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君子还是笑咪咪的:“就是一百万,嫌贵可以不买,没人逼你们,又不是非得不可的东西,我不算故意为难。”
大汉丙奸笑道:“一百万就一百万,回头给你。……你呢,你的葫芦我们也要了。”后面这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不卖,也不送给你!”我答得很干脆。
大汉丁:“你也不看看我们是谁?”
“我不想看,你们可以试一试在火车上抢劫,否则不必和我说话。”我是对着车窗外说的,眼睛更本没有看他们。
大汉丁面露凶光正要动手,大汉丙拉住他:“兄弟,别在火车上为这种事情卖命,那小娘皮就是想要个玩艺,有两个够了!”说完伸手就去拿风君子放在小桌上的那个葫芦,风君子只是看着也不阻止。金爷爷将葫芦也放在小桌上,几位大汉一并拿走扬长而去。
我看着金爷爷的表情,感觉有人要受教育了,而看风君子的表情,感觉有人要倒大霉了。风君子看我却很不服气:“凭什么就抢我们的葫芦,却放过了你?”
金爷爷笑了:“小野的葫芦里没东西,抢去了也没什么用。”
我也笑道:“大概是因为看不清我的底细,混江湖的也怕碰到硬点子,而你们一老一小看上去就好欺负。……你们的葫芦究竟有什么古怪?”
风君子与金爷爷相对一笑:“我们两个更好欺负吗?”却不回答我的问题。火车上其他人看见我们的东西被人强索而去,居然还有说有笑,纷纷摇头不解。
……
凝翠崖真不愧“凝翠”之名,走进这一片山区就知道了。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陆续可见冲蚀形成的断层地带、石柱、天坑、溶洞等。此地气候长年温暖潮湿,虽然巨大的岩石断层随处可见,但都覆盖着一层绿色的地衣状植被。
自古以来原始森林的腐枝落叶堆积在脚下,气息与山中花草散发出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叫做“瘴”的东西笼罩在地势较低的大片山谷中,连中午的烈日也只能驱散少许。瘴气有毒而山间无路处处危险,这不是一个人来的地方!还好我们都不是一般人,一路穿山越谷来到凝翠崖下。
一片高大的绝壁耸立在眼前,周围瘴气环绕,岩石表面全是翠绿色的苔藓。抬头向上看去,一眼见不到顶端,只能看到天际有一片粉红色的烟雾——那就是有名的邪樱迷雾。这个地方却有一处人工遗留的痕迹,只见山崖上十丈高处有两个朱红色巨大的摩崖刻字——凝翠。
风君子皱了皱眉头,掏出两片新鲜的茶树叶递给金爷爷和我:“含在舌下,可解瘴气和迷烟。我知道你们不怕,可还是有所准备的好。”说话时我发现他的舌下一直含着同样的叶子,我和金爷爷一人接过一片也含在舌下。
我突然想起我身上也带着东西,掏出几枚碧绿色的丹药道:“这是紫英给我的,说是能克制邪樱迷雾,登崖前服用。”金爷爷摆手说不必了,风君子接过一枚服下。
抬头看了看崖顶,风君子说了声:“我上去了。”抽出黑如意一挥手,脚下一团黑云升起,托着他的身形如腾云驾雾般向崖顶飞去。
这小子只顾自己会飞,难道要我一个人爬山?金爷爷看着我呵呵笑了笑:“不管他,你有金龙锁玉柱护体,我可以带你一起上去,保证比那小子更快。”说完他取出四寸雷神剑向天空一指,另一只衣袖向我卷来……
我觉得身体被一道电光吸了进去,随着这道光芒向天空电射而去,没有风声,却感觉到全身上下都要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挤碎,耳边也是奇异的兹兹做响——守正真人御雷神剑飞天,速度太快了!
