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张宇坤赖宁郑佩琪 本章:第22章

    “我也不想我妈总来问你们要钱。”粉衣服的小姑娘轻声说,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好像又要哭了,她说:“为什么啊,你爸爸为什么要害死我爸爸啊……”

    夏仪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聂清舟脚步轻轻地走了过去,打开手里的伞撑在夏仪头顶。

    夏仪感觉到雪消失了,她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头顶的黑伞,还有伞下围着棕色围巾的男生。那条棕色围巾,还是夏奶奶新给他打的。

    他伸出手把灰色的毛绒护耳戴在她头上,盖住她的耳朵。

    在这一刻夏仪突然想,如果聂清舟是她的话,会怎么安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像他这样敏锐、温暖又光明的人,会说些什么?

    她于是转过头去面对那个肩膀颤动的小姑娘,思索了一小会儿,生涩地尝试着说:“时间还很长……所有一切都会过去,以后我们都会长大……你还会有新的家庭,新的亲人。你会成为非常优秀的人,过得很幸福。”

    聂清舟怔了怔,然后轻轻地笑了一下,又觉得有一点心疼。

    最无辜的人失去了最多的东西,只好彼此怨恨。就像这个女孩怨恨夏仪,夏延也埋怨夏仪,好像这样就能在重负中喘口气。

    然而夏仪怨谁呢?

    他觉得夏仪好像并没有怨恨任何人,就像她也没有想过要依靠任何人一样。她不会告诉谁她的喜好和她的想法,她就像是个客气的,从不挑三拣四的客人。

    那个女孩终于离去之时,聂清舟摸了摸夏仪的短发,夏仪转过头来看他。

    聂清舟笑道:“夏仪,把头发留长吧。”

    夏延说夏仪是从开始打架之后才剪短头发的。奶奶可惜了很久,但是夏仪说她喜欢短发,短发很方便。

    他知道她更喜欢长发,十年后她有一头及腰的,蓬勃的美丽长发。

    “我觉得你长头发一定很好看。”

    夏仪低下眼眸,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护耳,说:“我会不习惯。”

    “总会习惯的,就像你习惯短发一样。而且现在没有必要再留短发了,不是吗?”

    我们说好不要再使用暴力,你可以稍微放纵一点自己的喜好,露出一点自己的弱点。

    夏仪看了眉眼弯弯的聂清舟一眼,又转过头去。

    沉默许久后,她含糊地嗯了一声。

    第35章

    、新年

    那天吴婧走了之后就没有再来过夏家杂货店,

    除了聂清舟和夏仪之外,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来过。

    聂清舟有时候想,要不是他看见了吴婧,

    夏仪会跟他说这件事吗?八成也不会的吧。她的沉默里究竟埋藏着多少秘密呢?

    他是一个作弊者,

    靠着十年后的信息,一次又一次接近她。

    这场无人知晓的风波过去,新年就喜气洋洋地大踏步走过来了,

    除夕之夜聂家包饺子的时候,

    门外的烟花鞭炮声热热闹闹地响起来,像是滋啦溅油的大锅一般。第一声炮响的时候,聂清舟愣了愣,饺子馅儿险些掉到桌上去。

    省城城区过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常川这样的县城可不管那些,怎么热闹怎么红火怎么放,烟花烧得天都亮了几分。聂清舟在城区过了太多安静寂寞的年,早就忘记了鞭炮烟花响成一片的年该是什么样子了。

    聂爸爸见聂清舟总往窗户外面看,

    以为他是想去放烟花,

    大手一挥免去了聂清舟包饺子的任务。他让聂清舟拿上家里的烟花爆竹,

    和楼下夏家姐弟一起去放烟花,到点儿回家吃饭就行。

    聂清舟闻言立刻捏好最后一个饺子褶,

    奔去柜子那里拿烟花,匆匆地穿上外套换了鞋子,

    蹬蹬蹬地下楼了。聂爸爸看着聂清舟的身影,

    笑着感慨道:“小舟现在真是沉稳了,

    回来这么久,

    还是头一次他孩子模样。”

    聂妈妈也望着聂清舟的背影,

    面露一丝忧虑神色。

    夏仪家的门被敲得咚咚响,

    她走到门边去打开门,就看见聂清舟站在门口。他穿着黑色的长羽绒服,围着棕色围巾戴着黑色的手套,硬硬的短发支棱着,非常利落帅气。

    他举高了手里的塑料袋,偏过头笑起来,露出小小的梨涡:“喊上小延一起,我们去放烟花吧!”

