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石小三金爷爷石东 本章:第83章

    宇文树呵呵一笑,手指杭州湾:“不远不远,对岸就是。如果石小真人不嫌听涛山庄草舍简陋,这就请随我来。”

    说完了老人家一纵身飞下山崖。立足于碧海波涛之上。手持龙头拐杖,在海风中白发飘飞如仙瓮降世。我站在山崖上大声喊道:“庄主,难道我们要这样渡海吗?”

    宇文庄主大笑道:“达摩渡江,八仙过海,这御天下大块无形的法术石小真人不可能没学过。刚才见你神通广大手刃付接。凭借手中法器横渡这百里钱塘江口又有什么问题?……哦,我明白了!你放心,此时四下无人,你我凌波而去也不必担忧惊世骇俗。”

    御天下大块无形?靠!我还真没学过。我最早学的就是最简单的“御物”,后来因为要上炼丹峰。风君子教了我如何“御天下大块之形”。御物之道向上还有境界?就是这“御天下大块无形”?呵呵呵,我明白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很困难地事情。昨天的我也许还做不到,今天的我似乎已经可以了。

    御天下无形之物我早就见过,七叶在终南山中与同门斗法时,曾经从火堆中引出十二条火龙。于苍梧在句水河边对抗龙卷风时,曾经御风向天。一座山,大块而有形,我御之山不动但我可以飞檐走壁。这一片海,大块而无形,我御之海不动但我可以飞渡而过。道理虽然简单。但只有修行境界到了才能有如此神通。

    我收起付接留下的毫光羽,一挥青冥镜,也飞身跳下了山崖,以法器激应波涛之力立足于碧海之上。立足不动而身形如飞向前疾行。这种感觉不是我在水面上走路,而是以法器为引,御无形大块之力,得一身之轻游。我的速度很快,呼呼的就在海面上向前而去,而宇文树的速度很慢,施施然就像在散步一般。施展这种法术,其实走的慢比走的快难多了,我刚刚领悟尚不熟练,只能快点走。宇文树见我如此之快,也一展身形追了上来。

    如此施法也要消耗神气,横渡大洋对我来说恐怕是妄想,但渡过这杭州湾到达钱塘彼岸倒也不是不可能,看来宇文树就是这么过来的。平生第一次凌波微步,我感觉到万分新奇又有几分害怕。这要是在句水河里当然没什么,但是在这大海之中心里却不是那么有底,总想快点到彼岸才是。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凌波而行地神通道法在修行界的高人中也不是寻常法术,不是人人都会。听涛山庄有“听涛”之名,宇文庄主能够凌波渡海那是自有家传秘法。他见我杀了付引舆,是太高看我一眼了,以为我也有此之能。而我当时并不知情,听见了“御大块无形”五个字就冒冒失失的跳到了海面上。一瞬间能够领悟这种难得的法术,一方面是因为我不自觉的感受到宇文树地周身气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心念不疑,以为是自然而然。

    跃上海面就站住了没有变成落汤鸡是走了狗屎运,有点新奇有点害怕,却没有想到一个天大的金元宝正砸在我的脑袋上。多年之后我回忆起这一幕心中感谢两个人:宇文树和风君子。宇文树自不必说,他等于亲身给我演示了如何施法,而风君子传我道法时打下的根基十分奇特几乎是独一无二的。他一直用信手拈来地口诀将精深的道法传授的如此浅显明白,而且是边教边创因缘而变,跟着他一路学下来,无意之中我也有了能够触类旁通地慧根。只是踏海而行的我,此时仍在懵懂之中。

    在海波上前行,隐约感到青冥镜中传来的潮汐激应之力,海面上有暗流涌动生成。回头向东望去,远处波涛中有一线浪涌向西而来,这浪涌不高,也只有几寸水波涌起,却很长得不见尽头,一眼望去绵延不断。宇文树在我身边道:“今日奇事甚多,十一月初一有日月齐升,石帆蜃气中见龙首宝塔,现在连钱塘大潮也出现了。”

    “这就是钱塘潮吗?怎么──”

    宇文树:“怎么这么小是不是?还没到地方,等过了盐官之后这几寸浪涌就会成为万马奔腾的潮头。通常如此大潮往往只出现在月圆前后,每年农历八月十八观潮最佳。初一见此处潮起,倒是很有几分意外。……石真人如想欣赏钱塘潮,那你我不妨随潮头而上。”

    他说完话浪涌已到脚下,宇文树飘然跃于浪花之上,随风顺潮转身向钱塘入口而去。这位庄主年纪不小了,玩心居然还很重,此时此刻竟要约我去弄钱塘潮。我想劝阻已然晚了,他已随浪涌飘飘然而去,白胡子在风中翘起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我只得跟随他顺潮流向西而去,只这一会工夫,宇文树已经走得远了。

    一阵浩荡清风吹过,风中传来宇文树的声音,老人家在吟咏一首诗偈:“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这是《水浒传》中大和尚鲁智深圆寂时所唱的颂偈。据书中所述,那夜月白风清、水天同碧,鲁智深在杭州六和塔下忽听得寺外雷般声响,问寺僧方知乃是钱塘江潮信。回忆起师父智真长老曾嘱咐的四句偈言: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鲁智深当下大悟,颂偈圆寂涅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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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史记》,司马迁每篇之后有“太史公曰”。读《聊斋》,蒲松龄往往添“异史氏曰”。我写《神游》也深受此风之遗,常在正文后附言添评。

    这部在网上连载,随著随发。虽然文字草成却保留了每处下笔时的思想原貌,当时所思所感地同步记述。这些文字怕只能在网上VIP可见了,日后编订成书恐难以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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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卷 听潮篇 146回 蜃景何须讶,灵山是我家(下)

    我不是高僧,尚不明了涅磐的自由,我是一个学道中途的修真人,听见风中的诗句有我的感慨。鲁智深是在说他自己,可我听在耳中却想起了今日的两个人,付接与我。“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这说的不是刚刚形神俱灭的付接吗?“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说的是这一刻的石野。

    在鹰窠顶上,有一人灭去,有一人新生。灭去的是付引舆,新生的是我石小真人。不久前我看见半空的龙首塔出现在石帆蜃气幻景中,当时隐约想起了一首诗:“佛在心中莫浪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下修。”这是法源和尚在讲经时引用的,我当然记的一字不差,可事后并未多想。灵山塔下修,修什么呢?想也没用,我还是老老实实继续我的丹道修行。杀付接见石帆蜃气回忆此诗,心中懵懂,似有一点萌芽欲破土而出。

    海上听宇文树无意间唱出鲁智深圆寂时的偈语,只觉面前海天一片,身心豁然开朗。昨夜我的“胎动”境界,堪破“玄关”到达“眼前”,那么“眼前”是什么呢?眼前是海天一片!这便是“胎动”心法最后一步功成境界──俱足。从金丹大成之后的身心不二,到圣胎凝结之时的形容俱足,我的丹道修行终于又突破了一重楼!