难受只是一瞬间,转眼我们已经冲过粉色迷雾落在凝翠崖顶上。凝翠崖上的风光与山下迥然有异——清爽中还带有温和的仙灵之气,这种气息我在浮生谷、正一三山、菁芜洞天中都曾感受到,只是各自的妙处与精纯程度不同。这是峰尖下的一片平地,地势很象黄山的玉屏峰前,只是这里的峰峦是一片翠绿的屏障。翠屏环抱下有几间前后相连的石屋院落,院墙上爬满了青翠的藤蔓,藤蔓上开着一穿串串豆瓣似的花朵。
在峰顶的悬崖四周,很有规律的生长着几圈不高大但树冠很茂盛的花树。这种花很是奇特,几乎看不见花萼,粉红色的一蓬蓬顺着枝条团团锦簇,远远看去就象连成一片的花海。在这片花海四周与上空,有粉色的迷雾笼罩,恰好围住了整个凝翠崖顶,象一道天然的藩篱分界。然而这片粉雾只在四周环绕,峰顶中间我们所站的位置却是清清朗朗。
我刚刚看清凝翠崖上的情形,一片黑云卷来又在眼前收起,风君子也到了。守正真人说的没错,我们比他更快。见人齐了,守正上前一步冲着石屋的方向抱拳道:“在下正一掌门守正,与风君、石野两位同道,拜访昆山子道友。”
守正真人话说的客气,话音中隐含的法力一点都不含糊,柔和无伤但穿透力极强,就算那个昆山子在几十丈深的地底睡觉也能给叫醒了。他的话音刚落,翠屏峰顶上急射出一片血红色的诡异霞光向守正袭击而来。虽突然,但以守正的修为自可应付,只见他微一弹指,指间飞出一道金蛇似的光芒在身前划了个圈,破了对方的法术。金蛇收起、血光散去,我们身前多了一个形容怪异的人。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比我们三个都矮了半头,批着一件大红猩猩的斗篷,一头浓密的黑色直发有几尺长,几乎要垂到膝弯,看双手如鹰爪,指甲卷曲在指尖不知有多长。脸色煞白五官轮廓带着凶悍之色,鼻梁很高鼻尖如弯钩,不大的眼睛精光四射非常诡异。这人长得够难看的!几乎让人错以为是大白天闹鬼了,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想起了小时候夜里做恶梦的感觉。
怪人一出现,似乎对守正真人的出手有几分意外,用金属摩擦般难听的声音问道:“有两下子!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他说话时只盯着守正,把我和风君子就当作不存在。
本来我们三人就以守正真人为首,场面话都由他说。守正道:“贫道是芜城正一门的掌门人守正,这两位道友……”
他话未说完就被怪人打断:“雷神剑、黑如意、青冥镜,和传说中的好像!你们是正一道人在东昆仑留下的传人。”原来刚才守正真人祭出了雷神剑,而风君子手握黑如意就一直没有放下,我也取出了青冥镜凝神戒备——这个怪人刚才不打招呼就出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守正微微一顿,接着道:“风师弟与石道友并非正一弟子,而贫道确是正一祖师的嫡传后辈,至今已是第二十一代。听道友所言,你一定是来自西昆仑了?”
怪人:“不错,我就是来自昆仑仙境的昆山子!这东昆仑又不是你们家开的,难道我不可以来吗?”
守正:“千年前的事情早已过去,当年之约不过是为了不将修行人的争斗带入人世间。道友自仙境而来,作为修行同道当然欢迎。但在红尘中行走就要守此地的法则。”
昆山子:“我听说东昆仑有什么三大戒,我并未违反。”
守正:“道友没有违反三大戒,但是你强夺凝翠崖道场,出手打伤了九黎散人。这无故伤人夺府之事,在东昆仑是不允许的。”
昆山子:“请问这凝翠崖是那个棕发老头造出来的吗?”
守正:“当然不是,秉天地造化而成。”守正真人还真有耐心,和颜悦色的与昆山子谈论。如果今天以风君子为首,我估计他已经挥着黑如意上去干了。
昆山子:“既然不是他的,他能占我为什么不能占?他不是我的对手将洞府让出来就是。我没想伤他,是他非要和我拼命。”
守正:“凡事讲究前因后果,九黎散人师徒三代居此二百年,布下温火玉大阵聚天地灵气,种植邪樱花篱为洞府屏障。就连那石屋居所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他们置备,道友你对此无有尺寸之功,怎能凭强力掠夺呢?”
