穗曾偷偷治癒过吕半瞎中毒的妻子。虽然人最终还是si了,但多活的半年,让吕半瞎从此只骗富人,不欺贫民。
「…我有个法子。」他翻出个生锈的铁盒,「气运模拟器,锈铁帮的失败品。能让无运者头顶暂时浮现光雾,但…」他苦笑,「用久了,真气运者会闻到你身上的铁锈味。」
江弃已经在脱外衣:「怎麽用?」
「急什麽!」吕半瞎踹开墙角的暗格,取出三颗蜡丸,「先吃幻声丸——饕餮气运者吞噬他人气运时,会发出蛇类的嘶嘶声。」
江弃吞下蜡丸,喉咙立刻火烧般疼痛。吕半瞎却突然用针刺破他指尖,将血滴在藤蔓上。
藤蔓接触血滴的瞬间,竟蠕动着长出几片新叶!
「果然…」吕半瞎脸se凝重,「你的血能激活残缺气运。但记住——」
他话未说完,地窖顶部突然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
两人同时抬头。
咚。咚。咚。
像是有人拖着铁链在头顶踱步。
第四节
吕半瞎灭了灯,示意江弃躲进装腌菜的陶缸。
透过缸壁裂缝,江弃看见地窖门被缓缓撬开。一双穿着官靴的脚踏进来,靴筒上绣着天命教派的火焰纹。
「吕先生。」来人声音温润如春风,却让吕半瞎瞬间汗sh後背,「教主很喜欢您上个月提供的假运丹呢。」
是岳承运!
江弃屏住呼x1。岳承运头顶的光雾透过缸壁清晰可见——血刃与铁甲交织,却有三分之一染上了诡异的黑se,像被什麽东西w染了。
「…我要的东西呢?」吕半瞎声音发颤。
岳承运放下一只皮袋,倒出十几枚玉牌,每块都刻着气运名称:「最新一批气运税的标本。但您得先告诉我——」他忽然ch0u刀抵住吕半瞎喉咙,「为什麽打听归墟容器?」
江弃浑身血ye冻结。归墟容器?是指青穗?
吕半瞎的独眼转向陶缸方向,突然大笑:「因为老夫想当神仙啊!」他猛地踹翻灯油罐,火苗轰地窜起,「跑啊小子!去锈铁帮找——」
岳承运的刀光闪过。
吕半瞎的头颅飞起时,嘴唇还在蠕动,无声地拼出两个字:
「铁手。」
第五节
江弃从鬼市排w渠爬出来时,天已微亮。
怀里的「气运模拟器」沾满吕半瞎的血。他机械地走着,直到被一堵高墙挡住去路——抬头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锈铁帮总部门口。
大门紧闭,门上新钉了块木牌:
「即日起,锈铁帮不再承接任何无运兵器订制。」
旁边还贴着张泛h的告示,墨迹未乾:
「寻人:吕氏遗孀,携归墟图投案者,赏千金。」
江弃突然想起吕半瞎最後的口型。
他绕到後巷,找到那扇只有核心成员知道的暗门,却发现门缝里塞着半片碎镜。镜面用血画着箭头,指向地下。
顺着箭头挖开浮土,露出个生锈的铁盒。盒里是把奇形匕首——刀刃中空,内藏机关;另有一张字条:
「小子,这把噬运刃能暂时ch0u取他人气运。
但每用一次,你会忘记一段最珍贵的记忆。
——你妹给我的藤蔓,我藏在刀柄里了。」
江弃拧开刀柄,果然看见那截乾枯的藤蔓。当他指尖碰到藤蔓时,突然头痛yu裂——
幻象再现:青穗被铁链锁在祭坛上,玄微子正将一枚铜钱按在她眉心!
更可怕的是,铜钱上的花纹…
和他父母留下的那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