    记得风君子传我“胎动”地口诀与心法时。说过只有心境到了才能传授,他传授我的时候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我是谁?”,今日忽听有人唱偈“我是我!”终于恍然大悟。我之悟非鲁智深之悟,而是丹道中“胎动”的重楼境界。“玄关”中出现的那一点萌芽,在“眼前”开始生长去感应天地万物,终于到达了“形容俱足”的状态。就像一个人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发现睁开眼睛是另一种存在状态,这相对于沉睡又是一种超然。

    四门十二重楼的丹道真是神奇!我记得在第二门中地“灵丹”修证的是体内自在的身心,金丹大成入真空之境后,身心不二唯物无我,灵丹消失了。再入第三门,“胎动”中的一点萌芽又出现了,那已经是一个完整俱足、彻底全新的“我”。这与“灵丹”境界类似但风景不同,我的修行又更见高深。

    “胎动”境界的心法分为四步:碎瓮、玄关、眼前、俱足。其中玄关之门是一个转折点,它追溯到身心的起源,然后穿过去。又是一种全新身心的孕育,就像在母体内的胞胎,所以称之为“胎动”。其境界不可言!所谓怀胎十月瓜熟蒂落确实是一种虚指,我万里追杀付接到此刻突破胎动境界一共只用了十天十夜!但这十天十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恐怕一生都没有经历过。

    就在此刻,脚下突然有浪涌卷起,我一失神间落入大海,浑身湿个透,冰凉地海水差点将我卷走。紧接着在下一刻。我的身形飞起也立于浪花尖上。东风吹来,这是又一线浪涌从东海而来,斜侧的方向追向宇文树所立的浪头。此刻的我与刚才地宇文树一样站直身形随潮而去。飘飘然宛若飞仙。

    海潮去势极快,我很快追上宇文树,却发现自己远远的站在他的另一侧,我们脚下是两道不同的浪墙,在海中交汇出激起层层浪花。浪涛向前,从几尺高的浪涌变成了二尺高地浪头,此起彼伏奔涌不息,我始终立足于潮头之上。再往西去,杭州湾的喇叭口地形急剧收束。潮头越来越高,已超过一人上下。左右两线大潮同时向钱塘江口涌去,白浪翻滚,水声渐起渐响渐如雷!这便是钱塘江口有名的“人字潮”。

    立于潮头浩浩荡荡逆钱塘江而上,极目望去已可见远处两岸地树梢房顶。宇文树冲我笑道:“石真人,再往前去可见人烟,你我就真的要惊世骇俗了。就此上岸吧,听涛山庄就在南岸不远。”

    ……

    我本以为听涛山庄是崇山峻岭中修行隐世所在,没想到它就在海边小镇旁,临海而建占地不小也绝不隐蔽,而且是对外开放的旅游观光景点。我们从僻静处上岸,绕过礁石滩便走到一条乡间的简易公路旁,顺着这条公路不远穿过一个小镇就来到听涛山庄的大门口。听涛山庄的大门一侧还挂着一面铜牌──宁波市餐饮旅游先进个体单位。

    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山庄门外以及迎面主楼前的停车场上还停了不少大客车与面包车,有的车身上写着单位或旅行社地名子。我穿着一身湿漉漉西装,身上还破了好几个大口子,有不少人都好奇的向我张望。山庄大门前有保安站岗,但保安看见宇文树领着我大摇大摆的进去什么也没说。

    听涛山庄像什么?形容起来就像现在很多的旅游渡假村,但当时旅游渡假村的概念还不太流行,这就是一个海边渡假旅游的山庄疗养院。看地势听涛山庄在海边一块小高地上狭长分布一字排开,有很多栋错落的小楼与独立别墅,几乎每一处房舍推窗都能看见大海听见涛声。山庄内绿叶如荫庭院优雅,环境很是不错,即有参天的古木又有新修的花坛,看来修建的新旧时代不一。

    我跟着宇文树一路往里走一路心里也有疑问,听涛山庄怎么是这样一个地方?宇文树把我引到山庄尽处一处幽静的院落里,院里是一座古雅的二层小楼。看院中的假山太湖石,楼门上的雕花八仙过海,这显然是有年代的建筑了。走进去之后发现装修还算新,淡黄色地清漆木地板、茶几上的电话都是现代的东西。老式的靠背太师椅则是古董了。

    宇文树招呼我在客厅坐下,有晚辈弟子出来摆上茶碗和果点。这庄主做的很有气派,招呼十几个门下弟子都到客厅来依次向我见礼。我要站起身来还礼,宇文树却举手示意我坐着就可以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别的话,宇文树又做了一件事──以听涛山庄地名义向天下发一道江湖令。江湖令的内容就是石野真人已在南北湖手刃恶魔付接,天下同道不必担忧。也不必时刻再准备接应协助。石真人神通广大,除魔卫道,是听涛山庄宇文庄主亲眼所见。宇文树又向门下弟子描述了一番他赶到鹰窠顶的经过,将我夸赞的天花乱坠之后,将弟子们都派走传令去了。

    当众人领命散去,只剩下我与宇文树两人,才有私下谈话的机会。我问道:“宇文庄主,你门下弟子就在这处山庄中修行吗?”