    他笑得非常开心,像个小孩子一样,以至于夏仪愣了愣,才回答:“好啊。”

    聂清舟、夏仪和夏延就穿得严严实实的,在除夕夜挂满红灯笼的街道上走着。聂清舟带头找到了楼与楼之间一片空旷的地方,前几天连着下了几天雪,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白茫茫的一片。

    夏仪和夏延也从店里拿了一些烟花出来,他们可谓是弹药充足,三个人商量着在雪地里摆了个2012的造型。

    聂清舟把打火机递给夏延:“你来点火吧!”

    夏延拿着打火机,愣了愣:“我点?”

    因为腿脚不方便的原因,烟花爆竹这种东西,以前都是大人或者夏仪去点的。

    这次夏仪也想拿过夏延手里的打火机,聂清舟制止了她:“这种烟花烧起来很慢的,小延没问题。要是他摔了,我去就把他扛回来。”

    于是这个重任就交给了夏延,他十分郑重地拿着打火机,颇为紧张地挨个点燃引线,仿佛在做化学实验一样认真。点到最后一支的时候,第一支正好开始往天上蹿烟花,吓得夏延往夏仪聂清舟这边蹦了两下,刹不住车被夏仪一把捞住。

    他趴在夏仪的臂弯里,手扶着夏仪的肩膀,第一次和夏仪有这样类似于拥抱的接触。夏延愣住了,夏仪也有点不知所措。

    聂清舟非常自然地拉起夏延让他站好,在震耳欲聋的烟花声音里指着天空对这姐弟俩说:“快看啊!”

    于是夏仪和夏延都抬起头望向了天空,天空上此起彼伏的烟花完全看不出地面上摆的“2012”的影子,只是层层叠叠地绚烂着,一簇簇火焰冲到天空里,然后散作漫天的各式花样的光亮,五颜六色交相辉映。仿佛春夏秋冬的花都赶着要在这几秒间,在这深黑的夜幕上开个遍。

    不只他们在放烟花,事实上整个夜空都被各路人马放烟花所占据了。聂清舟想,他多少年没有看到过这样布满天空的烟花了。

    他总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大,很宽阔。但在这种时候,他却觉得这个世界也很小,小到一个小小县城的烟花、鞭炮和欢声笑语就可以填满。

    他转过头去,夏仪和夏延也抬头看着烟花。夏仪的眼睛映着烟火,闪着缤纷的色彩,像是黑欧珀一般,她戴着她灰色的毛绒护耳,像是一只安静又美丽的猫。

    她身上很不怕冷,但耳朵似乎很怕冷,艺术家的耳朵总是敏感的嘛。

    聂清舟这么想着,他偷偷把手伸向身后的花坛,握了一个雪团出来。然后他默默地远离夏仪和夏延两步,然后大声喊道:“夏仪!”

    夏仪回过头来,被迎面一个雪团砸中了肩膀,她愣愣地看着聂清舟,脸上还沾着雪球破裂溅到的残雪。

    夏延先反应过来,他迅速从地上捞了一把雪,拍实了就往聂清舟身上丢:“你打我姐!”

    聂清舟灵活地躲过,笑嘻嘻地说:“哈哈哈没打到……”

    话音刚落,他的头上就炸开了一团雪。聂清舟望向仍然保持着抛掷动作的夏仪,束起拇指:“还是你狠。”

    烟花落了,这片空雪地就成了战场。这三个人在一小片地方上绕圈跑,你来我往地砸着雪球,聂清舟对夏延也毫不客气,夏延自然也是。不过本来是夏延和夏仪一起对阵聂清舟的,也不知是哪个雪球飞错了地方,很快就变成了三人各自为营的混战。