守正真人一番话说得昆山子愣住了,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好像是头一次听见什么希奇古怪的理论。他想了半天一甩黑发,气势汹汹道:“天地万物为我取用而已,得道之后又不带走!……我们西昆仑中就有不少仙人遗迹,还不是谁有本事抢到就归谁?就连你的祖师爷正一道人飞升后留下的仙府,至今就换了好几代主人。那个九黎自己没本事守住,就不要占这个地方。”
守正:“九黎不是占据此处,这处洞天本就是他和他的两代先师所建造。假如人人只知占据不知营建,你又到那里去占呢?……如果九黎飞升又没有留下继承传人,道友来此也情有可原。”
听到这里我也觉得这个昆山子思想不是一般的偏激,看来在西昆仑中的耳濡目染就是这样。我不好打断他和守正的谈话,却忍不住在一边对风君子抱怨道:“百年大计,教育第一啊!从小没学过好,长大了也不懂道理,这样的人还成什么大道?”
风君子也阴阳怪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古来生而知之为圣人,有人观察世间自然就会有所感悟,不是凡事都需要师父教的。自己不学好,在修行中到底是落了下乘。占什么样的洞府,这一世也成不了大道。”
我们几人的话把昆山子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一跺脚发狠道:“你们两个小子在说什么呢?是在骂我吗?”
风君子憋了半天终于等到说话的机会,他指这昆山子的鼻子喝到:“我问你,你身上穿的、手里拿的是不是都来自天地?没有一样东西是凭空而出的,就连你的身体也是食五谷、聚精气而成。老子今天也强占一把,把你扒光了,再拆骨剔肉,让你只留一丝元神滚回西昆仑。你干不干?”
风君子的话比昆山子还狠,连守正真人也苦笑摇头。昆山子听见这番话煞白的脸胀得通红,可见他没有戴面具,就是天生那么难看。他看了看风君子,又看了看守正真人,狠很的说:“今天我有事情要想,就不为难你们。你们几个将手中的正一三宝放下,就可以下山了。”
守正真人一听昆山子说出这种话,叹了一口气闪到一边不再言语,我也感觉今天不动手恐怕是不行了。我上前一步道:“既然道友一意孤行,有人打败你那又如何?……”
我话还没说完,风君子已经飕的一下蹦了出去,挥舞着黑如意叫道:“守正、石野,你们千万别拦着我,……我要跟他单挑!”
------------
170回 见五官端正,悟相由心生(上)
170回
见五官端正,悟相由心生(上)
风君子蹦到前面大喊要和昆山子单挑,而昆山子皱着眉头看着他好像在思索什么问题没有反应,显得风君子很是滑稽。风君子一个人叫了几声见没人捧场,回头向我和守正真人道:“你们怎么不拦着我?”
怎么不拦他?他要蹦出去我是拦不住的。而守正真人微微一笑道:“风师弟要独斗昆山子道友,贫道也想开开眼界。……你就单挑吧,我为你掠阵。”守正真人也有搞笑的时候,居然不劝阻反而跟着起哄。
风君子只得又转身以黑如意一指昆山子:“你听见没有,我们三个派我做代表跟你单挑,你也不用跟我客气,该出手就出手吧,等我把你打完了再讲道理。”
昆山子刚才走神了,现在才回过神来看着风君子道:“你要单独挑战我?那好,你来吧——”言毕一卷斗篷身形飞到了半空,风君子一挑黑如意裹着一团黑烟也飞到了天上。这两人说打就打,不约而同没有在凝翠崖上动手,而是跑到天上斗法。
再抬头看凝翠崖的上空,一片片红影飞旋纠缠着一团团黑气四射,两人已经斗的难分难解几乎分不清身影在何处。我不无担心的对守正真人道:“风君子没事吧?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他。”
守正真人:“这昆山子身份特殊,想法也很怪,分不清道魔正邪。我们一拥而上不太合适,先让风君子试试他的底细。如果连风君子也不是对手,那这个人还真是个大麻烦。你放心,该出手时我自然会出手的,风君子不会有事。”
已经过去几柱香的时间,天上那两人越打越高,场面已经不是简单的红影黑气。只见半个天空都是红光闪烁带着霹雳之声,而红光中有巨大的黑色旋涡冲突,似乎搅得整个天空都在晃动。连我们所立足的这座巨大的凝翠崖,都隐约在发颤。这幸亏是在远离人烟之处,否则又会成为一种罕见的神秘现象。
守正真人脸色有些沉重,沉声道:“这昆山子的一身修为,比我也相去不远。”
我问道:“风君子是对手吗?”