    宇文树:“石真人是不是觉的有点奇怪?修行界大名鼎鼎的听涛山庄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场景?实话告诉你,如今的听涛山庄就是旅游渡假村,也是我宇文家的营生。”

    “你说开放山庄是家族的生意?”

    宇文树:“说起来话可就长了。我们宇文家是此地世代地耕读人家。这座山庄以及周围的农庄田地都是我家的祖产。用现代那句话来话……我家就是庄园大地主。几十年前田地被土改分配给附近的乡民,后来又从乡民手中收归国有,到如今又分产承包,总之不再是宇文家的祖产。这处山庄也曾一度充公,多有毁损之处。到十年前几乎成了废弃之地。后来我和我儿子又把它买下来了,建成了现在地听涛山庄,所以你见到的山庄景物,除了这栋小楼,大多与千年修行之地的传统是不一样的。”

    我笑了:“您老人家把自己祖上世代相传的山庄买了回来。为什么不依原样重建,还要对外开放呢?”

    宇文树:“时代不同了,儿孙也要因时而变。再说了。我说我要建私人庄园政府会把地卖回给我吗?我是以听涛山庄旅游渡假公司名义买地开发地。山庄对外开放,我也有钱挣啊,修行人也得有世间的营生,弟子们平时也好有事做。至于修行福地,其实听涛山庄中自有安排。”

    “宇文庄主,听你这番话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芜城的张荣道先生。”

    宇文树:“张先生啊?其实我们老相识了,当年买回这片地方除了依靠祖上留下地一些东西,张先生还给了我们宇文家不少资助呢。”

    “既然您老与芜城张氏相熟。那么和芜城另一大世家梅氏打没打过交道?我在鹰窠顶上听你说的话,你提到了付引舆与梅存菁。”

    宇文树喝了一口茶,微微叹息一声道:“有些往事真不想再提,但今天请石真人到这里来,就是想商量一些事情。”

    “庄主找我有什么事就说。”

    宇文树:“不要总叫我庄主,叫我师兄就可以了。”

    “那好,师兄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宇文树:“小真人,你可知道这一路追杀付引舆最终成功,在修行界中你的声望将会高于当世。不久之后的正一三山会,天下修行人云集,石真人说的话应该很有份量。”

    “按年资,其实我只是晚辈,我的威望怎能和宇文庄主相比,更不能与守正真人那些前辈相提并论。”

    宇文树:“你说的有道理,但事情不能这么看。多少年来,修行三大戒虽然各门自守,可护道之责大家都淡忘的差不多了。你万里诛杀付引舆,以身作则在警醒众人这世间并不太平,门规还要严守,戒律的尊严仍要维护。红尘内外不能乱了次序,否则易生祸端。”

    “师兄说地是,但不知你有何事要与我商量?”

    宇文树:“小真人不知道吗?今年的正一三山会上,将会有人提议,要修改修行界的三大戒律。”

    “这怎么改?”

    宇文树:“修行第一戒不得闹市施法惊世骇俗。他的意见是这一条不变,但去掉不得向普通人展示神通的限定。修行第二戒不得以道法无故伤害普通人,这一条不变。修行第三戒不得在世俗中以神通牟利私用,这一条争议最大。他的意见是以神通之力,取可取之财。”

    “原来是这样,我也觉的有点不妥,但一时之间想的还不是十分明白。是什么人有要做这样的事,宇文师兄又是什么意见?”

    宇文树:“其实有人要改戒律,并非无全道理。但改有改的道理,不改有不改的道理。在世间行事,很难两全齐美,只能利害相权。修行前辈数千年深思熟虑定下来的规矩,肯定考虑了方方面面。但如今的时代变化太纷乱不容易看明白,人们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这些情况我也有所了解,听老朽与你细细分说……”

    最近几年很多修行门派倒也算风平浪静,可是人世间妖蛾子闹的厉害。受到气功热、特异功能热、人体科学热等影响,神人、大师冒出来一大批。这些人当中有的可能有些异能而更多的则就是不入流的江湖术士。他们四处招摇,开场聚众,或广收钱财,或受众人崇拜。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修行门派弟子,修行界也不能出面去干涉。但是闹的久了,很多修行弟子见这些货色名利双收,心中也有想法──与其让骗子在世间假借神通巧取名利,还不如让真正的修行弟子出山驱逐这些人替而代之。

    另一方面,社会环境也在经历极大的转变,经济建设一夜间成为各地当政的首要目标,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赚钱第一。贫富差距的急剧消失与扩大以及价值判断体系的转折性反复改变,对于世外高人来说倒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在人世间修行的普通弟子还是有很大冲击的。其实这种影响自古以来就有,但是在近几十年来九州之地所发生的变化之急剧千年以来前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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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回 山中隐机坐,俯仰怀四方(上)

    其实很多修行门派在世俗中都有自己的传统休养根基,比如芜城张氏世代经商,轩辕派经营药材生意,宇文世家有听涛山庄,就连我石小真人也有知味楼和绿雪茗间。但大多数人没有这么好运气,他们在世间也就做着普通的工作,过着普通的生活。还有很多门派本有产业,可在近几十年都失去了,因为社会的变革与动荡。像张先生或者宇文树这样能够重新再立根基的人不多,毕竟这样做很不容易。

    有些身怀神通的修行人,就像老虎看着狼吃肉却不能伸爪子的心情一样,不可能没有想法。比如说海天谷弟子一直信奉苦行,可就有杜苍枫那样的人受不了欲望的诱惑去投靠付引舆。于是有人认为,于其苦守清规不如与时俱进,一身神通总要有些用处,在世间取可取之物。

    虽然说修行的最终目的是仙佛的境界,如果沉迷于世俗的纠缠则境界永远无法精进。但即使有人修行一世,恐怕永远也站不到境界的颠峰,不过有些小神通而已。那么这些人就想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到人世间逍遥。有人想的更直接,我不要成仙成佛,只要神通快活。