    他们一边扔一边躲,雪球嗖嗖地飞出去,再噗噗地炸开来。三个人身上脸上都是雪,脸冻得红扑扑的,看起来狼狈极了,但是谁都不说停,谁也不认输。

    聂清舟笑得停不下来,露出洁白的齿列,夏延也笑了,他一瘸一拐地到处扔着雪球,眉毛都白了。最后夏仪也笑了,她微微弯起唇角,眼睛亮晶晶的,盛着显而易见的快乐。

    烟花偶尔把这雪地照亮,然后又暗下去,他们在这明明灭灭中,在雪地上留下无数脚印和花纹。

    待战事终了,夏延气喘吁吁地仰面躺倒在雪地上,聂清舟和夏仪走到他身边,一个人拉他一个胳膊。

    “怎么啦,小少爷这就不行啦!”

    聂清舟调笑道。

    夏延任由这两个人拉着他,自己一点儿力气也不使,也不肯站起来。他看着天空上不知是谁家放的璀璨烟火,突然说道:“不是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吗?”

    聂清舟想,哦对,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古老得掉渣的预言了。他高中时还兴奋地期待了一下会不会发生什么,结果除了考试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延笑了笑,他看着天空说:“突然觉得,世界末日也没关系了。”

    在地上摆2012的图案时他想着,如果明年真有末日,那这该死的世界毁灭就毁灭吧,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此时此刻,也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这个预言和他失去了关系。他不期待,也不畏惧,这个结论好像没有变,但又完全不同。

    聂清舟一使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破坏气氛地说道:“担心什么世界末日啊,先担心你这件羽绒服还能不能穿了吧。”

    他替夏延拍掉身上的雪,称赞道:“你战斗力还挺强啊,下次打雪仗一定找你。”

    夏仪扶着夏延的胳膊,她看着他冻红的手,沉默一会儿然后把自己的护耳摘下来,放在夏延手里。

    “帮我拿一下。”她这么说道。

    夏延握着那温暖的护耳,怔了怔。

    聂清舟笑起来,在夏仪转过身开始收拾东西时,他低头对夏延轻声说:“你姐姐怕你手冷呢。”

    夏延有点口是心非地说:“不用她这么好心,她装什么酷啊。”

    “看看看看,就是这句话。她不是装酷,只是怕听到你说这种话,怕你拒绝她吧。你姐姐是个坚强的人,但是对你可是很柔软的。”

    聂清舟搂着他的肩膀,笑道:“回去喽!过年喽!”

    这个除夕,应该是聂清舟这十年来度过的最热闹最快乐的除夕。

    但是他很快发现,这个年有点过于热闹了。从大年初一开始,聂家就忽然冒出了一大堆平时根本不走动的亲戚。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们在他们的日常生活里也没见谁搭把手,一过年却都亲热得仿佛天天照面似的。有时候是聂家父母带他去人家家,有时候是人家来聂家,有时候还有什么远方姑姑舅舅奶奶的酒席要去吃。

    这场春节社交里,聂清舟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发现演戏的不只是他一个人了,这周围嘘寒问暖的亲戚们哪个不是在演戏。

    某个堂姑拉着他的手说:“哎呀小舟长高了,学习怎么样啊?今年上初几啊?”

    聂清舟想,您去年说的话也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他面带笑容,乖巧道:“高一了堂姑。”

    “哎呦哎呦,小舟真是长大了,懂礼貌了!”堂姑惊叹道。

    聂清舟不出意外地成为了这场一年一度的大社交里最大的惊喜。每个亲戚都要把他的巨大改变夸一遍,并且在走动中宣传出去,结果去酒席的时候,聂清舟就突然变成了焦点人物。

    酒席谁都要来跟他说两句,有孩子的就拉着孩子说要向哥哥学习。更有甚者,因为他的出名,他被叫去了成年男人的那一桌,被迫听他们高谈阔论,还被灌酒。

    他默默地一边夹菜,一边听着这些小城的中年男人预言世界未来的经济形势,政治走向,国家政策,军事布置。心想这可真是天马行空,一个都不对。

    他们觉得欣欣向荣的某些国家,十年间会陷入泥沼,甚至成为废墟。他们仰望向往的强国,以后会更残暴,更嚣张,但也走向衰落。

    所有人都会经历灾难,又从灾难中站起来,但是直到他生活的那年也不能完全摆脱。

    这个世界会有越来越多的焦虑和对立,也会变得非常复杂,非常混乱,没有人能看清。

    聂清舟叹息一声,看见某个男人站起来,举起酒杯:“来来来,为了美好的明天!新年快乐!”