守正真人:“风君子出手在他之上,但是这等高人之间的斗法,除非是生死相搏宁为玉碎,否则很难一举制服对方。……放眼东昆仑,能够与昆山子一战的恐怕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不会超过十几个。……要想出手一举拿下,恐怕只有天月大师那等修为才行。”
“风君子制服不了他吗?”
守正真人:“看情形,他可以不败,但取胜很难。这个昆山子的修为我已经看的清楚,可风君子的底细如何,说实话我一直不太明白。”
听说风君子至少可以不败,我也松了一口气,安静的去看天上的斗法。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整个天空都成了红与黑的撕扯与撞击,天光都暗了下来,周围不断传来沉闷的呼啸之声。如果定力不好的人,此时此地恐怕连站都站不住。
就在此时,满天的红影突然一收,聚成一道红光向远处飞遁。而天上风君子大喊一声:“昆山子,你不要跑!”紧接着黑云收起凝聚成一道黑线向红光飞遁处追射而去。原来昆山子久战不下,知道面前这个人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而凝翠崖上还有两个不知底细的对手,就明白今日对敌讨不了好。他倒也干脆,打不过就跑!
今天来找昆山子主要目的不是打架,而是把事情搞清楚,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我不会飞没办法阻止,而守正真人当时就出动了。只见红光刚刚飞走,一条金蛇似的闪电就从凝翠崖射向上空,去势极快拦在了红光前面。守正真人也飞上天了,而且他的速度是最快的,红光见金蛇拦路,调头回走,黑气也追了上来将他缠住。
这下天上热闹了,只见金、红、黑三色光影与云气盘旋,红光左冲右突始终无法摆脱拦截。想那昆山子今天也真是不走运,无论是守正真人还是风君子,一对一都不在他之下,何况两个人联手一起堵他,放眼天下几乎没人能跑掉。守正与风君子无伤人之心,那昆山子也不是易与之辈,困境中还在想办法挣扎。
只见昆山子一收斗篷,在空中一个急转向凝翠崖上直落。人未到,一线血色光芒就像一只巨大的手爪向我抓来。原来他发现天上那两个人不好斗,剩下的一个我好像是最弱的,这是来抓人质。我虽然不是他们那种高手,但也不是白给的,尚有一战之力。青冥镜飞到身前,化成一面巨大的光晕轮廓,满天金黑云色都倒映其中,向红色的光爪迎去。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天空中发出一声龙吟,我身前的青冥光镜巨大的镜面突然变黑了,变的没有一丝反光。紧接着一道金色闪电从天空劈来,没有劈向昆山子,而是劈向巨大的黑色青冥镜面。闪电劈在黑光中,消失不见,然后黑云涌动,镜面中飞出一条金龙。这巨大的金龙向天空飞去,那红色的光爪被金龙扯的粉碎,去势不停迎向了昆山子落下的身形。
青冥镜、黑如意、雷神剑合称正一三宝并不仅仅是一种说法,原来这三样法器由三个高手同时施展,还能合成一样妙用,就是镜面黑气中飞出的金龙。这种合击法术显然是守正真人发动的,他是正一门的掌门对此最清楚不过了。昆山子再强,无论如何也对抗不了这三宝合击的金龙之威。只听他怪叫一声,斗篷发出一团血光把自己罩住,伸手扔出一片黄色的光幕挡住金龙的来势。
这黄色光幕似乎十分神奇,与金色飞龙撞在一起光影同时碰碎消失不见。只听昆山子发出一声惨叫落在了凝翠崖上,然后场面被定格——
我手持青冥镜还站在那里,然而身高却矮了一大截,因为我脚下坚硬的山岩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变的比泥浆还柔软,我双脚直陷下去直没到大腿。守正真人已经落到我的身边伸手把我提了出来,鞋和裤子都成了碎片。而前面五丈远处,昆山子半跪于地嘴角也渗出了血丝,他却一动也不能动。因为风君子站在他身前,右手持黑如意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左手还拿着一片黄色的绸布。
“大夏龙绦!这是忘情宫之物,我当年送给小辣椒的。……怎么会到你手里?你快说,你把小辣椒怎么样了?”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只有风君子气急败坏的连声发问。
“小辣椒是谁,怎么又扯上了忘情宫?”守正真人在我身边不解的问了一句。
还好我听说过这段往事。小声的将当年有人上忘情宫挑战天月大师,被风君子一顿弹弓打回,打破了鼻子临走还带走一块擦鼻血的大夏龙绦等等经过简单的讲了一遍。守正真人也听得目瞪口呆。
“你再不说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那小辣椒可是我徒弟,虽然我还没有把她抓回来拜师。你们都是西昆仑来的,是不是你把她害了?这东西是你抢来的?”风君子还在连声喝问,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你还记得她吗?她是生是死你为什么要关心?”昆山子终于艰难的开口说了一句话,语音不再是难听的摩擦声,但显得很是生涩。
风君子:“废话!我就问你她怎么样了?”