    以上这些都是有人要修改修行戒律的理由所在。但宇文树却又从另一方面看这些问题。

    如果修改了戒律,比如可以用神通取可取之物。那如何去界定这可取之物呢?御物地神通大可以多扛两个麻包去当装卸工自然没什么问题,实际上有人这么犯戒也没人会去管。但修行人出山肯定不是为了干这个。稍一不留意,就可能出现很多个付接,因为许多事一旦做开,都是身不由已的。古时有人甚至要取天下,带来的是大乱。但你很难说这玩艺可不可取。

    还有,向普通人展示神通无非有三个结果。一是被当作神明崇拜,二是被当作异端驱逐,三是开宗立派广收弟子。这三者都不是很恰当的,就说那广收弟子吧,大多数人并无此根器甚至会耽误一生。而所有结果并非这些人所想要的,这些人想要的只是自己地名利。在世上博取名利并没有什么错,但如果危及到整个修行界的存在以及俗世的秩序就是个大大的隐患了。宇文树认为目前在世间招摇的那些江湖术士不会得意太长时间,顶多十年就会被世俗所弃,若想取而代之也不仅会被世俗所弃。甚至会动摇修行人在世间立足的根本。

    宇文树与我商量的事情就是希望在正一三山会上我能支持他,反对那人修改戒律的提议,并且站出来严肃的驳斥他。

    正一门的守正真人是天下修行人地山岳楷模,守正真人本人自然也不会去违反三大戒律,但守正真人说话未必能有真正的服众之力。因为他只是一个世外高人的存在。普通的修行弟子认同守正的境界,但未必会认可以守正地境界来要求自己。而我追杀付接一事不久之后就会传遍江湖,我的声望也会水涨船高,而且这件事本身也有一定的威慑作用。如果我开口说话,可能震住某些宵小──我连付引舆都杀了。还有什么妄想破戒之人敢乱来?

    他这一番话说了很长时间,我一直在听没有发言,直到他讲完后才问道:“师兄讲的非常有道理。正一三山会上我一定会支持您老人家。但我不明白的是,这么大地事情怎么突然就有人提出来了?不久前的宗门大会不还是风平浪静吗?”

    宇文树:“你最近很忙,可能与修行同道沟通的不多。南方发生了一件天大地事你不知道吗?……挑头的,还不是那个今天修行界中如日中天的七叶!”

    “原来是七叶?七叶怎么了?”

    宇文树:“最近修界中有一派被灭门,又有一派新立。七叶灭了玄冥派,自立海南一派。……”

    看来我的消息实在是闭塞了,最近修行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前因后果是这样的:忘情宫之会七叶战胜法海夺走呈风节,一时之间锋芒天下无双。但在场的高手包括风君子和我都看出七叶临去时已经身受重伤。风君子下了个套,扬言要用九转紫金丹换回呈风节。如此一来无论是想夺法器的人或者想求灵药的人都会去打七叶地主意。世间高人有的碍于脸面恐怕不能出手,有的根本就没这个心思也不会出手,但有一个人既有这个脸皮又有这个心思,那就是玄冥派掌门抱椿老人。

    忘情宫之会散去后,抱椿老人就率门下精锐弟子去围追七叶。详细的过程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但是据已归于七叶门下的玄冥派旧弟子转述,抱椿老人不仅要夺呈风节,还想杀七叶灭口,并且有嫁祸他人的打算。抱椿老人追七叶,就像我追付接一样追了很长时间,最终在琼州海峡一带展开了一场激战。斗法的结果出人意料,带伤的七叶凭借手中的呈风节一举杀了抱椿以及抱椿门下五位最得意的弟子,当时是抱椿老人带着五名弟子一同布阵围攻七叶,金杖头陀也在其中。

    斗法时在场一共有一十三人,还有另外六名弟子,七叶手下留情没有杀他们。杀抱椿之后七叶不退反进,又回追到了玄冥派的根本道场所在。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戏剧性的,七叶在玄冥派的祖师殿中向玄冥派众弟子痛述了抱椿老人的卑鄙与险恶,并为玄冥弟子感到惋惜,竟然拜在这样一个心机阴险修为低俗的师父门下。他说他杀了抱椿以及玄冥弟子是迫不得已,也是为天下除害。抱椿门下如果有为师抱仇者尽管可以上前。他七叶不会责怪也不会手下留情。同时玄冥精锐弟子尽失,修行道法绝传,如果有认识到抱椿所行不端者愿意痛悟前非者,七叶也愿意将高深地道法秘籍传授。总之七叶杀抱椿是替天行道,愿意另传道法是代天传道。

    具体发生什么事情宇文树知道的也不是十分清楚,总之玄冥派弟子散去了一小半。另一大半居然改投到七叶门下。说什么今日方知世上高人风采,被七叶的正气凛然所折服,痛悟今是而昨非云云。这些都是七叶另立海南一派后传出来的说法。

    七叶杀抱椿灭玄冥另立海南一派,就在玄冥派原来的道场。此事如果追究起来七叶倒没有什么错,天下修行人也不能说他什么,抱椿老人确实是杀人夺器不成自取灭亡。但江湖传言却把七叶神话成了一个盖世的英雄,他不仅是以一人之力灭了一个门派,而是以扭转乾坤地大神通、大境界、大胸怀挽救了一个门派和那么多误入歧途的修行弟子。口口相传,七叶甚至成为修行界年轻一代的力挽狂澜的领袖。

    七叶在南方开宗之后,号称广传道法有教无类。他说自己深深的感受到体悟大道的艰难。愿意以一点心得为后人铺路,天下修行散人有志于研习精深道法者,海南派来者不拒。一夜之间无数江湖散人来投,海南派声势平地而起。七叶开宗之时,也有不少门派上门祝贺。还有人派弟子借观礼之名前去探察究竟。宇文树也派弟子去了。在海南派的立派大典上,七叶说了一番冠冕堂皇言词恳切的话,提到了修行三大戒虽有功千年,但已不合时宜,建议稍作修改。七叶还表示将在正一三山会上向天下修行人建议。修行界也要“开放”宗门、“改革”戒律。