    聂清舟也举起他的酒杯,和这些陌生的亲戚们碰杯,然后把辛辣的液体灌进喉咙里。

    虽然这个世界的明天不一定会越来越美好。

    但是无论如何,新年快乐。

    第36章

    、阳台

    被安排在成年男人一桌的结果是,

    聂清舟是被聂爸爸扛回来的,他晕晕乎乎地歪在聂爸爸身上,聂妈妈在旁边怪道:“干嘛让孩子喝这么多!”

    聂爸爸满脸通红但是精神头好得很,

    他喝的酒比聂清舟只多不少,

    奈何是天生好酒量,走路晃都不晃的。他开心地说:“过年嘛!高兴嘛!咱小舟现在这么优秀,可不得让大家都看看!都夸夸!”

    聂清舟突然一个翻身搂住聂爸爸的脖子,

    含糊不清地说:“叔叔,

    开心吗……”

    “开心,开心!你看这孩子,喝多了就乱叫人了……”

    聂清舟满足地点点头,头一歪再次倒了下去,被聂爸爸聂妈妈放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只觉得头疼得厉害,翻过身去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晚上十点半,

    窗户外的烟花爆竹声还不知疲倦地响着。

    他大概也就睡了一个小时,

    但是神志已经基本清醒了,

    不仅头疼还口渴。聂清舟想着这真是久违的宿醉感,他从大学毕业之后就没喝醉过了吧。他从床上坐起来,

    默默地摁了一会儿太阳穴,然后起床穿上毛衣,

    准备去客厅倒杯水喝。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

    就听见客厅里聂妈妈的声音。

    “我总觉得小舟不太对。”

    聂清舟的手顿了顿,

    他悄无声息地把门关小了一点,

    只留一条缝。

    客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

    聂妈妈坐在沙发上,

    而聂爸爸背对着他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正在燃烧的烟。

    “有什么不对的?别疑神疑鬼的。”聂爸爸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你不觉得这次回来,小舟变化太大了吗?虽然说是变得懂事了,但是好像对我们更疏远了。我总觉得他不对劲,他不像小舟。我记得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像是中邪之类的?”聂妈妈面色忧虑。

    聂爸爸立刻呵斥她:“大过年的说什么呢!小舟变化……是大了点,但他不是变得更好了吗?你难道喜欢他从前那不三不四的样子?”

    聂妈妈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很离谱,她垂下脑袋,肩膀也耷拉下去,像是有点灰心。

    “小舟现在看起来……是挺好的,但是他要不是小舟,好不好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看着他,有时候觉得挺可怕的。”

    “你别想那么多,孩子就是暑假看到我们辛苦,懂事了长大了。他不是小舟,还能是谁?”

    “……唉,也是,可能是我最近更年期,心态不好,想太多了。”

    聂妈妈的声音低下去,率先认输了。聂爸爸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安抚着说:“你就是最近太累了,等小舟上了大学,咱就能轻松点了。咱再苦几年,把这套房的房贷还了……”

    聂清舟静默无声地站在门边听着,手握在门把手上许久不动,待客厅的灯光终于熄灭时,他才轻轻地把房门合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就像他打开房门一样,无人察觉。

    聂清舟回到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披上外套打开房间的阳台门,走到了阳台上。冬日的风刺骨寒冷,一下子就把他吹透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绞着双手,趴在阳台栏杆上。

    屋外的天空里明明灭灭亮着烟花,爆竹的声音还热闹地响着,聂清舟的眼睛里装着满世界的烟花,却觉得心里空得很。

    ――他要不是小舟,好不好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看着他,有时候觉得挺可怕的。

    他还是头一次听别人说他可怕。

    不过好端端的一个人身体里换了另一个灵魂,确实挺可怕的吧。配个氛围感强的BGM都能拍恐怖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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