昆山子:“你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你来。但是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风君子闻言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昆山子,惊愕道:“你,你,你就是小辣椒?这怎么可能!”
昆山子站了起来,脸上凶光不再,而是很落寞的说道:“当年你没有问过我的名子,我就叫昆山子。”
风君子:“你一直留在东昆仑没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昆山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守正真人与我道:“你们三人都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行走西昆仑也不会吃亏,尤其是刚才那联手合击一招,就算在西昆仑也难寻对手。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恐怕这一辈子也打不过你们,要怎么处置我随便吧。”
守正真人走上前去道:“昆山子道友,我们并不想怎么处置你。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你的伤人夺府之事,希望把道理跟你讲清楚,以后在东昆仑不能任意妄为。”
昆山子:“你们既然赢了,就说要我怎么办吧?”
守正没有说却问我:“石野,你看该怎么办呢?”
我看了一眼仍然是痴呆状的风君子,想了想说道:“我来做个和事佬吧,此事由昆山子道友夺九黎散人道场而起,那么昆山子应该归还洞府并且向九黎师兄道歉。九黎现在已经没事,我们再劝说几句想必不会太为难,做为道歉,昆山子应该为九黎师兄做一件事,这我会亲自去问九黎。……还有,以后昆山子道友行走东昆仑,应该守这里的规矩,不能再做这种任性妄为之事。你看可不可以?”
昆山子:“我既然已经任凭处置,没什么不可以的,大不了以后不伤人夺府就是了。……这凝翠崖又不是你们的,你们夺回来是想自己用吗?”
守正摇了摇头:“我等并非为私,这凝翠崖当然要归还九黎。”
昆山子:“九黎散人许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这样帮他?”
守正:“好处倒没有,不过这样对大家没有坏处。再说了,真正的好处是三言两语很难说清的。”
昆山子:“我不懂,你对我说清楚。”
我叹了一口气插话道:“今日他人有难你不帮他,他日你有难别人又怎能帮你?天下人不相伤而互利,不是人人安稳祥和吗?”