    几日前宇文树派去的弟子回报了这个情况,宇文树听说之后就摇头皱眉。他知道七叶如今在修行界中,尤其是在修行界年轻一代的普通弟子中地影响之大。七叶弃终南而出却能在宗门大会上夺魁,又在忘情宫之会上战胜了六十年前天下第一法海,已经成为多少年轻人心中崇拜的偶像与向往的目标。再加上杀抱椿另立海南一派的影响,其声望已经隐约有直逼守正真人的趋势,如果他在正一三山会上振臂一呼,必定会迷惑一大批晚辈弟子。宇文树对此深感忧虑。

    靠!又是七叶搞出来地花样,我这个“老朋友”越来越有出息了。我和七叶打的交道不算少了,从他出走终南派被我所救开始,与他就有不断的纠纷。我对这个人已经很了解。他是个自私而又可怕的天才。我根本不相信七叶有“开放”宗门、“改革”戒律、振奋修行界风气的胸怀壮志,但我绝对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按风君子评价他是一只“强大而会飞地猴子”,他想做猴群里俯视一切的王者,而不是取经证道的行者。

    七叶想重定天人之戒注定不会成功,天下真正地高人都明白神通广大不是修行的目的只是收获与手段,七叶自己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他开放宗门接收江湖散人甚至去合并其他门派的用意无非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他想做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至于“修戒”之举,就算不会成功甚至到时候他自己找个漂亮的台阶下,都可以在正一三山会上显示他有引领天下的新一代宗师气魄。

    以前的七叶再强,他只是一个人在奋争,他不可能敌地过正一门,甚至一个大有背景的风君子都可以收拾他。现在他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他不是一个人在奋争!他想将天下所有真心归妄的修行人都召集在自己的精神旗帜下,有了俯视众生的资本。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而他自己,一个并无名家背景的普通晚辈修行弟子传奇故事,足以迷惑很多人。

    想到这里,我对宇文树说道:“师兄倒不必担心三大戒会被修改,立戒之事自有前因后果。当今所有修行入门之时皆受此戒,那么在这些人手中断无推翻之理,就算有心想改也不能开口。各门的尊长,就更不会附和支持。”我说的意思很明白,三大戒是所有修行人的入门之戒,也就是你在入门习法时答应的条件。只有答应了这个条件,才有习法的资格,就没有学了道法之后再来反悔的道理。要么你不要修行,要拜师修行就得守戒。

    宇文树也听明白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小真人说的对,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形式上的三大戒会动摇,各门派都不会直接支持这种提议。但是你有一点误会了,这天下修行人共守的三大戒与各门各派的门规不同。……比如七叶,他如果是终南弟子,终南派就有这个门规,他再传弟子也得传这种戒律。但他现在叛出终南另立海南派,如果不立这样的门规别人也没有办法。那么海南派弟子犯戒首先应该海南派自己处理,他们不处理或者处理不了则天下修行人都可以出手,这才是修行规矩真正的要害。……其实规矩的用处不在那三大劫本身,而是另外三个字──共诛之!”

    风君子当初在我入门受戒的时候没有仔细讲过这个问题,今天听宇文树解释我才彻底明白了。修行人违反三大戒,一般情况下都是各门自己处理,其实偶尔有人犯戒只要事情不是很大其他门派也不便插手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果有人犯戒为恶、祸乱世间,本门处理不了或者未处理,天下修行人有义务“共诛之”。

    这其实是一件吃力也未必讨好的事情,不仅危险而且容易招人非议甚至结仇。正一门取得天下修行领袖地位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历史上经常自觉做这样的事情,这是其他很多门派做不到或者无力去做的。所以三大戒的要害不在于自己守戒,而在于自觉维护红尘安宁的信念与责任感是否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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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7回 山中隐机坐,俯仰怀四方(下)

    所以宇文树的担忧并不是三大戒的本身,而是后辈修行人信念。如果门规中不立此戒,门中弟子犯戒,本门仍然会处理或者其它人也会出手。但他人犯戒,此门弟子恐怕主动卫道的意愿不强。这样一来久而久之修行与红尘之间的界线也会越来越模糊。比如付引舆的所作所为,修行人遇到了就应该出手,海天谷掌门谭三玄也是这么做的,宇文树接到江湖令也主动来接应我。但谭三玄为此险些丧命。如果天下无人出手,仍由付引舆做大,只要不危及已身就不管他,那么修行戒律也等于名存实亡。

    宇文树看中我之处,就在于我万里追杀付引舆的“义举”,此番作为简直可以视作当今年轻一辈的旗帜。他最后叹道:“我倒不担心我们这一辈人,什么都见过心性自然坚定,可是如今这一辈子弟,境界不到时恐怕很难理解修行真正的精髓。如果七叶在正一三山会上这么一提议,就算改不了三大戒律,也会动摇未来修行界的根基。……别人不说了,就说我那个孙女宇文珂珂,自从上次偷偷跑到忘情宫之会,回来之后就天天七叶长七叶短,崇拜的不得了,就像她喜欢尘世中的那些影视明星一样。七叶既然有此声望影响,就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

    “七叶确实在注意自己的言行,他有他的想法,他想在最短时间内聚集最大地势力。修行界无人能抗,至于方法,那是另一回事。……对了,我怎么没有看见宇文珂珂?”

    宇文树:“她在宁波市上学,今年读初三,他爸爸妈妈也在宁波工作。只有节假日才回山庄。”

    这宇文一家也很有意思,如果不知道他们在修行界的身份,旁人眼里看起来与市井中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这便是修行与红尘界线的掌握原则。听宇文树说了这么多,我不禁问道:“您老人家考虑问题如此仔细,那么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宇文树:“当然遇到过,修行人破戒引出的争端,六十年来已经是第三次。上一次在二十年前,起因就是你今日诛杀的付引舆。”

    “是他?我听说付引舆二十年前带伤逃到大漠,不巧被谭三玄所救。就是那次地事吗?当时倒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树:“三言两语说不清,到现在我也不是十分明白,因为当时我不在芜城。此事经历者都不愿开口讳莫如深,我老头子也只知道零星线索。”

    “师兄,那你都知道些什么?付引舆与芜城梅氏又有什么纠葛?”

    宇文树:“你问到了芜城梅氏。当今修行界大多不愿提及这一家族。二十年前的事,其实还要从六十年前说起。”

    “六十年前?六十年前还没有付引舆。”

    宇文树:“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六十年前的宗门大会,芜城九林禅院的法海夺魁,这你应该知道。但当时还发生了另一件事情。就是天下逼问梅氏……”

    我所在的芜城虽小,但在修行界的地位却非常重要,它是天下修行人的根本重地。正一门、九林禅院、广教寺都在此立足。还有世传的几大世家,这是天下其它任何一地所不曾有的隆重云集局面。正一祖师俗家姓梅,在他那个年代,尚未有王重阳创全真教,道士大多可以娶妻生子,正一祖师也是芜城梅氏的远祖。芜城成为天下修行道场之枢纽并非偶然,此地世代相传有一个足以震惊天下地大秘密。

    秘密就是秘密,宇文树当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据传闻所说芜城九百里山川镇。九州之地九千里风水地气龙脉。如能运转地脉则能决定天下兴亡,掌握这个秘密的是芜城梅氏宗主。而梅氏禁地中有一物镇芜城地眼。这东西就是正一三宝之一的青冥镜。芜城地眼震动,则芜城龙脉震动,芜城龙脉震动则天下震动。青冥镜妙用无穷,有运转天时之功,在梅氏禁地使用可改天下之气数。这些虽都是传说,但足够危言耸听!

    六十年前天下战乱频繁,民不聊生,一众修行人虽置身世外但也不能无睹。宗门大会上有人就问当时的梅氏宗主,也就是梅存菁的父亲梅望翁传说可有其事?若其有,就试试以青冥镜运转天时,求天下安定。梅望翁没有否认青冥镜镇芜城、芜城镇九州之事,却告诉众人传闻虚妄不真。梅氏禁地确实自千年以来镇芜城地眼,却不可能定天下兴衰。众人将信将疑。

    当时法海刚刚夺得天下第一地称号,自以为修为了得境界高超,一定要试一试梅望翁手里的青冥镜。梅望翁本不想答应,可天下人都想知道虚实,一再逼求,只得让法海出手。这一番试镜之斗可谓惊天动地,不要忘了梅望翁手中是完整无缺的青冥镜。梅望翁出手的目的只是想让天下人知道青冥镜不过是一件法器而已,没有传说中地那么神奇,然而结果却出人意料。一番相斗切磋未分胜负,众人见到青冥镜如此神妙一定要看看它是如何运转天时?

    梅望翁自然不肯言,法海却要求将青冥镜交到他手中试试,无奈之下梅望翁将青冥镜暂时交给了法海。梅望翁以为法海没有这个神通又不是在梅氏禁地以内应该没事,没想到法海还真以青冥镜触动了芜城地脉,结果正一三山震动。这一年青漪涨潮不歇,长江大水千年不遇,江淮一带鱼米之乡尽成泽国。法海动青冥引正一三山动,与江淮大水究竟有没有关系?这谁也不敢断言。但人人心中惊怖!

    法海回九林禅院不久之后就入定不出,发誓要以一身禅定之功护持芜城地脉,这一坐就是六十年,直到我将他唤醒。在这一年地正一三山会上,梅氏又遇到了麻烦,天下修行人见世间经历了这一场大水。虽不敢断定与梅氏有关,却也害怕此事有关联。因此又逼问梅氏要求将青冥镜与芜城地脉的秘密公诸天下,让天下修行人共享共守,以免人人自危。梅望翁当然不能违祖训这么做,最后还是守正真人出面平息了此事。

    守正真人抬出地就是修行三大戒,他说修行人与红尘自有界线,这牵动众生的事情不能插手。梅氏之秘就是梅氏之秘,梅氏不可公开也不可乱用。天下不可逼问梅氏,梅氏更不可擅动地脉,如果梅氏子弟违反了这个约定。天下共诛之!

    转眼又过了七年,到了一九三八年,当时日本军队全面侵华战争已经打响,战火烧到了芜城一带。当年六月,蒋介石炸黄河花园口大堤阻敌。黄淮之间万民遭殃!就在这个时候九林禅院的高僧法泠找到了梅望翁,所求又是运转天下地脉一事。梅望翁和法泠之间倒底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法泠后来只转述了梅望翁的一番话──

    梅望翁:“梅氏洞天已历尽千年,千年之中九州兴衰更替无数,然华夏根基未动。此非运转天时之功。若有事端便改山川,千年之后山川还是山川吗?倭寇乱华一时之祸,若动千年气数。我辈之罪也。子孙当人人尽天下兴亡之力,而非仰仗于天时地脉。”

    总之法泠大师只转述了梅望翁地这一番话,不久之后他就出家还俗上了抗日战场,在芜城一带与高飞尽等人并肩作战,直至死于伊谷流高手暗算为国捐躯。法泠的事情当时还没完,不久前杀害法泠的凶手伊谷流门主小林归郎形神俱灭才算一个了结。法泠死后,再过数十年梅望翁也鹤驾仙去,梅氏倒也相安无事。望翁有一子名存菁,为梅氏传人。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话道:“二十年前又出事了吗?付引舆是怎么出来的?他和梅存菁又怎么并称太素双英?”

    宇文树:“太素先生是梅望翁的故交。也是江苏金陵梅花山一派地门主。但他在世间的身份,却是一位设馆授学的私塾先生。他曾受梅望翁之邀为梅氏西席,是梅存菁的启蒙老师。太素先生素有清望,人品才学都是当世一流,他的学生很多,就连守正真人地弟子和卿离开修行界之后也曾在他的门下学习。但是他所传的修行弟子只有两个,一个是梅存菁,另外一个是付引舆。”

    太素的这两个弟子,大弟子梅存菁是芜城梅氏的门主,二弟子付引舆接掌梅花山一派。一门两宗师世间少有,并称太素双英。望翁与太素先后仙去,梅存菁接管芜城梅氏,付引舆接掌梅花山,这本是世间佳话。然而付引舆接任梅花山不久,他家里却出了一件大事,确切地说是灭族惨祸。

    付引舆与梅存菁一样出身世家,天资聪慧品性纯良,否则太素先生也不会传梅花山一派于他。付家在湖州一带原有百顷桑田,家中仆役众多,养蚕弄丝织绸,长兄在外经营丝绸生意。付老先生待人和蔼慷慨,是乡中名绅,付家祖上也多有读书取功名者,在当地传为佳话。然而这一切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却成了遭受灭顶之灾的罪证!