没想到我简单的一句话,却说的昆山子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你们都有人帮,可谁帮我报仇……”这一哭就是老半天,我和守正真人只能看着。
我现在知道了昆山子就是小辣椒,他应该是个女的。可这个女子长的也太难看了,比鬼还要难看几分,难怪我们都没有看出来!风君子说当年的小辣椒是个很漂亮的大姑娘,是不是他年纪小记错了?或者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这人的情绪变化也太大了,刚见面的时候如凶神恶煞一般,讲了几句话又斗了一场法,居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时风君子终于从石化状态苏醒,将大夏龙绦又递给了昆山子:“拿着擦眼泪吧,你先慢慢哭。哭完了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仇,这些年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昆山子接过了大夏龙绦,抚着脸还是哭。我们三人都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围着她看西洋景,一副摸不到头脑的样子——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她哭的时间比斗法的时间还要长,最后终于止住悲声抬起头交代了她的来历。
昆山子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她本来在西昆仑跟随父母修行,她父母偶尔找到了一处仙人飞升后遗留的洞府。这本是好事,却成了祸端,这件事被另一伙修行人发觉,自称是这位仙人留下的弟子传人,上门要来求昆山子一家让出仙府以及仙府中之物。昆山子的父母当然不干,一番斗法受了重伤,拼尽余力带着昆山子逃遁,最终伤重不治,只留下了昆山子一人。昆山子当时只有八、九岁,已经能够记事却什么都不太懂。
------------
170回 见五官端正,悟相由心生(下)
170回
见五官端正,悟相由心生(下)
从仙府中逃出时,她带出了一本仙人留下的修行典籍,昆山子就照典籍独自修行。因为害怕秘籍被夺,她也不敢向人请教,只是自己体会不知对错,这样也修成了一身神通法力。昆山子长大之后行事任性而为,身边也没有人指教。她后来也夺了几处道场修行,总觉的不是太满意。
大约五年前,昆山子觉的自己的修行已成,来到当年父母曾找到的仙府想夺回来。结果那一伙人个个修为不俗,而且人多势众。一番混战昆山子杀了两个却最终不是对手被逼逃遁,结了大仇。她的仇家这次不愿意放过她,派人四处追杀,不得已昆山子逃出了西昆仑。
来到人世间以后,昆山子以为自己已经所向无敌,碰巧遇到一个修行人,一番斗法将那人制服逼问这东昆仑的第一洞府是哪里?那个倒霉的修行人告诉她是忘情天宫,而且天月大师也是当世第一高手。后来就有了昆山子跑上三梦峰挑战天月之事,结果被风君子一顿弹弓打跑了。忘情宫一败之后,昆山子知道自己的修为就算在人世间也不算绝顶高手,就在深山中藏匿起来继续修行。
她随身所带的那部秘籍越往后道法越是深奥,昆山子只是似懂非懂按自己的方式去修炼,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她的法力越来越强悍,样子却越来越丑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女子天**美,她自己也知道,所以一直就躲着不肯见人。她自己也感觉修炼似乎出了偏差,但她固执的认为是没有找到好的洞天府地,是这东昆仑的污浊之气影响了她的容颜。前不久恰好路过凝翠崖,见此地不错,依照她的习惯就夺了过来。——我听闻她的这段往事,回想起风君子曾形容她为梅超风,她某些地方跟金庸笔下的梅超风还真挺像的。
听完之后守正真人长叹一声:“昆山子,你为什么要夺九黎散人的洞府,难道忘了你父母之事吗?”
昆山子:“他们能夺,我为什么不能夺?”
守正真人:“这是一念之差,没人指点你就会误入歧途。你只想他人能夺你就去夺,可你想过没有,正因为他人夺府之事才有你父母之死,你才会受这么多磨难。这磨难你想要吗?你不想!既然你不想,就不要将同样的行为加诸他人。”
昆山子:“可是西昆仑没有你们这种人。”
守正摇头:“你又错了,西昆仑虽然我没去过,但不可能没有如我等之人。只是你幼年受伤,猜忌天下,不肯与人接近而已。其实你只要与九黎好好商量,以那九黎的脾气,留你在这凝翠崖上修行,和他做个伴也不是不可能。”
风君子插话:“想当初我和你打赌,你说输了拜我为师。如果你当时说话算数就拜我为师,天月仙子也会把你留在忘情天宫,那不比什么西昆仑仙府要强多啦,你还跑这些年干什么!……说起来都是你自己说话不算数,现在好了,你可以拜我为师了。”
昆山子低头不看他,口中答道:“刚才斗法,你也不比我强多少。”
风君子直皱眉:“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呢?就算你法力再强悍又有什么用?路走错了就越错越远。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再看看你的爪子和指甲!……我一看就知道你父母小时候给你洗过髓,而你的外门功夫也到了境界,可你看看人家——”说着话风君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道:“这也是外家护身功夫的最高境界金龙锁玉柱,你看这小伙长的多帅,而你是什么鬼样子?守正师兄,帮她把把脉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风君子的话说到了昆山子的痛处,她底着头主动伸出了如白鹰爪般的一只手。守正伸手搭脉,过了半晌才沉吟道:“根基是不错的,可道路走偏了,根本之错出在心性之源。不论哪门哪派的道法,关于静定的境界都是入门第一步,有可能你的魔境天劫就出了偏差。你的性格偏激坚韧,居然一路修行到了今天。……我问你,你打坐之时是不是一直有惊怖的景象环绕不去?”