    那一段史无前例的岁月如今我是很难理解也说不清楚,我记得芜城中学原校长柳子规一家也曾满门尽灭,只留下柳依依这么一个孤魂。要想给付家扣帽子,大地主、土豪劣绅、资本家、封建余孽什么都有了。灾难是突如其来的,付接在金陵梅花山潜心修行的时候,他家让一众乡民给抄了,付老先生还被乡民绑出去鸣锣游街。

    被人尊敬一辈子地付老先生哪能受得了这种屈辱,与老伴一起服药辞世。付接的长兄义愤之下与人争执了几句,不知说错了什么话,下狱被判死刑。付引舆得到消息赶到湖州时已经晚了,付家一门灭尽。他悲愤之下杀了一个人,是当地挑头闹事冲击付家的人,也是安置罪名陷害他长兄地人。原因无他,因为付接回乡,这位当地革委会的小领导居然又组织人来抓他,人不仅没有抓成,自己反倒送了命。这下子付引舆闯了滔天大祸,成了罪恶深重的反革命分子,也成了一个通缉杀人犯。

    当地有一个民兵组织闻讯围杀付接,付接毫光羽在手一举格杀了四十七人之多!付接虽然是个修行高手,但也不能以一人之力与天下大势对抗,随后他选择了逃匿。付接一直逃到了芜城他妹夫家里,他的妹夫就是梅存菁。梅存菁与付引舆交好,娶的就是付氏的妹妹。

    付引舆的行为虽然违反了修行之戒,但当时天下混乱他的遭遇也令人同情,修行界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去追究他的责任。梅存菁是他地大师兄,这件事其实应该梅存菁首先处理,梅存菁同情其遭遇,据说是把付引舆禁闭在梅氏禁地闭关思过,这实际上也在保护他。

    但付引舆经此惨祸,有了“谋逆”之心,他认为家仇乃天下之仇,是天下无道所致。他这么想也就罢了,却又把主意打到了梅氏家族的秘密上。据说他从他妹妹嘴里套出了梅氏禁地镇芜城风水运转天下地脉的秘密,就去找师兄梅存菁商量要动一动天下气数。

    梅存菁也是心事重重,因为他的好友柳子规也遭遇了付家一样的变故。他当时也在犹豫一个问题:炎黄五千年流传的根基神髓,是不是要在这一代人手中尽毁?但是他告诉付引舆,动芜城地眼是没有用的,那只能造成山河震动,却扭转不了人心狂丧。不料付引舆所求的结果就是山河震动要报复天下,他悄悄在梅氏禁地中动用了青冥镜去转运地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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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8回 来去圆缺日,谁言不多时(上)

    后来发生的事情宇文树也不知情,据说芜城修行界都牵动了,不少高人也参与了。最终的结果是付引舆带伤远遁,梅氏夫妇身亡,中间曲折的过程外人不知。当时天下动乱,修行人则潜入洞府自保,就连正一门都放弃了齐云观退回了正一三山,消息不通也很正常。总之这场变故死伤不少人,有修行人也有普通人。宇文树只知道这么多,所知并不详细,他甚至不知道青冥镜已经毁损的事情,看来青冥镜就在这场变故中毁损。

    从此以后付引舆心性大变再未回头,在大漠之外勾结境外势力,一心报复天下,而不问天下已变。他所行作恶多端,这一点谭三玄在交河古城已经说的很清楚,就不必再重复。总之付接不是一个天生的恶魔,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有原因,但不能因为这些原因就能饶恕他如今犯下的罪孽。听闻之后我也是叹息良久。

    眼见天色已晚,宇文庄主要留我用膳,并想邀我在听涛山庄多住几日。我这才想起已经出来半个月了。风君子、紫英、柳菲儿、柳依依等人一定急坏了,而没有我的消息古处长恐怕会更加坐卧不安。既然付接已死,名单已经夺回,我还是尽快回去不要耽误。于是起身道:“宇文庄主,多谢你出手相助,也多谢你为我讲解修行界的规矩与往事。正一三山会上。石某自当尽力维护红尘安宁与戒律尊严。我今日有急事在身就不能多留了,正一三山会再见。”

    宇文树见我执意要走也不强留,只是要我稍等一等,时间不大有山庄服务员送来一套西装,看样式和我身上穿地差不多,大小也与我和身材正合适。他笑着说:“石小真人早点回芜城准备准备也好。正一三山会不是那么好参加的。但你穿现在这套衣服回家不好吧?……芜城同辈会说我听涛山庄不懂待客之道。”我也不客气,谢了一声接过这套西装换下,这才告辞离开了听涛山庄。

    宇文树要派车送我,我推辞了,因为我还有别的事不想让他知道。走出听涛山庄顺杭州湾南岸西行,直走野地,晚上到达杭州,这速度已经比坐车快了。我在杭州城中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了风君子,告诉风君子我没事不日将回芜城。风君子接到我的电话很激动,显然有很多话想问我。但他在家里也没法多说什么。打完这个电话我又打了个电话给古处长,告诉古处长我已经杀了付接,名单也找回来了。

    古处长在电话里的反应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几乎快要叫出来,说话的声音震地我的耳朵嗡嗡响。他要我留在杭州待命。他连夜派车接我回芜城,地点就约在西湖边岳王庙门口。本来他也可以通知杭州方面的特别行动人员来接应我,但是考虑了片刻他还是决定亲自从芜城赶来,有些话他要先问清楚才放心。

    岳王庙对面,离苏小小墓不远。我在西湖边的一家餐厅里点了一道西湖醋鱼和一瓶啤酒,一边吃一边欣赏西子湖的夜景。十天十夜万里奔波,今天终于能够好好的坐下来吃一顿饭了。这一盘西湖醋鱼居然收我六十八块。再加一碗莼菜羹要一百多,虽然味道还不错,但不能与韩紫英的手艺相比。吃完饭在附近散了散步,古处长是在半夜到的。

    古处长亲自开车,只用了四个多小时就从芜城赶到了杭州岳王庙,他肯定是一路飙车过来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我差点以为他开的是战斗机。他看见我地第一句话是:“你小子还没死!差点把我给吓死了!快上车……”

    我们没有在杭州耽误,连夜驱车赶回芜城。古处长没有带别人。这一辆切诺基只有我们两个,路上我详细向他汇报了这十天十夜的经过。从老改带着其它人撤离开始,赶匠死了却掩护我逃了出来,我后来追踪付接到了西安。在西安城中经过一番交量,又追着他到了南北湖,最终在南北湖杀了他,夺回了名单。过程讲的很详细,除了火车上我偷枪那一幕,其它的都说了,包括海天谷的事情。因为我知道古处长曾经是修行人,也知道他与正一门地关系。

    古处长听说上面居然派我们这些年轻人去执行这样的任务时,气的不干不净的骂了许多话。紧接着又开始骂付接,从我开始说他就没停过,我一边说他一边骂人直到说完。最后他对我说:“石野,你知不知道这回你不仅在修行界出名了,而且在我们系统内部也大大出名了!从来没有一个特别行动组成员能够像你这样去完成任务。你临时改变计划上面很不满,后来听说你吊上了付接的尾巴又很兴奋,说什么只要你成功就会传令嘉奖。现在你给我听好了,你这一次地行动报告我替你写,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说,比如海天谷的事……我们现在对一下口径,重新编织一下你这一路追踪地情节,千万记住不能出差错。”

    回去的时候车开的很慢,古处长告诉我应该如何对上面报告,比如海天谷以及谭三玄的情节不要提,否则解释不清楚。西安城的事情一定要说仔细,因为我闹的影响太大了上面一定会详细追问。至于听涛山庄的经过也不要说,就说我杀付接时一起落入了杭州湾,顺流而上飘到了钱塘南岸。走的哪条路线,使用何种交通工具,古处长都替我“安排”的清清楚楚,要我一定要记住。

    说话间我想起了我曾在西安征用地那辆车里拿走两万块钱给了陈雁,我对古处长道:“我在西安地时候征用的那辆车。里面有两万块钱我拿走给一个开面馆的姑娘,让她的父亲去治病。这钱回头我补上,等我取了钱你帮我还回去。”

    古处长笑了:“你怎么还介意这种事?命都差点没了!西安那边的卷宗我也调过来看了,失主报警,警察找到车也就没什么事了,这事情早就处理完了。至于你说的那两万块钱。事主根本连提都没提,估计不是什么好来路,你就别管了。……你可真有意思,办了这么大地事情,上面还在乎你花了多少经费吗?这次要报多少经费你说。”

    想想也是,正经来路的钱会塞在礼品盒里,放到汽车后备箱吗?我又想了想:“其实我一共花了两千一百多,主要是租了一辆车从太湖赶到湖州,这些钱还不是我的。”

    古处长:“老天!你简直是个怪物。这样吧,你啥也别管了。单据我给你找,表格我给你填,添两个零,二十一万行不行?”

    “这么多!”

    古处长:“你杀了付接,拿回了名单。并且间接破获了他在西安的据点。你就是报一千万经费上面也会批的,这点钱,还不够打赏的!……不过你以后要注意低调一点,在这种机构里太显眼了绝对不是好事。”

    “我一直够低调的,这一次事出有因。”

    古处长:“我也知道事出有因。这次任务事先连我都不清楚。否则我绝对不会同意派你去的,太危险了!……刚刚接到通知,你被列为A级一等特勤。津贴也涨了,每月从一百提到二百五。”

    开口就给我报二十一万“行动经费”不算回事,然后告诉我津贴涨到每月二百五就像给了天大的面子。这么好笑的事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我想起了赶匠,很郑重地对古处长说道:“古处长,我求你一件事,你真要能申请下来这么多钱不要给我,给一个人。我们这次特别行动组的成员赶匠为了掩护队员撤退牺牲了。我知道他有抚恤金,但恐怕没这么多。我不知道他的家人如何联系。纪律也不允许。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能打听到,你能不能把这一笔钱想办法转交给他的家人?”

    古处长看了我一眼,继续扶着方向盘看前方的路:“我知道了,这事有一定难度,但我会替你办地,一定会的。”

    回去的路车开的很慢,用了七个多小时才到芜城,天色已经快亮了。古处长却没有立刻放我回去,我的行动暂时被限制了,被直接带回了那个研究所里地基地。有不少人已经赶到在那里等我,其中还有好几位“大领导”。先是照例亲切关怀几句,然后就开始详细询问我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接触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说了哪些话等等。我的感觉就像被一群人在审问地犯罪嫌疑人。

    幸亏古处长路上交待的详细,我一一作答,快到下午才告一段落。磁盘交上去了,技术分析结果也出来了,曾经被读取了三次。这些人又问我知不知道还有哪些人看过这张磁盘里的内容?付接临死时有什么遗言?我一概不清楚,我杀付接只不过是瞬间得手,谁看过这张磁盘没人告诉我,我自己也不可能有机会去看里面的内容。后来我打起了哈欠,他们不问了,我在沙发上干脆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古处长给我打来了晚饭,我就在会议室吃的饭,直到报告完成我签了字才放我出门。出门前古处长还有几位领导反复叮嘱了我很久,都是说过七、八遍以上的话,注意保密、注意纪律等等之类。

    走出研究所,天色已晚,我正在犹豫去什么地方?打电话给风君子?去找柳菲儿?去找紫英?还是……然后我迎面看见两个人──风君子和韩紫英。他们两个站在离研究所一条街外的路口处,显然是在等人。不用说,是在等我。

    我快步迎了上去,正准备打招呼,只见风君子的脸色冷峻,很不高兴地样子鼻子出气冲我重重的哼了一声。同时一阵香风袭来,紫英不顾旁人飞身就扑到了我的怀里,我下意识的张臂接住,她已经将我搂的紧紧。话音很急、又很弱带着哭腔就像呓语:“小野你终于回来了,原来你真的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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