昆山子:“是的,但我不去理会。”
守正真人:“不去理会是对的,幸亏你有如此心志才没有落入万劫不复。但总在这种定境中修行真不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下场。你的资质很好,悟性却差了一层,只可惜没有明师指点!”
风君子打断他:“这些话以后再说,你先说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
守正真人:“恐怕很难。除非——除非散去这一身邪功,重新开始筑基依正道而行,这个过程却是凶险无比……”
昆山子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听到这里突然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抽手向后蹦出老远,指着我们喝道:“你们别过来,别想废了我这一身修行。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我以后会回来找那个九黎老头的,不就是帮他做件事吗?你们别再跟着我了!”说完一卷斗篷,御起一道红光向天外飞走。
“小辣椒,你怎么又跑了?话还没说完呢!——”风君子一边喊着,挥起黑如意驾一团黑云追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不见,凝翠崖上只留下了守正和我。
“金爷爷,这次你怎么不阻挡了,就让风君子一个人去?”
守正真人:“他那是追徒弟去了,你没听刚才两人的说话吗?风君子是要收这个徒弟的,那昆山子正邪不分,魔道两可,要收服她恐怕要花一番心血。”
没想到凝翠崖大战一番的结果,是风君子要给我找个师兄弟,不,是师姐妹。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解的问守正真人:“风君子也曾经想收七叶为徒,可惜七叶没有答应,你说他这一回……?”
守正真人反问道:“你认为他是小孩脾气吗?是闹着玩的吗?”
“你说呢?我看有一点。”
守正真人:“确实是小孩脾气,但也是高人做为。他当初能看出来七叶如果不加约束放之江湖,可能会闹出大乱子,所以明知不可能还是要试一试。至于这位西昆仑来的昆山子,对付她最佳的手段就是收服在门下,否则无论怎样处置都不是很妥当。……他当年有可能是小孩开玩笑,现在恐怕是认真的。”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孤云门绯焱曾经想拜在忘情宫门下,可风君子故意阻止了。”
守正真人:“你是说忘情宫那场聚会吧?我后来听和曦与和锋讲到当时的细节,也能猜中一大半。风君子不收绯焱,那是他不敢。绯焱的心机和悟性不在风君子之下,一旦让她进了忘情宫将来恐怕会动了门派根本。一不小心整个忘情宫到了绯焱手里,事态就难以想象了。……想当初孤云门弟子中以绯焱修为最高,本来也是掌门传人,可孤霞大师在仙去前的最后一刻却决定将掌门传给绯寒,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想我明白了。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守正笑道:“应该问你怎么办才对!已经腊月了,我要赶紧回家打年货去了,就不能带你走了。你自己回去吧,这个地方不错,你可以留一天明天再走。”说完话向空中一抛雷神剑,身形化作电光而去。靠!能飞的都飞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不会飞的。
一阵清风拂过,四周的邪樱迷雾飘荡而不散,我觉的双腿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自己也笑了——上身还是整整齐齐,而下身光着脚,从大腿中部往下也都是光溜溜的,外裤和衬裤都成了半截短裤,样子十分搞笑。这副打扮可不能进接回去,就算我自己不在乎,大冬天走在路上别人也会把我当怪物。
走进那几间石屋,四处翻找一番,还真找到了衣物和鞋,应该是九黎散人之物,虽然不太合身但总比没有强。只是这裤子的样式有点古老,肥裆散脚,就像两条窄裙合在一起。算了,有的穿就不错了。眼见天色已晚,天边的霞光渐渐暗淡,而凝翠崖的地面却隐约发出微弱光毫,邪樱迷雾仍然可见——这就是九黎散人师徒几代布下的温火玉大阵的妙用。
我可不想半夜去穿行危机四伏的毒瘴丛林以及喀斯特山区,虽然不是太怕还是小心一点好,真要在凝翠崖上过一夜了。在石屋院落中有一间非常空旷的石室,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放了一个打坐用的蒲团,看来就是九黎散人平时的静坐修行之处,我也在这个蒲团上坐了下来,静养调息。
“婴儿”的心法我已经修习过一些时日,可始终还没有摸到真正的门径。从四门十二重楼的第三门开始,风君子就一直强调传法时的心境,并说就算修为到了没有心境也不能传法,我有些体会却并不是十分明白。今天见到了昆山子,也就是当年那个小辣椒,又多了几分体会。说实话,以正常修行人的观念来看,我以为她是魔道中人。然而见到这个人,却发现她自己并不清楚自己的行为已经近于邪魔,只是以本心行事。然而就本性来说,她不算个坏人,只是没有人去提点而已。
昆山子与七叶又不一样。七叶从小在终南派长大,有世间名师指点,对修行次第以及事理应该是很明白的,可随着他遭遇挫折后又修为大进,整个人却逐渐显露出另人担心的面目,选择了一条妄心滋长的道路。这两人的修为如果按丹道的境界去参照,恐怕早已突破了“婴儿”,风君子说的凶险之处就在于此吗?婴儿的含义是一种成长,是人一生的根基。我知道昆山子后来为什么会被吓跑,守正真人说出散去一身邪功的话对她来说太可怕了。昆山子的根基错了,本性尚有可为之处;七叶的根基是极好的,可本心已不可改变。风君子想收七叶为徒已不可能,但愿他能把小辣椒抓回来。
我坐在那里思考了很久,直到心绪平静了之后才正式行功修炼。这一入坐与前些日子不同,不知过了多久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它不是极静,也不是大动,而是非常的清晰与新奇,就像一个初生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去看世界——世界是如此清晰而奇妙。
我可以听见声音,天地十方万籁之声。我可以看见东西,地理山河如掌上观纹。这就是婴儿境界中自发俱足的神通。可神通此时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因为我听见了不能去穷缘,看见了不能去细究。这婴儿起步的口诀就是“以眼观眼,以耳听耳,以鼻调鼻,以口缄口。外无声色之牵,内无意我之累,自然方寸虚明,万缘澄寂。”一个全新的我,就象第一次有了五官,完全用另一种状态去感受大千世界。
此时的我是纯净的、真正没有杂念的,因为我正从另一个起点去感受“念”为何物、“物”为何念。这是一种突破,以前依法术修炼而来的“御物”神通在今天的境界中已经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能,不必依靠刻意施展任何法术,而是象普通人说话握手一样不需经意。
此时的我是脆弱的、真正没有分别的,因为我神识以一种独立的实质状态开始凝聚成长一切还是未知。就象一般人很难理解“玄关”在何处一样,也很难理解“婴儿”是什么?婴儿就是我,超越元神元气的本源发端,逆天重生的我。
“婴儿”现形,需要小心护持,让它成长巩固。我又将一体神识退回到极深处,断绝了一切外缘只是内在体会。往往苦修千日,只在一朝境界达成,这就是修行中渐顿圆融的机缘。没有今天的经历,没有此时的道场,不知我还要等多久才能窥入这一重楼的门径。
------------
171回 忘情含味绿,漫落花是雪(上)
171回
忘情含味绿,漫落花是雪(上)
我这一入坐时间不长不短,睁眼时正好天光放亮。幽暗的石屋中有一个人坐在我身前不远处静静的看着我,我被吓了一跳!一方面事出意外,另一方面那个人也太丑怪了——昆山子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我虽然吓了一跳,却并不害怕,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却并没有什么恶意。见我睁开眼,她不解的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也一个人修炼?没有师父给你护法吗?”
这个问题叫我很难回答,我的情况和她是不一样的,只有尽量答道:“我师父没有时时刻刻在身边盯着我,但传法时把一切可能都想到了,把会发生的情况尽量也都讲到了。我修炼时遇到的种种情景,自己应该会处理,如果处理不了需要师父插手的话,只能说我的根基还不行。”
昆山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你师父是谁?”
这个问题不好答,但将来如果她真拜了风君子为师也会知道的,只有很含蓄的说道:“我叫石野,东昆仑的人都叫我石小真人。如果你拜了公子为师,按东昆仑的辈份可以叫我师兄。”
昆山子:“公子?那个小孩叫公子?”
“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了。修行界称他为忘情公子,他在忘情宫中的法号叫风君,一般人都喊他公子前辈,你叫他公子也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